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蠕 匈奴宇文莫槐 徒何段就六眷 高车
蠕蠕姓郁久闾氏。始神元之末，掠骑有得一奴，发始齐眉，忘本姓名，其主字之曰木骨闾。“木骨闾”者，首秃也。“木骨闾”与“郁久闾”声相近，故后子孙因以为氏。木骨闾既壮，免奴为骑卒。穆帝时，坐后期当斩，亡匿广漠谿谷间，收合逋逃，得百余人，依纯突邻部。木骨闾死，子车鹿会雄健，始有部众，自号柔然。后太武以其无知，状类于虫，故改其号为蠕蠕。车鹿会既为部帅，岁贡马畜、貂豽皮。冬则徙度漠南，夏则还居漠北。车鹿会死，子吐奴傀立。吐奴傀死，子跋提立。跋提死，子地粟袁立。
地粟袁死，其部分为二。地粟袁长子匹候跋继父，居东边；次子缊纥提，别居西边。及昭成崩，缊纥提附卫辰而贰于魏。魏登国中讨之，蠕蠕移部遁走，追之及于大碛南床山下，大破之，虏其半部。匹候跋及部帅屋击，各收余落遁走。遣长孙嵩及长孙肥追之，度碛。嵩至平望川，大破屋击，禽之，斩以徇。肥至涿邪山，及匹候跋，举落请降。获缊纥提子曷多汗及曷多汗兄诰归之、社仑、斛律等，并宗党数百人，分配诸部。缊纥提西遁，将归卫辰。道武追之至跋那山，缊纥提复降，道武抚慰如旧。
九年，曷多汗与社仑率部众弃其父西走，长孙肥轻骑追之，至上郡跋那山，斩曷多汗，尽殆其众，社仑数人奔匹候跋，匹候跋处之南鄙，去其庭五百里，令其子四人监之。既而社仑率其私属，执匹候跋四子而叛，袭匹候跋。诸子收余众，亡依高车斛律部。社仑凶狡有权变，月余，乃释匹候跋，归其诸子，欲聚而歼之。密举兵袭匹候跋，杀匹候跋。子启拔、吴颉等十五人，归于道武。社仑既杀匹候跋，惧王师讨之，乃掠五原以西诸部，北度大漠。道武以拔、颉为安远将军，平棘侯。社仑与姚兴和亲，道武遣材官将军和突袭黜弗、素古延诸部，社仑遣骑素古延，突逆击破之。
社仑远遁漠北，侵高车，深入其地，遂并诸部，凶势益振。北徙弱洛水，始立军法；千人为军，军置将一人；百人为幢，幢置帅一人。先登者赐以虏获，退懦者以石击首杀之，或临时垂挞。无文记，将帅以羊屎粗讨兵数，后颇知刻木为记。其西北有匈奴余种，国尤富强，部帅日拔也稽举兵击社仑。逆战于頞根河，大破之。后尽为社仑所并。号为强盛，随水草畜牧。其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其常所会庭，敦煌、张掖之北。小国皆苦其寇抄，羁縻附之。于是自号豆代可汗。豆代，犹魏言驾驭开张也；可汗，犹魏言皇帝也。蠕蠕之俗，君及大臣因其行能，即为称号，若中国立谥。既死之后，不复追称。
道武谓尚书崔宏曰：“蠕蠕之人，昔来号为顽嚣，每来抄掠，驾牸牛奔遁，驱犍牛随之，牸牛伏不能前。异部人有教其以犍牛易之来者，蠕蠕曰：‘其母尚不能行，而况其子！’终于不易，遂为敌所虏。今社仑学中国，立法，置战阵，卒成边害。道家言‘圣人生，大盗起’，信矣。”
天兴五年，社仑闻道武征姚兴，遂犯塞，入自参合陂，南至豺山及善无北泽。时遣常山王遵以万骑追之，不及。天赐中，社仑从弟悦代、大那等谋杀社仑而立大那。发觉，大那等来奔，以大那为冠军将军、西平侯，悦代为越骑校尉、易阳子。三年夏，社仑寇边。永兴元年冬，又犯塞。二年，明元讨之，社仑遁走，道死。
其子度拔年少，未能御众，部落立社仑弟斛律，号蔼苦盖可汗，魏言姿质美好也。斛律北并贺术也骨国，东破譬历辰部落。三年，斛律宗人悦侯咄牴干等百数十人来降。斛律畏威自守，不敢南侵，北边安静。神瑞元年，与冯跋和媵亲，跋娉斛律女为妻，将为交婚。斛律长兄子步鹿真谓斛律曰：“女小远适，忧思生疾，可遣大臣树黎、勿地延等女为媵。”斛律不许。步鹿真出，谓树黎等曰：“斛律欲令汝女为媵，远至他国。”黎遂共结谋，令勇士夜就斛律穹庐后，伺其出执之，与女俱嫔于和龙。乃立步鹿真。步鹿真立，委政树黎。
初，高车叱洛侯者，叛其渠帅，导社仑破诸部落，社仑德之，以为大人。步鹿真与社仑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少妻告步鹿真，叱洛侯欲举大檀为主，遗大檀金马勒为信。步鹿真闻之，归发八千骑往围，叱洛侯焚其珍宝，自刎而死。步鹿真遂掩大檀。大檀发军执步鹿真及社拔，绞杀之，乃自立。
