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字幼节,孙策外孙也。逊卒时,年二十,拜建武校尉,领逊众五千人,送葬东还,诣都谢恩,孙权以杨竺所白逊二十事问抗,禁绝宾客,中使临诘,抗无所顾问,事事条答,权意渐解。赤乌九年,迁立节中郎将,与诸葛恪换屯柴桑。抗临去,皆更缮完城围,葺其墙屋,居庐桑果,不得妄败。恪入屯,俨然若新。而恪柴桑故屯,颇有毁坏,深以为惭。太元元年,就都治病。病差当还。权涕泣与别,谓曰:"吾前听用谗言,与汝父大义不笃,以此负汝。前后所问,一焚灭之,莫令人见也。"建兴年元年,拜奋威将军。太平二年,魏将诸葛诞举寿春降,拜抗为柴桑督,赴寿春,破魏牙门将偏将军,迁征北将军。永安二年,拜镇军将军,都督西陵,自关羽至白帝。三年,假节。孙皓即位,加镇军大将军,领益州牧。建衡二年,大司马施绩卒,拜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诸军事,治乐乡。
抗闻都下政令多阙,忧深虑远。乃上疏曰:"臣闻德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盖六国所以兼并于强秦,西楚所以北面于汉高也。今敌跨制九服,非徒关右之地。割据九州,岂但鸿沟以西而已。国家外无连国之援,内非西楚之强,庶政陵迟,黎民未乂。而议者所恃,徒以长川峻山,限带封域,此乃守国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每远惟战国存亡之符,近览刘氏倾覆之衅,考之曲籍,验之行事,中夜抚枕,临餐忘食。昔匈奴未灭,去病辞馆。汉道未纯,贾生哀泣,况臣王室之出,世荷光宠,身名否泰,与国同慽,死生契阔,义无苟且,夙夜忧怛,念至情惨。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人臣之节匪躬是殉,谨陈时宜十七条如左。"十七条失本,故不载。
时何定弄权,阉官预政。抗上疏曰:"臣闻开国承家,小人勿用,靖谮庸回,唐书攸戒,是以雅人所以怨刺,仲尼所以叹息也。春秋已来,爰及秦、汉,倾覆之衅,未有不由斯者也。小人不明理道,所见既浅,虽使竭情尽节,犹不足任,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苟患失之,无所不至。今委以聪明之任,假以专制之威,而冀雍熙之声作,肃清之化立,不可得也。方今见吏,殊才虽少,然或冠冕之胄,少渐道孝;或清苦自立,资能足用。自可随才授职,抑黜群小,然后俗化可清,庶政无秽也。"
凤皇元年,西陵督步阐据城以叛,遣使降晋。抗闻之,日部分诸军,令将军左奕、吾彦、蔡贡等径赴西陵。敕军营更筑严围,自赤谿至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寇,昼夜催切,如敌以至,众甚苦之。诸将咸谏曰:"今及三军之锐,亟以攻阐,比晋救至,阐必可拔。何事于围,而以弊士民之力乎?"抗曰:"此城处势既固,粮谷又足,且所缮修备御之具,皆抗所宿规。今反身攻之,既非可卒克,且北救必至,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诸将咸欲攻阐,抗每不许。宜都太守雷谭言至恳切,抗欲服众,听令一攻。攻果无利,围备始合。晋车骑将军羊祜率师向江陵,诸将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所忧患。假令敌没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如使西陵槃结,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则所忧虑,难可而竟也。吾宁弃江陵而赴西陵,况江陵牢固乎?"初,江陵平衍,道路通利,抗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渐渍平中,以绝寇叛。祜欲因所遏水,浮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抗闻,使咸亟破之。诸将皆惑,屡谏不听。祜至当阳。闻堰败,乃改船以车运,大费损功力。
