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播 子侃 播弟椿 椿子昱 椿弟津 津子遁 逸 谧 谧弟 愔 燕子献 郑颐 杨敷 子素 孙玄感 素弟约 约从叔异 敷叔父宽 宽子文恩 纪
杨播,字延庆,弘农华阴人也。高祖结,仕慕容氏,位中山相。曾祖珍,道武时归国,位上谷太守。祖真,河内、清河二郡太守。父懿,延兴末为广平太守,有称绩。孝文南巡,吏人颂之,征为选部给事中,有公平誉。除安南将军、洛州刺史,未之任,卒。赠本官,加弘农公,谥曰简。
播本字元休,孝文赐改焉。母王氏,文明太后之外姑。播少修饬,奉养尽礼。擢为中散,累迁卫尉少卿。与阳平王颐等出漠北击蠕蠕,大致克获。迁武卫将军,复征蠕蠕,至居然山而还。及车驾南讨,假前将军,从至钟离。师回,诏播为圆阵御之。相拒再宿,军人食尽,贼围更急。播乃领精骑三百,历其船大呼曰:“我今欲度,能战者出。”遂拥而济,贼莫敢动。赐爵华阴子。后从驾讨破崔慧景、萧愆于邓城,进号平东将军。时车驾耀威城沔水,上巳设宴,帝与中军彭城王勰赌射,左卫元遥在勰朋内,而播居帝曹。遥射侯正中,筹限已满。帝曰:“左卫筹足,右卫不得不解。”对曰:“仰恃圣恩,庶几必争”,于是箭正中。帝笑曰:“虽养由之妙,何复过是。”遂举卮以赐播曰:“古人酒以养病,朕今赏卿之能,可谓古今殊也。”除太府卿,进爵为伯。
后为华州刺史。至州,借人田,为御史王基所劾,除官爵,卒于家。子侃等停柩不葬,披诉积年。至熙平中,乃赠镇西将军、雍州刺史,并复其爵,谥曰壮。
侃字士业,颇爱琴书,尤好计画。时播一门,贵满朝廷,子侄早通,而侃独不交游,公卿罕有识者。亲朋劝其出仕,侃曰:“苟有良田,何忧晚岁,但恨无才具耳。”年三十一,袭爵华阴伯。
扬州刺史长孙承业请为录事参军。梁豫州刺史裴邃规相掩袭,密购寿春人李瓜花、袁建等令为内应。邃已纂勒兵士,虑寿春疑觉,遂谬移云:“魏始于马头置戍,如闻复欲修白捺旧城。若尔,便稍相侵逼。此亦须营欧阳,设交境之备。今板卒已集,唯听信还。”佐寮咸欲以实答之,云无修白捺意。而侃曰:“白捺小城,本非形胜,邃集兵遣移,虚构是言,得无有别图也?”承业乃云:“录事可造移报。”移曰:“彼之纂兵,想别有意,何为妄构白捺?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勿谓秦无人也。”邃得移,谓已觉,便散兵。瓜花等以期契不会,便相告发,伏辜者十数家。邃后竟袭袭寿春,入罗城而退,遂列营于黎浆、梁城,日夕钞掠。承业乃奏侃为统军。
后雍州刺史萧宝夤据州反,随业讨之,除侃为承业行台左丞。军次恆农,侃白承业曰:“今贼守潼关,全据形胜。须北取蒲坂,飞棹西岸,置兵死地,人有斗心,华州之围,可不战而解;潼关之贼,必望风溃散。诸处既平,长安自克。愚计可录,请为明公前驱。”承业从之,令其子子产等领骑与侃于恆农北度,便据石锥壁。乃班告曰:“今且停军于此,以待步卒,兼观人情向背。若送降名者,各自还村,侯台军举三烽火,各亦应之,以明降款。其无应烽,即是不降之村,理须殄戮。”人遂传相告报。实未降者,亦诈举烽,一宿之间,火光遍数百里内。围城之寇,不测所以,各自散归。长安平,侃颇有力焉。建义初,除岐州刺史。属元颢内逼,诏行北中郎将。
孝庄徙河北,执侃手曰:“朕停卿蕃寄,移任此者,正为今日。但卿尊卑百口,若随朕行,所累处大。卿可还洛,寄之后图。”侃曰:“宁可以臣微族,顿废君臣之义。”固求陪从。除度支尚书,兼给事黄门侍郎,敷西县公。及车驾南还,颢令梁将陈庆之守北中城,自据南岸。有夏州义士为颢守河中渚,乃密信通款,求破桥立效。尔硃荣赴之。及桥破,应接不果,皆为颢屠。荣将为还计,欲更图后举。侃曰:“若今即还,人情失望,未若召发人材,唯多缚筏,间以舟楫,沿河广布。令数百里中,皆为度势,颢知防何处?一旦得度,必立大功。”荣大笑从之。于是尔硃兆等于马渚诸杨南度,颢便南走。车驾入都,侃解尚书,正黄门。以济河功,进爵济北郡公,复除其长子师仲为秘书郎。
时所用钱,人多私铸,稍就薄小,乃至风飘水浮,米斗几直一千。侃奏听人与官并铸五铢,使人乐为,而俗弊得改。庄帝从之。后除侍中,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
庄帝将图尔硃荣,侃与内弟李晞、城阳王徽、侍中李彧等咸预其谋。尔硃兆入洛,侃时休沐,遂窜归华阴。普泰初,天光在关西,遣侃子妇父韦义远招慰之,立盟许恕其罪。侃从兄昱恐为家祸,令侃出应,假其食言,不过一人身没,冀全百口。侃赴之,为天光所害。太昌初,赠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子纯陀袭。
播弟椿。椿字延寿,本字仲考,孝文赐改焉。性宽谨。为内给事,与兄播并侍禁闱。后为中部法曹,折讼公正,孝文嘉之。及文明太后崩,孝文五日不食。椿谏曰:“圣人之礼,毁不灭性,从陛下欲自贤于万代,其若宗庙何!”帝感其言,乃一进粥。转授宫舆曹少卿,加给事中,出为豫州刺史,再迁梁州刺史。
初,武兴王杨集始降于齐,自汉中而北,规复旧土。椿贻书集始,开以利害。集始执书对使者曰:“杨使君此书,除我心腹疾。”遂来降。寻以母老解还。后兼太仆卿。
秦州羌吕苟兒、泾州屠各陈瞻等反,诏椿为别将,隶安西将军元丽讨之。贼守峡自固。或谋伏兵断其出入,待粮尽攻之。或云斩山木,从火焚之。椿曰:“并非计也。贼深窜,正避死耳。今宜勒三军勿更侵掠,贼必谓见险不前,心轻我军,然后掩其不备,可一举而平。”乃缓师。贼果出掠,仍以军中驴马饵之。衔枚夜袭,斩瞻传首。入正太仆卿。
初,献文世有蠕蠕万余户降附,居于高平、薄骨律二镇。太和末叛走,唯有一千余家。太中大夫王通、高平镇将郎育等求徙置淮北,防其后叛。诏椿徙焉。椿上书,以为裔不谋夏,夷不乱华,是以先朝居之荒服之间,正欲悦近来远。今新附者众,若旧者见徙,新者必不安,愚谓不可。时八坐不从,遂于济州缘河居之。及冀州元愉之难,果悉浮河赴贼,所在钞掠,如椿所策。后除朔州刺史。在州为廷尉奏椿前为太仆卿,招引百姓,盗种牧田三百四十顷,依律处刑五岁。尚书邢峦据正始别格,奏罪应除名,注籍盗门,同籍合门不仕。宣武以亲律既班,不宜杂用旧制,诏依断,以赎论。后除定州刺史。
自道武平中山,多置军府,以相威摄。凡有八军,军各配兵五千,食禄主帅军各四十六人。自中原稍定,八军之兵渐割南戍,一军兵才千余,然主帅如故,费禄不少。椿表罢四军,减其主帅百八十四人。椿在州,因修黑山道余功,伐木私造佛寺,役兵,为御史所劾,除名。
后累迁为雍州刺史,进号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寻以本官加侍中,兼尚书右仆射,为行台,节度关西诸将。遇暴疾,频启乞解,诏许之,以萧宝夤代为刺史、行台。
椿还乡里,遇子昱将还京师,使陈宝夤赏罚云为,不依常宪,恐有异心。昱还,面启明帝及灵太后,并不纳。及宝夤邀害御只中尉郦道元,犹上表自理,称为椿父子所谤。
建义元年,为司徒。永安初,进位太保,加侍中,给后部鼓吹。元颢入洛,椿子昱为颢禽。又椿弟顺、顺子仲宣、兄子侃、弟子遁并从驾河内,为颢嫌疑。以椿家世显重,恐失人望,未及加罪。时人助其忧,或劝椿携家避祸。椿曰:“吾内外百口,何处逃窜?正当坐任运耳。”
庄帝还宫,椿上书频请归老,诏听服侍中服,赐朝服一袭、八尺床帐、几、杖,不朝,乘安车,驾驷马,给扶,传诏二人,仰所在郡县四时以礼存问安否。椿奉辞于华林园,帝下御座,执手流泪曰:“公先帝旧臣,实为元老。但高尚其志,决意不留,既难相违,深用凄切。”椿亦歔欷,欲拜,帝亲执不听。赐以绢布,给羽林卫送。群公百寮饯于城西张方桥,行路观者莫不称叹。椿临行,诫子孙曰:
我家入魏之始,即为上客。自尔至今,二千石方伯不绝,禄恤甚多。于亲姻知故吉凶之际,必厚加赠襚;来往宾寮,必以酒肉饮食,故六姻朋友无憾焉。国家初,丈夫好服彩色。吾虽不记上谷翁时事,然记清河翁时服饰。恆见翁著布衣韦带,常自约敕诸父曰:“汝等后世若富贵于今日者,慎勿积金一斤、彩帛百匹已上,用为富也。”不听兴生求利,又不听与势家作婚姻。至吾兄弟,不能遵奉。今汝等服乘渐华好,吾是以知恭俭之德,渐不如上也。又吾兄弟,若在家,必同盘而食;若有近行,不至,必待其还。亦有过中不食,忍饥相待。吾兄弟八人,今存者有三,是故不忍别食也。又愿毕吾兄弟,不异居异财。汝等眼见,非为虚假。如闻汝等兄弟,时有别斋独食者。此又不如吾等一世也。吾今日不为贫贱,然居住舍宅,不作壮丽华饰者,正虑汝等后世不贤,不能保守之,将为势家所夺。
北都时,朝法严急。太和初,吾兄弟三人并居内职:兄在高祖左右,吾与津在文明太后左右。于时口敕,责诸内官,十日仰密得一事,不列便大嗔嫌。诸人多有依敕密列者,亦有太后、高祖中间传言构间者。吾兄弟自相诫曰:“今忝二圣近臣,居母之间难,宜深慎之。又列人事,亦何容易,纵被嗔责,勿轻言。”十余年中,不尝言一人罪过。时大被嫌责,答曰:“臣等非不闻人语,正恐不审,仰误圣听,以是不敢言。”于后终以不言。蒙赏及二圣间言语,终不敢辄尔传通。太和二十一年,吾从济州来朝,在清徽堂豫宴。高祖谓诸贵曰:“北京之日,太后严明,吾每得杖。左右因此有是非言。和朕母子者,唯杨播兄弟。”遂举爵赐兄及我酒。汝等脱若万一蒙明主知遇,宜深慎言语,不可轻论人恶也。吾自惟文武才艺、门望姻援不胜他人。一旦位登侍中、尚书,四历九卿,十为刺史,光禄大夫、仪同、开府、司徒、太保,津今复为司空者,正由忠谨慎口,不尝论人之过,无贵无贱,待之以礼,以是故至此耳。闻汝等学时俗人,乃有坐待客者,有驱驰势门者,有轻论人恶者;及见贵胜则敬重之,见贫贱则慢易之,此人行之大失,立身之大病也。汝家仕皇魏以来,高祖以下乃有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内外显职,时流少比。汝等若能存礼节,不为奢淫骄慢,假不胜人,足免尤诮,足成名家。吾今年始七十五,自惟气力,尚堪朝觐天子,所以孜孜求退者,正欲使汝等知天下满足之议,为一门法耳,非是苟求千载之名。汝等能记吾言,吾百年后终无恨矣。
椿还华阴。逾年,为尔硃天光所害,时人莫不怨痛之。太昌初,赠太师、丞相、都督、冀州刺史。子昱。
昱字元略,起家广平王怀左常侍。怀好武事,数游猎,昱每规谏。正始中,以京兆、广平二王国臣多纵恣,诏御史中尉崔亮穷案之,伏法都市者三十余人,不死者悉除名,唯昱与博陵崔楷以忠谏免。后除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
初,尚书令王肃除扬州刺史,出顿洛阳东亭。酣后,广阳王嘉、北海王详等与播论议竞理,播不为屈。北海王顾昱曰:“尊伯性刚不伏理,大不如尊使君也。”昱对曰:“昱父道隆则从其隆,道洿则从其洿;伯父刚则不吐,柔亦不茹。”坐叹其能言。肃曰:“非此郎,何得申二父之美。”
延昌三年,以本官带詹事丞。时明帝在怀抱中,至于出入,左右、乳母而已,不令宫寮闻知。昱谏曰:“陛下不以臣等凡浅,备位宫臣,太子动止,宜令翼从。自比以来,轻尔出入,进无二傅导引之美,退阙群寮陪侍之式。非所谓示人轨仪,著君臣之义。陛下若召太子,必降手敕,令臣下咸知,为后世法。”于是诏自今若非手敕,勿令兒辄出,宫臣在直者,从至万岁门。转太尉掾,兼中书舍人。
灵太后尝谓昱曰:“亲姻在外,不称人心,卿有所闻,慎勿讳隐。”昱奏扬州刺史李崇五车载货,恆州刺史杨钧造银食器十具,并饷领军元叉。灵太后令召叉夫妻,泣而责之。叉深恨昱。昱第六叔舒妻,武昌王和之妹,和即叉之从祖父。舒早丧,有一男六女,及终丧,元氏请别居。昱父椿集亲姻泣谓曰:“我弟不幸早终,今男未婚,女未嫁,何便求别居?”不听。遂怀憾。神龟二年,瀛州人刘宣明谋反,事觉逃窜。叉使和及元氏诬告昱藏宣明,云昱父椿、叔津并送甲仗三百具,谋图不逞。叉又构成其事。乃遣夜围昱宅收之,并无所获。太后问状。昱具对元氏构衅之端,言至哀切。太后乃解昱缚,和及元氏并处死刑。而叉相左右,和直免官,元氏卒亦不坐。及叉之废太后也,乃出昱为济阴内史。中山王熙起兵于鄴,叉遣黄门卢同诣鄴刑熙,并穷党与。同希叉旨,就郡锁昱赴鄴,囚讯百日乃还任。
孝昌初,除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后贼围豳州,诏昱兼侍中,持节催西北道大都督、北海王颢,仍随军监察。豳州围解。雍州蜀贼张映龙、姜神达知州内虚,谋欲攻掩。刺史元修义惧而请援,一日一夜,书移九通。都督李叔仁迟疑不赴。昱曰:“若长安不守,大军自然瓦散,此军虽往,有何益也。”遂与叔仁等俱进,于阵斩神达,诸贼迸散。诏以昱受旨催督,而颢军稽缓,遂免昱官。寻除泾州刺史。未几,昱父椿为雍州,征昱除吏部郎中。及萧宝夤等败于关中,以昱兼七兵尚书、持节、假抚军、都督,防守雍州。昱遇贼失利而返。后除镇东将军、假车骑将军、东南道都督,又加散骑常侍。于后太山守羊侃据郡南叛,侃兄深时为徐州行台,府州咸欲禁深。昱曰:“昔叔向不以鲋也见废,奈何以侃罪深,宜呼朝旨。”不许群议。
还朝未几,元颢侵逼大梁,除昱南道大都督,镇荥阳。颢禽济阴王晖业,乘虚径进,城陷。昱与弟息五人在门楼上。颢至,执昱下,责曰:“卿今死甘心不?”答曰:“分不望生,向所以不下楼,正虑乱兵耳。但恨八十老父无人供养,乞小弟一命,便是死不朽也。”颢将陈庆之、胡光等伏颢帐前曰:“陛下度江三千里,无遗镞费。昨日杀伤五百余人,求乞杨昱以快意。”景曰:“我在江东闻梁主言,初下都,袁昂为吴郡不降,称其忠节。奈何杀昱。”于是斩昱下统帅三十七人,皆令蜀兵刳腹取心食之。
孝庄还,复前官。尔硃荣之死,昱为东道行台拒尔硃仲远。会尔硃兆入洛,昱还京师。后归乡里,亦为天光所害。太昌初,赠司空公、定州刺史。
子孝邕,员外郎,奔免。匿蛮中,潜结渠率,谋报尔硃氏。微服入洛,为尔硃世隆所杀。椿弟颖,字惠哲,本州别驾。
颖弟顺,字延和,宽裕谨厚。豫立庄帝功,封三门县伯,位冀州刺史。罢州还,遇害。太昌初,赠太尉公、录尚书事、相州刺史。子辩,字僧达,位东雍州刺史。
辩弟仲宣,有风度才学。位正平太守,爵恆农伯,在郡有能名。还京,兄弟与父同遇害。太昌初,辩赠仪同三司、恆州刺史;仲宣赠尚书右仆射、青州刺史。
仲宣子玄就,幼而俊拔。收捕时,年九岁,牵挽兵人曰:“欲害诸尊,乞先就死。”兵以刀斫断其臂,犹请死不止,遂先杀之。永熙初,赠汝阴太守。
顺弟津。津字罗汉,本字延祚,孝文赐改焉。少端谨,以器度见称。年十一,除侍御中散。时孝文幼冲,文明太后临朝,津曾入侍左右,忽咳逆失声,遂吐血数升,藏之衣袖。太后闻声,阅而不见,问其故,具以实言,遂以敬慎见知。赐缣百匹,迁符玺郎中。津以身在禁密,不外交游,至宗族姻表罕相参侯。司徒冯诞与津少结交友,而津见其贵宠,每恆退避,及相招命,多辞疾不往。诞以为恨,而津逾远焉。人或谓之曰:“司徒,君之少旧,何自外也?”津曰:“为势家所厚,复何容易!但全吾今日,亦足矣。”转振威将军,领监曹奏事令。孝文南征,以津为都督、征南府长史。后迁长水校尉,仍直阁。
景明中,宣武游于北芒,津时陪从。太尉、咸阳王禧谋反,帝驰入华林。时直阁中有同禧谋,皆在从限。及禧平,帝顾谓朝臣曰:“直阁半为逆党,非至忠者安能不豫此谋。”因拜津左中郎将,迁骁骑将军,仍直阁。
出除岐州刺史,津巨细躬亲,孜孜不倦。有武功人赍绢三匹,去城十里,为贼所劫。时有使者驰驿而至,被劫人因以告之。使者到州,以状白津。津乃下教,云有人著某色衣,乘某色马,在城东十里被杀,不知姓名。若有家人,可速收视。有一老母行哭而出,云是己子。于是遣骑追收,并绢俱获。自是阖境畏服。至于守令寮佐有浊货者,未曾公言其罪,常以私书切责之。于是官属感厉,莫有犯法者。以母忧去职。
延昌末,起为华州刺史,与兄播前后牧本州,当世荣之。先是,受调绢度尺特长,在事因缘,共相进退,百姓苦之。津乃令依公尺度其输物,尤好者赐以杯酒而出;其所输少劣者,为受之,但无酒以示其耻。于是竞相劝厉,官调更胜。
孝昌中,北镇扰乱,侵逼旧京,乃加津安北将军,北道大都督,寻转左卫,加抚军将军。津始受命,出据灵丘。而贼帅鲜于修礼起于博陵,定州危急,遂回师南赴。始至城下,荣垒未立,而州军新败。津以贼既乘胜,士众荣疲,栅垒未安,不可拟敌,欲移军入城,更图后举。刺史元固称贼既逼城,不可示弱,乃闭门不内。津挥刃欲斩门者,军乃得入。贼果夜至,见栅空而去。其后,贼攻州城东面,已入罗城。刺史闭小城东门,城中骚扰。津开门出战,贼退,人心少安。寻除定州刺史,又兼吏部尚书、北道行台。初,津兄椿得罪此州,由钜鹿人赵略投书所致。及津至,略举家逃走。津乃下教慰喻,令其还业。于是阖州愧服,远近称之。时贼帅鲜于修礼、杜洛周贱掠州境,孤城独立,在两寇之间。津修理战具,更营雉堞。又于城中去城十步,掘地至泉,广作地道,潜兵涌出,置炉铸铁,持以灌贼。贼遂相告曰:“不畏利槊坚城,唯畏杨公铁星。”津与贼帅元洪业等书喻之,并授铁券,许之爵位,令图贼帅毛普贤。洪业等感寤,复书云欲杀普贤。又云:“贼欲围城,正为取北人,城中所有人,必须尽杀。”津以城内北人,虽是恶党,然掌握中物,未忍便杀,但收内子城,防禁而已。将吏无不感其仁恕。朝廷初送铁券二十枚,委津分给。津随贼中首领,间行送之;修礼、普贤颇亦由此而死。
既而杜洛周围州城,津尽力捍守。诏加卫将军,将士有功者任津科赏,兵人给复八年。葛荣以司徒说津。津大怒,斩其使以绝之。自受攻围,经历三稔,朝廷不能拯赴。乃遣长子遁突围出。诣蠕蠕主阿那瑰,令其讨贼。遁日夜泣诉,阿那瑰遣其从祖吐豆发率精骑南出。前锋已达广昌,贼防塞益口,蠕蠕遂还。津长史李裔引贼入,津苦战不敌,遂见拘执。洛周脱津衣服,置地牢下数日,将烹之。诸贼还相谏止,遂得免害。津曾与裔相见,对诸贼帅以大义责之,辞泪俱发,裔大惭。典守者以告洛周,弗之责。及葛荣并洛周,复为荣所拘。荣破,始得还洛。
永安二年,兼吏部尚书。元颢内逼,庄帝将亲出讨,以津为中军大都督,兼领军将军。未行,颢入。及颢败,津乃入宿殿中,扫洒宫掖,遣第二子逸封闭府库,各令防守。及帝入也,津迎于北芒,流涕谢罪。帝深嘉慰之。寻以津为司空,加侍中。尔硃荣死,使津以本官为兼尚书令、北道大行台、都督、并州刺史,委以讨胡经略。津驰至鄴,将从滏口而入。遇尔硃兆等已克洛,相州刺史李神等议欲与津举城通款,津不从。以子逸既为光州刺史,兄子昱时为东道行台,鸠率部曲,在于梁、沛,津规欲东转,更为方略。乃率轻骑望于济州度河。而尔硃仲远已陷东郡,所图不果,遂还京师。普泰元年,亦遇害于洛。太昌初,赠大将军,太傅、都督、雍州刺史,谥曰孝穆。将葬本乡,诏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长子遁。
遁字山才。其家贵显,诸子弱冠,咸縻王爵。而遁性静退,年近三十,方为镇西府主簿。累迁尚书左丞、金紫光禄大夫,亦被害于洛。太昌初,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谥曰恭定。
