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因为是一个国际都市,所以一直占有特殊的地位,因此淞沪护军使也变为北洋军阀一个争夺的目标。尤其是直皖两系对这职位一直没有放弃争夺。淞沪护军使在官制上不属于江苏督军管辖,当年袁世凯酝酿称帝时为了牵制冯国璋,所以派遣第四师师长杨善德驻兵上海,兼任淞沪护军使,冯国璋对于他在江苏督军任内权力不能及于上海,心殊耿耿,不断向北京政府提出抗议。但是抗议归抗议,北京政府就是不愿意把上海划入江苏范围。后来浙江督军出缺,杨善德率兵进驻杭州,取得了浙江督军,这是民国6年11月间的事,冯国璋乘机把淞沪军区纳入江苏督军管辖,可是这只是冯单方面的行动,北京政府并不承认,段祺瑞派了皖系另一健将,第十师师长卢永祥继任淞沪护军使,冯段早期的误会,淞沪争夺是一个主要关键,由于卢永祥继任淞沪护军使,使到冯再次希望落空。
8年8月13日,浙江督军杨善德因病去世,北京政府发给杨1万元治丧费。北洋时代重武轻文,以治丧费就可为证,武人治丧费1万元,文人治丧费2000元,几乎成为一个定例。
14日北京政府调升卢永祥署理浙江督军,这时江苏督军李纯便乘机提出收回淞沪军区的要求,属于直系的长江三督联合保举第六师师长齐燮元继任淞沪护军使。可是皖系怎会把自己手中如此重要的地盘放弃?因此卢永祥急电向北京政府密保第四师(杨善德的部队)第八旅旅长何丰林继任淞沪护军使。卢以浙江督军身份仍兼原有的第十师师长,同时把杨善德留下的第四师予以扩充为一师一混成旅,把第四师第八旅旅长何丰林保升淞沪护军使,并兼任混成旅旅长,另保举第四师第七旅旅长陈乐山为第四师师长。卢的嫡系第十师一旅驻杭州,一旅驻上海。
这一安排让直系大为愤怒,可是直系无法正面反对,乃提出意见,认为淞沪护军使地位很高,不能由一个资格很浅的旅长继任。直系把这个意见向北京反应,要求北京政府慎重考虑淞沪护军使的人选问题。
卢永祥当然不会把已经到手的地盘放手,他的态度非常的坚决,他向北京政府表示:如果不接受他的意见他就不干浙江督军,宁愿回任淞沪护军使。其实这不过是一种姿态,只是向直系示威而已。9月14日卢竟由杭州回到上海,好像真要回任淞沪护军使,这使北京政府大感为难。
为了和缓李纯、卢永祥之争,北京政府乃采取一个折衷办法,明令发表三案:
一、特任卢永祥为浙江督军。
二、裁撤淞沪护军使。改设淞沪镇守使。
三、令何丰林为淞沪镇守使。
在北京方面看来,这是一个两全的办法,可是浙方颇为不满,因为淞沪在江苏辖境内,护军使可以不受督军节制,但是镇守使则必需受督军节制。不但官职上完全不同,而且这一来仍然达到了李纯吞吃淞沪的目的。因此卢永祥和何丰林均分别发出通电:
卢永祥何丰林联名电:
“恭读大总统命令,特授卢永祥为浙江督军,淞沪护军使着即裁撤,改设镇守使,调任何丰林为淞沪镇守使,此令等因。当此南北争持之际,国是未定,人心未安,政府失其重心,大局日趋危险,淞沪地方重要,未便骤事更张,除电呈大总统外,现仍以卢永祥兼任淞沪护军使名义,由丰林代行,维持现状。谨此电闻,即请查照为荷。”
何丰林复自发一电向中央辞职,文云:
“大总统国务院参陆部钧鉴:恭读大总统令,淞沪护军使一缺,着即裁撤,改设淞沪镇守使,调任何丰休为淞沪镇守使,此令等因。奉令之下,惶悚莫名。伏念淞沪地方重要,绾毂东南,自民国四年裁并上海、淞江两镇守使,特设护军使一职,直隶中央,当时设官分职,用意至为深远。数年以来,迭经事变,用能本其职权,随机应付。至去岁卢督调任后,学潮震荡,工商辍业,人心动摇,闾里虚惊,丰林一秉成规,幸免意外。现方南北相持,大局未定,忽奉明令,改设镇守使,职权骤缩,地方既难维持,事机尤多贻误,对内对外,咸属非宜。丰林奉职无状,知难胜任,惟国家官制,必须因地制宜,不能因人而设。惟有退让贤路,仰恳大总统准予免去淞沪镇守使一职,以重旧制,而维大局,不胜屏营待命之至。”