晋巴东监军徐胤率水军诣建平,荆州刺史杨肇至西陵。抗令张咸固守其城;公安督孙遵巡南岸御祜;水军督留虑、镇西将军朱琬拒胤。身率三军,凭围对肇。将军朱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者,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即夜易夷民,皆以旧将充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抗命旋军击之,矢石雨下,肇众伤死者相属。肇至经月。计屈夜遁。抗欲追之,而虑阐畜力项领,伺视间隙,兵不足分,于是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肇众凶惧,悉解甲挺走,抗使轻兵蹑之,肇大破败,祜等皆引军还。抗遂陷西陵城,诛夷阐族及其大将吏,自此以下,所请赦者数万口。修治城围,东还乐乡,貌无矜色,谦冲如常,故得将士欢心。
加拜都护。闻武昌左部督薛莹征下狱。抗上疏曰:"夫俊乂者,国家之良宝,社稷之贵资。庶政所以伦叙,四门所以穆清也。故大司农楼玄、散骑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勖,皆当世秀颖,一时显器,既蒙初宠,从容列位,而并旋受诛殛,或圮族替祀,或投弃荒裔。盖《周礼》有赦贤之辟,《春秋》有宥善之义。
《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而蕃等罪名未定,大辟以加,心经忠义,身被极刑,岂不痛哉!且已死之刑,固无所识,至乃焚烁流漂,弃之水滨,惧非先王之正典,或甫侯之所戒也。是以百姓哀耸,士民同慽。蕃、勖永已,悔亦靡及,诚望陛下赦召玄出,而顷闻薛莹卒见逮录。莹父综纳言先帝,傅弼文皇,及莹承基,内厉名行,今之所坐,罪在可宥。臣惧有司未详其事,如复诛戮,益失民望,乞垂天恩,原赦莹罪,哀矜庶狱,清澄刑网,则天下幸甚!
时师旅仍动,百姓疲弊。抗上疏曰:"臣闻《易》贵随时,《传》美观衅,故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纣作淫虐而周武授钺。苟无其时,玉台有忧伤之虑,孟津有反旆之军。今不务富国强兵,力农畜谷,使文武之才效展其用,百揆之署无旷厥职。明黜陟以厉庶尹,审刑赏以示劝沮,训诸司以德。而抚百姓以仁,然后顺天乘运,席卷宇内,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彫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策也。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则?大小之势异也。况今师所克获,不补所丧哉?且阻兵无众,古之明鉴,诚宜暂息进取小规,以畜士民之力,观衅伺隙,庶无悔吝。"
二年春,就拜大司马、荆州牧。
三年夏,疾病。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既处下流,受敌二境。若敌泛舟顺流,舳舻千里,星奔电迈,俄然行至,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臣父逊昔在西垂陈言,以为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则荆州非吴有也。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臣往在西陵,得涉逊迹,前乞精兵三万,而(至)者循常,未肯差赴。自步阐以后,益更损耗。今臣所统千里,受敌四处,外御强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弊日久,难以待变。臣愚以为诸王幼冲,未统国事,可且立傅相,辅导贤姿,无用兵马,以妨要务。又黄门竖宦,开立占募,兵民怨役,逋逃入占。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场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信其赏罚,虽韩、白复生,无所展巧。若兵不增,此制不改,而欲克谐大事,此臣之所深慽也。若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愿陛下思览臣言,则臣死且不朽。"
秋遂卒,子晏嗣。晏及弟景、玄、机、云、分领抗兵。晏为裨将军、夷道监。天纪四年,晋军伐吴,龙骧将军王浚顺流东下。所至辄克,终如抗虑。景字士仁,以尚公主拜骑都尉,封毗陵侯,既领抗兵,拜偏将军、中夏督,澡身好学,著书数十篇也。二月壬戌,晏为王浚别军所杀。癸亥,景亦遇害,时年三十一。景妻,孙皓适妹,与景俱张承外孙也。
评曰:"刘备天下称雄,一世所惮,陆逊春秋方壮,威名未著,摧而克之,罔不如志。予既奇逊之谋略,又叹权之识才,所以济大事也。及逊忠诚恳至,忧国亡身,庶几社稷之臣矣。抗贞亮筹干,咸有父风,奕世载美,具体而微,可谓克构者哉!