遁弟逸,字遵道,有当世才。起家员外散骑侍郎,以功赐爵华阴男。建义初,庄帝犹在河阳,逸独往谒。帝特除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及朝士滥祸,帝益忧怖,诏逸昼夜陪侍,常寝御床前。帝曾夜中谓逸曰:“昨来举目唯见异人,赖卿差以自慰。”再迁南秦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时年二十九,时方伯之少,未有先之者。仍以路阻不行,改光州刺史。时灾俭连岁,逸欲以仓粟振给,而所司惧罪不敢。逸曰:“国以人为本,人以食为命,假令以此获戾,吾所甘心。”遂出粟,然后申表。右仆射元罗以下,谓公储难阙,并执不许。尚书令、临淮王彧以为宜贷二万,诏听贷二万。逸既出粟之后,其老小残疾不能自存活者,又于州门造粥饲之,将死而得济者以万数。帝闻而善之。逸为政爱人,尤憎豪猾,广设耳目,善恶毕闻。其兵出使下邑,皆自持粮,人或为设食者,虽在暗室,终不敢进,咸言杨使君有千里眼,那可欺之。在州政绩尤美。
及其家祸,尔硃仲远遣使于州害之。吏人如丧亲戚,城邑村落营斋供,一月之中,所在不绝。太昌初,赠都督、豫郢二州刺史,谥曰贞。
逸弟谧,字遵和。历员外散骑常侍,以功赐爵恆农伯,镇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卫将军。在晋阳,为尔硃兆所害。太昌初,赠骠骑将军、兗州刺史。谧弟愔,事列于后。
津弟,字延季。弘厚,颇有文学。位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庄帝初,遇害河阴,曾仪同三司、雍州刺史。
播家世纯厚,为并敦议让,昆季相事,有如父子。播性刚毅,椿、津恭谦,兄弟旦则聚于堂,终日相对,未曾入内。有一美味,不集不食。堂间,往往帏慢隔障,为寝息之所,时就休偃,还共谈笑。椿年老,曾他处醉归,津扶侍还室,仍假寝阁前,承候安否。椿、津年过六十,并登台鼎;而津常旦暮参问,子侄罗列阶下,椿不命坐,津不敢坐。椿每近出,或日斜不至,津不先饭;椿还,然后共食。食则津亲授匙箸,味皆先尝,椿命食,然后食。津为司空,于时府主皆自引寮佐。人有就津求官者,津曰:“此事须家兄裁之,何为见问。”初,津为肆州,椿在京宅,每有四时嘉味,辄因使次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椿每得所寄,辄对之下泣。兄弟并皆有孙,唯椿有曾孙,年十五六矣。椿常欲为之早娶,望见玄孙。自昱已下,率多学尚,时人莫不钦焉。一家之内,男女百口,缌服同爨,庭无间言。魏世以来,唯有卢阳乌兄弟及播昆季,当世莫逮焉。
尔硃世隆等将害椿家,诬其为逆,奏请收之。节闵不许;世隆复苦执,不得已,乃下诏。世隆遂遣步骑夜围其宅,天光亦同日收椿于华阴,东西两处,无少长皆遇祸,籍没其家。节闵惋怅久之。
愔字遵彦,小名秦王。兒童时,口若不能言;而风度深敏,出入门闾,未尝戏弄。六岁学史书,十一受《诗》、《易》,好《左氏春秋》。幼丧母,曾诣舅源子恭。子恭与之饮,问读何书。曰:“诵《诗》”。子恭曰:“诵至《渭阳》未邪?”愔便号泣感噎。子恭亦对之歔欷,遂为之罢酒。子恭后谓津曰:“常谓秦王不甚察慧,从今已后,更欲刮目视之。”
愔一门四世同居,家甚隆盛,昆季就学者三十余人。学庭前有柰树,实落地,群兒咸争之。愔颓然独坐。其季父适入学馆,见之,大用嗟异。顾谓宾客曰:“此兒恬裕,有我家风。”宅内有茂竹,遂为愔于林边别葺一室,命独处其中,常铜盘具盛馔以饭之。因以督厉诸子曰:“汝辈但如遵彦谨慎,自得竹林别室、铜盘重肉之食。”愔从父兄黄门侍郎昱特相器重,曾谓人曰:“此兒驹齿未落,已是我家龙文;更十岁后,当求之千里外。”昱尝与十余人赋诗,愔一览便诵,无所遗失。及长,能清言,美音制,风神俊悟,容止可观,人士见之,莫不敬异;有识者多以远大许之。
正光中,随父之并州。性既恬默,又好山水,遂入晋阳西县甕山读书。孝昌初,津为定州刺史,愔亦随父之职。以军功除羽林监,赐爵魏昌男,不拜。及中山为杜洛周陷,全家被囚絷。未几,洛周灭,又没葛荣。荣欲以女妻之,又逼以伪职。愔乃托疾,密含牛血数合,于众中吐之,仍阳喑不语。荣以为信然,乃止。永安初,还洛,拜通直散骑侍郎,年十八。
元颢入洛时,愔从父兄侃为北中郎将,镇河梁。愔适至侃处,便属乘舆失守,夜至河。侃虽奉迎车驾北度,而潜南奔。愔固谏止之,遂相与扈从达建州。除通直散骑常侍。愔以世故未夷,志在潜退,乃谢病。与友人中直侍郎河间邢邵隐于嵩山。
及庄帝诛尔硃荣,其从兄侃参赞帷幄。朝廷以其父津为并州刺史、北道大行台,愔随之任。有邯郸人杨宽者,求义从出籓,愔请津纳之。俄而孝庄幽崩,愔时适欲还都,行达邯郸,过杨宽家,为宽所执。至相州,见刺史刘诞,以愔名家盛德,甚相哀念,付长史慕容白泽禁止焉。遣队主巩荣贵防禁送都,至安阳亭,愔谓荣贵曰:“仆百世忠臣,输诚魏室,家亡国破,一至于此。虽曰囚虏,复何面目见君父之雠!得自缢于一绳,传首而去,君之惠也。”荣贵深相矜感,遂与俱逃。愔乃投高昂兄弟。
既潜窜累载,属齐神武至信都,遂投刺辕门。便蒙引见,赞扬兴运,陈诉家祸,言辞哀壮,涕泗横集。神武为之改容,即署行台郎中。南攻鄴,历杨宽村,宽于马前叩头请罪。愔谓曰:“人不识恩义,盖亦常理。我不恨卿,无假惊怖。”时鄴未下,神武命愔作祭天文,燎毕而城陷。由是转大行台右丞。于时霸图草创,军国务广,文檄教令皆自愔及崔甗出。
遭罹家难,常以丧礼自居,所食唯盐米而已,哀毁骨立。神武愍之,常相开慰。及韩陵之战,愔每阵先登。朋僚咸共怪叹曰:“杨氏儒生,今遂为武士,仁者必勇,定非虚论。”顷之,表请解职还葬,一门之内,赠太师、太傅、丞相、大将军者二人;太尉、录尚书及尚书令者三人;仆射、尚书者五人;刺史、太守者二十余人。追荣之盛,古今未之有也。及丧柩进发,吉凶仪卫亘二十余里,会葬者将万人。是日,隆冬盛寒,风雪严厚,愔跣步号哭,见者无不哀之。寻征赴晋阳,仍居本职。
愔从兄幼卿为岐州刺史,以直言忤旨见诛。愔闻之悲惧,因哀感发疾,后取急就雁门温汤疗疾。郭季素害其能,因致书恐之曰:“高王欲送卿于帝所。”仍劝其逃亡。愔遂弃衣冠于水滨,若见沈者。变易名姓,自称刘士安。入嵩山,与沙门昙谟征等屏居削迹。又潜之光州,因东入田横岛,以讲诵为业,海隅之士谓之刘先生。太守王元景阴佑之。
神武知愔存,遣愔从兄宝猗赍书慰喻;仍遣光州刺史奚思业令搜访,以礼发遣。神武见之悦,除太原公开府司马,转长史,复授大行台右丞,封华阴县侯,迁给事黄门侍郎,妻以庶女。又兼散骑常侍,为聘梁使主。至碻磝,州内有愔家旧佛寺。精庐礼拜,见太傅容像,悲感恸哭,呕血数升,遂发病不成行,舆疾还鄴。久之,以本官兼尚书吏部郎中。武定末,以望实之美,超拜吏部尚书,加侍中、卫将军,侍学典选如故。
天保初,以本官领太子少傅,别封阳夏县男。又诏监太史,迁尚书右仆射。尚太原长公主,即魏孝静后也。会有雉集其舍,又拜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改封华山郡公。九年,徙尚书令,又拜特进、骠骑大将军。十年,封开封王。文宣之崩,百寮莫有下泪,愔悲不自胜。济南嗣业,任遇益隆,朝章国命,一人而已。推诚体道,时无异议。乾明元年二月,为孝昭帝所诛,时年五十。天统末,追赠司空公。
愔贵公子,早著声誉,风表鉴裁,为朝野所称。家门遇祸,唯有二弟一妹及兄孙女数人。抚养孤幼,慈旨温颜,咸出仁厚。重分义,轻货财,前后赐与,多散之亲族。群从弟侄十数人,并待而举火。频遭迍厄,冒履艰危,一飡之惠,酬答必重;性命之仇,舍而不问。典选二十余年,奖擢人伦,以为已任。然取士多以言貌,时致谤言,以为愔之用人,似贫士市瓜,取其大者。愔闻,不以为意。其聪记强识,半面不忘。每有所召,或单称姓,或单称名,无有误者。后有选人鲁漫汉,自言猥贱,独不见识。愔曰:“卿前在元子思坊骑秃尾草驴,经见我不下,以方麹鄣面,我何不识卿?”漫汉惊服。又调之曰:“名以定体,漫汉果自不虚。”又令吏唱人名,误以卢士深为士琛。士深自言,愔曰:“卢郎润朗,所以比玉。”
自尚公主后,衣紫罗袍、金镂大带。遇李庶,颇以为耻,谓曰:“我此衣服,都是内裁,既见子将,不能无愧。”
及居端揆,经综机衡,千端万绪,神无滞用。自天保五年已后,一人丧德,维持匡救,实有赖焉。每天子临轩,公卿拜授,施号发令,宣扬诏册,愔辞气温辩,神仪秀发,百寮观听,莫不悚动。自居大位,门绝私交。轻货财,重仁义,前后赏赐,积累巨万,散之九族;架箧之中,唯有书数千卷。太保、平原王隆之与愔邻宅,愔尝见其门外有富胡数人,谓左右曰:“我门前幸无此物。”性周密畏慎,恆若不足,每闻后命,愀然变色。
文宣大渐,以常山、长广二王位地亲逼,深以后事为念。愔与尚书左仆射平秦王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子默受遗诏辅政,并以二王威望先重,咸有猜忌之心。初在晋阳,以大行在殡,天子谅訚,议令常山王在东馆,欲奏之事皆先谘决,二旬而止。仍欲以常山王随梓宫之鄴,留长广镇晋阳。执政复生疑贰,两王又俱从至于鄴。子献立计。欲处太皇太后于北宫,政归皇太后。又自天保八年已来,爵赏多滥,至是,愔先自表解其开封王,诸叨窃荣恩者皆从黜免。由是嬖宠失职之徒尽归心二叔。高归彦初虽同德,后寻反动,以疏忌之迹,尽告两王。可硃浑天和又每云:“若不诛二王,少主无自安之理。”宋钦道面奏帝,称二叔威权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许曰:“可与令公共详其事。”愔等议出二王为刺史,以帝仁慈,恐不可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有宫人李昌仪者,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之妻,坐仲密事入宫。太后与昌仪宗情,甚相昵爱。太后以启示之,昌仪密白太皇太后。愔等又议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长广王为大司马、并州刺史,常山王为太师、录尚书事。及二王拜职,于尚书省大会百寮,愔等并将同赴。子默止之云:“事不可量,不可轻脱。”愔云:“吾等至诚体国,岂有常山拜职,有不赴之理?何为忽有此虑?”长广旦伏家僮数十人于录尚书后室,仍与席上勋贵数人相知,并与诸勋胄约:行酒至愔等,我各劝双杯,彼必致辞,我一曰“捉酒”,二曰“捉酒”,三曰“何不捉,”尔辈即捉。及宴如之。愔大言曰:“诸王反逆,欲杀忠良邪!尊天子,削诸侯,赤心奉国,未应及此。”常山王欲缓之,长广王曰:“不可。”于是愔及天和、钦道皆被拳杖乱殴击,头面血流,各十人持之。使薛孤延、康买执子默于尚药局。子默曰:“不用智者言,以至于此,岂非命也!”
二叔率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拥愔等唐突入云龙门。见都督叱利骚,招之不进,使骑杀之。开府成休宁拒门,归彦喻之,乃得入。送愔等于御前。长广王及归彦在硃华门外。太皇太后临昭阳殿,太后及帝侧立。常山王以砖叩头,进而言曰:“臣与陛下骨肉相连。杨遵彦等欲擅朝权,威福自己,自王公以还,皆重足屏气,共相脣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臣与湛等为国事重,贺拔仁、斛律金等惜献皇帝业,共执遵彦等,领入宫,未敢刑戮。专辄之失,罪合万死。”帝时默然。领军刘桃枝之徒陛卫,叩刀仰视,帝不睨之。太皇太后令却仗不肯,又厉声曰:“奴辈即今头落!”乃却。因问杨郎何在,贺拔仁曰:“一目已出。”太皇太后怆然曰:“杨郎何所能,留使不好邪?”乃让帝曰:“此等怀逆,欲杀我二兒,次及我耳。何纵之?”帝犹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王公皆泣。太皇太后曰:“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太后拜谢。常山王叩头不止。太皇太后谓帝:“何不安慰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与叔惜,岂敢惜此汉辈!但愿乞兒性命,兒自下殿去,此等任叔父处分。”遂皆斩之。长广王以子默昔谗己,作诏书,故先拔其舌,截其手。
太皇太后临愔丧,哭曰:“杨郎忠而获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曰:“以表我意。”常山亦悔杀之。先是童谣曰:“白羊头毣秃,羖⺶历头生角。”又曰:“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远我道,不远打尔脑。”又曰:“阿䴙姑,祸也;道人姑夫,死也。”羊为愔也,“角”文为用刀,“道人”谓废帝小名,太原公主尝作尼,故曰“阿䴙姑”,愔、子献、天和皆尚帝姑,故曰“道人姑夫”云。
于是乃以天子之命,下诏罪之;罪止一身,家口不问。寻复簿录五家,王晞固谏,乃各没一房,孩幼尽死,兄弟皆除名。
遵彦死,仍以中书令赵彦深代总机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涉千里,杀骐骥而荣蹇驴,可悲之甚!”愔所著诗赋表奏书论甚多,诛后散失,门生鸠集所得者万余言。
燕子献字季则,广汉下洛人。少时相者谓曰:“使役在胡、代,富贵在齐、赵。”后遇周文于关中创业,用为典签,将命使于蠕蠕。子献欲验相者之言,来归。神武见之大悦。神武旧养韩长鸾姑为女,是为阳翟公主,遂以嫁之,甚被待遇。文宣时,官至侍中。济南即位,委任弥重,除尚书右仆射。子献素多力,头少发,当狼狈之际,排众走出省门,斛律光逐而禽之。子献叹曰:“丈夫为计迟,遂至此!”天统五年,追赠司空。天和事见兄元传。
郑颐字子默,彭城人。高祖据,魏彭城太守,自荥阳徙焉。颐聪敏,颇涉文义,而邪险不良。初为太原公东阁祭酒。天保世,稍迁中书侍郎。与宋钦道特相友爱,钦道每师事之。杨愔始轻宋、郑,不为之礼。俄而自结人主,稍不可制。钦道旧与济南款狎,共相引致,无所不言。乾明初,拜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二人权将杨愔相埒。愔见害之时,邢子才流涕曰:“杨令君虽其人,死日恨不得一佳伴。”颐后与愔同诏追赠殿中尚书、广州刺史。颐弟抗,字子信,颇有文学。武平末,兼左右郎中,待诏文林馆。
杨敷,字文衍,播族孙也。高祖晖,洛州刺史,赠恆农公,谥曰简。曾祖恩,河间太守。祖钧,博学强识,颇有干用。位七兵尚书、北道行台、恆州刺史、怀朔镇将,赠侍中、司空公,进封临贞县伯,谥曰恭。父暄,字宣和。性通朗,强识有学。位谏议大夫,以别将从广阳王深征葛荣,遇害。赠殿中尚书、华州刺史。
敷少有志操,重然诺,人景慕之。魏建义初,袭祖钧爵临贞县伯。稍迁廷尉少卿,断狱以平允称。周孝闵践阼,进爵为侯。天和中,为汾州刺史,进爵为公。齐将段孝先率众来寇,城陷见禽。齐人方任用之,敷不为屈,遂以忧愤卒于鄴。子素。
素子处道,少落拓有大志,不拘小节。世人多未之知,唯从祖宽深异之,每谓子孙曰:“处道逸群绝伦,非常之器,非汝曹所逮。”后与安定牛弘同志好学,研精不倦,多所通涉。善属文,工草隶书,颇留意风角。美须髯,有英杰之表。
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中外记室,转礼曹,加大都督。周武帝亲总万机,素以其父守节陷齐,未蒙朝命,上表申理,至于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斩之。素又言曰:“臣事无道天子,死其分也。”帝悟其言,赠敷使持节、大将军、谯、广、复三州刺史,谥曰忠壮。拜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渐见礼遇。常令为诏,下笔立成,词义兼美。帝嘉之,谓曰:“善相自勉,勿忧不富贵。”素应声曰:“臣但恐富贵来逼臣,臣无心图富贵。”
及平齐之役,素请率麾下先驱,帝从之。赐以竹策曰:“朕方欲大相驱策,故用此物赐卿。”从齐王宪与齐人战于河阴,以功封清河县子,授司城大夫。复从宪拔晋州,屯兵鸡栖原。齐主以大军至,宪惧,宵遁。为齐兵蹑,众多败散。素与骁将十余人尽力苦战,宪仅而获免。齐平,加上开府,改封成安县公。寻从王轨破陈将吴明彻于吕梁,行东楚州事。封弟慎为义安侯。陈将樊毅筑城泗口,素击走之,夷毅所筑城。宣帝即位,袭父爵临贞县公,以弟约为安成公。寻从韦孝宽徇淮南。
及隋文帝为丞相,素深自结纳,帝甚器之,以为汴州刺史。至洛阳,会尉迟迥作乱。荥州刺史宇文胄据武牢应迥,素不得进。帝拜素大将军,击胄破之。迁徐州总管,位柱国,封清河郡公,以弟岳为临贞公。及隋受禅,加上柱国,拜御史大夫。其妻郑氏性妒悍,素忿之曰:“我若作天子,卿定不堪为皇后。”郑氏奏之,由是坐免。
上方图江表。先是,素数进取陈计。未几,拜信州总管,赐钱百万、锦千段、马二百匹遣之。素居永安,造大舰,名曰五牙,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左右前后置六樯竿,并高百五十尺,容战士八百人,旗帜加于上。次曰黄龙,置兵百余人。自余平乘、舴艋等各有差。及大举攻伐,以素为行军元帅,引舟师趣三硖。至流头滩,陈将戚欣以青龙百余艘屯兵守狼尾滩,以遏军路。共地险峭,诸将患之。素曰:“负胜在此一举,若昼日下船,彼则见我,滩流迅激,制不由人,则吾失其便。”乃夜掩之。素亲率黄龙十艘,衔枚而下。遣开府王长袭从南岸击欣别栅。令大将军刘仁恩趣白沙北岸。比明而至,击之,欣败。虏其众,劳而遣之,秋毫不犯,陈人大悦。素率水军东下,舟舰被江,旌甲曜日。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伟,陈人望之,惧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陈南康内史吕仲肃屯岐亭,正据江峡,于北岸缆岩缀铁锁三条,横截上流,以遏战船。素与仁恩登陆俱发,先攻其栅;仲肃军夜溃,素徐去其锁。仲肃复据荆州之延洲。素遣巴蜒卒数千,乘五牙四艘,以樯竿碎贼十余舰,遂大破之,仲肃仅以身免。陈主遣其信州刺史顾觉镇安蜀城,荆州刺史陈纪镇公安,皆惧而走。巴陵以东,无敢守者。湘州刺史岳阳王陈叔慎请降。素下至汉口,与秦孝王会,乃还。拜荆州总管,进爵郢国公,真食长寿县千户;以其子玄感为仪同三司,玄奖为清河郡公;赐物万段,粟万石,加之金宝;又赐陈主妹、女妓十四人。素言于上曰:“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逆人王谊前封郢,臣不愿与同。”于是改封越国公。寻拜纳言,转内史令。
俄而江南人李稜等为乱,以素为行军总管讨之。帝命平定日,男子悉斩,女妇赏征人,在阵免者从贱。贼硃莫问自称南徐州刺史,以盛兵据京口。素舟师入自杨子津,进击破之。晋陵顾世兴自称太守,与其都督鲍迁等复来拒战。素逆击破之,执迁,虏三千余人。进击无锡贼帅叶皓,又平之。吴郡沈玄懀、沈杰等以兵围苏州,刺史皇甫绩频战不利,素率众援之。玄懀势迫,走投南沙贼帅陆孟孙。素击孟孙于松江,大破之,禽孟孙、玄懀。黝、歙贼帅沈雪、沈能据栅自固,又攻拔之。
