《终论》上:今天下之害,其胶固而不能解,挛缩而不能伸,宿患积蠹,臣已尽言之矣。解之伸之岂无其道乎?陛下始於出令,必有以慰天下之心,必罢去经总制钱之半。今州县睽睽,不能安息,人臣之精力,消耗疲竭,不可复有所为者,尽坐此钱而已。罢去其半,稍稍苏息天下。然后州县之月椿板帐罢矣;然后民之头子蹙零勘合牙契之额皆宽减矣;然后罢和买,罢折帛,和买折帛罢,则民所谓不正之敛皆无有矣。三者罢而天下之心慰喜满足。然则国用安所取给?臣以为二年之后,分画既定,则朝廷之经费,比今日必十去其五六,所罢者足以当之有馀。而二年之前则未也。陛下会计二年所罢之费为六十万缗,尽斥内帑封桩以补助之。夫此内藏封桩者,以之罢减三省之苛敛,而以代户部四总领之用度。其明德兴耀新美观听,自两汉以来未有此举动也。然则乘此以革去朝廷百年之宿弊,无不可者,以之减进士入官可也,以之减任子入官可也,以之破资格可也,以之重铨选可也,以之废吏胥可也。百年以来,世论所谓动众而召乱,惴惴然不敢举,如臣所言之害者,今皆并举而为之,无难也。如此则朝廷清矣,然后分两淮、江南、荆湖、四川为四镇,以今驻扎之兵,各以委之,所谓四镇者,非尽举此百馀郡以植立之也。於中各割属数州,使兵民财赋皆得自用。而朝廷之兵宽矣。朝廷今既减经总制,罢和买折帛,蜀之折估青章,而内出四年之费,以供饣鬼四总领矣,宜任四人者,由郡守摄都统制,召旧帅使归宿卫,钩考其隐冒乾没请给不尽及军人之罪,声而治之。然后俾四人者,一听其所为,而吾无问焉,所问者:吾欲精其军,使各不过三四万;吾欲用士之锐,而不并富其家小。夫厉士而养之,将用於死地以求胜也,乃为之立家,是兵为民也。古者民为兵,今者兵为民,宜其消惰而大弱而不可制也。昔者之论欲一当百,又曰欲一当十。夫百十何可当也?姑得以一当一,则精兵也。夫一人得一人之用,则固已十四五万人矣,用之必死,谁敢敌者?女真之来南也,杂以奚契丹勃海汉儿,前才五六万,后亦不满十万而已。夫用兵者,用其气也。多兵以先困,气先索耳。吾之所问者如此。又有所问:更其敝政,行其新令,吾欲其无欢、无动,以惟吾之所命。若此者在用其人而已,各与之数州地使自食,而馀州得宽焉。此二年之内所得为,而二年之外收其效者也。若是,则朝廷宽矣!然则何以治厢禁军、弓手、士兵而宽州县?宜先择一二十州,畀之,使散杂役之厢军。今之厢军尽隶官下,无在营者,并与之以一二年之衣粮,使各自为子本以权给之,而州无复给。又散禁军,夫厢军可散也,禁军散且为乱,奈何?曰,禁军之可畏者,为有以禁切州县,使不得私役且上教故也。今不上教,散而杂役,如厢军焉,彼欣然自幸耳,然则散禁军如散,厢军、弓手之费稍轻,土军差小,不急散也,久将消尽,要以必散而止。夫厢禁土兵,不加问焉馀则名属之而已,而又专择其人,以各自治其一州。所谓兵民财赋,皆得自用,则朝廷平日所以置四总领、馈其军输者,二年之后,皆可无复与彼,以数州之财足养之矣。如此则彼之任专、吾之费轻矣。虽然,以兵与人,以地与人,此今日异常之大事也。然其为之者不惊世,不动众,陛下一日命之则成矣。成则久,久则安之以为常。然若此者,内以期月之内,尽去民之所患苦;外以二年之外,兵厉士奋可用之於死地,而大功可举矣。陛下不惜财不吝权,念吾之所大欲者,解胶固,伸挛缩、易于举动,果于责成,以立大功而已。则减经总制,除和买折帛,以先慰天下之心,而后朝廷所谓烦密不可变之法度者,尽变之,以共由疏通明达之途矣;分江淮川蜀之地,与之兵民财赋,以重人臣之任,而后朝廷所谓专闭不可分之纪纲者,尽分之,以各合于外坚中柔之术矣。若此者,兼两汉之长,而不袭两汉之失,待之以成功,而终之以礼乐,则三王之治不难进也。虽然,为此者,官非难也,而士为难;士非难也,而民为难;民非难也,而兵为难。诚今世之大事也。图兵之难者定,则天下之利尽矣。《终论》下:致今日之治无他道,上宽朝廷,下宽州县而已。竭朝廷之力,使不得宽者,四驻扎之兵也。竭州县之力,使不得宽者,厢禁军弓手土兵也。然则何以治四驻扎?弓手皆散,何以守其地?自三等以上,籍其家,一人以为兵,蠲其税役。大州二千人而止,下州八百人而止。州县各为之,所将校率用其人,秋冬而教,春夏则否,有呼召,不用常法。然其为兵也,必在州县四方三十里之近家者。此三四年之内所得为,而三四年之外收其效者也。若是,则州县宽矣!朝廷宽则凡所以取州县者皆不用,而食租税之正矣;州县宽,则凡所以取民者皆不用,而敛租税之正矣。且又非特此也。朝廷宽则群臣有暇,而人材多矣,不若今之乏也;州县宽则民有暇,而善良多矣,不若今之薄也。上多人材,下多良民,兵省而精,费省而富,五年之内,二年之外,合其气势,用其锋锐,义声昭布,奇策并出,不用以灭虏而何所用哉!虽然,为此者无他也,力行而已。按其岁月,在乎二年之外,五年之内。今日行此事,去此弊,某日此弊去,此效见。不见,则易其人,加之意而行之,以日月计,其实效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