【译文】
陆抗,字幼节,是孙策的外孙。陆逊死时,陆抗二十岁,被任命为建武校尉,接领陆逊亲兵五千人,送父灵枢东归,进京向孙权谢恩。孙权以杨竺控告陆逊的二十件事来责间陆抗,禁绝他拜会宾客,派宫中使者临门盘谙,陆抗不加思索,事事都作出有条理的辩答,孙权心中不满渐渐消退。赤乌九年(246),陆抗被升为立节中郎将,与诸葛恪换防驻守柴桑。陆抗临走时,将城墙全部修整好,房屋也作了修缮,周围的桑树果树,不许妄自损坏。诸葛恪前来军营,一切整修如新。而诸葛恪柴桑的旧营,毁坏却颇为严重,诸葛恪因此深感惭愧。太元元年(251),陆抗到京城治病。病好正该回去时,孙权流泪与他告别,对他说:“我过去听用谗言,对你父亲在君臣大义上不笃厚,因此亏待了你。我前后责间的材料,一把火烧灭干净,不要让人再见到。”建兴元年(252),陆抗被任命为奋威将军。太平二年(257),魏国将领诸葛诞献寿春城归降东吴,陆抗被授任柴桑督,前赴寿春,打败魏国牙门将偏将军,被升任为征北将军。永安二年(259),陆抗又被任命为镇军将军,都督西陵,负责自关羽懒至白帝城的军事。永安三年(260),被授假节职权。孙皓即位,加授陆抗镇军大将军,兼任益州牧。建衡二年(270),大司马施绩去世,陆抗被任命为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各地军事的都督,治所设在乐乡。
陆抗听说朝廷政令多有失误之处,深为忧虑,于是上疏说:“为臣听说君主德行相等,而民众多者胜过民众少者,国力相等,则安定之国制服混乱之国,这大概是六国所以被强秦兼并,西楚所以为汉高祖打败的原因罢。如今敌国跨据四方,并非只有关右之地;割据九州,岂只鸿沟以西的上地而已。我国外无盟国可援,内无西楚那样强大,政务缺乏生气,百姓不得安定,而议论国事者所依恃的条件,只不过大江高山,围隔着我国的疆域,这不过是守卫国家最次的条件,不是明智之人首要考虑的事情。臣下常常追忆战国各国存亡的迹象,近观刘汉王朝灭亡的征兆,考证典籍,应验实事,深夜抚枕不能人睡,面对饭巢忘记进餐。从前匈奴未被破灭,霍去病辞却皇上为他所造府第;汉朝治国之道未得完美,贾谊为之悲哀哭泣。况且我为王室血缘所出,世代蒙受光荣的恩宠,个人的身名安危,与国家体戚相关,生死离合,义无苟且,早晚忧虑,想到这些就十分心痛。奉事君上的道义在于犯颜直谏而不欺瞒,身为臣下的节操不在屈膝卑躬而殉节,谨陈当今急务十七条如左。”十七条失去原本,故此不作记载。
当时何定玩弄权柄,宦官干预朝政,陆抗上疏说:“为臣听说创建国家、继承家业,不用小人,听小人谮谗,用奸邪之才,《尧典》对此作过告诫,因此诗人为此写诗怨刺,仲尼为此而叹息。春秋以来,降至秦汉,朝代灭亡之征兆,没有一个不是由此而起。小人不明治国之道理,见识浅陋,即使他们竭尽心力保全名节,也不能胜任,更何况这类人向来颇存奸邪之心,爱憎情感变化无常!如果害怕失去他们,则此类无所不至。如今委他们以朝廷重任,借他们以专制权威,还希望出现和乐的盛世之音,清明纯正的社会风气,这是绝不可能之事。如今任职官吏,特殊才能者虽少,然而他们或是王室贵族的后代,自小受到道德教化的浸染,或是清苦自立之人,其资质才能值得任用,自然可以根据他们的才干授官任职,以此抑制、黑出退小人,然后社会风气才可纯净,朝中政务不致沾污。”