江浙贼高智慧自号东扬州刺史,吴州总管五原公元契镇会稽,以其兵盛而降之。智慧尽屠其众,契自杀。智慧有船舰千余艘,屯据要害,兵甚劲。素击之,自旦至申,苦战破之。智慧逃入海。蹑之,从余姚泛海趣永嘉。智慧来拒战,素击走,贼帅汪文进自称天子,据东阳,署其徒蔡道人为司空,守乐安。素进讨。悉平之。又破永嘉贼帅沈孝彻。于是步道向天台,指临海郡。遂捕遗逸,前后百余战,智慧遁守闽越。上以素久劳于外,诏令驰传入朝,加子玄感上开府,赐彩八千段。素以余寇未殄,恐为后患,又自请行。诏以素为元帅,复乘传至会稽。
先是,泉州人王国庆,南安豪族也,杀刺史刘弘,据州为乱。自以海路艰阻,非北人所习,不设备伍。素泛海奄至,国庆遑遽,弃州走。素分遣诸将,水陆追捕。时南海先有五六百家,居水为亡命,号曰游艇子;智慧、国庆欲往依之。素乃密令人说国庆,令斩智慧以自效。因庆乃斩智慧于泉州。自余支党悉降,江南大定。上遣左领军将军独孤陀至浚仪迎劳,比到京师,问者日至。拜素子玄奖仪同,赐黄金四十斤,加银瓶,实以金钱,缣三千段、马二百匹、羊三千口、田百顷、宅一区。
代苏威为尚书右仆射,与高颎专掌朝政。素性疏而辩,高下在心,朝贵之内,颇推高颎,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视苏威蔑如也。自余朝臣,多被陵轹。其才艺风调,优于高颎。至于推诚体国,处物平当,有宰相识度,不如颎远矣。
寻令素监营仁寿宫,素遂夷山堙谷,督役严急,作者多死,宫侧时闻鬼哭。及宫成,上令高颎前视,奏称颇伤绮丽,大损人丁。帝不悦。素惧,即于北门启独孤皇后曰:“帝王法有离宫别馆,今天下太平,造一宫何足损费。”后以此理谕上,上乃解。于是赐钱百万、绵绢三千段。
开皇十八年,突厥达头可汗犯塞,以素为灵州道行军总管。出塞讨之,赐物二千段、黄金百斤。先是诸将与虏战,每虑胡骑奔突,皆戎车步骑相参,与鹿角为方阵,骑在内。素曰:“此乃自固之道。”于是悉除旧法,令诸军为骑阵。达头闻之,大喜,以为天赐,下马仰天而拜,率精骑十余万至。素奋击,大破。达头被重创而遁,众号哭而去。优诏赐缣二万匹及万钉宝带,加子玄感位大将军,玄奖、玄纵、积善并上仪同。
素多权略,乘机赴敌,应变无方。然大抵驭戎严整,有犯令者,立斩无所宽贷。每将临寇,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者百余人,少不下数十,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对阵,先令一二百人赴敌,陷阵则已,如不能陷而还,无问多少,悉斩之。又令二百人复进,还如向法。将士股栗,有必死心,由是战无不胜,称为名将。素时贵幸,言无不从。其从素征代者,微功必录。至于他将,虽大功,多为文吏所谴却。故素虽严忍,士亦以此愿从。
二十年,晋王广为灵、朔道行军元帅,素为长史,王卑躬交素。及为太子,素之谋也。仁寿初,代高颎为尚书左仆射,赐良马十匹、牝马二百匹、奴婢百口。其年,以素为行军元帅,出云中击突厥,连破之。突厥走,追至夜及之。将复战,恐贼越逸,令其骑稍后,于是亲将两骑并降突厥二人与虏并行,不之觉也。侯其顿舍未定,趣后骑掩击,大破之。自是突厥远遁,碛南无复虏庭。以功进子玄感位柱国,玄纵为淮南郡公,赏物二万段。
及献皇后崩,山陵制度多出于素。上善之,下诏曰:“君为元首,臣则股肱,共理百姓,义同一体。上柱国、尚书左仆射、仁寿宫大监、越国公素,志度恢弘,机鉴明远,怀佐时之略,包经国之才。王业初基,霸图肇建,策名委质,受脤出师,禽翦凶魁,克平虢、郑。频承庙算,扬旌江表;每禀戎律,长驱塞垣。南指而吴越肃清,北临而獯猃摧服。自居端揆,参赞机衡,当朝正色,直言无隐。论文则词藻从横,语武则权奇间出,既文且武,唯朕所命。任使之处,夙夜无怠。献皇后奄离六宫,远日云及,茔兆安厝,委素经纪。然葬事依礼,唯卜泉石,至如吉凶,不由于此。素义存奉上,情深体国,欲使幽明俱泰,永保无穷。以为阴阳之书,圣人所作,祸福之理,特须审慎。乃遍历川原,亲自占择,志图元吉,孜孜不已。遂得神皋福壤,营建山陵。论素此心,事极诚孝,岂与平戎定寇,比其功业,若不加褒赏,何以申兹劝励。可别封一子义康郡公、邑万户,子子孙孙承袭不绝,余如故。”并赐田三十顷、绢万匹、米万石;金钵一,实以金;银钵一,实以珠;并绫锦五百段。
时素贵宠日隆。其弟约、从父文思、弟纪及族父异并尚书、列卿,诸子无汗马劳,位柱国、刺史。家僮数千,后庭妓妾曳绮罗者以千数;第宅华侈,制拟宫禁。有鲍亨者善属文,殷胄者工草隶,并江南士人,因高智慧没为奴。亲戚故吏,布列清显。其盛近古未闻。炀帝初为太子,忌蜀王秀,与素谋之,构成其罪,后竟废黜。朝臣有违忤者,虽至诚体国如贺若弼、史万岁、李纲、柳彧等,素皆阴中之。若有附会及亲戚,虽无才用,必加进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唯兵部尚书柳述,以帝婿之重,数于上前面折素。大理卿梁毗,抗表言素作威作福。上渐疏忌之,后因出敕曰:“仆射,国之宰辅,不可躬亲细务,但三五日一度向省评论大事。”外示优崇,实夺之权,终仁寿之末,不复通判省事。上赐王公已下射,素箭为第一,上手以外国所献金精盘价直巨万以赐之。四年,从幸仁寿宫,宴赐重叠。
及上不豫,素与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等入侍疾。时皇太子入居大宝殿,虑上有不讳,须豫防拟,乃手自为书,封出问素。素条录事状,以报太子。宫人潜送于上,上览而大恚。所宠陈贵人又言太子无礼。上遂发怒,欲召庶人勇。太子谋之素,素矫诏追东宫兵士帖上台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又令张衡侍疾。上以此日崩,由是颇有异论。
会汉王谅反,遣茹茹天保往东蒲州,烧断河桥,又遣王<身冉>子并力拒守。素将轻骑五千袭之。潜于渭口宵济,比明击之。天保败,<身冉>子惧,以城降。有诏征还。初素将行,计日破贼,皆如所量。帝于是以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讨谅。时晋、绛、吕三州并为谅城守,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谅遣赵子开拥众十余万,筑绝径路,屯据高壁,布阵五十里。素令诸将以兵临之,自以奇兵深入霍山,缘崖谷而进,直指其营,一战破之,谅所署介州刺史梁修罗屯介休,闻素至,惧,弃城而走。进至清源,去并州三十里。率其将王世宗、赵子开、萧摩诃等来拒战,又击破之,禽萧摩诃。退保并州,素进兵围之。谅穷而降,余党悉平。帝遣素弟修武公约赍手诏劳,素上表陈谢。其月,还京师。从驾幸洛阳,以素领营东京大监。以平谅功,拜其子万石、仁行、侄玄挺皆仪同三司,赉物五万段、罗绮千匹、谅之妓妾二十人。大业元年,迁尚书令赐东京甲第一区、物二千段,寻拜太师,余官如故。前后赏锡不可胜计。明年,拜司徒,改封楚公,真食二千五百户。其年病薨,谥曰景武。赠光禄大夫、太尉公、弘农河东绛郡临汾文城河内汲郡长平上党河十郡太守,给辒辌车、班剑三十人、前后部羽葆鼓吹、粟麦五千石、物五千段,鸿胪监护丧事。帝又下诏立碑,以彰盛美。素尝以五言诗七百字赠番州刺史薛道衡,词气颖拔,风韵秀上,为一时盛作。未几而卒,道衡叹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是乎!”《集》十卷。
素虽有建立策及平杨谅功,然特为帝猜忌,外示殊礼,内情甚薄。太史言楚分野有大丧,因改封素于楚。寝疾之日,帝每令名医诊侯,赐以上药;然密问医人,恆恐不死。素又自知名位已极,不肯服药,变不将慎。每语弟约曰:“我岂须更活邪?”
素贪财货,营求产业,东西京居宅侈丽,朝毁夕复,营缮无已。爰及诸方都会之处,邸店水硙田宅以千百数。时议以此鄙之。子玄感。
玄感少时晚成,人多谓之痴。唯素每谓所亲曰:“此兒不痴也。”及长,美须髯,仪貌雄俊,好读书,便骑射。弱冠,以父军功位柱国,与其父俱为第二品,朝会则齐列。后文帝命玄感降一等,玄感拜谢曰:“不意陛下宠臣之甚,许以公庭获展私敬。”初拜郢州刺史,到官潜布耳目,察长吏能不,纤介必知,吏人敬服,皆称其能。后转宋州刺史,父忧去职。岁余,拜鸿胪卿,袭爵楚公,迁礼部尚书。性虽骄居,而爱重文学,四海知名之士多趋其门。
后见朝纲渐紊,帝又猜忌日甚,内不自安,遂与诸弟潜谋废帝立秦王浩。及从征吐谷浑,还至达斗拔谷,时从官狼狈,玄感欲袭击行宫。其叔慎曰:“士心尚一,国未有衅,不可图也。”玄感乃止。时帝好征伐,玄感欲立威名,阴求将领,以告兵部尚书段文振。振以白帝,帝嘉之,谓群臣曰:“将门有将,故不虚也。”于是赉物千段,礼遇益隆,颇预朝政。
帝征辽东,令玄感黎阳督运。遂与武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谋,不时进发。帝遣使者逼促,玄感扬言曰:“水路多盗,不可前后而发。”其弟武贲郎将玄纵、鹰扬郎将万石并从幸辽东,玄感潜遣人召之。时来护兒以舟师自东莱,将入海趣平壤城,军未发。玄感无以动众,乃遣家奴伪为使,从东方来,谬称护失军期而反。玄感遂入黎阳县,闭城大募勇夫。于是取颿布为牟甲,署置官属皆准开皇之旧。移书傍郡以讨护为名,令发兵会于仓所。以东光县尉元务本为黎州刺史,赵怀义为卫州刺史,河内郡主簿唐祎为怀州刺史,有众且一万,将袭洛阳。唐祎至河内,驰往东都告之。越王侗、户部尚书樊子盖等勒兵备御。修武县人相率守临清关,玄感不得济,遂于汲郡南度河。从乱如市,数日,屯兵上春门,众至十余万。子盖令河南赞务裴弘策拒之,弘策战败,父老竞致牛酒。玄感屯兵尚书省,每有誓众曰:“我身为上柱国,家累巨万金,至富贵,无所求也。今者不顾破家灭族者,为天下解倒悬之急,救黎元之命耳。”众皆悦,诣辕门请自效者日数千。及与樊子盖书曰:
夫建忠立义,事有多途,见机而作,盖非一揆。昔伊尹放太甲于桐宫,霍光废刘贺于昌邑,此并公度内,不能一二披陈。高祖文皇帝诞膺天命,造兹区宇,在FM玑以齐七政,握金镜以驭六龙,无为而至化流,垂拱而天下乂。今上纂承宝历,宜固洪基,乃自绝于天,殄人败德。频年肆眚,盗贱于是滋多;所在修营,人力为之凋尽。荒淫酒色,子女必被其侵;耽玩鹰犬,禽兽皆离其毒。朋党相扇,贷贿公行,纳邪佞之言,杜正直之口。加以转输不息,徭役无期;士卒填沟壑,骸骨蔽原野;黄河之北则千里无烟,江、淮之间则鞠为茂草。
玄感世荷国恩,位居上将。先公奉遗诏曰:“好子孙为我辅弼之,恶子孙为我屏黜之。”所以上禀先旨,下顺人心,废此淫昏,更立明哲。今四海同心,九有咸应,士卒用命,如赴私仇,人庶相趋,义形公道。天意人事,较然可知。公独害孤城,势何支久?愿以黔黎在念,社稷为心,勿拘小礼,自贻伊戚。谁谓国家,一旦至此!执笔潸然,言无所具。
遂进逼东都城。刑部尚书卫玄率众自关中来援东都,以步骑二万度瀍、涧挑战。玄感伪北,玄逐之,伏兵发,前军尽没。后数日,玄复与玄感战。兵始合,玄感诈令人大呼曰:“官军已得玄感矣。”玄军稍怠,玄感与数千骑乘之,大溃,拥八千人而去。玄感骁勇多力,每战,亲运长矛,身先士卒,喑鸣叱咤,所当莫不震慑,论者方之项羽。又善抚驭,士乐致死。由是战无不捷。玄军日蹙,粮又尽,乃悉众决战,阵于北邙,一日间战十余合。玄感弟玄挺中流矢而毙,玄感稍却。樊子盖复遣兵攻尚书省,又杀数百人。
帝遣武贲郎将陈稜攻元务本于黎阳。武卫将军屈突通屯河阳,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发兵继进,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兒复来赵援。玄感与前户部尚书李子雄计曰:“屈突通晓兵事,若度河则胜负难决,不如分兵拒之。不能济,则樊、卫失援。”玄感然之,将拒通。子盖知其谋,数击其营,玄感不果进。通遂济河,军于破陵。玄感为两军,西拒卫玄,东拒屈突通。子盖复出兵大战,玄感军频北。复与子雄计,子雄劝之直入关中,开永丰仓振贫乏,三辅可指麾而定。据有府库,东面而争天下,此亦霸王之业。
会华阴诸杨请为乡导,玄感遂释洛阳,西图关中。宣言已破东都,取关西。宇文述等诸军蹑之。至弘农宫,父老遮说玄感曰:“宫城空虚,又多积粟,攻之易下。进可绝敌人之食,退可割宜阳之地。”玄感以为然,留攻三日,城不下,追兵遂至。玄感西至阌乡,上槃豆,布阵亘五十里,与官军且战且行,一日三败。复阵于董杜原,诸军大败之。玄感独与十余骑窜林木间,将奔上洛。追骑至,玄感叱之,皆惧而返走。至葭芦戍,窘迫,独与弟积善步行,谓积善曰:“事败矣,我不能受人戮辱,汝可杀我。”积善杀之,因自刺不死,为追兵所执,与玄感首俱送行在所,磔其尸于东都市,三日,复脔而焚之。余党悉平。
其弟玄奖为义阳太守,将归玄感,为郡丞周旋玉所杀。玄纵弟万石,自帝所逃归,至高阳,止传舍,监事许华与郡兵执之,斩于涿郡。万石弟仁行,官至朝议大夫,斩于长安。并具枭磔。公卿请改玄感姓为枭氏,诏可之。
玄感之乱,有赵元淑者预谋,诛。又有刘元进,亦举兵应之。
元淑,博陵人。父世模,初从高宝,后以众归周,授上开府,寓居京兆之云阳。隋文帝践阼,恆典宿卫。后从晋王伐陈,力战而死。朝廷以其身死王事,以元淑袭父本官,赐物三千段。元淑性疏诞,不事产业,家徒壁立。后授骠骑将军,将之官,无以自给。时长安富人宗连家累千金,仕周为三原令,有季女,慧而有色。连每求贤夫,闻元淑,请与相见。连有风仪,美谈笑,元淑亦慕之。及至其家,服玩居处,拟于将相,酒酣,奏女乐,元淑所未见也。及出,连又致殷勤。元淑再三来,宴乐更侈于前。因问所须,尽买与之,元淑致谢,连复拜求以女妻之。元淑感而纳焉,遂为富人。
从杨素平杨谅,以功进位柱国,历德州刺史、颍川太守,并有威惠。入为司农卿。玄感有异志,遂与结交。辽东之役,领将军、典宿卫,加光禄大夫,封葛国公。明年,帝复征高丽,以元淑镇监渝。及玄感作乱,其弟玄纵自驾所逃归,路经临渝。元淑出其小妻魏氏见玄纵,对宴极欢,因与通谋,并受玄纵赂遗。及玄感败,人有告其事者,帝以属吏,元淑及魏氏俱斩于涿郡,籍没其家。
元进,余杭人。少好任侠,为州里所宗,两手各长尺余,臂垂过膝。属辽东之役,百姓骚动,元进自以相表非常,遂聚亡命。会玄感起于黎阳,元进应之。旬月,众至数万,将度江而玄感败。吴郡硃燮、晋陵管崇亦举兵,有众七万,共迎元进,奉以为主。据吴郡,称为天子,以燮、崇俱为仆射,署百官。帝令将军吐万绪、光禄大夫鱼俱罗讨焉。为绪所败,硃燮战死。俄而绪、俱罗并得罪。江都郡丞王世充发兵击之。有大流星坠于江都,未及地而南逝,磨拂竹木皆有声,至吴郡而落于地。元进恶之,令掘地入二丈得一石,径丈余。数日,失石所在。世充度江,元进遣兵人各持茅,因风纵火。世充大惧,将弃营。遇反风火转,元进众惧烧而退,世充大破之。元进及崇俱为世充所杀。世充坑其众于黄亭涧,死者三万人。其后董道冲、沈法兴、李子通等并乘此而起。素母弟约。
约字惠伯。童兒时尝登树,坠地为查伤,由是竟为宦者。性如沈静,内多谲诈,好学强记。素友爱之,凡有所为,先筹于约而行。在周末,以素军功赐爵安成县公,拜上仪同三司。文帝受禅,历位长秋卿、鄜州刺史、宗正、大理三少卿。
时皇太子无宠,晋王广规夺宗,以素幸于上而雅信约,乃用张衡计,遣宇文述大以金宝赂约,因通王意,说之曰:“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经合义,亦达者之令图。自古贤人君子,莫不与时消息,以避祸患。公兄弟功名盖世,用事有年,朝臣为足下家所屈辱者,可胜数哉?又储宫以所欲不行,每切齿于执政。公虽自结于人主,而欲危公者亦多矣。主上一旦弃群臣,公亦何以取庇?今皇太子失爱于皇后,主上素有废黜之心,此公所知也。今若请立晋王,在贤兄之口耳。诚能因此时建大功,王必镇铭于骨髓,斯则去累卵之危,成太山之安也。”约然之,又白素。素本凶险,闻之大喜,乃抚掌曰:“吾智慧殊不及此,赖汝起余。”约知其计行,复谓素曰:“今皇后之言,上无不用,宜因机会,早自结托,则匪惟长保荣禄,传祚子孙。又晋王倾身礼士,声名日盛;躬履节俭,有主上之风。以约料之,必能安天下。兄若迟疑,一旦有变,令太子用事,恐祸至无日。”素遂行其策,太子果废。
及晋王入东宫,引约为左庶子,封修武公,进位大将军。及帝崩,遣约入京,易留守者,缢杀庶人勇,然后陈兵发凶问。炀帝闻之曰:“令兄之弟,果堪大任。”即位数日,拜内史令。约有学术,兼达时务,帝甚任之。后加右光禄大夫。
及帝在东都,令约诣京师享庙,行至华阴,见其先墓。遂枉道拜哭,为宪司所劾,坐免官。寻拜浙阳太守。其兄子玄感时为礼部尚书,与约恩义甚笃,既怆分离,形于颜色。帝谓曰:“公比忧瘁,得非为叔也?”玄感再拜流涕曰:“诚如圣旨。”帝亦思约废立功,由是征入朝。未几卒,以素子玄挺后之。
穆字绍叔,暄弟也。仕魏,华州别驾。孝武末,弟宽请以澄城县伯让穆,诏许之。终于并州刺史,赠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
穆弟俭,字景则。伟容仪,有才行。位北雍州刺史,政尚宽惠,夷夏安之。后从破齐神武于沙苑,封夏阳县侯,位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卒,谥静。
子异,字文殊。美风仪,有器局。髫龀就学,日诵千言,见者奇之。九岁丁父忧,哀毁过礼,殆将灭性。及免丧之后,绝庆吊,闭户读书。数年之间,博涉书记。周闵帝时,为宁都郡太守,甚有能名,赐爵乐昌县子,后数以军功进爵为侯。隋文帝作相,行济州事。及践阼,拜宗正少卿,加上开府。蜀王秀之镇益州也,朝廷盛选纲纪,以异方直,拜益州总管长史,寻迁西南道行台兵部尚书。后历宗正卿、刑部尚书,出为吴州总管,甚有能名。时晋王广镇扬州,诏令异每岁一与王相见,评论得失,规谏疑阙。卒于官。子虔逊。
宽子蒙仁,俭弟也。少有大志,每与诸兒童游处,必择高大之物坐之,见者咸异焉。及长,颇解属文,尤尚武艺。弱冠,除奉朝请。父钧出镇恆州,请随从展效,乃授高阙戍主。既而蠕蠕乱,共主阿那瑰奔魏,魏帝诏钧卫送,宽亦从行。时北边贼起,攻围镇城。钧卒,城人等推宽守御。寻而城陷,宽乃北走蠕蠕,后讨六镇贼破,宽始得还朝。
广阳王深与宽素相昵,深犯法得罪,宽被逮捕。孝庄为侍中,与宽有旧,藏之于宅,遇赦得免。除宗正丞。北海王颢少相器重,时为大行台北征葛荣,欲启宽为左丞。宽辞以孝庄厚恩未报,义不见利而动。颢未之许,颢妹婿李神轨谓颢曰:“匹夫犹不可夺志,况义士乎。”乃止。
孝庄践阼,累迁洛阳令,以都督从太宰、上党王元穆讨平邢杲。师未还。属元颢入洛,庄帝出居河内。天穆惧,集诸将谋之。宽劝天穆径取成皋,会兵伊、洛。天穆然之,乃趣成皋,令宽与尔硃兆为后拒。寻以众议不同,乃回赴石济。宽夜行失道,遂后期,诸将咸言宽少与北海周旋,今不来矣。天穆答曰:“杨宽非轻去就者也,吾当为诸君明之。”言讫,候骑白宽至。天穆抚髀而笑曰:“吾固知其必来。”遽出帐迎,握其手曰:“是所望也”与天穆俱谒孝庄于太行。仍为都督,从平河内,进围北中。时梁陈庆之为颢勒兵守北门,天穆驻马围外,遣宽至城下说庆之,不答,久之乃曰:“贤兄抚军在,颇欲相见不?”宽答:“仆兄既力屈凶威,迹沦逆党,人臣之理,何烦相见。”天穆闻之,自此弥敬。