大檀者，社仑季父仆浑之子，先统别部镇于西界，能得众心，国人推戴之，号牟汗纥升盖可汗，魏言制胜也。斛律父子既至和龙，冯跋封为上谷侯。大檀率众南徙犯塞，明元亲讨之，大檀惧而遁走。遣山阳侯奚斤等追之，遇寒雪，士众冻死及堕指者十二三。及明元崩，太武即位，大檀闻而大喜，始光元年秋，乃寇云中。太武亲讨之，三日二夜至云中。大檀骑围太武五十余重，骑逼，马首相次如堵焉。士卒大惧。太武颜色自若，众情乃安。先是，大檀弟大那与社仑争国，败而来奔。大檀以大那子于陟斤为部帅。军士射于陟斤杀之，大檀恐，乃还。二年，太武大举征之，东西五道并进。平阳王长孙翰等从黑漠；汝阴公长孙道生从白黑两漠间；车驾从中道；东平公娥清次西，从栗园；宜城王奚斤、将军安原等西道，从尔寒山。诸军至漠南，舍辎重，轻骑赍十五日粮，绝漠讨之。大檀部落骇惊，北走。
神蒨元年八月，大檀遣子将骑万余入塞，杀掠边人而走，附国高车追击破之。自广宁还，追之不及。二年四月，太武练兵于南郊，将袭大檀。公卿大臣皆不愿，术士张深、徐辩以天文说止帝，帝从崔浩计而行。会江南使还，称宋文欲犯河南，谓行人曰：“汝疾还告魏主，归我河南地，即当罢兵；不然，尽我将士之力。”帝闻而大笑，告公卿曰：“龟鳖小竖，自救不暇，何能为也？就使能来，若不先灭蠕蠕，便是坐待寇至，腹背受敌，非上策也。吾行决矣！”于是车驾出东道，向黑山；平阳王长孙翰从西道，向大娥山。同会贼庭。五月，次于沙漠南，舍辎重轻袭之。至栗水，大檀众西奔。弟匹黎先典东落，将赴大檀，遇翰军，翰纵骑击之，杀其大人数百。大檀闻之震怖，将其族党，焚烧庐舍，绝迹西走，莫知所至。于是国落四散，窜伏山谷，畜产布野，无人收视。太武缘栗水西行，过汉将窦宪故垒。六月，车驾次于菟园水，去平城三千七百余里。分军搜讨，东至瀚海，西接张掖水，北度燕然山，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高车诸部杀大檀种类前后归降三十余万，俘获首虏及戎马百余万匹。八月，太武闻东部高车屯巳尼陂，人畜甚众，去官军千余里，遂遣左仆射安原等往讨之。暨巳尼陂，高车诸部望军降者数十万。大檀部落衰弱，因发疾而死。
子吴提立，号敕连可汗，魏言神圣也。四年，遣使朝献。先是，北鄙候骑获吴提南偏逻者二十余人，太武赐之衣服，遣归。吴提上下感德，故朝贡焉。帝厚宾其使而遣之。延和三年二月，以吴提尚西海公主，又遣使者纳吴提妹为夫人，又进为左昭仪。吴提遣其兄秃鹿傀及左右数百人来朝，献马二千匹。帝大悦，班赐甚厚。
至太延二年，乃绝和犯塞，四年，车驾幸五原，遂征之。乐平王丕、河东公贺多罗督十五将出东道，永昌王健、宜都王穆寿督十五将出西道，车驾出中道。至浚稽山，分中道复为二道，陈留王崇从大泽向涿邪山，车驾从浚稽北向天山。西登子阜，刻石记行，不见蠕蠕而还。时漠北大旱，无水草，军马多死。
五年，车驾西伐沮渠牧犍，宜都王穆寿辅景穆居守，长乐王嵇敬、建宁王崇二万人镇漠南，以备蠕蠕。吴提果犯塞。寿素不设备，贼至七介山，京邑大骇，争奔中城。司空长孙道生拒之于吐颓山。吴提之寇也，留其兄乞列归与北镇诸军相守，敬、崇等破乞列归于阴山之北，获乞列归。叹曰：“沮渠陷我也！”获其伯父他吾无鹿胡及其将帅五百人，斩首万余级。吴提闻而遁走，道生追之，至于漠南而还。
真君四年，车驾幸漠南，分军为四道：乐安王范、建宁王崇各统十五将出东道，乐平王丕督十五将出西道，车驾出中道，中山王辰领十五将为中军后继。车贺至鹿浑谷，与贼相遇。吴提遁走，追至頞根河击破之。车驾至石水而还。五年，复幸漠南，欲袭吴提，吴提远遁，乃止。
吴提死，子吐贺真立，号处可汗，魏言唯也。十年正月，车贺北伐，高凉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兒出西道，车驾与景穆自中道出涿邪山。吐贺真别部帅尔绵他拔等率千余家来降。是时，军行数千里，吐贺真新立，恐惧远遁。九月，车驾北伐，高凉王出东道，略阳王羯兒出中道，与诸军期会于地弗池。吐贺真悉国精锐，军资甚盛，围那数十重。那掘长围坚守，相持数日。吐贺真数挑战辄不利，以那众少而固，疑大军将至，解围夜遁。那引军追之，九日九夜，吐贺真益惧，弃辎重，逾穹隆岭远遁。那收其辎重，引军还，与车驾会于广泽。略阳王羯兒尽收其人户、畜产百余万。自是，吐贺真遂单弱，远窜，边疆息警矣。太安四年，车驾北征，骑十万，车十五万两，旌旗千里，遂渡大漠。吐贺真远遁，其莫弗乌硃驾颓率众数千落来降，乃刊石记功而还。太武征伐之后，意存休息；蠕蠕亦怖威北窜，不敢复南。