凤凰元年(272),西陵督步阐占据城池发动叛乱,派人前往晋国投降。陆抗听到这一消息,当日部署各军,命令将军左奕、吾彦、蔡贡等直接挺进西陵,下令各军军营再加修坚固的围墙,自赤溪到故市,对内则围困步阐,对外则防止敌军,陆抗日夜催促督责,如同敌军已经来到,全军将士甚感困苦。诸将都劝谏陆抗说:“现在以三军精锐,急速进攻步阐,等到晋军救援前来,步阐一定已被攻克。何必劳累修筑围墙,让士兵和百姓困苦不堪呢?”陆抗说:“这座城池城墙坚固地势险要,城内粮草充裕,而且所修缮的防御工事和配置的防御器械,都是我以前详细规划安排的。现在我们反过来去攻打,既不能很快攻克,且北方救兵一定要赶来,敌人来后我们没有防备,则里外受敌,以什么抵抗他们呢?”诸将都想急于攻打步阐,陆抗总是不答允。宜都太守雷谭要求极为恳切,陆抗为了使众将信服,便听任他们去攻打一次。进攻果然不利,防御围墙由是得以完工。晋车骑将军羊枯率军前向江陵进发,诸将都认为陆抗不宜率军西上,陆抗说:“江陵城池坚固兵力充足,没有什么担忧的。假如敌人攻占江陵,也一定防守不住,我们所受损失很小。但如果让西陵与敌人联结起来,则南山诸族夷人都将骚动扰乱,则我忧虑的事情,就不是一下子说得清楚的。我宁愿放弃江陵而奔赴西陵,何况江陵十分牢固!”当初,江陵地势平旷,道路通便,陆抗下令江陵督张咸修造一道大堰拦水,浸没平原中心,借以阻止敌人进攻和内部叛乱。羊枯想利用大堰蓄的水域,浮船运粮,扬言要毁掉大堰让步兵通行。陆抗听说,让张咸当即毁掉大堰,众将领都颇为困惑,多次劝谏,陆抗不听。羊枯至当阳,听说大堰已毁,乃改船运为车运,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晋国巴东监军徐撤率水军前至建平,荆州刺史杨肇前至西陵。陆抗命令张咸固守江陵,公安督孙遵巡视长江南岸抵御羊枯,水军督留虑、镇西将军朱碗抵御徐撤,陆抗亲自统率三军,凭借军营围墙对抗杨肇。吴国将军朱齐、营都督俞赞逃跑投降杨肇。陆抗说:“俞赞是我军中的老办事人员,知道我方虚实底细的人,我常担心夷兵素不精练,如果敌人攻围,必定先从夷兵防守处下手。”当夜就撤换夷兵,全用吴军老将替代设防。次日,杨肇果然进攻原先夷兵的防守处,陆抗下令守军反击,箭石如雨下,杨肇兵卒死伤累累。杨肇到达西陵后一个多月,无计可施而连夜逃遁。陆抗打算追击他,又担心步阐积蓄全力伺机出兵进击吴军要害之处,兵力不够分配,于是告诫将士,只击鼓作出要追击的样子。杨肇的军队颇为恐惧,全都抛盔弃甲争相逃命,陆抗派轻装的部队随后追赶,杨肇被打得大败,羊枯等都率军撤走。陆抗于是攻占西陵城,诛杀步阐全家及其部下首要的将吏,自将军以下,请求赦免的人有几万。陆抗修治西陵城墙和防御工事,还军东归乐乡,脸上毫无骄矜之色,谦逊如常,所以深得将士衷心拥戴。
陆抗被加授都护。听说武昌左部督薛莹受惩被征召下狱,陆抗上疏说:“才德出众者,国家之瑰宝,社稷之财富,各种政务有了他们才有条理秩序,四方人才有了他们才能教化成德。已故大司农楼玄、散骑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勖,都是当世优异人才,一代显著人士,他们起初蒙受主上恩宠,从容任官行职,而后来不久即被诛杀,有的被灭族绝嗣,有的被弃荒远之地。《周礼》上有赦免贤人之刑法,《春秋》里有宽恕善人的义理。《尚书》有言:‘与其杀害无辜,宁可违犯成法’。而王蕃等罪名尚未被确定,即被处以死罪,他们心怀忠义,却身遭极刑,岂不令人心痛!且受刑死去,本已无知觉,竟然还要将其焚尸扬灰,抛尸流水,露尸水边,恐怕这并非先王之正典,或许为甫侯立法时所要戒免。因此百姓哀痛惊惧,士民同悲。王蕃、李勖已死,后悔已来不及,我诚恳地希望陛下赦免楼玄出狱。而近闻薛莹又遭逮捕。薛莹的父亲薛综曾为先帝献策,辅佐过文皇帝,到薛莹继承父业,注意品行的修养,如今坐罪,实属可以宽恕。为臣担心有关主管官员不知事情详情,如再将他杀害,更加失去百姓的期望,乞求主上施恩,原谅赦免薛莹的罪过,哀怜众犯,清澄法纲,则是天下的幸事。”