孝庄反正,除太府卿、华州大中正,封澄城县伯。尔硃荣被诛,其从弟世澄等出据河桥,还逼京师,进宽使持节、大都督,随机捍御。世隆谓宽曰:“岂忘大宰相知之深也?”宽答曰:“太宰见爱以礼,人臣之交耳,今日之事,事君之节。”及尔硃兆陷洛阳,囚执孝庄帝,宽还洛不可,遂自成皋奔梁。至建鄴,闻庄帝弑崩,宽发丧尽礼,梁武义之。寻而礼送还。孝武初,除给事黄门侍郎。
孝武与齐神武有隙,遂召募骁勇,广增宿卫,以宽为阁内大都督,专总禁旅。从孝武入关,兼吏部尚书,录从驾勋,进爵华山郡公。大统初,迁太子太傅。五年,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东雍州刺史,即本州也。废帝初,为尚书左仆射、将作大监,坐事免。周明帝初,拜大将军,从驾兰祥讨吐谷浑,破之,别封宜阳县公。除小冢宰,转御正中大夫。武成二年,诏宽与麟趾殿学士参定经籍。
宽性通敏,有器干。频牧数州,号称清简。历居台阁,有当官之誉。然与柳机不协,案成其罪,时论颇以此讥之。保定元年,除总管梁兴等十九州诸军事、梁州刺史。薨于州,赠华、陕、虞、上、潞五州刺史,谥曰元。子文恩。
文恩字温才。在周,年十一,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寻以父功,封新丰县子。天和初,行武都太守。十姓獠反,文恩讨平之。复行翼州事。党项羌叛,文恩又讨平之。进击资中、武康、隆山等生獠及东山獠,并破之。从陈王攻齐河阴城,又从武帝攻拔晋州,授上仪同三司,改封承宁县公。寿阳刘叔仁作乱,从清河公宇文神举讨之,战于专井,在阵禽叔仁。又别从王谊破贼于鲤鱼栅。后累以军功迁果毅左旅下大夫。
隋文帝为丞相,从韦孝宽拒尉迟迥于武陟,与行军总管宇文述击走其将李俊,遂解怀州围。破尉迟惇,平鄴城,皆有功,进授上大将军,改封洛川县公,寻拜隆州刺史。开皇元年,进爵正平郡公。后为魏州刺史,甚有惠政,及去职,吏人思之,为立碑颂德。转冀州刺史。
炀帝嗣位,征为户部尚书,转纳言,改授右光禄大夫。从幸江都宫,以足疾,不堪趋奏,复授户部尚书,位右光禄大夫。卒官,谥曰定。初文恩当袭父爵,自以非嫡,遂让弟纪,当世多之。
纪字温范,少刚正,有器局。在周,袭爵华山郡公。累迁安州总管长史,将兵迎陈降将王瑗于齐安,与陈将周法尚遇,击走之,以功进开府。入为虞部下大夫。文帝为丞相,改封汾阴县公。从梁睿讨王谦,以功进授上大将军。历资州刺史、宗正少卿,坐事除名。后寻复其爵位,拜熊州刺史,改封上明郡公。除宗正卿,兼给事黄门侍郎,判礼部尚书事。迁荆州总管。卒,谥曰恭。
论曰:杨播兄弟俱以忠毅谦谨,荷内外之任;公卿牧守,荣赫累朝,所谓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而言色恂恂,出于诚至;恭德慎行,为世师范,汉之陈纪,门法所不过焉。后魏以来,一门而已。诸子秀立,青紫盈庭,积善之庆,盖有凭也。及逆胡擅朝,淫刑肆毒,以斯族而遇斯祸,何报施之反哉。愔雅道风流,早同标致,公望人物所推。夫处乱虐之世,当机衡之重,朝有善政,是也。及寄天下之命,托六尺之孤,旬朔未几,身亡君辱。进不能送往事居,观几卫主;退不能保身全名,辞宠招福。朝廷之衅,既已仗义断恩;猜忌之涂,无容推心受乱。是知变通之术,非所长也。处道少而轻侠,俶傥不羁;兼文武之资,包英奇之略,志怀远大,以功名自许。属隋文帝将清六合,委以腹心之寄。扫妖氛于牛斗,江海恬波;摧骁猛于龙庭,匈奴远遁。若其夷凶静乱,功臣莫居其右;览其奇策高文,足为一时之杰。然以智诈自立,不由仁义之道,阿谀时主,高下其心。营构离宫,陷君于奢侈;谋废冢嫡,致国于倾危。终使宗庙丘墟,市朝霜露,究其祸败之源,实乃素之由也。玄感宰相之子,荷恩二世,君之失德,当竭腹心。未议致身,先图问鼎,假称伊、霍之事,将肆莽、卓之心,人神同疾,败不旋踵。昆弟就菹醢之诛,先人受焚如之酷,不亦甚乎。约外示温柔,内怀狡算,为蛇画足,终倾国本,俾无遗育,不亦宜哉。宽闲关夷险,竟以功名自卒。文恩能以爵让,其殆仁乎。
译文:
杨播字延庆,是弘农华阴人。高祖父杨结,在慕容氏做官,任中山相。曾祖父杨珍,道武帝时归顺北魏,任土谷太守。祖父杨真,任河内、清河二郡太守。父亲杨懿,延兴末年任广平太守,有声誉政绩。孝文帝南巡,吏民都为杨懿歌功颂德,征召为选部给事中,有公平的好名声。任命为安南将军、洛州刺史,还没上任,去世,追赠原任的官位,加爵号弘农公,谥号为简。
杨播原来字元休,孝文帝赏赐改成现在的宇。母亲王氏,是文明太后的外姑。杨播从小注意修饰,奉养父母很元合礼仪。提拔为中散,屡经升迁任卫尉少卿。与阳平王元颐等人到漠北进攻蠕蠕,大获胜利。改任武术将军,再次征讨蠕蠕,到居然山而回。等到皇帝到南方征讨,暂为前将军,跟随出征到锺离。军队返回,下诏命令杨播以圆阵抵御敌人。相持了两晚,士兵的粮食吃完了,敌人的围攻更紧。杨播便率领三百精锐骑兵,从敌人的船边冲过去大声呼叫说:“我们现在要渡河,敢跟我们交战的出来。”于是一拥而前渡过了河,敌人没人敢动。踢给爵号为华阴子。后来跟随皇帝在邓城讨伐打败崔慧景、萧衍,晋升为平东将军。当时皇帝在沔水边显示威风,皇帝已摆好宴席,皇帝与中军彭城王元勰比赛射箭,左卫元适站在元勰一边,而杨播则站在皇帝一边。元逼射出的箭正中靶子,打赌的筹码已经满贯。皇帝对杨播说:“左卫的筹码已够限额,右卫不能不中。”杨播回答说:“我仰仗皇上圣恩,一定要尽力争取,”因此一箭正中靶心。皇帝笑着说:“即使是养由基的妙手,也不会超过这样。”于是举起酒杯赐给杨播说:“古人用酒来养病,我现在用来奖赏你的技能,可以说是古今各有用途。”任命为太府卿,晋升爵号为伯。
后来任华州刺史。到州任上,藉民田谋利,被御史王基所弹劾,免除官职爵位,在家去世。儿子杨侃等停柩在家不肯下葬,上诉达一年。直到熙平年间,才追赠为镇西将军、雍州刺史,并恢复了他的爵位,谥号为壮。
杨侃字士业,很喜欢音乐书画,尤其爱好谋略。当时杨播家族,贵戚充满朝廷,儿侄辈早已通达,而杨侃不与人交游,朝中的公卿很少有人认识他。亲戚朋友劝他去做官,杨侃说:“如果家有良田,根本用不着担心以后的生活,只遣憾自己没有才能罢了。”三十一岁,继承爵位为华阴伯。
扬州刺史长孙承业请他任录事参军。梁朝的豫州刺史裴邃规划偷袭扬州,暗中用重金收买寿春人李瓜花、袁建等人,让他们怍为内应。裴邃已布置好士兵,担心寿春方面怀疑发觉,于是作假公文说:“北魏刚刚在马头设置哨卡,如今听说想修复白捺旧城。如果是这样,对我方就有侵逼的意思。我方也要营造欧阳城,作为交界处的防御工事。现在我方已准备好士兵和修城工具,等听你方的答复。”扬州府的参事官们都想如实回信,说没有修造白捺城的意图。而杨侃说:“白捺是座小城,本来不是重要地方,裴邃集结士兵派人送来公文,虚构了这番话,难道没有别的用意吗?”承业便说:“录事你可写公文回答他们。”回文说:“你方集结士兵,想来别有用意,为什么要假称我方修白捺城?他人有什么心思,你能思考得到,不要以为我们关中没有能人。”裴邃得到回文,认为事情已被发觉,便解散了军队。瓜花等人因为到了期限没来会师,便互相告发,服罪的有十几家。裴邃后来还是偷袭了寿春,进入外城而撤退,于是在黎浆、梁城列营,日夜派兵抢掠。承业便奏请杨侃任统军。
后来雍州刺史萧宝夤占据州城反叛,承业前往讨伐,任命杨侃为承业的行台左丞。军队驻扎在恒农,杨侃告诉承业说:“现在叛军把守潼关,完全占据了险要地形。必须向北占领蒲圾,飞渡到黄河西岸,置士兵于必死之地,使他们有决战的决心,这样华州的危急,可以不经战斗而解除,潼关的叛军,一定会听到风声就自行溃散。各处都已平定,长安自然能攻克。如果我的计策可用,则我请求任先锋。”承业听从了他,命令自己的儿子子彦和杨侃一同从恒农渡黄河北上,因而占领了石锥壁。于是颂布告示说:“现在暂且驻扎在这里,以等待步兵赶到,同时考察人心的向背。如果送来投降名册的,各人都可返回自己村庄,等官军举三次烽火的时候,也各人举火响应,以表明自己归降的诚意。那些不举火响应的,就是不愿投降的村庄,理应加以杀戮。”人们于是互相告知这一消息。实际没有投降的,也假意地举起烽火,一夜之间,火光照遍了数百里之内。围困华州城的叛军,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各自四散回家了。畏安的平定,杨侃出了很大的力。建义初年,任命为岐州刺史。正遇上元颢逼近内地,下诏任命为行北中郎将。
孝庄帝转移往黄河北,拉着杨侃的手说:“我停止你岐州刺史的重任,改任现在这个职位,正为了今天。你家上下百来口人,如果都跟随我北行,拖累太大。你可以回洛阳去,以后再来。”杨侃说:“怎么能因为我的家族,一下就把君臣大义丢在一边。”坚决要求陪同跟随皇帝走。任命为度支尚书,兼给事黄门侍郎,敷西县公。等到皇帝向南返回,元颢命令梁将陈庆之守卫北中城,自己据守南岸。有一位夏州义士替元颢守卫黄河中的小洲,写了密信向朝廷表达诚意,请求攻下河桥建立功勋。氽朱荣率军赶去接应。等到河桥攻下,接应的部队没有成功,攻桥义士都被元颢杀死。汆朱荣将要作退守的妄排,准备另作以后的打算。杨侃说:“如果现在即退回,人心就会失望,不如召集分派人员,多绑成—些木筏,加上船桨,沿黄河分布,使数百里河岸都形成渡河的形势,元颢知道该怎样设防?一旦渡过了黄河,一定会建立大功。”众朱荣大笑着采纳了他的意见。于是汆朱兆等人都从马渚各杨氏成员那里南渡黄河,元颢向南逃跑。皇帝进入京城,杨侃解除度支尚书职,任命为黄门正职。因为渡河的功勋,晋升爵位济北郡公,又任命他的大儿子师仲为秘书郎。
当时所使用的钱币,许多人都私下铸造,逐渐变得又薄又小,以致风能吹动水能漂浮,一斗米值一千钱。杨侃启奏让人们和官府都可随意铸造五铢钱,使人乐于铸钱,而盗铸的风俗弊端得以改变。庄帝采用了他的建议。后来任命为侍中,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
庄帝将要除掉汆宋荣,杨侃与内弟李晞、城阳王元徽、侍中李或等人都参预了谋划。水朱兆进入洛阳,杨侃正在休假,于是逃窜回到华阴老家。普泰初年,天光在关西,派杨侃儿媳的父亲韦义远来招抚他,订下盟约答应饶恕他的罪行。杨侃的堂兄杨昱恐怕全家人遭祸,命令杨侃出去应允,假如汆朱氏说话不算数,也不过他一人被杀,希望能保全一家上百口人。杨侃前往关西,被天光所杀。太昌初年,追赠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儿子纯陁继承爵位。
杨播的弟弟杨椿。杨椿字延寿,原字仲考,是孝文帝赏赐改的名。性格宽和谨慎,任内给事,和哥哥杨播一同在宫闱任侍从。后来任中部法曹,判案公正,孝文帝称赞他。等到文明太后逝世,孝文帝五天不进饮食。杨椿进谏说:“圣人对待礼制,哀毁不至灭性,纵然陛下想要哀毁伤性留下万代贤名,也得为国家社稷考虑啊!”孝文帝被他的话感动,才开始吃一点粥。改授宫舆曹少卿,加官给事中,外任豫州刺史,两次升任梁州刺史。当初,武兴王杨集始投降了南齐,从汉中北上,规划收复他膘先的控制地盘。杨椿写信给集始,以利害关系开导他。集始拿着信对使者说:“杨刺史的这封信,消除了我的担忧。”于是前来投降。不久因为母亲年老解职回乡。后来兼任太仆卿。
秦州的羌人吕苟儿、泾州屠各陈瞻等人造反,下诏任命杨椿为别将,隶属于安西将军元丽征讨他。叛军固守住峡u。有人出谋说埋下伏兵截断叛军进出的道路,等叛军粮食吃完了再进攻他们;有人说砍下山上的树木,放火烧山。杨椿说:“这些都不是好计策。叛贼躲进深山,正是怕死,。现在应指挥三军不要侵抢百姓,叛军认为我军见到险阻不再前进,心里会轻视我军,这样可乘他们不防备突然袭击,可以一举荡平。”于是延缓进军。叛军果然出来抢劫,又用军中的驴马作诱饵引诱敌人,官军悄悄夜袭,杀死陈瞻将首级送到京城。入朝任太仆卿。
初,献文帝时有一万多户蠕蠕投降归附,居住在高平、薄骨律二镇。太和末年叛乱逃走,剩下一千多户。太中大夫王通、高平镇将郎育等人请求将他们迁移到淮河北面,防止他们以后再叛乱。下诏杨椿迁移他们。杨椿上书朝廷,认为边民不移内地,夷不乱华,因此先朝将他们安排在边境居住,正是想要使近地的人们高兴而招徕远方的夷人。现在新归附的人很多,如果原先归附的人被迁移,新归附的入一定会感到不安。我认为这样不行。当时八坐官员不同意,于是把蠕蠕安排在济州沿黄河居住。等到冀州发生了元愉的叛乱,果然全都渡过黄河参加了叛军,所经过的地方四处抢劫,像杨椿上书所说的那样。后来任命为朔州刺史,在州任上被廷尉弹劾说杨椿以前任太仆卿时,招集带领百姓,偷种朝廷放牧用的田三百四十顷,依法律应判刑五年。尚书邢峦依据正始年制定的法律附加条,上奏说判罪应削除官籍,将他的名字登记在盗户册上,他同全家人都不能做官。宣武帝认为新的律令已颁布,不应同时使用旧法令,下诏说依照刑律的判决,按赎罪论处。后来任命为定州刺史。
自从道武帝平定中山以后,设置了很多军府,以便威慑百姓。共有八个军府,每个军府各配置五千士兵,所食俸禄主帅各食四十六人的军饷。随着中原逐渐平定,这八个军府下属的士兵逐步被调拨到南方戍守,以致一个军府只剩下一千士兵,然而主帅的职位依旧,所费的俸禄一分不少。杨椿上表罢除了四个军府,减少主帅一百八十四人。杨椿在定州,因为修造黑山道余下的人力,砍树私自建造佛寺,役使士兵,被御史所弹劾,削除名籍。
后来逐渐升迁任雍州刺史,进爵号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不久以原有官职加官为侍中,兼任尚书右仆射,任行台,节制关西各路将领。遇上暴病,不断上表启请解职,下诏同意了他,任用萧宝夤为代理刺史、行台。
杨椿回到家乡,遇到儿子杨昱将要回京城,让儿子上奏宝夤赏罚随意,不依照常规,恐怕有异心。杨昱回京当面向明帝和灵太后说明,他们都没有采纳。等到宝夤要挟谋害御史中尉郦道元,还上奏表申诉,声秫被杨椿父子所诬陷。
建义元年,任司徒。永安初年,晋升为太保,加官侍中,给后部鼓吹。元颢进入洛阳,杨椿的儿子杨昱被无颢捉住,杨椿的弟弟杨顺、杨顺的儿子仲宣、哥哥的儿子杨侃、弟弟的儿子杨遁全都跟随皇帝在河内,遭到元颢的猜疑。因为杨椿的家族世代显赫,恐怕失去人心,没有对他治罪。当时人为他担忧,有人劝扰檀携带家眷避祸。杨椿说:“我家里外上百口人,逃到哪里去呢?应该坐在家里听从命运的安排。”
庄帝回到京城的宫中,杨椿上表不断要求回故乡养老,下诏随便让他穿侍中的服装,赐给一套朝服、八尺床帐、几案、手杖,不上朝,乘坐安车,四匹马拉车,赐给扶,传诏二人,让杨椿故乡所在郡县官员一年四季按礼节去慰问他是否平安。杨椿奉命去华林园辞别,皇帝走下御座,抓住他的手流泪说:“你是先帝的老臣。实在是国家的元老。但是你志趣高尚,坚决不肯再留下做官,难以违背你的意愿,使人深感凄切。”杨椿也长声叹气,想要下拜,皇帝拉住他不让他下拜。赐给他绢布,供给他羽林军护卫送行。公卿百官都到城西张方桥为他饯行,路人都停步赞叹。杨椿快动身的时候,告诚子踝说:
我们杨家刚到大魏,就已成为上客。从那时到现在,任太守、刺史官职的历代都有,受到的俸禄恩赐太多。在我家有婚丧嫁娶等红白之事的时候,朝廷一定给予丰厚的馊赠,来往的宾客,我们一定要尽量供应好酒肉饮食,所以各门姻亲朋友都没有遣憾。魏国刚建国的时候,男子喜欢穿彩色服装。我虽然记不得你们的曾祖父上谷翁时候的事,但我还记得你们的祖父清河翁的服饰。总是看到他身穿布衣腰扎韦带,经常约东教育你们的父辈说:“你们以后如果比现在富贵,千万不要积聚一斤黄金、一百匹以上的彩帛,因为这太显富了。”不允许索求竞利,又不允许与豪门势家缔结婚姻。到了我们兄弟这辈,不能遵循这一祖训。现在你们的服饰车辆一天天华丽,我因此知恭顺节俭的品德,逐渐不如上代了。又我们兄弟,如果在家,一定共享盘子吃饭;如果有人出门到附近去了,没有回来,一定要等他回来再吃。也有时候过了中午还不吃饭,忍着饥饿等待。我们兄弟共有八人,现在仍在世的有三人,因此我们不忍心分桌吃饭。希望在我们兄弟有生之年,不分家分财产。这些都是你.们亲眼看到的,不是我说假话。近来听说你们兄弟,有在他处分灶吃饭的。这又赶不上我们这一代人了。我如今不能说是贫贱,然而我居住的房含,不装饰得华丽壮观的原因,正是担心你们不贤德,不能保住这份家业,将会被豪门势族夺去。
国家的都城在北方时,朝廷的法令很严峻。太和初年,我们兄弟三人都在内廷任职,哥哥在高祖身边,我和杨津在文明太后身边。当时皇帝发布口头命令,责令内侍官员,十天之中必须秘密举报一件事,不举报的就要责罪。很多人都依令秘密上报,也有人借机在太后、高祖中间造谣挑拨关系的。我们兄弟互相告诫说:“现在我们幸运任太后、高祖身边的近臣,在母子之间处事很难,应该非常谨慎。又评论他人的行事,岂有那么容易,纵然受到皇上的责怪,也决不轻易乱说。”十多年时间中,不曾说一个人的罪遇。当时遭受严厉的责怪,我们回答说:“我们兄弟不是役听见别人说话,只是怕我们缺乏分辨力,混淆视听,因此不敢随便讲话。”以后始终也不告密。受到责问及太后、高祖的询问,最终也不敢轻率传话。太和二十一年,我从济州回朝,在清徽堂参加宴会。高祖对各位朝贵说:“在代京的时候,太后严明,我常挨杖责。我身边的大臣有拨弄是非的。但在我们母子之间调和的,仅是杨播兄弟几人。”于是举杯赏赐哥哥和我两人酒。你们如若万一受到明主的赏识礼遇,应该十分慎重开口讲话,不能随便说别人的过失。我杨家的文武才艺、门第名望姻亲都赶不上别人,一下子登上了侍中、尚书的位置,四次任九卿,十次任刺史,又任光禄大夫、仪同、开府、司徒、太保,杨津现在又任司空,正由于忠诚谨慎言语,不曾批评别人的过失,不论贵贱,一律以礼相待,因此而能达到这种地位。听说你们学现在社会上的世俗之人,以致有坐着接待客人的,有人趋赴于豪门势族的门下,有人随便谈论他人的过错,等见到权贵胜遇白己的就毕恭毕敬,看见贫贱的人则慢怠轻视,这些都是一个人行为中的大过失,立身处世的大毛病。我们家出仕大魏以来,从高祖朝以来已有七位郡太守、三十二位州刺史,朝廷内外的显要职位,时人很少能相比。你们如能保持礼仪节制,没有骄奢淫逸傲慢的行为,即使不能超过别人,也足以免除过失与谴责,足以成为名家。我今年七十五岁,自以为我的气力,还能朝见皇帝,所以要孜孜不倦地请求退休,正是想让你们懂得应该知足的道理,是我们的家风,并非是要求得千年的名誉。你们如能记住我的这番话,我死后也没有什么遣憾了。
杨椿回到华阴,遇了一年,被汆朱天光所杀。当时人都怨愤痛惜。太昌初年,追赠为太师、丞相、都督、冀州刺史。儿子杨昱。
杨昱字元略,踏入仕途任广平王元怀的左常侍。元怀喜好武事,经常四处打猎,杨昱常常加以规劝。正始年间,因为京兆、广平两王大臣多横行不法,诏令御史中尉崔亮追查到底,在都市被处决的达三十多人,没有处死的也全都被削职为民,只有杨昱和博陵人崔楷因为忠诚劝谏获免。后来任命为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
当初,尚书令王肃任扬州刺史,出驻洛阳柬亭。喝酒喝得高兴之后,广阳王元嘉、北海王元详等人与杨播议论说理,杨播不向他们屈服。北海王回头对杨昱说:“你的伯父性格刚直不服理,和你的父亲相比差速了。”杨昱回答说:“我的父亲是哪方有理就站在哪一方,哪边在理就听从哪边;伯父刚直不阿,不阿谖迎奉。”所有在座的人都赞叹他会说话。王肃说:“不是这位年轻人,怎么可能申明他的两位父辈的美好品德呢?”