和平五年，吐贺真死，子予成立，号受罗部真可汗，魏言惠也。自称永康元年。率部侵塞，北镇游军大破其众。皇兴四年，予成犯塞，车驾北讨，京兆王子推、东阳公元丕督诸军出西道，任城王云等督军出东道，汝阴王赐、济南公罗乌拔督军为前锋，陇西王源贺督诸军为后继。诸将会车驾于女水之滨，献文亲誓众，诏诸将曰：“用兵在奇，不在众也。卿等但为朕力战，方略已在朕心。”乃选精兵五千人挑战，多设奇兵以惑之，虏众奔溃，逐北三十余里，斩首五万级，降者万余人，戎马器械，不可称计。旬有九日，往返六千余里。改女水曰武川，遂作《北征颂》，刊石纪功。
延兴五年，予成求通婚聘，有司以予成数犯边塞，请绝其使，发兵讨之。帝曰：“蠕蠕譬若禽兽，贪而亡义，朕要当以信诚待物，不可抑绝也。予成知悔前非，遣使请和，求结姻援，安可孤其款意？”乃诏报曰：“所论婚事，今始一反，寻览事理，未允厥中。夫男而下女，爻象所明，初婚之吉，敦崇礼聘，君子所以重人伦之本。不敬其初，令终难矣。”予成怀谲诈，终献文世，更不求婚。
太和元年四月，遣莫何去汾比拔等来献良马、貂裘。比拔等称：“伏承天朝珍宝华丽甚积，求一观之。”乃敕有司，出御府珍玩、金玉、文绣、器物，御厩文马、奇禽、异兽及人间所宜用者，列之京肆，令其历观焉。比拔见之，自相谓曰：“大国富丽，一生所未见也。”二年二月，又遣比拔等朝贡，寻复请婚焉。孝文志在招纳，许之。予成虽岁贡不绝，而款约不著，婚事亦停。
九年，予成死，子豆仑立，号伏古敦可汗，魏言恆也。自称太平元年。豆仑性残暴好杀。其名臣侯医垔、石洛候数以忠言谏之，又劝与魏通和，勿侵中国。豆仑怒，诬石洛候谋反，杀之，夷其三族。
十六年八月，孝文遣阳平王颐、左仆射陆睿并为都督，领军斛律桓等十二将七万骑讨豆仑。部内高车阿伏至罗率众十余万西走，自立为主。豆仑与叔父那盖为二道追之。豆仑出自浚稽山北而西，那盖出自金山。豆仑频为阿伏至罗所败，那盖累有胜捷。四人咸以那盖为天所助，欲推那盖为主。那盖不从，众强之。那盖曰：“我为臣不可，焉能为主？”众乃杀豆仑母子，以尸示那盖，乃袭位。
那盖号候其伏代库者可汗，魏言悦乐也。自称太安元年。
那盖死，子伏图立，号他汗可汗，魏言绪也。自称始平元年。正始三年，伏图遣使纥奚勿六跋朝献，请求通和。宣武不报其使，诏有司敕勿六跋曰：“蠕蠕远祖社仑是大魏叛臣，往者包容，暂时通使。今蠕蠕衰微，有损畴日；大魏之德，方隆周、汉，跨据中原，指清八表。正以江南未平，权宽北略。通和之事，未容相许。若修蕃礼，款诚昭著者，当不孤尔也。”永平元年，伏图又遣勿六跋奉函书一封，并献貂裘。宣武不纳，依前喻遣。
伏图西征高车，为高车王弥俄突所杀。子丑奴立，号豆罗伏拔豆伐可汗，魏言彰制也，自称建昌元年。永平四年九月，丑奴遣沙门洪宣奉献珠像。延昌三年冬，宣武遣骁骑将军马义舒使于丑奴，未发而崩，事遂停寝。丑奴壮健，善用兵。四年，遣使俟斤尉比建朝贡。熙平元年，西征高车大破之，禽其主弥俄突，杀之，尽并叛者，国遂强盛。二年，又遣使俟斤尉比建、纥奚勿六跋、巩顾礼等朝贡。神龟元年二月，明帝临显阳殿，引顾礼等二十人于殿下，遣中书舍人徐纥宣诏，让以蠕蠕蕃礼不备之意。
初，豆仑之死也，那盖为主，伏图纳豆仑之妻候吕陵氏，生丑奴、阿那环等六人。丑奴立后，忽亡一子，字祖惠，求募不能得。有屋引副升牟妻是豆浑地万，年二十许，为医巫，假托神鬼，先常为丑奴所信，出入去来。乃言：“此兒今在天上，我能呼得。”丑奴母子欣悦。后岁仲秋，在大泽中施帐屋，斋洁七日，祈请天神。经一宿，祖惠忽在帐中，自云恆在天上。丑奴母子抱之悲喜，大会国人，号地万为圣女，纳为可贺敦。授夫副升牟爵位，赐牛、马、羊三千头。地万既挟左道，亦是有姿色，丑奴甚加重爱，信用其言，乱其国政。如是积岁，祖惠年长，其母问之。祖惠言：“我恆在地万家，不尝上天。上天者，地万教也。”其母具以状告丑奴。丑奴言地万悬鉴远事，不可不信，勿用谗言也。既而地万恐惧，谮祖惠于丑奴，丑奴阴杀之。
正光初，丑奴母遣莫何去汾李具列等绞杀地万。丑奴怒，欲诛具列等。又阿至罗侵丑奴，丑奴击之，军败还，为母与其大臣所杀，立丑奴弟阿那瑰为主。阿那瑰立经十日，其族兄俊力发示发率众数万以伐，阿那瑰战败，将弟乙居伐轻骑南走归魏。阿那瑰母候吕陵氏及其二弟寻为示发所杀，而阿那瑰未之知也。
九月，阿那瑰将至，明帝遣兼侍中陆希道为使主，兼散骑常侍孟威为使副，迎劳近畿。使司空公、京兆王继至北中，侍中崔光、黄门郎元纂在近郊，并申宴劳，引至阙下。十月，明帝临显阳殿，引从五品已上清官、皇宗、籓国使客等，列于殿庭。王公已下及阿那瑰等入就庭中，北面。位定，谒者引王公已下升殿，阿那瑰位于籓王之下，又引特命之官及阿那瑰弟并二叔升，位于群官之下。遣中书舍人曹道宣诏劳问。阿那瑰启云：“陛下优隆，命臣弟、叔等升殿预会。但臣有从兄，在北之日，官高于二叔，乞命升殿。”诏听之，乃位于阿那瑰弟之下，二叔之上。
