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中,有紫竹者,工词,善于调谑,恒谓天下无其偶。一日,手李后主集,其父玄伯问曰:“后主词中,何处最佳?”答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耳。”玄伯嘿然。有秀才方乔,乐至人也。偶与紫竹野遇,后不复睹。昼夜思之,中心郁结。每入阛阓,见卖美人图者,辄取视,冀其有相似者。或狭邪妓馆,无不留意。用计万端,竟无其人。终日悲慕,几成痼疾。有寄情诗曰:
“眉如远岫首如螓,但得相思不得亲。若使画工无软障,何妨百日唤真真。”
一日,遇道士持一锦囊,内有古镜。谓乔曰:“子之用心,诚通神明。吾有此纯阳古镜,藏之久矣,今以奉赠。此镜一触至阴之气,留影不散。子之所遇少女,至阴独钟,试使人照之,即得其貌矣。然后令画工图之。”又戒乔不可照日,一照即飞入日宫,散为阳气矣。镜背有篆书云:“火府百炼纯阳宝镜。”乔遂以白玉盘螭匣盛之,嘱妪往售。紫竹顾镜,影遂留焉。怪以问妪。妪云:“此镜得之方生,宜还询之。”生为解说,因以镜献,使妪婉致狂慕之意,遂得以诗词往来,互致欣慕。
长夏,乔读书于种梅馆,怀思紫竹,至于忘食。忽紫竹遗以书,其大略云:“泣珠成泪,久比鲛人,流火为期,聊同织女。春风鸳帐里,不妨雁语惊寒;暮雨雀屏中,一任鸡声唱晓。”乔所答词,亦多绮丽。柬尾附以《玉楼春》词曰:
“绿阴扑地莺声近,柳絮如绵烟草衬。双鬟玉面碧窗人,一纸银钩春鸟信。佳期
远卜清秋夜,梧树梢头明月挂。天公若解此情深,今岁何须三月夏。
紫竹复寄《卜算子》词曰:
“绣阁锁重门,携手终非易。墙外凭他花影摇,那得疑郎至。 合眼想郎君,
别久难相似。昨夜如何为枕边,梦见分明是。”
遂约于望云门暂会。及期,紫竹先至,徘徊墙下,久之寂然。俄闻人语,遂归绣闼,作《踏莎行》词纪恨云:
“醉柳迷莺,懒风熨草,约郎暂会闲门道。粉墙阴下待郎来,藓痕印得鞋痕小。
玉漏方催,月光渐小,望郎不到心如捣。避人归倚小围屏,断魄还向墙阴绕。”
乔至无所遇,憾惋而去。反以尺牍责其失约。紫竹戏为《菩萨蛮》词解之曰:
“约郎共会西厢下,娇羞竟负从前话。不道一睽违,佳期难再期。 郎君知我
愧,故把书相诋。寄语不赴期,见时须打伊。”
乔复为词,戏答云:
“秋风只疑同衾枕,春归依旧成孤寝。爽约不思量,翻言要打郎。 鸳鸯如共
耍,玉手何辞打。若再负佳期,还应我打伊。”
紫竹遂设誓于书。乔答以《踏莎行》云:
“笔锐金针,墨浓螺黛,盟言写就囊儿袋。玉屏一缕兽炉烟,兰房深处深深拜。
芳意无穷,花笺难载,帘前细祝风吹带。两情愿得似提边,一江绿水年年在。”
后因复寻旧约,遂得谐缱绻之私。自此两情相得益甚。
蹉跎时景,忽复青阳。其父稍有所闻,遂召乔以紫竹妻焉。紫竹词甚多,不能毕录。犹记一词云:
“晨莺不住啼,故唤愁人起。无力晓妆慵,闲弄荷钱水。 欲呼女伴来,斗草花
阴里。娇极不成狂,更向屏山倚。”
宝镜的是异物,作传者不著下落,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