延昌三年,以原有官职兼詹事丞。当时明帝还在怀抱中,跟随进出宫门的,仅有身边的侍从、乳母而已,不让宫中的官僚知道。杨昱进谏说:‘:陛下不因为我们这些大臣浅薄,滥竽充数任官中的大臣,太子的出入,应该让我们跟从。自早先以来,随随便便就进出宫门,进没有太保、太傅的导引,退没有群僚相陪侍奉。这不是向人显示礼仪,明君臣之义的做法。陛下如果要召见太子,一定要下达手令,让大臣们全都知道,作后代典范。”于是下诏说从今以后如果没有皇帝的手令,不要让太子随便出官,宫中值班的大臣,要侍从太子到万岁门。改任太尉掾,兼中书舍人。
灵太后曾对杨昱说:“皇室姻亲贵戚在外地的表现,不能令人满意,你听到这方面的议论,一定不要有什么忌讳隐瞒。”杨昱上奏扬州刺史李崇用五车装载货物,恒州刺史杨钧造了十个银食器,全部送给了领军元叉。灵太后下令召见元叉夫妇,流着泪责备他们。元叉非常怨恨杨昱。杨昱的六叔杨舒的妻子,是武昌王元和的妹妹,元和就是元叉的叔祖父。杨舒早死,有一个儿子六个女儿,等到他的丧期结东,元氏请求分开居住。杨昱的父亲杨椿召集来亲戚流着泪对元氏说:“我弟弟不幸早死,现在儿子尚未成婚,女儿尚未出嫁,怎么就要求一个人分开住?”元氏不听劝阻。于是心怀不满。神龟二年,瀛州人刘宣明谋反,事情败露后逃窜。元叉让元和和元氏诬告杨昱隐藏宣明,说杨昱的父亲杨椿、叔父杨津都送给宣明三百具甲仗,图谋造反未成。元叉又加以编造虚构成此事。于是派兵围住了杨昱的住宅搜捕他,并没有抓住什么罪证。太后询问遭件事情,杨昱原原本本地对元氏诬告的情况作了说明,言语非常地哀切。太后于是给杨昱松绑,元和与元氏同时被判处死刑。而元叉从中周旋,元和只免除了官职,元氏也没有被判刑。等到元叉废除灵太后,便将杨昱出任济阴内史。中山王元熙在邺城起兵谋反,元叉派黄门卢同到邺城对元熙用刑审问,并对他的党羽追查。卢同揣度元叉的意思,到济阴将杨昱押到邺城,囚禁謇问了上百天才放他回去。
孝昌初年,任命为中书侍郎,改任给事黄门侍郎。后来叛军围攻豳州,诏令杨昱兼任侍中,持元节催促西北道大都督、北海王元颢,随军监察。豳州的围困被解除。雍州的蜀人叛贼张映龙、姜神达得知州城内空虚,图谋准备掩袭。刺史元修义害怕而请求援助,一天一夜,就写来了九次求援信。都督李叔仁迟疑不决没有赴援。杨昱说:“如果长安失守,大军自会土崩瓦解,我们这儿的军队再赶去,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于是与叔仁等一同进军,在阵前将神达斩首,叛军们四下逃窜。下诏因为杨昱接受了督促各军的任务,元颢的军队行动迟缓,于是免除了杨昱的官职。不久任命为泾州刺史。不久,杨昱的父亲杨椿任雍州刺史,征召杨昱进京任吏部郎中。等到萧宝夤等人在关中失败,任用杨昱兼任七兵尚书、持节、假抚军、都督,防守雍州。杨昱遭遇叛军失利而返回。后来任命为镇东将军、假车骑将军、东南道都督,又加官为散骑常侍。之后泰山郡守羊侃占据郡城叛归南朝,羊侃的哥哥羊深当时任徐州行台,州府官员都想要囚禁羊深。杨昱说:“从前叔向不因为鲥而被废弃,怎能因羊侃而治羊深的罪呢?应该听候朝廷的旨意。”朝廷不允许他们议论。
回朝不久,元颢进攻逼近大梁,任命杨昱为南道大都督,镇守荣阳。元颢捉住济阴王晖业,趁空虚直逼而来,京城失守。杨昱和弟弟的儿子五人在门楼上,元颢来后,将杨昱抓下来,责问说:“你现在死情愿不?”杨昱回答说:“到了这样本不指望活命,早先所以不下门楼,正是担心乱兵罢了。但遗憾的是八十岁的老父亲无人供养+乞求饶我的小弟弟一命,我就是死也安心。”元颢的将领陈庆之、胡光等人跪在元颢帐前说:“陛下渡江三千里,设费一兵一卒。昨天杀死杀伤五百多人,请求杀杨昱以称心。”元颢说:“我在江南听梁帝说,当初攻下建康,袁昂任昊郡太守不肯投降,梁帝称赞他为忠臣。我为什么要杀杨昱。”因此杀了杨昱手下的统帅三十七人,都让蜀地士兵将他们剖腹挖出心来吃了。
孝庄帝回京,恢复了他以前官职。汆朱荣死后,杨昱任柬道行台抵御汆朱仲远。正遇上余朱兆攻入洛阳,杨昱返回京城。后来回到故乡,也被汆朱天光历杀。太昌初年,追赠司空公、定州刺史。
儿子孝邕,任员外郎,躲藏在蛮族中间,暗中联络蛮族头领,图谋报复汆朱氏。身穿便装进入洛阳,被汆朱世隆所杀。杨椿的弟弟杨颖,字惠哲,任本州岛别驾。
杨颖的弟弟杨顺,字延和,性格宽厚谨慎。因参预立孝庄帝的功勋,封爵号为三门县伯,任冀州刺史。从刺史任上罢官回故乡,被杀害。太昌初年,追赠为太尉公、录尚书事、相州刺史。儿子杨辩,字僧达,任东雍州刺史。
杨辩的弟弟仲宣,有才学风度。任正平太守,爵号恒农伯,在郡太守任上享有能干的名声。回到京城,兄弟与父亲一同遇害。太昌初年,杨辩追赠为仪同三司、恒州刺史,仲宣追赠为尚书右仆射、青州刺史。
仲宣的儿子玄就,幼年就聪明过人。被收捕时,年仅九岁,拉住来搜捕的士兵的手说:“你要杀害我的父亲,乞请先处死我。”士兵用刀砍断了他的手臂,还在乞求不停,于是先将他杀死。永熙初年,追赠为汝阴太守。
杨顺的弟弟杨津,杨津字罗汉,本来字延祚,孝文帝赏赐改字。从小端正谨慎,因器度受到称赞。十一岁时,任命为侍御中散。当时孝文帝年幼,文明太后临朝听政,杨滓曾经入朝侍奉太后身边,忽然大声咳嗽,最后吐血好几升,把血用衣袖遮藏起来。太后听到声音,察看未发现血,问其中缘故,完全如实回答,因此以谨慎恭敬被知遇。赐给他缣一百匹,升任元玺郎中。杨津因为自己在宫中太后身边,不与外人交游,以致宗族姻亲也很少见面问候。司徒冯诞和杨津是从小结交的朋友,但杨津见他富贵尊宠,总是退避他,等到招唤他前往,也多是托病不去。冯诞对此感到遣憾,但杨津愈益和他疏远。有人对杨津说:“司徒是你小时候的朋友,何必自己见外呢?”杨津说:“要受到势家的厚遇.哪有那么容易!祇要能保全我现在的处境,我就满足了。”改任振威将军,兼任监曹奏事令。孝文帝南征,任用杨津为都督、征南府长史,后来改任长水校尉,仍旧直合。
景明年间,宣武帝到北芒巡游,杨津陪从出游。太尉、咸阳王元禧谋反,皇帝飞奔到华林园。当时直合中有人参预元禧谋反,都在随从之列。等到元禧被平定,皇帝对朝臣们说:“直合有半数人是叛党,如果不是特别忠诚的人谁能不参预密谋。”因此任命杨津为左中郎将,升任骁骑将军,仍为直合。外任岐州刺史,杨津大小事务都亲自处理,孜孜不倦。有武功地方的人带了三匹绢,在离城十里逮的地方,被强盗抢走。当时有位使者骑快马从驿站经过,被抢的人便向使者报告。使者来到州府,把情况告诉了杨津。杨津便写下告示,说有人穿着怎样的衣服,乘着怎样的马,在城东面十里远的地方被杀,不知道是谁。如果是谁的家人,可尽早辨认收尸。有一位老母边走边哭出城来,说是自己的儿子。因而派骑兵追捕,人赃俱获。从此全境的人都害怕而守法。至于说下边的郡守县令中有贪污受贿的,杨津从不曾公开宣布他们的罪过,总是以私人信函的方式深切责备他们。因此官员僚属们都感激勉励,没有犯法的。因为母亲去世服丧而离职。
延昌末年,服丧期满起用为华州刺史,和他的哥哥杨播先后任本州岛刺史,当世之人对他们感到荣耀。此前,官府收调绢使用的尺特别长,执事者们由此行事,互相争着使手段,老百姓苦不堪言。杨津便下令按公平尺来测量上交的绢物,质量好的赐纶一杯酒再出去;那些上缴绢质劣量少的,也接受下来,但没有酒以让他感到羞耻。因此老百姓互相勉励,收的调绢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孝昌年间,北方的边镇骚乱,侵犯进逼代京,朝廷就给杨津加官为安北将军,北道大都督,不久改任左卫,加官抚军将军。杨津刚刚受任,出京占领灵丘,但叛军首领鲜于修褪从博陵起兵,定州危急,于是撤回军队开赴南边。刚赶到定州城下,营垒还未建立,而定州军被打败。杨津因为叛军已获胜,我军士众疲劳,栅垒尚未建立稳妥,不可与敌交锋,准备移兵入城,再考虑后计。刺史元固声称敌人已逼近,不能向敌人示弱,便关闭城门不让入城。杨津挥JJ要杀守门人,军队得以进城。叛军果然当夜赶到,见栅垒已空便离去了。后来,叛军进攻州城东南面,已进入外城,刺史关闭内城东门,城内人员骚动。杨津出城门迎战,叛军退走,人心稍安。不久任命为定州刺史,又兼任吏部尚书、北道行毫。起初,杨津的哥哥杨椿在定州获罪,是由于巨鹿人赵略上书所致。等到杨津到州,赵略带全家人逃走。杨滓便告知赵略,叫他回来。因此全州的人都叹服,远近称赞杨津。当时叛军首领鲜于修礼、杜洛周在定州境内掠夺,州城孤立在两边的敌寇之间。杨津修理战具,重修城墙。又在城中离城墙十步的地方,挖地至地下水,开通了许多地道,潜伏士兵,设置炉火冶铁,用铁熔液灌敌军。叛军因而相互告诫说:“不怕锋利的铁矛坚固的城池,祇怕杨公的铁浆火星。”杨津写信给叛军首领元洪业等劝说,并且授给他可免死的铁券证书,答应授他爵位,让他图谋另一位叛军首领毛普贤。洪业等人感悟,回信说想杀普贤,又说:“叛军围城,正是为抓北人,城中所有的北人,都要杀掉。”杨津认为城中的北人,虽然是作恶的叛党,但已是掌中之物,不忍就此杀掉,只是将他们收于子城内,将他们软禁而已。北人都感激他的宽仁。朝廷当初送来二十枚铁券,让杨津分发,杨津随叛军首领,暗中分送,但修礼、普贤还是由此而死。
不久杜洛周围攻州城,杨津尽力守卫。朝廷下诏给他加官为卫将军,将士有功勋的随杨津加以奖赏,士兵免除八年的徭役。葛荣用司徒的官职劝说杨津归降,杨津大怒,杀了葛荣的使者以示拒绝。从曼围攻开始,经历了三年,朝廷无力派人来救援。杨津便派自己的大儿子杨遁突围出去,到蠕蠕国王阿那瓖那里去求援,让他来讨伐叛军。杨遁日夜哭泣求助,阿那瓖派他的叔祖吐豆发率领精锐骑兵南行。前锋已抵达广昌,叛军防守堵住隘口,蠕蠕军队便退回去了。杨津的长史李裔引导叛军进城,杨津苦战抵抗不住,结果被抓住。洛周脱掉杨津的衣服,将他在地牢里关了好几天,准备把他煮死。叛军的首领轮番劝阻住,得以幸免。杨津曾与李裔见面,当着众叛军首领以大义谴责他,激昂悲愤,李裔无地自容。负责看守的人把这事告诉了洛周,没有责备他。等到葛荣吞并了洛周,又被葛荣所拘禁。葛荣失败后,得以回到洛阳。
永安二年,兼任吏部尚书。元颢逼近洛阳,庄帝将要亲征,任用杨津为中军大都督,兼领军将军。还未出发,元颢进京。等到元颢失败,杨津便进宫室守卫,洒扫宫廷,派第二子杨逸封闭府库,各处都派人看守。等到皇帝入宫,杨津到北芒山去迎接,流泪谢罪。皇帝深表嘉奖慰抚。不久任命杨津为司空,加侍中。汆朱荣死后,任用杨津以原先的官职任兼尚书令、北道大行台、都督、并州刺史,委托他指挥讨胡事宜。杨津飞奔至邺郡,准备从滏口入京。正赶上余朱兆等人已攻克洛阳,相州刺史李神等人商议和杨津献上城池向汆朱氏表示归诚,杨津不答应。以自己的儿子杨逸为光州刺史,侄子杨昱为东道行台,率领私家军队,在梁、沛之间活动。杨津计划要向东转移,重新作安排。便率领轻骑兵准备在济州渡过黄河。但氽朱仲速已攻下东郡,杨津的计划没有实现,便退回洛阳。普泰元年,在洛阳被杀害。太昌初年,追赠为大将军、太傅、都督、雍州刺史,谥号为孝穆。将要安葬于本乡,朝廷下诏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大儿子杨遁。
杨遁字山才,杨家富贵显赫时,儿子们到二十岁后,便都受到特殊优待;而杨遁性格清静,到了三十岁,才任镇西府主簿。不断升迁至尚书左丞、金紫光禄大夫,也在洛阳被杀。太昌初年,追赠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谥号为恭定。
杨遁的弟弟杨逸,字遵道,有当世之才。入仕任员外散骑恃郎,因功勋赐爵为华阴男。建义初年,庄帝还在河阳,杨逸独自前往拜谒,庄帝特任他为给事黄门侍郎,兼中害舍人。等到朝士们纷纷遭受不测,庄帝更加害怕,下诏让杨逸日夜陪侍,经常在御床前就寝。庄帝曾在半夜对杨逸说:“昨天睁眼只看到一些怪人,幸亏有你在我才略感安慰,”雨经升迁为南秦州刺史,加官为散骑常侍,当时二十九岁,主管一方的刺史中,没有比他更年轻的。因为路途阻隔没有成行,改任光州刺史。当时灾荒连年,杨逸想要用仓库中的粮食赈灾,但管理粮仓的官员害怕获罪不敢开仓。杨逸说:“国家以民为本,民以粮为根,假如因此而获罪,我也甘心情愿。”于是开仓运粮,然后上报说明。右仆射元罗以下,认为公家的粮储不应缺乏,都坚持不同意;尚书令、临淮王元或认为应借贷二万;朝廷下诏贷五万。杨逸运出仓粮后,对于老幼病残无法自救者,又在州府门前煮粥分发,将饿死而被救活的达万人。庄帝听说后认为他做得好。杨逸为政爱民,尤其憎恨豪强猾吏,设置了很多暗探,好事坏事全都清楚。他的州兵到下属郡县办事,都自带粮食,有些人为他们准备了食物,即使在暗房中,也不敢拿出来,都说杨使君有千里眼,岂能瞒得遇他?在州任上政绩更好。
等到他的家人被害,汆朱仲速派人到州府杀害了他。吏民都像自己的亲人遭丧,城乡村落都设斋供奉,一个月之内,到处不断。太昌初年,追赠为都督、豫郢二州刺史,谥号为贞。
杨逸的弟弟杨谧,字遵和,历任员外散骑常侍,因为功劳赐爵位为恒农伯,镇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卫将军。在晋阳,被汆朱兆杀害。太昌初年,追赠为骠骑将军、兖州刺史。杨谧的弟弟杨情,事迹列于后。
杨津的弟弟杨哮,字延季,宽弘敦厚,有文学才能。任武卫将军,加官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庄帝初年,在河阴被害,追赠为仪同三司、雍州刺吏。
杨播一家世代淳朴敦厚,都相互礼让,兄弟之间相待,像父子一样。杨播性格刚毅,杨椿、杨津恭顺谦和,兄弟一早就在厅堂相聚,成天在一起,从不进内房。遇到有好吃的,人不聚齐不动筷子。厅堂之间用帷幔隔开,作为寝息的地方,到晚上就寝,还可互相谈笑。杨椿年老后,曾有一次在别处喝醉了回来,杨津扶他回室内,自己在合门前打盹,以便看杨椿睡得是否安稳。杨椿、杨津年过六十,同时登卜台辅的地位,但杨津仍旧早晚问候,儿侄辈罗列在阶下,杨椿不让就坐,杨津就不敢入座。杨椿每次到附近去,有时太阳偏西还未回家,杨津就不先吃饭;杨椿回来,然后一起吃饭。吃饭前杨津要亲自递送汤匙筷子,先尝味道,杨椿说吃饭,然后开始吃饭。杨津任司空,当时司空府都是自己任用幕僚,有人来找杨津求职,杨津说:“这件事要由我哥哥来裁定,为什么要来问我?”当初,杨津任肆州刺史,杨椿在京城家中,杨津一年四季得到的时新食物,都要人带回去,如果有时未能带回去,就不敢先尝。杨椿每次得到他带来的食物,都会面对食物落泪。兄弟都有孙子,杨椿已有曾孙,年龄十五六岁,杨椿想要为曾孙早娶媳妇,希望得玄孙。从杨昱以下,大多学问高深,当时人没有不钦佩他们的。一家之内,男女上百口人,几代人同灶吃饭,相互间无闲言杂语。北魏以来,只有卢阳乌兄弟和杨播兄弟是这样,当时人没有谁能相比。
汆朱世隆等人将要害杨椿一家,诬陷他谋反,表奏请求逮捕杨氏。节闵帝不同意,世隆坚持要这样,没有办法,这才下诏。世隆夜晚派步骑兵围住杨宅,汆朱天光同一天在华阴收捕杨椿,东西两处,不论老幼都被害,没收了杨家的家财。节闵帝惋惜了很久。
杨惜字遵彦,小名秦王。孩童时候,不会说话,但风度沉着敏捷,出入门户。不曾戏笑。六岁学习史书,十一岁学《诗经》、《周易》,喜好《左氏春秋》。年幼丧母,曾到舅父源子恭家去,子恭招待他,问他读些什么书。回答说:“读《诗经》。”子恭说:“读到《渭阳》篇没有?”杨惜便泣不成声。子恭也对他长叹,因此罢酒。子恭后来对杨津说:“过去总认为秦王不聪明伶俐,从今以后,更应刮目相看。”