宴将罢，阿那瑰执所启立于座后。诏遣舍人常景问所欲言。阿那瑰求诣帝前，诏引之。阿那瑰再拜跽曰：“臣先世源由，出于大魏。”诏曰：“朕已具知。”阿那瑰起而言曰：“臣之先，逐草放牧，遂居漠北。”诏曰：“卿言未尽，可具陈之。”阿那瑰又言曰：“臣祖先已来，世居北土，虽复隔越山津，而乃恭心慕化，未能时宣者，正以高车悖逆，臣国扰攘，不暇遣使以宜远诚。自顷年已前，渐定高车，及臣兄为主，故遣巩顾礼等使来大魏，实欲虔修籓礼。是以曹道芝北使之日，臣与主兄，即遣大臣五人，拜受诏命。臣兄弟本心，未及上彻。但高车从而侵暴，中有奸臣，因乱作逆，杀臣兄，立臣为主。裁过旬日，臣以陛下恩慈如天，是故仓卒轻身投国，归命陛下。”诏曰：“具卿所陈，理犹未尽，可更言之。”阿那瑰再拜受诏，起而言曰：“臣以家难，轻来投阙，老母在彼，万里分张，本国臣人，皆已迸散。陛下隆恩，有过天地，求乞兵马，还向本国，诛翦叛逆，收集亡散。陛下慈念，赐借兵马，老母若在，得生相见，以申母子之恩；如其死也，即得报雠，以雪大耻。臣当统临余人，奉事陛下，四时之贡，不敢阙绝。陛下圣颜难睹，敢不披陈？但所欲言者，口不能尽言。别有辞启，谨以仰呈，原垂昭览。”仍以启付舍人常景，具以奏闻。
寻封阿那瑰朔方郡公、蠕蠕王，赐以衣冕，加之轺、盖，禄从仪卫，同于戚籓。十二月，明帝以阿那瑰国无定主，思还绥集，占请切至，诏议之。时朝臣意有同异，或言听还，或言不可。领军元叉为宰相，阿那瑰私以金百斤货之，遂归北。
二年正月，阿那瑰等五十四人请辞，明帝临西堂，引见阿那瑰及其叔伯兄弟五人，升阶赐坐，遣中书舍人穆弼宣劳。阿那瑰等拜辞。诏赐阿那瑰细明光人马铠一具，铁人马铠六具，露丝银缠槊二张并白眊，赤漆槊十张并白眊，黑漆槊十张并幡，露丝弓二张并箭，硃漆柘弓六张并箭，黑漆弓十张并箭，赤漆楯幡并刀，黑漆楯六幡并刀，赤漆鼓角二十具，五色锦被二领，黄䌷被褥三十具，私府绣袍一领并帽，内者绯纳袄一领、绯袍二十领并帽，内者杂彩千段，绯纳小口袴褶一具内中宛具，紫纳大口袴褶一具内中宛具，百子帐十八具，黄布幕六张，新乾饭一百石，麦<麦少>八石，榛<麦少>五石，铜乌錥四枚、柔铁乌錥二枚各受二斛。黑漆竹榼四枚各受五升，婢二口，父草马五百疋，驼百二十头，牸牛一百头，羊五千口，硃画盘器十合，粟二十万石，至镇给之。诏侍中崔光、黄门元纂，郭外劳遣。
阿那瑰来奔之后，其从父兄俟力发婆罗门率数万人入讨示发，破之。示发走奔地豆干，为其所杀。推婆罗门为主，号弥偶可社句可汗，魏言安静也。时安北将军、怀朔镇将杨钧表：“传闻彼人已立主，是阿那瑰同堂兄弟。夷人兽心，已相君长，恐未肯以杀兄之人，郊迎其弟。轻往虚反，徒损国威。自非广加兵众，无以送其入北。”二月，明帝诏旧经蠕蠕，使者牒云具仁往，喻婆罗门迎阿那瑰复籓之意。婆罗门殊自骄慢，无逊避之心，责具仁礼敬，具仁执节不屈。婆罗门遣大官莫何去汾、俟斤丘升头六人，将兵二千随具仁迎阿那瑰。五月，具仁还镇，论彼事势。阿那瑰虑不敢入，表求还京。
会婆罗门为高车所逐，率十部落诣凉州归降。于是蠕蠕数万，相率迎阿那瑰。七月，阿那瑰启云：“投化阿那瑰蠕蠕元退社、浑河旃等二人，以今月二十六日到镇，云国土大乱，姓姓别住，迭相抄掠，当今北人，鹄望待拯。今乞依前恩，赐给精兵一万，还令督率领，送臣碛北，抚定荒人。脱蒙所请，事必克济。”诏付尚书、门下博议。八月，诏兼散骑常侍王遵业驰驿宣旨慰喻阿那瑰，并申赐赉。九月，蠕蠕后主俟匿伐来奔怀朔镇，阿那瑰兄也，列称规望乞军，并请阿那瑰。
十月，录尚书事高阳王雍、尚书令李崇、侍中侯刚、尚书左仆射元钦、侍中元叉、侍中安丰王延明、吏部尚书元修义、尚书李彦、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给事黄门侍郎张烈、给事黄门侍序卢同等奏曰：“窃闻汉立南北单于，晋有东西之称，皆所以相维御难，为国籓篱。今臣等参议，以为怀朔镇北，土名无结山吐若奚泉，敦煌北西海郡，即汉、晋旧鄣，二处宽平，原野弥沃。阿那瑰宜置西吐若奚泉，婆罗门宜置西海郡。各令总率部落，收离聚散。其爵号及资给所须，唯恩裁处。彼臣下之官，任其旧俗。阿那瑰所居既是境外，宜少优遣，以示威刑。计沃野、怀朔、武川镇各差二百人，令当镇军主监率，给其粮仗，送至前所。仍于彼为其造构，功就听还。诸于北来在婆罗门前投化者，令州镇上佐，准程给粮，送诣怀朔阿那瑰，镇与使人，量给食禀；在京馆者，任其去留。阿那瑰草创，先无储积，请给朔州麻子乾饭二千斛，官驼运送。婆罗门居于四海，既是境内，资卫不得同之。阿那瑰等新造籓屏，宜各遣使持节驰驿，先诣慰喻，并委经略。”明帝从之。
