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道,一而已矣,夫岂有二哉?道者,人人所以立命,人外无道,道外无人,故曰,圣人,人伦之至也。盖以伦圣而非以圣圣也。于以可见,道不外乎人伦。苟舍人伦以言道,皆其歧趋而异途者也,不得谓之正道也。是以儒之为言,析之则为需人,言人不可以须臾离者也。我国所奉者孔子,儒教之宗也。道不自孔子始,而孔子其明道者也。今天下教亦多术矣,儒之外有道,变乎儒者也;有释,叛乎儒者也。推而广之,则有挑筋教、景教、祅教、回教、希腊教、天主教、耶稣教,纷然角立,各自为门户而互争如水火。耶稣教则近乎儒者也,天主教则近乎佛者也,自余参儒、佛而杂出者也。顾沿其流犹必溯其源,穷其端犹必竟其委,则吾得而决之曰,天下之道,其始也由同而异,其终也由异而同。儒者本无所谓教,达而在上,穷而在下,需不能出此范围。其名之曰教者,他教之徒从而强名之者也。我中国以政统教,盖皇古之帝王皆圣人而在天子之位,贵有常尊,天下习而安之。自西南洋而外,无不以教相雄长。泰西诸国皆以教统政,盖獉狉之气倦而思有所归,高识之士以义理服之,遂足以绥靖多方,而群类赖以生长,功德所及,势亦归焉。泰西立国之始,所以皆有一教以统之者也。天下之人,陆阻于山,水限于海,各自为教而各争其是,其间有盛有衰,有兴有灭,与人事世运互为消长,如道教一变流为异端,佛教流入中国而微,挑筋教、景教、祅教今并无闻焉,回教虽尚遍于天下,而其衰亦甚矣,近惟天主、耶稣两教与儒教屹然鼎峙。天主教中所有瞻礼科仪、炼狱忏悔,以及禁嫁娶茹荤,无以异乎缁流衲子,此殆不及耶稣教所持之正也。今日欧洲诸国日臻强盛,智慧之士造火轮舟车以通同洲、异洲诸国,东西两半球足迹几无不遍,穷岛异民几无不至,合一之机将兆于此。夫民既由分而合,则道亦将由异而同。形而上者曰道,形而下者曰器。道不能即通,则先假器以通之,火轮舟车皆所以载道而行者也。东方有圣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西方有圣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盖人心之所向即天理之所示,必有人焉,融会贯通而使之同。故泰西诸国今日所挟以凌侮我中国者,皆后世圣人有作,所取以混同万国之法物也。此其理,中庸之圣人早已烛照而券操之,其言曰:“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而即继之曰:“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此之谓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