杨情一家四世同堂,家门非常兴旺,兄弟同时就学的有三十多人。学馆门前有棵柰树,果子掉在地上,小孩们都去争捡,只有杨惜一人默然独坐。他的小叔父杨啤正好来学馆,见到这种情形,大为嗟叹。回头对门客们说:“这孩子恬静和睦,有我家的家风。”宅园内有一片茂盛的竹林,便为杨惜在竹林边另修了一个居室,让他一个人住,经常用铜盘盛了好菜供给他吃。并以此督促勉励孩子们说:“你们如果像遵彦那样谨慎,自然也可以得到竹林别室、铜盘盛的美味肉食。”杨情的堂兄黄门侍郎杨昱对他特别器重,曾对人说:“这孩子乳齿还没掉,已是我家的骏马,十年之后,应在千里外去寻找了。”杨昱曾与十多人一起吟诗,杨惜看一遍便能背诵,没有一点遣漏。等到长大,善清谈,音声动听,风神俊悟,仪表堂堂,士人看到,人人肃然起敬,有识之士都认为他前程远大。
正光年间,随父亲去并州,性格生来恬静,又喜好山水,便到晋阳西面的县瓮山读书。孝昌初年,杨津任定州刺史,杨倍也随父亲去了定州。因为军功任用为羽林监,赐爵位为魏昌男,没有接受。等到中山被杜洛周攻陷,全家人被囚禁。没过多久,洛周被消灭,又落入葛荣手中。葛荣想将女儿嫁给他,又逼迫他任伪职,杨倍推托说有病,悄悄口含许多牛血,在案人面前吐出,又假装不能说话。葛荣信以为真,这才罢休。永安初年,回洛阳,任命为通直散骑侍郎,年纪十八岁。
元颢攻入浴阳的时候,杨情的堂兄杨侃任北中郎将,镇守河梁。杨惜正好去杨侃那儿,又赶上皇上出奔,夜间渡黄河。杨侃虽然迎接护送皇上向北渡过了黄河,但自己却悄悄南逃,杨惜坚决劝阻住了他,于是一同护送皇上到建州。任命为通直散骑常侍。杨惜因为战乱不止,决心退隐避世,便称病辞谢,和友人中直侍郎河闻人邢邵在嵩山隐居。
等到庄帝诛杀了汆朱荣,他的堂兄杨侃参预大事,朝廷任命他的父亲杨津为并州刺史、北道大行台,杨情随父赴任。有个叫杨宽的邯郫人,声称为节义而跟随杨津赴并州,杨情请求父亲接受。不久孝庄帝去世,杨倍这时正要回京城去,走到邯郸,经过杨宽的家,被杨宽抓住。送到相州,见刺史刘诞。刘诞因为杨惜家是著名的大家族功德盛大,对杨倍十分惋惜,交给长史慕容白泽看管。派队主巩荣贵押解去洛阳,走到安阳亭的时候,杨惜对荣贵说:“我家世代都是忠臣,对魏一片忠诚,现家亡国破,竟落到这般地步。虽说我现在是囚犯,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君父的仇人!如能给我一根绳索让我自己吊死,您再把我的首级送上去,那将是您的恩德。”荣贵对他十分同情,便和他逃亡了。杨倍便去投奔高昂兄弟。
已经逃窜躲藏了几年,正碰上齐神武到信都,于是便到齐神武的军营递上名片拜访,立即受到接见,杨情歌颂齐神武振兴国家的功德,陈诉自己家庭的灾祸,言辞哀切而激烈,涕泪纵横。齐神武也为之动容,当即任命他为行台郎中。向南进攻邺城,经过杨宽的村庄,杨宽到马前叩头请罪。杨情对他说:“人不知恩义,也是人之常情。我不记恨你,你不必为此惊恐。”当时邺城还未攻下,齐神武命杨情写篇祭天文,柴火刚熄邺城便攻下。因此升任大行台右丞。当时北齐的霸业刚开始,军国事务非常繁多,文书告示都出白杨惜和崔怀之手。
因为家庭遭难,杨悟总是以居丧的礼节生活,所食的食物只有盐和米,过于悲伤以致瘦得皮包骨。神武哀怜他,经常开导安慰他。等到韩陵之战时,杨惜每次都在前面冲锋陷阵。朋友同僚都奇怪地叹异说:“杨情是一名书生,现在一下子成了一位武士,孔子说仁者必有勇,肴来一点不假。”很快,上表请求解职回乡安葬遇害的亲属,一家人中,追赠为太师、太傅、丞相、大将军的雨人,太尉、录尚书及尚书令的三人,仆射、尚书的五人,刺史、太守的二十多人,追赠之多,自古至今没有人能比。等到丧柩启运的时候,送丧的仪仗护卫达二十多里长,参加葬礼的达万人。当天,天气极冷,寒风大雪,杨惜光脚徒步号哭,看到的人没有不哀痛的。后来被征召到晋阳,仍旧任原职。
杨惜的堂兄幼卿任岐州刺史,因为直言进谏违背了皇上的旨意被杀。杨情听说后又悲又怕,因哀恸而引发疾病,后来匆匆赶往雁门的温泉去疗疾。郭季一向嫉妒杨情的才能,便趁机写信去恐吓他说,高欢准备把你送到皇上那儿去,还劝他逃亡。杨情便将衣帽丢在水边,好像自己已投河自尽的样子。隐姓换名,自称叫刘士安,进入嵩山,与和尚昙谟征等人隐居而销声匿迹。又暗中到光州,趁机东到田横岛,靠讲学为生,海边一带称他为刘先生。太守王元景暗中保护他。
齐神武知道杨倍还活着,派杨情的堂兄宝猗带上书信去安慰晓谕,同时派光州刺史奚思业下令查访,按礼节遣送。神武见到杨情很高兴,任命为太原公开府司马,改任长史,又升为大行台右丞,封为华阴县侯,升任给事黄门侍郎,把自己的妾生的女儿嫁给了他。又兼任散骑常侍,任出使梁朝的主使。行至稿㥮,州城内有杨惜家早先修的佛寺。到静室礼拜,见到他父亲的塑像,悲痛大哭,呕了好几升血,因此发病无法出使,躺在病榻上回到邺城。过了很久,以本官兼任尚书吏部郎中。武定末年,因为名望才干,破格提升为吏部尚书,加官侍中、卫将军,侍学和典选的职务依旧。
天保初年,以原有官职兼太子少傅,另封为阳夏县男。又下诏监太史,升任尚书右仆射。娶太原长公主为妻,公主就是北魏孝静帝的皇后。正碰上有野鹦集栖在他的屋上,又任命为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改对为华山郡公。九年,改任尚书令,又任命为特进、骠骑大将军。十年,封为开封王。文宣帝去世,百官无人掉泪,杨倍悲痛欲绝。济南王继位,对他更信任待遇更高,朝廷的典章国家的法令,都由他一人起草。忠心公正,无人不赞同。干明元年二月,被孝昭帝所杀,当时五十岁。天统末年,追赠为司空公。
杨恬出身贵族公子,很早已有声誉,风度鉴识,被朝廷内外称道。一家人遇害,仅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以及侄孙女还幸存,他抚养孤儿幼女,和颜悦色,一切都出于仁厚。重视名分情义,不看重财物,前后所受的赏赐,都分给亲友族人。所有堂弟侄儿几十人,都依靠他生活。不断遭受灾祸,经历艰难,哪怕是一顿钣的恩惠,一定会重予报答;即使是生死怨仇,也会不予追究。掌管选举官员二十多年,把奖掖提拔人才当成自己的任务。但取入主要依据言貌,经常招致非难,人们认为杨悟用人,就像贫士去买瓜,选个头大的。杨惜听到这话,并不放在心上。他聪敏记忆力强,见面不忘,每次召唤人,有时仅称姓,有时仅称名,没有叫错的。后来有个应选的人叫鲁漫汉,说是因为自己其貌不扬地位低,祇有他一个人不被认识。杨惜说:“你上次在元子思的坊问骑着秃尾草驴,见到我也不肯下来,用方形的酒面遮面,我怎会不认识你呢?”漫汉惊讶叹服。杨情又调侃他说:“名用来定形体,漫漠这名字真是一点不假。”又让吏人唤人名,吏人错把卢士深读成了士琛。士深自己出来更正,杨惜说:“卢郎润朗,所以被比作了玉。”
自从娶了公主以后,身穿紫罗袍、金镂大带,遇到李庶,自己感到十分羞耻,对李庶说:“我的这身衣服,都是内廷制做的,现在见到你,怎能不感到惭愧。”
等到他身居宰相之位,管理各种重要事务,千头万绪,神智从役感到困乏。从天保五年之后,天子没有德行,维持时局匡救国家,实在有赖于他。每次皇帝上朝,公卿百官拜受政令,杨惜发号施今,宣读诏书,辞气温雅,神情风发,百官察言观色,人人肃然起敬。自从身居高位,谢绝私交。轻财货,重仁义,先后所受的赏赐,积聚累计数万,全都分散给亲族,架筐之内,只有数千卷害。太保、平原王隆之和杨惜住宅相近,杨情看到隆之家门外有几个富贵胡人,便对身边的人说:“我的门前幸好没有这种人。”性格周密谨慎,总像做得不够谨慎,每次接受命令,都要惶恐不安。
文宣临终,因为常山王、长广王地位逼近幼嗣,对身后之事非常忧虑。杨情与尚书左仆射平秦王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子默受文宣的遗诏,给幼主辅政,都因为常山、长广二王威势名望过重,对二王有猜忌之心。当初在晋阳,因为文宣的灵柩还停留没有启运,幼主居丧,朝臣议论让常山王住在东馆,要上奏的事都先由常山王决定,二十天后又停止了。又准备让常山王随文宣的灵柩到邺都去,留下长广王镇守晋阳。执政又犹豫变卦了,常山、长广二王都一同到了邺都。燕子献设下一条计策,想要将太皇太后移居北宫,让皇太后执政。又从天保八年以来,爵位赏赐太滥,到这时,杨情首先自己上表解除了自己的开封王,那些无功蒙受恩宠的人都随之遭黜免。因此那些失意的投机分子便都归附于常山、长广二王。高归彦最初虽然和杨情他们同心,此后不久就反对他们,把他们疏远猜忌二王的事,全都报告了二王。可朱浑天和又经常说:“如果不杀了二王,幼主自然没有安全的可能。”宋钦道当面上奏幼主,说二王的权威过重,应该及早除掉。幼主不同意说:“可以和令公一起详细商议这件事。”杨情等人商议要让二王出朝去任州刺史,但认为幼主过于仁慈,恐怕不会同意奏请,便把这些都向皇太后启奏,说明事关国家安危。皇太后有一位宫人叫李昌仪,是北豫州刺史高仲密的妻子,受仲密罪案的牵累被判进官。太后因为对高仲密有同宗之情,对她很亲爱。太后便把杨情他们的启奏给她看了,昌仪却暗中告诉了太皇太后。杨惜等人又商议不能让二王一同幽朝任刺史,就上奏委派长广王为大司马、并州刺史,常山王为太师、录尚书事。等到常山、长广二王任命的那天,在尚书省与百官举行盛大集会,杨惜等人都将赴会。子默阻止他说:“事情有时会出乎意料,不可贸然前往。”杨惜说:“我们以一片诚心报国,岂有常山王的授职仪式,宰辅不出席的道理?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长广王一早便安排了数十名家丁在录尚书后室,并和多名赴宴的贵族勋戚相约,告知那些贵戚后裔,行酒到杨情等人的时候,我们每人都劝他喝雨杯,杨情一定会起来辞谢,我喊一遍“拿起酒”,二遍“拿起酒”,第三遍我叫“为什么不拿起来”?你们就上去将他拿下。等到宴会上果然如此。杨恬大声说:“各位王爷要谋反,你们想要杀害忠良吗?我们推尊天子,削弱诸侯,赤心报国,不应像这样对待我。”常山王想缓和下来,长广王说:“不行。”结果杨情与天和、钦道等人都被拳杖乱打,打得头破血流,每个人都被十个人扭住。二王又派薛孤延、康买去尚药局抓住了郑子默。子默说:“不听我的劝告,以至于落到这个结果,这是命该如此!”
二王率领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簇拥着杨情等人乱冲进云龙门。碰见都督叱利骚,二王招呼他不肯进来,便派骑士去把他杀了。开府成休宁守住门不准进,归彦劝导才开门,就进去了。把杨恬等人送到御座前。长广王和归彦在朱华门外。太皇太后来到昭阳殿,太后和幼帝站在两边。常山王用砖敲头,继而上前说:“下臣和陛下是骨肉相连。杨情等人想要专权,自己作威作福,从王公大人以下的百官,人人屏声凝气,和他们唇齿相依,以致形成了内乱。如果不及早除去他们,一定会成为国家的祸害。下臣和长广王高湛等人认为这是事关国家安危的大事,贺拔仁、斛律金等爱惜献皇帝的基业,我们一起抓住杨惜等人,带进宫来,不敢擅自杀他们。我们几个自作主张,罪该万死。”幼主当时默不作声,领军刘桃枝一伙人在守卫,拔刀向上看着,幼主不敢正视。太皇太后命令撤下兵仗无人听从,又厉声说:“你们这些奴才现在该砍头!”这才撤下去。便问杨倍在哪儿,贺拔仁说:“一只眼睛已被打掉了。”太皇太后伤心地说:“杨情手无缚鸡之力,留着他位唤不好吗?”便责怪幼主说:“这帮心怀不轨的家伙,要杀我两个儿子,再进而杀我。你为什么放纵他们?”幼主还是不敢说话。太皇太后发怒而又悲伤,王公们人人都哭了。太皇太后说:“岂能让我们母子受一个汉人老婆子的编排。”太后下拜谢罪。常山王不停地叩头。太皇太后对幼主说:“为什么不安慰你的两个叔叔?”幼主这才说:“天子我也不敢望叔父的怜惜,怎么还会怜惜这般汉人!但愿放过侄儿的性命,侄儿自己下殿去,这般人随叔父俩怎么处理。”于是将杨情等人全都杀了。长广王因为子默从前曾说自己的坏话,写诏书,所以先拔下他的舌头,砍下他的手。
太皇太后亲自参加杨惜的丧礼,哭着说:“杨郎一片忠心却招来罪祸。”用皇宫的金子为他做了一只假眼,亲手安进杨惜的眼眶内,说:“这是表达我一点心意。”常山王也后悔杀了他。早先流传的童谣说:“白羊头上的毛要掉光,黑公羊头上要生角。”又说:“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要远离我道,不远离我道就打你的脑。”又说:“阿么姑是灾祸;道人姑夫要死。”羊是指杨情,“角”字是“用”和“刀”的合写,“道人”是北魏废帝的小名,太原公主曾出家为尼,所以称为“阿么姑”,杨恬、子献、天和都娶帝姑为妻,所以称为“道人姑夫”。
于是便以幼主的命令,下诏判杨情等人的罪,对他们罪行的责罚仅限于本人,家属不予问罪。不久又查抄他们五家的家产,王晞坚决谏阻,便将各家没籍一个儿子的一支,小孩全杀死,兄弟都削职为民。
杨惜死后,便让中书令赵彦深代总理事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下对人说:“想要到千里之外去,但却杀掉千里马而去骑跛腿的驴,实在太可悲了。”杨惜所写的诗赋表奏书信文论很多,被杀后都散失了,他的门生收集所得到的有一万多字。
燕子献字季则,是广漠下洛人。小时候相面的人对他说:“将在胡地、代郡服徭役,在齐、趟地区富贵。”后来遇到周文帝在关中开创大业,被任用为典签,奉命出使到蠕蠕去。子献想要应验看相人的预言,来投奔北齐。齐神武见到他非常高兴。神式早先收养韩长鸾的小姑为养女,这就是阳翟公主,便将她嫁给了子献,受到了很好的礼遇。文宣帝的时候,官职升至侍中。济南王即位,更加受到重用,任命为尚书右仆射。子献一向力气大,头发稀少,当他被抓捕狼狈逃走的时候,扒开众人跳出尚书省门,斛律光追赶而抓住了他。子献叹息说:“大丈夫为自己安排后路迟了,以致落到这种地步!”天统五年,追赠为司空。天和的事迹见他的哥哥可朱浑元传。
郑颐字子默,是彭城人。他的高祖父郑据,是魏朝的彭城太守,从荣阳迁到了彭城。郑颐聪明敏捷略懂文辞,但却邪佞而品性不端。早先任太原公的东合祭酒。天保年间,逐渐升迁到中书侍郎的职值。和宋钦道的关系特别亲密,钦道总是把他当成老师那样侍奉。杨惜刚开始瞧不起宋、郑二人,对他们不以礼相待。不久宋、郑二人自己结交皇帝,逐渐控制不住。钦道原先和济南王十分亲昵,互相招引,无所不谈。干明初年,任命为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宋、郑二人的权位将要与杨惜相等。杨情被害的时候,邢子才流着泪说:“杨情虽是一位君子,死时遣憾的是没有一个好伴。”郑颐后来与杨惜一同被下诏追赠为殿中尚书、广州刺史。郑颐的弟弟郑抗,字子信,有文学才能。武平末年,兼任左右郎中,待诏文林馆。
杨敷字文衍,是杨播的族孙。他的高祖父杨晖,是洛州刺史,追赠爵号为恒农公,谥号为简。曾祖父杨恩,任河间太守。祖父杨钧,学识广博记忆力强,很有办事才干,官位至七兵尚书、北道行台、恒州刺史、怀朔镇将,追赠为侍中、司空公,追封爵号为临贞县伯,谥号为恭。父亲杨喧,字宣和,性情通达爽朗,记忆力强有学识。任谏议大夫,以别将的身份跟随广阳王元深征讨葛荣,被害,追赠为殿中尚书、华州刺史。