当时军队频繁出征,百姓疲惫不堪,陆抗上疏说:“为臣听说《周易》重视顺应时势,《左传》赞美伺机进击,所以夏桀罪孽甚多商汤王才出兵讨伐,商纣荒浮暴虐周武王才授诚出征。如果时机不到,则商汤王宁肯被囚禁于玉台作忧伤的思虑,周武王宁愿在孟津撤军而不作轻妄举动。如今我们不致力于富国强兵,勤勉农耕广积粮食,让文武人才得以施展运用,百官衙门公署不得玩忽职守,使黜险分明以激励各级官吏,使刑罚得当以表明劝惩奖抑,以道德教育各级官吏,用仁义安抚全国百姓,然后顺承天命,利用时机,席卷天下。如果听任诸将舍身求名,穷兵默武,功辄耗费数以万计的国家钱财,使士卒困苦憔惫,敌人并没有因此衰败,而我们自己却已困乏不堪!如今只去争取帝王的资格,而被小小利益遮障双眼,这是臣子的奸恶,不是为国之良策。过去齐、鲁两国交战三次,鲁国胜了两次而很快就灭亡了,这是什么原因?因为两国大小实力强弱不同。何况如今用兵征战所获得的战果,还不能补偿所遭受的损失。况且依仗兵力没有人民的支持,这是古代已有的明鉴,实在应暂停出兵征战的计划,来积蓄军民的力量,静待时机,就不会有什么悔恨的事发生。”
凤凰二年(273)春,陆抗在驻地被授予大司马、荆州牧。三年(274)夏,陆抗患病,上疏说:“西陵、建平,是我国边防屏障,地处长江下流,受到魏、蜀两方威胁。如果敌人船只顺江而下,舟船千里,星奔电驰,顷刻即至,无法依靠别处援军来解危救难。这是国家安危的关键之处,并非仅为边境被侵扰的小患。为臣的父亲陆逊从前在西部边界上书阐明过己见,认为西陵是我国的西大门,虽说容易防守,也容易丢失。如果西陵失守,不只丢失一郡之地,则整个荆州也将不属吴国所有了。如果西陵有所不测,应当倾尽全国兵力前往争夺。为臣过去驻守西陵,得以遵行父亲陆逊的作法。过去乞请以三万精兵守之,而主管军务官员按照常规,不肯派遣那么多兵力前往。自步阐事件以后,兵力更加消耗。如今为臣所统的千里之地,四处受敌,对外要抵御强敌,对内要镇抚各蛮夷部族,而手下现有兵员军资仅数万之数的配置,赢弱疲困的情况存在很久,很难应付事变。臣愚以为诸位王子年纪尚幼,尚未管理过国事,应当设置傅相,辅导他们教育他们成为贤能,不应动用兵马,以此妨碍国家当前应该急切办理的事务。又黄门内宦官,开创私自确定招募的制度,兵民怨愤服役,纷纷逃到宦官门下。乞请特诏精简考选,一切重新根据需要来安排,将其中多余兵力补充前方常常受敌侵扰之处的军队,使我所辖地域的部队能补足八万,节简政务,赏罚有信,即便韩信、白起复生,也无法施展他们的巧计。如果军队不增强,宫中制度不改变,而想成就大事,这是为臣深以为忧的事情。如果我死之后,请求陛下以西部边境为重。希望陛下考虑我的意见,则我死而不朽。”
当年秋天,陆抗去世,其子陆晏继承爵位。陆晏及其弟弟陆景、陆玄、陆机、陆云,分别带领陆抗的部队。陆晏为裨将军、夷道监。天纪四年(280),晋军进伐吴国,龙骤将军王睿顿江东下,所到之处攻无不克,结果正如陆抗生前所料。陆景,字士仁,因为娶了公主而被任命为骑都尉,封毗陵侯,带领陆抗的军队后,被任为偏将军、中夏督,他修身好学,著书几十篇。二月五日,陆晏被王睿的分支部队所杀。二月六日,陆景也被杀害,时年三十一岁。陆景之妻是孙皓的亲妹,与陆景都是张承的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