十二月，诏安西将军、廷尉元洪超兼尚书行台，诣敦煌安置婆罗门。婆罗门寻与部众谋叛投嚈哒。嚈哒三妻，皆婆罗门姊妹也。仍为州军所讨，禽之。
三年十二月，阿那瑰上表，乞粟以为田种。诏给万石。四年，阿那瑰众大饥。入塞寇抄。明帝诏尚书左丞元孚兼行台尚书，持节喻之，孚见阿那瑰。为其所执。以孚自随，驱掠良口二千并公私驿马、牛羊数十万北遁，谢孚放还。诏骠骑大将军、尚书令李崇等率骑十万讨之，出塞三千余里，至瀚海，不及而还。俟匿伐至洛阳，明帝临西堂引见之。五年，婆罗门死于洛南之馆，诏赠使持节、镇西将军、秦州刺史、广牧公。
是岁，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反，诸镇相应。孝昌元年春，阿那瑰率众讨之。诏遣牒云具仁赍杂物劳赐。阿那瑰拜受诏命，勒众十万，从武川镇西向沃野，频战克捷。四月，明帝又遣通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冯俊使阿那瑰，宣劳班赐有差。阿那瑰部落既和，土马稍盛，乃号敕连头兵伐可汗，魏言把揽也。十月，阿那瑰复遣郁久闾弥娥等朝贡。三年四月，阿那瑰遣人巩凤景等朝贡。及还，明帝诏之曰：“北镇群狄，为逆不息，蠕蠕主为国立忠，助加诛讨，言念诚心，无忘寝食。今知停在朔垂，与尔硃荣邻接，其严勒部曲，勿相暴掠。又近得蠕蠕主启，更欲为国东讨。但蠕蠕主世居北漠，不宜炎夏，今可且停，听待后敕。”盖朝廷虑其反覆也。此后频使朝贡。
建义初，孝庄诏曰：“夫勋高者赏重，德厚者名隆。蠕蠕主阿那瑰镇卫北籓，御侮朔表，遂使阴山息警，弱水无尘，刊迹狼山，铭名瀚海。至诚既笃，勋绪莫酬，故宜标以殊礼，何容格以恆式。自今以后，赞拜不言名，上书不称臣。”
太昌元年六月，阿那瑰遣乌勾兰树升伐等朝贡，并为长子请尚公主。永熙二年四月，孝武诏以范阳王诲之长女琅邪公主许之，未及成婚，帝入关。东、西魏竞结阿那瑰为婚好。西魏文帝乃以孝武时舍人元翌女称为化政公主，妻阿那瑰兄弟塔寒，又自纳阿那瑰女为后，加以金帛诱之。阿那瑰遂留东魏使元整，不报信命。后遂率众度河，又废后为言，文帝不得已，遂敕废后自杀。
元象元年五月，阿那瑰掠幽州范阳，南至易水。九月，又掠肆州秀容，至于三推。又杀元整，转谋侵害。东魏乃囚阿那瑰使温豆拔等。祖武以阿那瑰凶狡，将抚怀之，乃遣其使人龙无驹北还，以通温豆拔等音问。始阿那瑰杀元整，亦谓温豆拔等不存，既见无驹，微怀感愧。兴和二年春，复遣龙无驹等朝贡东魏。然犹未款诚。
阿那瑰女妻文帝者遇疾死，齐神武因遣相府功曹参军张徽纂使于阿那瑰，间说之。云文帝及周文既害孝武，又杀阿那瑰之女，妄以疏属假公主之号，嫁彼为亲。又阿那瑰度河西讨时，周文烧草，使其马饥，不得南进，此其逆诈反覆难信之状。又论东魏正统所在，言其往者破亡归命，魏朝保护，得存其国，以大义示之。兼诈阿那瑰云：近有赤铺步落坚胡行于河西，为蠕蠕主所获。云蠕蠕主问之：“汝从高王？为从黑獭？”一人言从黑獭，蠕蠕主杀之；二人言从高王，蠕蠕主放遣。此即蠕蠕主存大国宿昔仁义。彼女既见害，欺诈相待，不仁不信，宜见讨伐。且守逆一方，未知归顺，朝廷亦欲加诛。彼若深念旧恩，以存和睦，当以天子懿亲公主结成姻媾，为遣兵将，伐彼叛臣，为蠕蠕主雪耻报恶。
徽纂既申齐神武意，阿那瑰乃召其大臣与议之，便归诚于东魏。遣其俟利、莫何莫缘游大力等朝贡，因为其子庵罗辰请婚。静帝诏兼散骑常侍太府卿罗念、兼通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穆景相等使于阿那瑰。八月，阿那瑰遣莫何去折豆浑十升等朝贡，复因求婚。齐神武请遂其意，以招四远。诏以常山王骘妹乐安公主许之，改封为兰陵郡长公主。十二月，阿那瑰复遣折豆浑十升诣东魏请婚。三年四月，阿那瑰遣吐豆登郁久闾譬浑、俊利莫何折豆常侯烦等奉马千疋，以为聘礼，请迎公主。诏兼宗正卿元寿、兼太常卿孟韶等送公主自晋阳北迈，资用器物，齐神武亲自经纪，咸出丰氵屋。阿那瑰遣其吐豆登郁久闾匿伏、俊利阿夷普掘、蒱提弃之伏等迎公主于新城之南。六月，齐神武虑阿那瑰难信，又以国事加重，躬送公主于楼烦之北，接劳其使，每皆隆厚。阿那瑰大喜，自是朝贡东魏相寻。四年，阿那瑰请以其孙女号邻和公主妻齐神武第九子长广公湛，静帝诏为婚焉。阿那瑰遣其吐豆登郁久闾譬掘、俊利莫何游大刀送女于晋阳。武定四年，阿那瑰有爱女，号为公主，以齐神武威德日盛，又请致之，静帝闻而诏神武纳之。阿那瑰遣其吐豆发郁久闾汗拔姻姬等送女于晋阳。自此东魏边塞无事，至于武定末，使贡相寻。