杨敷从小有志气操守,守信用,人们很敬慕他。北魏建义初年,继承祖父杨钧的爵位为临贞县伯。逐渐升迁至廷尉少卿,判案以公平着称。北周孝闵帝登基,晋封爵位为侯。天和年问,任洽州刺史,进爵为公。北齐将领段孝先率部众来侵犯,州城陷落被擒获。北齐人要重用他,杨敷不肯屈服,结果因忧愤在北齐的邺都去世。儿子杨素。
杨素字处道,从小落拓不羁有远大的志向,不拘小节。当时人多不了解他,只有他的堂祖父杨宽对他感到非常奇异,总对儿孙们说:“杨素超群绝伦,是非常的人才,不是你们逭帮人所能赶得上的。”后来与安定人牛弘志趣相投一起学习,研读不知疲倦,博学多通。擅长写文章,工于草隶书法,对占卜之术也很留心。胡须美,有一副英雄的仪表。
北周的大冢宰宇文护引用他为中外记室,改任礼曹,加官大都督。周武帝亲自总理国政,杨素因为自己的父亲陷落于北齐,没有获得朝命,上表申诉,至于多次。武帝非常生气,命令左右推出去斩首。杨素又说:“我事奉无道的昏君,死也是必然的。”武帝醒悟了他的话外之意,追赠杨敷为使持节、大将军、谯广复三州刺史,谥号为忠壮。任命杨素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逐渐受到礼遇。经常让他起草韶书,下笔立就,文采义理都很好。武帝赞赏说:“你好好努力,不怕得不到富贵。”杨素随声回答说:“我只怕富贵来逼我,我无意去求富贵。”
等到平定北齐之战时,杨素请求率领部下担任先锋,武帝同意了,赐给他竹策说:“我准备大规模进军,所以把竹策赐给你。”跟随齐王宇文宪与北齐人在河阴交战,因战功分封为清河县子,授司城大夫之职。又跟随宇文宪攻下晋州,率兵驻扎在鸡栖原。北齐皇帝率领犬军来到,宇文宪害怕,夜间逃走了,被北齐兵追击,部队大都败散。杨素与十几名勇将苦战,宇文宪这才逃脱。北齐平定后,加官上开府,改封为成安县公。不久跟随王轨在吕梁打败陈朝的将领昊明彻,代理东楚州刺史事。封弟弟杨慎为义安侯。陈朝的将领樊毅在泗口修筑城堡,杨素打跑了他,铲平了樊毅修筑的城堡。宣帝继位,继承父亲爵位临贞县公,让弟弟杨约为安成公。不久跟随韦孝宽巡视淮南。
等到隋文帝任丞相,杨素亲密地和他结交,隋文帝非常器重他,任用他为汴州刺史。走到洛阳,碰上尉迟迥作乱,荣州刺史宇文胄占据武牢关响应,杨素无法前进。隋文帝任命杨素为大将军,进攻打败了宇文冑。改任徐州总管,官位柱国,封清河郡公,让弟弟杨岳为临贞公。等到隋文帝接受禅位,加官为上柱国,任命为御史大夫。他的妻子郑氏生性嫉妒强悍,杨素生气地说:“我如果作天子,你一定作不了皇后。”郑氏把这话上奏,因此被免职。
皇上正要攻取江南。此前杨素向朝廷进献攻取陈朝的计策,不久,便任命为信州总管,赏赐给他百万钱、干段锦、两百匹马赴任。杨素居住在永安,制造大战舰,名叫五牙,上面起五层楼台,高达一百多尺,前后左右设置六只大桨,总共高一百五十尺,可容纳战士八百人,上面树起旗帜。稍小的舰叫黄龙,可安置百余名士兵。此外平乘、舴艋之类的船只数量不一。等到大规模攻陈,任命杨素为行军元帅,率舰队开往三殃。行到流头滩时,陈朝的将领戚欣以青龙舰一百多艘守卫狼尾滩,以遏制隋军的进路。这个地方险峻陡峭,将领们都感到害怕。杨素说:“胜败全在这一仗了,如果白天行船下去,对方一定会发现我们,滩头水流迅急,船不能随人操纵,那么我们就会失去控制。”于是在夜间发动袭击。杨素亲自率领十艘黄龙舰,士兵街枚出击;派遣开府王长袭从南岸进攻戚欣的别营;命令大将军刘仁恩奔赴白沙北岸。筹到天亮时赶到,进攻陈军,戚欣失败。俘虏了他的士兵,安慰之后遣散,对民众没有丝毫侵犯,陈国的百姓非常高兴。杨素率领水军东下,船舰浮满了江面,旌旗蔽日。杨素坐在平乘大船上,容貌雄伟,陈国人远远望见他,恐惧地说:“清河公就是江神。”
陈国的南康内史吕仲肃驻守岐亭,正面扼守江峡,在北岸绕山岩加三条铁锁,横截住长江上游,用来遏制战船。杨素和仁恩一起登上陆地同时进攻,首先攻下栅营,仲肃的部队夜间崩溃,杨素慢慢地去掉陈军安置的铁锁。仲肃又占据了剂州江上的延洲,杨素派遣巴蛋的士兵几千人,乘四艘五牙战舰,用樯竿捣破敌人十余战舰,结果把陈军打得大败,仲肃独自逃脱。陈国国君派遣他的信州刺史顾觉镇守安蜀城,荆州刺史陈纪镇守公安,他们都闻风而逃。巴陵以东的地方,没有人敢于守卫。湘州刺史岳阳王陈叔慎请求投降。杨素下到汉口,和秦孝王会师,这才返回。任命为荆州总管,升爵位为郢国公,以长寿县千户的贡赋为食梂;以他的儿子玄感为仪同三司,玄奖为清河郡公;赐给他织物一万段,粟一万石,加上金银宝物;又赐给他陈国国君的妹妹、女妓十四人。杨素上书说:“里名胜母,曾子不进去,敌国王谊先前也曾被分封于郢,我不愿与他相同。”因此改封为越国公。随即被任命为纳言,改任肉史令。
不久江南人李棱等人叛乱,任命杨素为行军总管前往讨伐。隋文帝命令平定叛乱的时候,男子全都杀掉,妇女赏赐士兵,在阵地上俘虏的按贱隶处理。敌朱莫问自称南徐州刺史,率大军占据京口。杨素的水军从杨子津进入,进攻打败了他。晋陵人顾世兴自称太守,和他的都督鲍迁等人又来迎战,杨素迎面进攻将他们打败,抓住了鲍迁,俘虏三千多人。进攻无锡的叛军首领叶皓,又平定了他。昊郡的沈玄侩、沈杰等率兵围攻苏州,刺史皇甫绩多次进攻没有成功,杨素率部队去支持他。玄怆势力抵挡不住,逃奔南沙首领陆孟孙。杨素在松江进攻孟孙,把他打得大败,活捉了孟孙、玄侩。黝、歙雨地的首领沈雪、沈能依据营栅坚守,杨素又攻下了它。
江淅一带的高智慧自称柬扬州刺史,昊州总管五原公元契镇守会稽,向兵力强盛的高智慧投降。智慧把投降者全都杀了,元契也自杀。智慧有一千多艘战舰,驻扎在险要地方,兵力很强。杨素进攻他,从早晨打到午后,苦战打败了他。智慧逃到海上。跟踪追击,从余姚入海开往永嘉。智慧前来抵抗,杨素进攻打退了他。敌首领汪文进自称天子,占据柬阳,委任他的部下蔡道人为司空,守卫乐安。杨素前往讨伐,全部平定了他们。又打败了永嘉的叛军首领边耋彻。因此步行取道向天台进发,指向临海郡,追捕逃窜的敌军,前后作战一百多次,智慧退守闲越。隋文帝因为杨素长久劳顿在外,下诏令他乘驿站快马入朝,给他的儿子玄感加官上开府,赏赐彩缎八干段。杨素因为残余敌军尚未消灭,恐成后患,又请求前往。下诏任命杨素为元帅,再乘驿站快马到会稽。
在这之前,泉州人王国庆,是南安的豪门大族,杀了刺史刘弘,占据州城作乱。自认为海路难行,不是北方人所能习惯的,不设置防守部队。杨素泛海忽然赶到,国庆仓皇逃窜,放弃州城逃跑。杨素分派各路将领,水陆两路追捕。当时南海先已有五六百户人家,漂流在水上逃亡,号称为游艇子,智慧、国庆想去投奔他们。杨素便暗中派人去游说国庆,让他杀了智慧来立功赎罪。国庆便在泉州将智慧杀了。其余的小股敌军全都投降,江南完全平定。隋文帝派左领军将军独孤陀到浚仪迎接犒劳。等到达京城,问候的人接连不断。任命杨素的儿子玄奖为仪同,赐给四十斤黄金,另加银瓶,瓶里装满金钱,缣三千段、马二百匹、羊三干头、田一百顷、宅院一座。
代替苏威为尚书右仆射,和高颁两人专管朝政。杨素生性粗疏而善辩,心中清楚高下之分,朝中的权贵们,杨素最推崇高颁,敬重牛弘,礼尊薛道衡;很轻视苏威。其它的朝臣,很多都受他的凌辱。他的才能风度,比高显要强;但是在忠心为国,平允待人接物,体现出宰相的见识器量方面,比高颖则相差很远。
不久令杨素监督营造仁寿宫,杨素便夷平大山填起山谷,督工非常严酷,作工的入大多累死,宫旁经常能听到冤鬼的哭声。等到官苑修成,皇帝令高颖前往视察,桌奏说修得过分华丽,耗损了太多的人力物力。皇帝不高兴。杨素害怕,就到北门去启奏独孤皇后说:“帝王的成规都修有离宫别馆,现在天下太平,造一宫殿不能算铺张浪费。”皇后用这道理劝说皇帝,皇帝便消除了心中的不悦。因而赐给他一百万钱、绵绢三干段。
开皇十八年,突厥达头可汗侵犯边塞,任命杨素为霞州道行军总管,出塞征讨,赐给物二干段、黄金一百斤。在此之前各路将领和少数民族交战,总担心少数民族的骑兵冲击,都要用战车和步骑兵相掺杂,和鹿角作成方阵,骑兵安置在方阵中间。杨素说:“这是坚守的方法。”因此完全放弃了原先的方法,命令各军成骑兵阵式。达头听说后,非常高兴,认为这是天赐良机,下马对天拜谢,率领精锐骑兵十多万人赶到。杨素奋起攻打,把敌人打得大败,达头身受重伤逃走,部众号哭着离去。朝廷下诏书赐给他缣两万匹和万钉宝带,给他的儿子玄感加官大将军,玄奖、玄纵、积善都加官上仪同。
杨素很有权术谋略,看准时机进擎,变化无穷,但大致上治军严整,有违犯军令的,立即斩首无赦。每次临战前,都要找人的过失然后杀掉,多的时候一百多人,少的时候也有几十人,流血都洒满了面前,他仍有说有笑。等到开始交战,先命一二百人冲向敌人,战死就算了,如没有战死退回,不问人数多少,全都杀掉;再命令二百人重新进攻,退回按老办法处理。将士们腿都发颤,有必死的决心,因而战无不胜,被称为名将。杨素当时富贵宠幸,他的意见没有人不听从,那些跟随他征战的人,一点功劳也要受到奖赏。至于其它将领,即使有大功,也大多被文官斥退。所以杨素虽然严酷残忍,将士也还是愿意跟随他。
开皇二十年,晋王杨广任灵、朔道行军元帅,杨素任长史,晋王卑下谦恭地交结杨素。他能做太子,就是因为杨素的谋划。仁寿初年,代替高颖任尚书左仆射,赏赐良马十匹、牝马二百匹、奴婢一百。这一年,任命杨素为行军元帅,到云中郡外去攻打突厥,连续取胜。突厥逃跑,追到天黑后追上了。准备重新开战,恐怕敌人逃逸,命令自己的骑兵稍微后退,亲自率领雨队骑兵和两名突厥降兵和突厥队伍并肩而行,突厥人没有发觉。等到他们还没扎好营的时候,杨素催促后面的骑兵突然袭击,把突厥打得大败。从此以后突厥人远逃,沙漠之南不再是夷人的地盘。因为功劳晋升他的儿子玄感为柱国,玄纵为淮南郡公,赏物两万段。
等到献皇后去世,皇后陵墓的规模制度大多出白杨素。皇帝认为他做得好,下韶书说:“国君是元首,大臣则像股肱,共同治理百姓,在道理上是一体的。上柱国、尚书左仆射、仁寿宫大监、越国公杨素,志向弘大,见识清明深远,胸怀辅佐国政的谋略,很有治理国家的才干。大隋开创基业,霸业刚刚开始,接受委派,受命出兵,擒拿剪除首恶,一举平定了虢、郑。几次接受朝命,前往江南征战;经常禀奉军令,长驱进入边塞荒漠。向南则昊越的叛乱被肃清,往北则突厥边夷被扫平。自从居宰辅之位,参预国家大事,在朝堂上言行端正,直言进谏无所隐讳。论文则才华横溢,论武则奇谋不断,能文能武,听命立功。处理事务,日夜不倦。献皇后忽然永别六宫,远行的日子已到,茔墓安葬之事,委托杨素经营。葬事要依照礼仪,只要占卜山水适宜就行,至于吉凶,并不由此决定。杨素一向忠心事奉君主,专心报效国家,希望能使世间和阴问都平安,永保国家万代。阴阳之书,圣人所作,祸福的道理,应该特别审慎。于是跑遍了山川平原,亲自占卜考察,希望求得大吉大利,孜孜不倦。终于找到了神山福地,营造山陵。论杨素的心意,极为忠孝,可与平定戎寇,比其功业,如果不加以表彰奖赏,怎能鼓励这种行为?可以另外分封他的一个儿于义康郡公、食邑万户,子子孙孙继承,其余的官爵依旧。”同时赐给田三十顷、一万匹绢、一万石米;金钵一个,装满金子;银钵一个,装满珠子;还有五百匹绫锦。
这时杨素的尊贵宠幸一天比一天隆盛。他的弟弟杨约、叔父文思、弟弟杨纪以及族叔杨异都是尚书、列卿,儿子辈没有汗马功劳,官位都是柱国、刺史。家僮达数千人,后房穿绫罗绸缎的妓妾敷以干计,高楼宅院华丽奢侈,规模和皇宫差不多。有一位叫鲍亨的善于写文章,殷冑擅长草书隶书,雨人都是江南的文人,因参预高智慧的叛乱被役籍为奴。亲戚部下,都身居显要地位。杨家的兴盛自古少有。炀帝初为太子,猜忌蜀王杨秀,和杨素密谋,捏造他的罪状,后来竟将他废除贬黜。朝臣中有违抗他意旨的,即使像贺若弼、史万岁、李纲、柳或等人那样忠心报国,杨素都要暗地中伤他。如果依附他或属于他的亲戚,即使没有一点才干,也一定会提拔重用。朝中之人大都如此,没有不畏惧攀附他的。仅有兵部尚书柳述,因为是皇帝的女婿,多次在皇帝面前当面驳斥杨素;大理卿梁毗,上表论述杨素作威作福。皇帝逐渐疏远猜忌他,后来借机下诏令说:“仆射,是国家的宰相,不能亲自处理日常小事,只需要三五天去一次尚书省议论大事。”表面上对他表示优待尊崇,实际则是削他的职权,一直到仁寿末年,都不再全权负责尚书省的事务。皇帝赐王公以下射艺,杨素射中的箭最多,皇帝亲手把外国贡献的价值连城的金精盘赏赐给他。四年,随从皇帝游仁寿宫,宴会赏赐多次。
等到皇帝病重,杨素和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等人入宫侍候皇帝。这时皇太子入居大宝殿,担心皇帝死去,必须预先防备安排,便亲手写了书信,密封送出去问杨素。杨素分条列出事项,以报告太子。宫人暗中把信送给了皇帝,皇帝看后十分气愤。皇帝宠幸的陈贵人又对皇帝说太子无礼。皇帝于是发怒,准备召见被废为庶人的皇子杨勇。太子找杨素商议,杨素假托诏令追回东官兵士帖呈送台宿卫,宫门的进出,由宇文述、郭衍两人指挥管理。又命令张衡进宫为皇帝看病。皇帝就在这一天去世,因此对这件事有很多不同的说法。
正遇上汉王杨谅反叛,派茹茹天保前往东蒲州,烧断了黄河上的河桥,又派王躺子合力拒守。杨素率领丑千轻骑兵去袭击,悄悄地在渭水口上夜渡,等到天亮发动进攻,天保被打败,驰子害怕,献上城投降。有诏书召杨素回京。当初杨素准备出发,估计很快打败敌人,都和他估计的相同。皇帝因此任命杨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征讨杨谅。当时晋、绛、吕三州都是杨谅的州将守备,杨素各派两千人去牵制。杨谅派遣赵子开率十多万人,隔断了道路,驻扎在高壁,布战阵五十里。杨素命令将领们率兵对峙,自己带奇兵深入霍山,攀登悬崖绝谷前进,直逼杨谅的大营,一战而把他打败。杨谅任命的介州刺史梁修罗驻扎在介休,听说杨素来了,害怕,丢下城池逃跑。进军到达清源,离并州三十里,杨谅率领他的将领王世宗、赵子开、萧摩诃等人前来抵抗,又打败了他们,活捉了萧摩诃。杨谅撤退保守并州,杨素进军围攻,杨谅没有退路而投降,他的余党全都平定。皇帝派杨素的弟弟修武公杨约带来手诏慰劳杨素,杨素上表表示感谢。当月,回到京城。侍从皇帝巡幸洛阳,以杨素兼任营造东京大监。因为平定杨谅的功劳,任命他的儿子万石、仁行、侄子玄挺都为仪同三司,赏赐给他织物五万段、绫罗绸缎一千匹、杨谅的妓妾二十人。炀帝大业元年,升任尚书令,赐给他东京的豪华住宅一座、织物两千段,不久任命为太子太师,其它的官职依旧。先后赏赐的财物无法计算。第二年,任命为司徒,改封为楚公,真正食禄二千五百户。这一年病逝,谥号为量亟,追赠为光禄大夫、太尉公、弘农河东绛郡临汾文城河内汲郡长平上党西河十郡太守,供给辊辕车、班剑三十人、前后二部羽葆鼓吹、粟麦五千石、织物五千段,鸿胪卿监护丧事。炀帝又下韶为杨素立碑,以表彰他的功德。杨素曾写了一首七百字的五言诗赠送给番州刺史薛道衡,词气挺拔,韵律秀美,是一代杰作。役过多久就死了。道衡叹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逭就是啊!”杨素有文集十卷。
杨素虽然有策立皇帝的功劳,以及平定杨谅的功勋,却特别被炀帝猜忌,表面上显出特殊礼遇,内心根本没有感情。大史说楚地的分野显出有大丧事的天象,便改封杨素为楚国公。病重的时候,炀帝经常令名医为他看病,赐给他上等的药物,但却暗中问医生,总担心杨素不死。杨素知道自己的名誉地位都到了顶点,不肯服药,也不调养保重。经常对弟弟杨约说:“我难道还需要再活下去吗?”