随着第四师第十师(都属浙方)全体军官拍电到北京,吁请收回裁撤淞沪护军使的成命,任命何丰林为护军使。这时北京方面正为了直皖决裂,战端将启,无心顾及东南,所以未立即答复,何丰林疑是李纯搞的花样,即电李纯有:“解铃系铃,全在吾师”句,又联合吴淞警备司令荣道一致电李纯有:“同人等群相诘责,无词应对,私心惴测,亦难索解,非中央欺吾师,即吾师欺学生”云云。原来何丰林和荣道一都是李纯的学生。李纯乃复电表示心迹云:“中央命令如果由兄指使,兄无颜见弟,无颜见人”。可是浙方仍不谅解,于是双方剑拔弩张,分兵布防。江苏士绅结合各团体呼吁和平,李纯平素以和平为号召,面对江浙之争亦不愿过火,一场纷争总算双方能悬崖勒马。
9年8月4日,北京政府正式任命江苏督军李纯为和谈总代表。这时候,所谓南北之间已无和谈可言,不过这个职位代表北京政府的诚意。李纯一向以和平督军自命,南北战争时候,他一直坚持要和谈,南方对李纯也有信心。
李纯在江苏督军任内,最心腹的人是齐燮元,齐的正式官职是江宁镇守使兼第六师师长,最后是江苏军务会办。
后皖系失败,皖系大将安徽督军兼长江巡阅使倪嗣冲因病重被免职,北京政府命张文生暂署安徽督军,而长江巡阅使一职由李纯兼任,李纯认为长江巡阅使徒拥虚名,不愿担任,乃派参谋长何恩溥赴京请辞长江巡阅使,请政府另选贤能。北京政府对这长江三督之首的李纯特别垂青,乃将长江巡阅使裁去,改任李纯为苏皖赣巡阅使,齐燮元为副使。李纯对此名义颇满意,遂欣然接受。
怎知这个名义造成长江三督中苏赣两督的分裂,陈光远认为屈居李纯之下,心有不甘,竟公开宣称:“情愿归鄂,不愿归苏。”新任皖督张文生亦步陈光远后尘,反对李纯。江苏士绅竟有“李督生平素称不预民政”通电,请李移驻九江当涂。
这时江苏政潮突起,更增复杂。原来江苏省长齐耀琳和李纯政见相左,呈请辞职,李纯顺水推舟,乃向北京政府保荐王克敏为省长,消息传出后苏人大哗,认为王克敏除了嫖赌称能,一无是处,如此人物,怎能担任一省之长,遂函电纷驰,表示反对。在李纯的保荐呈文上为王克敏陪衬的还有一名王瑚,曾做过京兆尹,尚孚民望。因此,北京政府既要接受民意,又要顾全李纯的颜面,于是特任王瑚为江苏省长。省长问题解决后,又发生江苏省财政厅长问题。李纯保荐张文龢为财政厅长,苏人认为张文龢无行,且工谄媚,怎可掌理一省财政,所以大举反对。于是痛诟张文龢力诋李纯的通电便一通接一通到达北京。
这里特拣出最激烈的两电抄录如下:
江苏公民致大总统国务院文云:
“直皖战起,李督借词筹饷,百计敛财,其始违法越权,委议会查办劣迹昭著之俞纪琦为财政厅长,人民惊骇,一直反对;近又报载力保张文龢。查龢文为李督干儿,其为人卑鄙龌龊,姑不具论,而秉性贪婪,擅长谄媚,若竟成为事实,以墨吏管财政,恃武人为护符,三千万人民生活源泉,岂可复问?报纸又迭载‘李督派员向上海汇丰银行等,借外债一百五十万,以某项省产作抵’等语,借债须经会议通过,为法律所规定,以省产抵借外债,情事何等重大?如果属实,为丧权玩法之尤,此而可忍,孰不可忍?用特明白宣告,中央果循李督之请,任文龢为江苏财政厅长,文龢一日在任,吾苏人一日不纳税。至借债一节,如果以江苏省产作抵,既未经过决定手续,我苏人当然不能承认。江苏人民困于水火久矣,痛极惟有呼天,相忍何以为国?今李督方迭次托病请假,又报载其力保文龢,以去就争,应请中央明令,准其休息,以苏民命而惠地方。江苏幸甚。”
南汇公民致大总统国务院财政部云:
“报载李督力保文龢长财厅,以去就相要,苏民闻之,同深骇异。文龢为李督干儿,卑鄙无耻,不惜谓他人父,人格如此,操守可知。财政关系一省命脉,岂堪假手贪鄙小人?如果见诸事实,苏民誓不承认。且江苏者,江苏人之江苏,非督军所得而私。李督身任兼圻,竟视江苏为个人私产,并借以为要挟中央之工具,见解之谬,一至于此,专横之态,溢于言外,既以去就相要于前,我苏民本不乐有此夺主之喧宾,中央亦何贵有此跋扈之藩镇?应请明令解职,以遂其愿。如中央甘受胁迫,果徇其请,则直认江苏为李督一人之江苏,而非江苏人之江苏,我苏民有权,还问中央果要三千万人民为尽义务否?三千万人民为之豢养否?博一督军之欢心,失三千万人民,孰得孰失?惟中央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