始阿那瑰初复其国，尽礼朝廷。明帝之后，中原丧乱，未能外略，阿那瑰统率北方，颇为强盛，稍敢骄大，礼敬颇阙，遣使朝贡，不复称臣。天平以来，逾自踞慢。汝阳王暹之为秦州也，遣其典签齐人淳于覃使于阿那瑰。遂留之，亲宠任事。阿那瑰因入洛阳，心慕中国，立官号，僭拟王者，遂有侍中、黄门之属。以覃为秘书监、黄门郎，掌其文墨。覃教阿那瑰，转至不逊，每奉国书，邻敌抗礼。及齐受东魏禅，亦岁时往来不绝。
天保三年，阿那瑰为突厥所破，自杀。其太子庵罗辰及瑰从弟登注俟利、登注子库提，并拥众奔齐。其余众立注次子铁伐为主。四年，齐文宣送登注及子库提还北。铁伐寻为契丹所杀，其国人仍立登注为主。又为大人阿富提等所杀，其国人复立库提为主。是岁，复为突厥所攻，举国奔齐。文宣乃北讨突厥，迎纳蠕蠕，废其主库提，立阿那瑰子庵罗辰为主，致之马邑川，给其廪饩、缯帛。亲追突厥于朔方，突厥请降，许之而还。于是蠕蠕贡献不绝。
五年三月，庵罗辰叛，文宣亲讨，大破之。庵罗辰父子北遁。四月，寇肆州。帝自晋阳讨之，至恆州黄瓜堆，虏散走。时大军已还。帝麾下千余骑，遇蠕蠕别部数万，四面围逼。帝神色自若，指画形势，虏众披靡，遂纵兵溃围而出。虏退走，追击之，伏尸二十五里，获庵罗辰妻子及生口三万余人。五月，帝又北讨蠕蠕，大破之。六月，蠕蠕帅部众东徙，将南侵，帝帅轻骑于金川下邀击，蠕蠕闻而远遁。六年六月，文宣又亲讨蠕蠕。七月，帝顿白道，留辎重，亲率轻骑五千追蠕蠕，躬犯矢石，频大破之，遂至沃野，大获而还。
是时，蠕蠕既累为突厥所破，以西魏恭帝二年，遂率部千余家奔关中。突厥既恃兵强，又藉西魏和好，恐其遗类依凭大国，使驿相继，请尽杀以甘心。周文议许之，遂收缚蠕蠕主已下三千余人付突厥使，于青门外斩之。中男以下免，并配王公家。
匈奴宇文莫槐，出辽东塞外，其先南单于之远属也，世为东部大人。其语与鲜卑颇异。人皆翦发而留其顶上，以为首饰，长过数寸则截短之。妇女被长襦及足，而无裳焉。秋收乌头为毒药，以射禽兽。莫槐虐用其人，为部下所杀，更立其弟普拨为大人。盖拨死，子丘不勤立，尚平帝女。兵不勤死，子莫廆立。本名犯道武讳。莫廆遣弟屈云攻慕容廆，慕容廆击破之。又遣别部素延伐慕容廆于棘城，复为慕容廆所破，时莫廆部众强盛，自称单于，塞外诸部咸惮之。
莫廆死，子逊昵延立，率众攻慕容廆于棘城。廆子翰先戍于外，逊昵延谓其众曰：“翰素果勇，必为人患，宜先取之，城不足忧也。”乃分骑数千袭翰，翰闻之，使人诈为段末波使者，逆谓逊昵延曰：“翰数为吾患，久思除之，今闻来讨，甚善。戒严相待，宜兼路早赴。”翰设伏待之。逊昵延以为信然。长驱不备，至于伏所，为翰所虏。翰驰使告，乘胜遂进，及晨而至。廆亦尽锐应之。逊昵延见而方严，率众逆击战，前锋始交，而翰已入其营，纵火燎之，众乃大溃，逊昵延单马奔还，悉俘其众。逊昵延父子世雄漠北，又先得玉玺三纽，自言为天所相，每自夸大。及此败也，乃卑辞厚币，遣使朝贡于昭帝，帝嘉之，以女妻焉。
逊昵延死，子乞得龟立。复伐慕容廆，廆拒之。惠帝三年，乞得龟屯保浇水，固垒不战，遣其兄悉跋堆袭廆子仁于柏林。仁逆击，斩悉跋堆。廆又攻乞得龟克之，乞得龟单骑夜奔，悉虏其众。乘胜长驱，入其固城，收资财亿计，徙部人数万户以归。先是，海出大龟，枯死于平郭，至是而乞得龟败。
别部人逸豆归杀乞得龟而自立，与慕容晃迭相攻击。遣其国相莫浑伐晃，而莫浑荒酒纵猎，为晃所破，死者万余人。建国八年，晃伐逸豆归，逸豆归拒之。为晃所败，杀其骁将涉亦干。逸豆归远遁漠北，遂奔高丽。晃徙其部众五千余落于昌黎，自是散灭矣。
徒何段就六眷，出于辽西。其伯祖日陆眷，因乱被卖为渔阳乌丸大人库辱官家奴。诸大人集会幽州，皆持唾壶，唯库辱官独无，乃唾日陆眷口中。日陆眷因咽之，西向拜天曰：“愿使主君之智慧禄相，尽移入我腹中。”其后渔阳大饥。库辱官以日陆眷为健，使将人诣辽西逐食，诏诱亡叛，遂至强盛。日陆眷死，弟乞珍代立。乞珍死，子务目尘代立，即就六眷父也。据辽西之地而臣于晋。其所统三万余家，控弦上马四五万骑。穆帝时，幽州刺史王浚以段氏数为己用，深德之，乃表封务目尘为辽西公，假大单于印绶。浚使务目尘率万余骑伐石勒于常山封龙山下，大破之。
