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饮而不饮,不善饮而饮,善饮而强人不饮,不善饮而强人必饮,皆饮之癖也。
善饮者,饮亦有道,不轻饮,不矫饮,不竭饮,不独饮。
古者李白号“醉仙”,刘伶号“醉颠”,阮籍号“醉狂”,蔡邕号“醉龙”,谢玄号“醉虎”,白乐天号“醉尹”,欧阳子号“醉翁”。此数君子者,取古今人物为醉戏,渺天地山河为醉游,假文章词赋为醉资,醉其形而不醉其心,五斗亦醉,一石亦醉。
今人之醉,大醉矣。恶醉而强酒,醉而不知醒者也。夫摇尾乞饮者,当为醉狗;勇于牛饮者,当为醉牛;共醉一堂,呕泄狼藉者,当为醉豕;已醉如泥,尚引颈而啜者,当为醉鳖。
嗟夫,酒之为祸大矣!刘伶病酒,非摄生之道;阮籍垆眠,有淫色之嫌。堕井者灭身,骂座者贾祸。然人溺其中,虽迎丛簇而不肯为跬步之退。故张季鹰有云:“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
人之不得已而嗜之者,宁为酒仙,勿为酒狂;宁为酒狂,勿为酒徒;宁为酒徒,勿为酒鬼。人也,何以鬼之也,醉生梦死,与鬼无以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