杨素贪钱财,营求产业,东西两京的住宅奢侈华丽,早晨拆了晚上修复,不断地修缮,以致各地城市,他的店铺住宅水碓田地达千百处。当时人因此而看不起他。儿子玄感。
玄感大器晚成,人们多说他痴呆,只有杨素经常对亲近的人们说:“这孩子不痴。”等到他长大,须发丰美,仪表英俊,喜好读书,会骑马射箭。二十岁时,因为父亲的军功官位至柱国,与他的父亲同属第二品,朝中集会站在同列。后来文帝命令玄感降一等,玄感下拜感谢说:“想不到陛下这样宠爱我,允许我在朝廷中表示内心的尊敬。”刚任郢州刺史,到任暗中派出耳目,考察长吏们的才能高低,一点小事也清清楚楚,官吏仆人都敬佩服从,全称赞他的才能。后来改任宋州刺史,遇父亲去世离职。一年多后,任鸿胪卿,继承爵位楚公,升迁为礼部尚书。性格虽然倨傲,但爱好看重文士,全国著名的文士多投奔他的门下。
后来看到朝中日益紊乱,皇帝又对大臣的猜忌一天比一天重,心中自觉不安,于是和弟弟们暗中谋划废黜炀帝立秦王杨浩。等到跟随出征吐谷浑,返回到达斗拔谷,当时随从的官员都狼狈不堪,玄感想要袭击行官。他的叔父杨慎说:“人心还是一致的,国家也没有乱兆,不能妄动。”玄感便停下来。当时炀帝喜欢征伐,玄感想建立威名,暗中请求要带兵打仗,把想法告诉了兵部尚书段文振。段文振又把这件事告诉了炀帝,炀帝赞赏他,对群臣说:“将门出虎于,真是不假啊。”因此赏给他织物一千段,礼节待遇一天比一天高,经常参预朝政。
炀帝征伐辽东,命令玄感在黎阳督运,便和武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人密谋,不按时进发。炀帝派使者逼问催促,玄感扬言说:“水路强盗多,不能分开发运。”他的弟弟武贲郎将玄纵、鹰扬郎将万石也都跟从皇帝巡幸辽东,玄感暗中派人招他们。当时来护儿率水军从柬莱出发,准备驶进海洋去平壤城,军队还未出发。玄感没有办法发动军队,便派家奴伪装成使者,从东方过来,谎称来护儿延误军期而谋反。玄感因此进入黎阳县,闭上城门大量招募男丁,寻找来帆布做成镗甲,设置官僚都按照文帝开皇年间的旧例。移送文书到旁边的郡县打着讨伐来护儿的名义,命令他们派兵在仓所会师。任命东光县尉元务本为黎州刺史,趟怀义为卫州刺史,河内郡主簿唐樟为怀州刺史。有兵力将近一万人,准备袭击洛阳。虐挞到达河内,飞奔到洛阳报告。越王杨侗、卢部尚书樊子盖等人指挥军队防御。修武县的民众纷纷防守临清关,玄感无法过去,便在汲郡南面渡过黄河。追随他的人像赶集市一样多,几天之内,驻军上春门,兵力达十多万人。子盖命令河南赞务裴弘策抵御,弘策战败,父老乡亲竞相送来牛和酒。玄感驻兵尚书省,经常对部众发誓说:“我身为上柱国,家中财产有万金,已大富大贵,役有什么别的追求了。今天之所以不顾破家灭族,是为了解救天下百姓倒悬之急,救民众的性命。”众人听了非常高兴,到军营门前请求杀敌立功的人每天达数干人。他写信给樊子盖说:
建立忠义大节,途径多种多样,见机行事,不可一概而论。从前伊尹将太甲流放到桐宫,霍光废刘贺为昌邑王,这些您心中熟知,不需我一一陈述。高祖文皇帝开始禀承天命,建立了大隋,北斗七星对应七政,明大道而统驭天下,无为而治而大化流行,垂拱而天下治理得很好。现在的皇帝篡夺到宝位,本应设法巩固大业,却自绝于天,残害民众败坏天德。年年滋事生非,盗贼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多;到处修建宫苑,百姓的精力被耗尽。荒淫酒色,百姓的儿女遭他侵害;沉迷于游猎,禽兽部要受他的毒害。又朋党相结,贿赂成灾,采纳奸邪之人的主意,杜绝正直之士的言路。加之不停地转运征调,徭役连续不断,士兵都死在沟壑之中,骸骨遮盖了原野,黄河以北已千里没有人炯,江淮之间则村野长满荒草。
玄感世代蒙受国家的恩宠,官位在上等行列。先公曾受文帝的遗诏说:“好子孙要为我辅佐,不好的就给我废黜。”所以我现在要禀承先帝的旨意,顺应百姓的心愿,废掉这昏淫的君主,另立圣明的贤君。现在天下同此心愿,九州岛都起来响应,士兵们奋不顾身,就像去报自家的私仇,人民争着前来投奔,可见此举代表了天下的公道。天意和人心,一看就可以知道。如今您一个人守着孤城,这种情形怎么会支持很久?希望您能心中以哀怜百姓为重,把国家的利益放在首位,不要拘于小礼,自己招致遣憾。谁想到我们的国家,一下子变成了这样!我拿起笔泪流满面,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进军逼近洛阳城。刑部尚书卫玄率部众从关中来援救东都,出动步骑兵两万人渡过湛、涧水前来挑战。玄感假装败北,卫玄追赶,伏兵出,卫玄的前军覆没。过了几天,卫玄又来与玄感交战。两军刚交战,玄感设计让人大叫说:“官军已捉住玄感了。”卫玄的军队有些懈怠,玄感率数千骑兵乘机出击,官军大败,卫玄带八干人退走。玄感骁勇有力气,每次交战,亲手举着长矛,身先士卒,怒吼一声,阻挡他的人都要吓得发抖,有人把他比成项荆。又很会优抚驾驭士兵,战士都愿为他拼命。因此战无不胜。卫玄的军队越来越不利,粮食又没有了,便调动全部人马来决战,在北邙山布阵,一天之内交战十多次。玄感的弟弟玄挺身中流箭而丧命,玄感稍稍后退。樊子盖又派兵进攻尚书省,又杀死几百人。
炀帝派武贲郎将陈棱到黎阳进攻元务本,武卫将军屈突通驻守河阳,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发兵紧跟前进,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又赶来增援。玄感与以前昀户部尚书李子雄商议:“屈突通懂得军事,如果等他渡过黄河就会胜负难定,不如分派军队去阻击他。屈突通渡不过黄河,那么樊、卫地区的官军就失去了援助。”玄感认为他说得对,准备阻击屈突通。子盖得知玄感的计谋,多次进攻玄感的大营,玄感最终无法前进。屈突通得以渡过黄河,驻扎在破陵。玄感把军队分成两支,西面抗击卫玄,东面抗击屈突通。子盖又出兵大战,玄感的军队多次败北。再与子雄商议,子雄劝他直接进军关中,打开永丰仓赈济贫困乏粮的百姓,三辅地区指日可待。据有国家的仓库,再向东面来争夺天下,这也是霸王的基业。
正赶上华阴的杨氏成员来请求任向导,玄感便放弃了洛阳,向西谋划攻取关中。扬言已攻下东都,进攻关西。宇文述等各路官军追赶上来。到达弘农官时,当地父老拦住玄感说:“这里的宫城守备空虚,又积聚有很多粮食,很容易攻下。进军则断绝敌人的粮食,退守则可以割据宜阳地盘。”玄感认为有道理,停留进攻了三天,城仍未攻下,结果追兵赶到。玄感西行到闱乡,登上盘豆,布下长阵五十里,与官军一边打一边走,一天三次被打败。又在董杜原布阵,各路军队都被打得大败。玄感和十多名骑兵逃窜到树林中,想投奔上洛。追赶的骑兵赶到,玄感大声喝斥,都害怕他而往回跑。来到葭芦戍,追逼得走投无路,独自一人和弟弟积善步行,对积善说:“我们失败了,我不愿接受被人砍头的侮辱,你可以把我杀了。”积善杀了他,刺自己一刀但没有刺死,被迫兵抓住,和玄感的人头一同送到了炀帝临时驻地,在东都街市将他的尸首肢解,过了三天,又割碎了再焚烧。其余的同党全部被平定了。
他的弟弟玄奖任义阳太守,准备投奔玄感,被郡丞周旋玉所杀。玄纵的弟弟万石,从炀帝的驻地逃回,到达高阳,住在驿站里,监事许华和郡兵抓住了他,在涿郡杀死。万石的弟弟仁行,官位至朝议大夫,在长安被杀,同时都被分尸示众。公卿百官请求改玄感的姓为枭氏,炀帝下诏同意。
玄感作乱的时候,有个叫趟元淑的人参与密谋,被杀。又有个人叫刘元进,也起兵响应玄感。
赵元淑,是博陵人。父亲世模,起初跟随高宝宁,后来率部众投奔北周,授上开府,寓居京兆宁,后来率部众投奔北周,授上开府,寓居京兆晋王征伐陈国,奋力作战而死。朝廷因为他是为国事而死,让元淑继承父亲原先的官位,赐给他织物三千段。元淑的性格放荡不羁,不经营产业,家徒四壁。后来授予他骠骑将军之职,将要赴任,没有费用。长安的富人宗连积聚有千金,在北周做官任三原令,有个小女儿,聪明又美丽。宗连总在为她找个好夫婿,听说元淑的情况,请求与他相见。宗连有风度仪表,谈笑动人,元淑也敬慕他。等到了宗家,服饰玩好居住条件,可和将相相比,喝酒高兴之际,演奏女乐,都是元淑所不曾见到的。等到出门,宗连又向他献上殷勤之意。元淑多次前来,宴会女乐比以前更豪奢。问元淑需要什么,全给他买来,元淑向他表示谢意,宗连又相求把女儿嫁给他。元淑受感动答应了,因此成为富人。
跟随杨素征讨杨谅,因军功晋升官位为柱国,压任德州刺史、颖川太守,都享有威望恩德。入朝任司农卿。玄感有不轨的图谋,于是同他结交。辽东之战,他兼任将军、负责宿卫,加官光禄大夫,封爵位为葛国公。第二年,炀帝又征战高丽,让元淑镇守临渝。等到玄感发动叛乱,他的弟弟玄纵从炀帝跟前逃回,路过临渝。元淑把他的小妻魏氏带出来见玄纵,与他一块宴饮尽欢,趁机和他共同谋划,并接受了玄纵的贿赂。等到玄感失败,有人告发他的事情,炀帝把他交给法官处理,元淑和魏氏一并在涿郡斩首,没收其家财。
赵元进,余杭人。从小喜欢仗义行侠,被家乡人所推崇,两手各有一尺多长,手臂下垂过膝。正赶上辽东之役,老百姓骚动纷乱,元进自认为自己相貌不同寻常,于是聚集亡命之徒。正遇玄感从黎阳起兵,元进便起来响应他。十天半月之间,部众达到数万人,准备渡江而玄感失败。昊郡人朱燮、晋陵人管崇也起事,有部众七万,共同迎接元进,推奉他为首领,占据昊郗,自称天子,任命朱燮、管崇为仆射,建置百官。炀帝命令将军吐万绪、光禄大夫鱼俱罗前往征讨。元进被吐万绪打败,朱燮战死。不久吐万绪、俱罗都获得罪名。江都郡丞王世充发兵攻打他们。有一颗大流星坠落在江都,还没掉到地面而朝南飞去,过竹木时摩擦有声,到昊郡才落到地面。元进厌恶这颗流星,命令挖地二丈深,得到一块石头,直径一丈多。几天后,不知石头到哪里去了。世充渡过长江,元进派士兵每人手持茅草,藉风放火。世充十分恐惧,正准备弃营逃走。恰好遇上风反转了方向,元进的士兵怕火烧到自己而退走,世充将他打得大败。元进和管崇都被世充所杀。世充在黄亭涧坑杀了元进的部众,死亡达三万人。后来董道冲、沈法兴、李子通等人都乘机起兵。杨素的同母弟弟杨约。
杨约字惠伯。儿童时曾经爬树,掉到地上被树碰伤,结果成了一名失去性能力的间人。性格沉静,内心多诈谋,好学记忆力强。杨素对他很友爱,凡是要做的事,都和杨约谋划。在北周末年,因为杨素的军功赐给他爵位安成县公,为上仪同三司。文帝接受禅让,历任长秋卿、墉州刺史、宗正、大理二少卿。
这时皇太子不受宠幸,晋王杨广正计划夺取太子之位,因为杨素受皇帝信任而又相信杨约,于是采用张衡的计谋,派宇文述带大量珍宝贿赂杨约,通过他转达晋王的心愿,劝说他说:“守行正道,原本是作为人臣的常规;回到经典以求元合大义,也是通达之士的好计策。自古以来的贤人君子,没有人不是随时代变化,以避免祸患。您的兄弟功名盖世,参预朝廷大事已有多年,朝中的大臣屈服杨家的人,难道还数得清吗?叉皇太子因为他的心愿不能实现,经常对执政者心怀愤恨。您虽自己与皇上交结,但朝中想危害您的人也很多。皇上一旦去世,您将从哪里获得庇护?现在皇太子失去皇后的宠爱,皇帝早有废黜太子的心意,这也是您所知道的事实。现在如果请求立晋王为太子,只要您兄长的一句话就行了。如果能在这时建立大功,晋王一定会刻骨铭心地感激,这是去累卵之危,而成就泰山一样的安全。”杨约认为他说得有理,把这件事告诉了杨素。杨素本来凶险,听了非常高兴,于是拍手说:“我的智慧绝对想不到这上头去,幸亏你提醒我。”杨约知道他的计划将要实行,又对杨索说:“现在皇后的话,皇上役有不听的,应该借机会,早些结托,这样不仅可以永保荣华富贵,也可以给子孙贸传福祚。又晋王尽心礼接士人,名声一天天大,行为节俭,有做皇帝的风度,依我估计,一定可以安定天下。哥哥如果迟疑,一旦发生变故,让皇太子当政,恐怕灾祸马上就会来到。”杨素便按他的计策行事,太子果然被废黜。
等到晋王立为太子,引用杨约为左庶子,封为修武公,晋升为大将军。等到文帝去世,派杨约赶到京城,变换了留守京城的人员,将废黜为庶人的杨勇吊死,之后才布置好军队宣布文帝去世的消息。炀帝听说此事后说:“好兄长的弟弟,果然能当重任。”登基几天,就任命杨约为内史令。杨约有计谋,同时又通达事务,炀帝对他很信任。后来加官为右光禄大夫。
等到炀帝去了东都,命令杨约到京城去祭庙,走到华阴时,见到杨家的祖墓,便绕道去拜哭,被司法官弹劾,判罪免官。不久任命为浙阳太守。他的侄子玄感当时任礼部尚书,和杨约的情谊深厚,对叔侄的分离很感伤,很不高兴。炀帝对他说:“你最近忧心憔悴,该不是为了你叔父的事吧?”玄感两次下拜流泪说:“确实如皇上所言。”炀帝也想到杨约废太子立自己的功劳,因此将他征召入朝。没多久去世,将哥哥的儿子玄挺作为他的后嗣。
杨穆字绍叔,是杨暄的弟弟。在北魏做官,任华州别驾。孝武末年,弟弟杨宽请求把澄城县伯的爵住让给杨穆,下韶令同意了。在并州刺史的位上去世,追赠为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
杨穆的弟弟杨俭,字景则,仪表魁伟,有才能德行。任北雍州刺史,为政宽厚仁惠,汉人和少数民族都安居乐业。后来跟随出征沙苑打败齐神武,封为夏阳县侯,任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去世,谥号静。
儿子杨异,字文殊,风度仪表很美,有器度才干,幼年开始学习,每天背诵干言,见到的人都感到惊奇。九岁父亲去世而守丧,哀伤毁身过分,几乎灭性伤身。等到服完丧之后,谢鲍人事,闭门读书,几年之内,广泛涉猎文史书籍。北周闵帝的时候,任宁都郡太守,很有能干的名声,赏赐给他爵位乐昌县子,后来多次因军功晋升爵位为侯。隋文帝作丞相时,代理济州刺史,等到隋文帝登基,任命他为宗正少卿,加官上开府。蜀王杨秀镇守益州,朝廷广泛选用遵纪守法的官吏,因为杨异方正端直,任命为益州总管长史,不久升任西南道行台兵部尚书。后来历任宗正卿、刑部尚书,外任昊州总管,很有能干的名誉。当晋王杨广镇守扬州,下诏命令杨异每年与晋王见一次面,评论得失,规劝晋王的过失。在官任上去世。儿子虔逊。
杨宽字蒙仁,是杨俭的弟弟。从小有远大的志向,每次与小孩们游戏,一定要选择高大之物坐在上面,看到的人都感到惊异。等到长大,很懂得写文章的方法,尤其爱好武艺。二十岁,为奉朝请。父亲杨钧外出镇守恒州,请求跟随前往立功,于是被授以高阙戍主。不久蠕蠕发生内乱,蠕蠕国王阿那坏投奔北魏,北魏皇帝下诏让杨钧护卫他回国,杨宽亦跟随出发。当时北方边境叛军四起,围攻边镇。杨钧去世,城中人推举杨宽守御。不久城被攻破,杨宽北逃蠕蠕国,后来讨伐打败了六镇的叛军,杨宽才得以回蹄。
广阳王元深和杨宽一向亲昵,元深因为犯法被治罪,杨宽被逮捕,孝庄帝当时任侍中,与杨宽有老交情,把他藏在家裹,遇到大赦免罪。任宗正丞。北海王元颢从小就器重他,当时为大行台到北方征讨葛荣,想要起用杨宽任自己的左丞。杨宽以还没有回报孝庄帝的厚恩,不该见利而动为由推辞。元颢没有答应,元颢的妹夫李神轨对元颢说:“匹夫尚且不能改变志向,何况守义的义士呢。”便作罢。
孝庄帝登基,杨宽多次升迁为洛阳令,以都督的身份跟随太宰、上党王元天穆征讨平定邢杲。军队还未返回,正赶上元颢攻进洛阳,庄帝出奔住在河内,天穆害怕,召集诸将商议。杨宽劝天穆直接攻取成皋,率兵在伊、洛会师。天穆认为他说得对,便向成皋进兵,命令杨宽和汆朱兆作为后队。不久因为众人的意见不一,又开回到石济。杨宽夜间行军走错了路,结果超过了规定的日期,将领都说杨宽从小和北海王交往,如今一定不会来了。天穆回答说;“杨宽不是那种轻易去就的人,我将为你们证明造一点。”话刚说完,侦察骑兵就报告杨宽到了。天穆拍大腿笑着说:“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立即出营帐去迎接,握着他的手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和天穆一起去太行拜谒孝庄帝。任都督,跟随平定河肉,进而围攻北中。当时梁朝陈庆之为元颢指挥军队守卫北门,天穆勒马站在围外,派杨宽到城下说降庆之,庆之不回答,很久才回答说:“你的哥哥抚军在这里,你想见见他吗?”杨宽回答说:“我的哥哥已经力屈叛军,已沦落为逆党,根据人臣之理,哪里用得着相见。”天穆听了这话,从此对他更加敬佩。
孝庄拨乱反正,任命为太府卿、华州大中正,封爵位为澄城县伯。汆朱荣被杀,他的堂弟水朱世隆等出奔占据河桥,回头逼攻京城,晋升杨宽为使持节、大都督,根据形势可以自主防守作战。世隆对杨宽说:“难道忘记了太宰和你的深交吗?”杨宽回答说:“太宰对我以礼相爱,邢是人臣之间的交情;今天的事情,是事奉国君的大节。”等到汆朱兆攻下洛阳,囚禁了孝庄帝,杨宽无法回洛阳,便从成皋投奔了萧梁。来到建邺,听说孝庄帝被杀,杨宽发丧尽礼,梁武帝认为他有节义。不久按礼把他送回。孝武初年,任命为给事黄门侍郎。
孝武帝和齐神武有矛盾,便招募骁勇,大量增加宿卫军,任用杨宽为合内大都督,专门负责警卫部队。跟随孝武入关,兼任吏部尚书,叙录他随孝武入关的功绩,晋封为华山郡公。大统初年,改任太子太傅。五年,任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东雍州刺史,东雍州是他家乡所在的州。废帝初年,任尚书左仆射、将作大监,因事判罪免官。周明帝初年,任命为大将军,跟随贺兰祥征讨吐谷浑,打败了吐谷浑,另封为宜阳县公。任命为小冢宰,改任御正中大夫。武成二年,下诏杨宽和麟趾殿学士一起参预校定经籍。
杨宽性格通达敏捷有才干,经常任太守刺史,号称清廉俭约,历任台阁之职,有称职的声誉。但是与柳庆不和,诬告柳庆,当时的舆论因此讥笑他。保定元年,任总管梁、兴等十九州岛诸军事、梁州刺史,在州任上去世,追赠为华、陕、虞、上、潞五州刺史,谥号元。儿子文思。
文思字温才。在北周,十一岁时,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不久因为父亲的功勋,封爵位为新丰县子。天和初年,代理武都太守。十姓僚反叛,文思征讨平定了他们。又代理翼州刺史。党项羌叛乱,文思又征讨平定了他们。进军攻打资中、武康、隆山新归附的僚人以及东山僚,将他们都打败了。跟随陈王进攻北齐的河阴城,又跟随武帝攻下晋州,授予上仪同三司之职,改封为承宁县公。寿阳刘叔仁发动叛乱,跟随清河公宇文神举征讨叔仁,在培井交战,在阵中活捉了叔仁。又跟随王谊在鲤鱼栅打败敌人。后来多次因为军功升迁为果毅左旅下大夫。隋文帝任丞相时,文思跟随韦孝宽在武陟抵抗尉迟迥,与行军总管宇文述一起打退了他手下的将领李儁,于是解了怀州之围。打败了尉迟惇,平定了邺城,都立有战功。升上大将军.改封为洛川县公,不久任命为隆州刺史。开皇元年,升爵位为正平郡公。后来任魏州刺史,很有政绩,等到离职,官吏和百姓都思念他,给他立碑歌功颂德。改任冀州刺史。
炀帝继承皇位,征召为户部尚书,改任纳言,又改授右光禄大夫。跟随巡幸江都官,因为腿脚有病,不能上朝,又授户部尚书,职位为右光禄大夫。在官任上去世,谥号为定。起初文思应该继承父亲的爵位,自认为不是嫡长子,便让给了弟弟杨纪,当时的人都称赞他。
杨纪字温范,从小刚直不阿,有器度才干。在北周,继承爵位华山郡公。多次升迁为安州总管长史,率兵往齐安迎接陈国的降将王瑗,和陈将周法尚相遇,进攻赶跑了他,因为功劳升为开府。入朝任虞部下大夫。隋文帝任丞相时,改封为汾阴县公。跟随梁睿征讨王谦,因为军功授予上大将军。历任资州刺史、宗正少卿,因事判罪除名。不久又恢复了他的爵位,任命为熊州刺史,改封爵为上明郡公。任命为宗正卿,兼任给事黄门侍郎,处理礼部尚书事务。改任剂州总管。去世,谥号为恭。
论曰:杨播兄弟都忠诚果敢谦虚恭谨,担当朝廷内外的重任,从朝中的公卿到地方的刺史太守,历朝荣耀显赫,可以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言行忠诚,出于对上的一片真心,恭顺谨慎,可以称得上是世人的楷模,汉代的陈纪,家风的谨严也赶不上他。北魏建国以来,也只有这一家而已。儿子们都很突出,大官满院都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话实在不假。等叛逆的胡人专权,滥施淫威毒害忠良,使这个忠诚之家蒙受了如此惨烈的祸害,为什么报应又如此相反?杨倍高雅风流,很早就被士人共同标榜为准则,显贵的名望为众人推崇。身居残暴乱世,以宰相的重任,常有好的政绩,说的就是这样的人。等到寄托国家的遗命,受托辅佐幼主,一月不到,便自己被杀而幼主受辱。上不能送已死的君主事奉在位乏君,观察祸兆护卫人主;退不能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推辞宠位招徕幸福。朝廷的祸端,既己凭借正义断绝叔侄之恩,对于君臣猜忌的问题,就不应该再推心置腹去为削黜者着想而受乱。由此可知变通之术,不是他所擅长的。处道从小轻财好侠,放荡不羁,兼有文武才能,包容英勇善谋的策略,心怀远大的志向,期待着建功立业。正赶上隋文帝将要扫平天下,委以腹心之任。扫清南方的叛逆,江海风平浪静;摧败漠北的骁勇顽敌,匈奴远远逃遁。如果要论平定凶险叛乱,功臣无人能超过他;试看他的奇策妙文,足称一时英杰。但是他靠智巧奸诈立身,不遵循仁义之道,阿谀奉迎当时的君主,揣摩君主的心思。建造离官,使君主陷于奢侈;谋划废除太子,致使国家走向败亡。最后使隋朝的宗庙变为荒丘,朝野悲切,推究隋朝祸败的根源,实际是由杨素引起的。玄感是宰相的儿子,两代人蒙受国恩,国君没有德行,就应该尽忠劝谏。还没有立下一点功绩,先想谋取国家的政权,假称伊尹、霍光之事,将要放纵他的王莽、董卓的野心,人神同恨,败亡难逃。兄弟都遭受碎尸之刑,先人也受到焚烧的惨祸,这不也是太过分了吗。杨约表面温柔,内心狡诈,画蛇添足,最终倾覆了国家的根本,没有生育后代,不也是应该的吗。杨宽在危险之中能保平安,最终能以功名终生。文思能将爵位让给弟弟,这也是一种仁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