务目尘死，就六眷立。就六眷与弟疋磾、从弟末波等率五万余骑围石勒于襄国。勒登城望之，见将士皆释伏寝卧，无警备之意。勒因其懈怠，选募勇健，穿城突出，直冲末波，生禽之。置之座上，与饮宴尽欢，约为父子，盟誓而遣之。末波既得免，就六眷等遂摄军而还，不复报浚，归于辽西。自此以后，末波常不敢南向溲焉。人问其故，末波曰：“吾父在南。”其感勒不害己也如此。
就六眷死，其子幼弱，疋磾与刘琨世子群奔丧。疋磾阴卷甲而往，欲杀其叔羽鳞及末波而夺其国。末波等知之，遣军逆击疋磾。刘群为末波所获。疋磾走还蓟，惧琨禽己，请琨宴会，因执而害之。疋磾既杀刘琨，与羽鳞、末波自相攻击，部众乖离。欲拥其众徙保上谷，阻军都之险，以距末波等。平文帝闻之，阴严精骑，将击之。疋磾恐惧，南奔乐陵。后石勒遣石季龙击段文鸯于乐陵，破之，生禽文鸯。疋磾遂率其属及诸坞壁降于石勒。
末波自称幽州刺史，屯辽西。末波死，国人因立陆眷弟护辽为主。烈帝时，假护辽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大单于、北平公，弟郁兰抚军将军、冀州刺史、勃海公。建国元年，石季龙征护辽于辽西，护辽奔于平冈山，遂投慕容晃，晃杀之。郁兰奔石季龙，以所徙鲜卑五千人配之，使屯令支。郁兰死，子龛代之。及冉闵之乱，龛率众南移，遂据齐地。慕容俊使弟玄恭率众伐龛于广固，执龛送之蓟。俊毒其目而杀之，坑其徒三千余人。
高车，盖古赤狄之余种也。初号为狄历，北方以为高车、丁零。其语略与匈奴同而时有小异。或云：其先匈奴甥也。其种有狄氏、袁纥氏、斛律氏、解批氏、护骨氏、异奇斤氏。俗云：匈奴单于生二女，姿容甚美，国人皆以为神。单于曰：“吾有此女，安可配人？将以与天。”乃于国北无人之地筑高台，置二女其上曰：“请天自迎之。”经三年，其母欲迎之。单于曰：“不可，未彻之间耳。”复一年，乃有一老狼，昼夜守台嗥呼，因穿台下为空穴，经时不去。其小女曰：“吾父处我于此，欲以与天，而今狼来，或是神物，无使之然。”将下就之。其姊夫惊曰：“此是畜生，无乃辱父母？”妹不从，下为狼妻而产子。后遂滋繁成国。故其人好引声长歌，又似狼嗥。
无都统大帅，当种各有君长。为性粗猛，党类同心，至于寇难，翕然相依。斗无行阵，头别冲突，乍出乍入，不能坚战。其俗，蹲踞亵黩，无所忌避。婚姻用牛马纳聘以为荣，结言既定，男党营车阑马，令女党恣取上马，袒乘出阑，马主立阑外，振手惊马，不坠者即取之，坠则更取，数满乃止。俗无谷，不作酒。迎妇之日，男女相将，振马酪熟肉节解。主人延宾，亦无行位，穹庐前丛坐，饮宴终日，复留其宿。明日，将妇归。既而夫党还入其家马群，极取良马，父母弟兄虽惜，终无言者。颇讳取寡妇，而优怜之。其畜产自有记识，虽阑纵在野，终无妄取。俗不清洁，喜致震霆。每震，则叫呼射天而弃之移去。来岁秋，马肥，复相率候于震所，埋羖羊，燃火拔刀，女巫祝说，似如中国祓除，而群队驰马旋绕，百匝乃止。人持一束柳桋回，竖之，以乳酪灌焉。妇人以皮裹羊骸，戴之首上，萦屈发鬓而缀之，有似轩冕。其死亡葬送，掘地作坎，坐尸于中，张臂引弓，佩刀挟槊，无异于生，而露坎不掩。时有震死及疫疠，则为之祈福；若安全无他，则为报赛。多杀杂畜，烧骨以燎，走马绕旋，多者数百匝。男女无小大，皆集会。平吉之人，则歌舞作乐；死丧之家，则悲吟哭泣。其迁徙随水草，衣皮食肉，牛、羊畜产，尽与蠕蠕同。唯车轮高大，辐数至多。
徙于鹿浑海西北百余里，部落强大，常与蠕蠕为敌，亦每侵盗于魏。魏道武袭之，大破其诸部。后道武复度弱洛水，西行至鹿浑海，停驾简轻骑，西北行百余里，袭破之，虏获生口、牛马羊二十余万。复讨其余种于狼山，大破之。车驾北巡，分命诸将为东西二道，道武亲勒六军从中道，自驳髯水西北，徇略其部，诸军同时云合，破其杂种三十余落。卫王仪别督诸将从西北绝漠千余里，复破其遗迸七部。于是高车大惧，诸部震骇。道武自牛川南引，大校猎，以高车为围，骑徒遮列，周七百余里，聚杂兽于其中，因驱至平城，即以高车众起鹿苑，南因台阴，北距长城，东包白登，属之西山。寻而高车侄利曷莫弗敕力犍率其九百余落内附，拜敕力犍为扬威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谷二万斛。后高车解批莫弗幡豆建复率其部三十余落内附，亦拜为威远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衣服，岁给廪食。
