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睦堂记,所以明人伦也。人之大伦,亲亲为大。亲亲者也,父父也,子子也,兄兄也,弟弟也,夫夫也,妇妇也。故周官太宰以八统诏王驭万民,其一曰亲亲。诚以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其为人伦也大。此太宰之驭万民,必先以亲亲言之。亲亲者,教民之本也。三代盛时,人伦明於上,小民亲於下,孝、慈、友、悌,辑睦和逊。不待其习与性成,是亦圣人之教,不肃而成者也。自秦、汉而下,其治,一切出於便利,而不耿无礼。古先圣人所谓教民相亲睦者,悉置而不讲。此纲常所以不立,礼义所以不明,而天下所以日趁於奸行,不可制其弊。至於父子不同居,兄弟不相容,教化离绝,国俗伤败,而天下无复知有亲之义矣。是以古之民也醇,今之民也诈;古之民也厚,今之民也薄。是岂今之民不如古之民哉。必有圣人者出,如尧、舜,如禹、汤,如文、武、周公、孔子,承其厚而维之,使为父子、兄弟、夫妇者,知其所以为父子、兄弟、夫妇之义,庶几上古之风,吾於今日复见之矣。兹者伏遇圣朝一统,以仁率下。圣言宣布,首以孝顺为民劝,许令乡里申举以闻。神灵欢喜,踊跃叹呀。四方闻风,靡然自化。或有以贞节称,或有以节妇着。义门孝坊,在在有人。奈此拜若罔闻,知污俗未变,为神之羞。神於此时,不容嘿嘿。乃命乡人,修茸斯堂。於殿东,以奉神之族属焉,亲其所亲,故榜之曰亲睦堂。使有事於庙者,登斯堂,瞻斯像,亲睦之心,可以油然而生矣。堂成而为之记,所以明人伦也。继自今,为父者慈而教,为子者孝而箴,为兄者友而恭,为弟者敬而顺,为夫者和而义,为妇者柔而正。勉哉,勉哉,庶无愧斯堂之名。至元甲午,惟三月癸丑朔。鳖峰敬仙灵济真人记。
又
灵济宫正殿之东有堂,扁其额曰亲睦。客有儒其人者,摄齐升堂而请问曰:亲睦者,得非坊记所谓睦於父母之党,曰亲者乎。予曰:然。又曰:上至曾祖,下至玄孙,此为父之党乎。予复曰:然。又曰:母之兄弟为舅,母之从兄弟为从舅,此为母之党乎。予复曰:然。客乃叹曰:人生天地间,为物之灵,其所以异於禽兽,以其知有父母之党之亲者也。如其知有父母之党之亲,亲则睦矣。以亲睦二子而闻知於人者,是诚奚心哉。予曰:善哉。子知之乎,今之世俗,以智诈相,尚亡制度,弃礼义,捐廉耻,其知有睦於父母之党之亲,吾斯之未能信。自南陕废,而孝友之道缺矣。棠棣废,而兄弟之情绝矣。宜尔子孙蛰蛰兮,谁复咏蠡斯之德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谁复歌桃夭之诗。既有肥羜以速诸父,既有肥牡以速诸舅,谁复诵伐木之章。孟子曰: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是以吾心汲汲於所欲,为不容嘿嘿。以秦人视越人之肥瘠,不加忧戚於其心。为今之说,必寓之於书,宣之於口,以古。谕之。庶几人心天理,一脉如线,绵绵延延,犹有可续可救之道。此古人之所谓化。当世莫若言传,来世莫若书。然观古人苟得其时而行其道,则无所谓书,亦无所谓言。言之者,盖有不得已者矣。客曰:诚如是也。今之所言曰圣父,曰圣母,曰圣兄,此神之亲也,其得於南陕棠棣之意欤。曰圣子,曰圣侄,曰圣孙,至於曰圣舅,曰圣婿者,亦神之亲也,其又得於螽斯、伐木、桃夭之意欤。虽然神之所谓亲者,仆固知其为父母之党之亲,亲则神之亲也,其如世俗何。予曰:固哉,愚也。子之所举坊记为问,予以为子之好学通於记者,所有《大学》格言,曾之学乎。复坐,吾语汝《大学》曰,欲治其国,先齐其家。又曰:一家仁,则一国兴。仁仁者,所以亲亲其亲也。亲亲以睦,其为仁之本欤。故君子笃於亲,则民兴於仁,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客曰:唯。而起请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