蠕蠕社仑破败之后，收拾部落，转徙广漠之北，侵入高车之地。斛律部帅倍侯利患之，曰：“新仑新集，兵贫马少，易与耳！”乃举众掩击，入其国落。高车昧利，不顾后患，分其庐室，妻其妇女，安息寝卧不起。社仑登高望见，乃招集亡散得千人，晨振杀之，走而脱者十二三。倍侯利遂奔魏，赐爵孟都公。侯利质直，勇健过人，奋戈陷阵，有异于众。北方人善用五十蓍筮吉凶，每中，故得亲幸，赏赐丰厚，命其少子曷堂内侍。及倍侯利卒，道武悼惜，葬以魏礼，谥曰忠壮王。后诏将军伊谓帅二万骑北袭高车余种袁纥乌，频破之。道武时，分散诸部，唯高车以类粗犷，不任使役，故得别为部落。
后太武征蠕蠕，破之而还。至漠南，闻高车东部在巳尼陂，人畜甚众，去官军千余里，将遣左仆射安原等讨之。司徒长孙翰、尚书令刘洁等谏，太武不听。乃遣原等并发新附高车合万骑，至于巳尼陂，高车诸部望军而降者数十万落，获马牛羊亦百余万，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乘高车，逐水草，畜牧蕃息，数年之后，渐知粒食，岁致献贡。由是国家马及牛、羊遂至于贱，氈皮委积。文成时，五部高车合聚祭天，众至数万，大会走马，杀牲游绕，歌吟忻忻。其俗称自前世以来，无盛于此会。车驾临幸，莫不忻悦。后孝文召高车之众，随车贺南讨，高车不愿南行，遂推袁纥树者为主，相率北叛，游践金陵。都督宇文福追讨，大败而还。又诏平北将军、江阳王继为都督讨之。继先遣人慰劳树者。树者入蠕蠕。寻悔，相率而降。
高车之族又有十二姓：一曰泣伏利氏，二曰吐卢氏，三曰乙旃氏，四曰大连氏，五曰窟贺氏，六曰达薄氏，七曰阿仑氏，八曰莫允氏，九曰俟分氏，十曰副伏罗氏，十一曰乞袁氏，十二曰右叔沛氏。
先是，副伏罗部为蠕蠕所役属。豆仑之世，蠕蠕乱离，国部分散，副伏罗阿伏至罗与从弟穷奇俱统领高车之众十余万落。太和十一年，豆仑犯塞，阿伏至罗等固谏不从，怒率所部之众西叛，至前部西北，自立为王。国人号之曰候娄匐勒，犹魏言大天子也；穷奇号候倍，犹魏言储主也。二人和穆，分部而立，阿伏至罗居北，穷奇在南。豆仑追讨之，频为阿伏至罗所败，乃引众东徙。十四年，阿伏至罗遣商胡越者至京师，以二箭奉贡。云：“蠕蠕为天子之贼，臣谏之不从，遂叛来此，而自竖立，当为天子讨除蠕蠕。”孝文未之信也，遣使者于提往观虚实。阿伏至罗与穷奇遣使者薄颉随提来朝，贡其方物。诏员外散骑侍郎可足浑长生复与于提使高车，各赐绣裤褶一具，杂彩百匹。
穷奇后为嚈哒所杀，虏其子弥俄突等。其众分散，或来奔附，或投蠕蠕。诏遣宣威将军、羽林监孟威抚纳降人，置之高平镇。阿伏至罗长子蒸阿伏至罗余妻，谋害阿伏至罗，阿伏至罗杀之。阿伏至罗又残暴，大失众心，众共杀之，立其宗人跋利延为主。岁余，嚈哒伐高车，将纳弥俄突。国人杀跋利延，迎弥俄突而立之。
弥俄突既立，复遣朝贡，又奉表献金方一、银方一、金杖二、马七匹、驼十头。诏使者慕容坦赐弥俄突杂彩六十匹。宣武诏之曰：“卿远据沙外，频申诚款，览捐忠志，特所钦嘉。蠕蠕、嚈哒、吐谷浑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掎角相接。今高昌内附，遣使迎引。蠕蠕往来路绝，奸势。不得妄令群小敢有陵犯，拥塞王人，罪在不赦。弥俄突寻与蠕蠕主伏图战于蒲类海北，为伏图所败，西走三百余里。伏图次于伊吾北山。先是，高昌王麹嘉表求内徙，宣武遣孟威迎之。至伊吾，蠕蠕见威军，怖而遁走。弥俄突闻其离骇；追击大破之，杀伏图于薄类海北，割其发，送于孟威。又遣使献龙马五匹，金、银、貂皮及诸方物。诏东城子于亮报之，赐乐器一部、乐工八十人、赤䌷十匹，杂彩六十匹。弥俄突遣其莫何去汾屋引叱贺真贡其方物。
明帝初，弥俄突与蠕蠕主丑奴战败，被禽。丑奴系其两脚于驽马之上，顿曳杀之，漆其头为饮器。其部众悉入嚈哒。经数年，嚈哒听弥俄突弟伊匐还国。伊匐既复国，遣使奉表，于是诏遣使者谷楷等拜为镇西将军、西海郡开国公、高车王。伊匐复大破蠕蠕，蠕蠕主婆罗门走投凉州。正光中，伊匐遣使朝贡，因乞硃画步挽一乘并幔褥、鞦必一副、伞扇各一枚、青曲盖五枚、赤漆扇五枚、鼓角十枚，诏给之。伊匐后与蠕蠕战，败归，其弟越居杀伊匐而自立。天平中，越居复为蠕蠕所破，伊匐子比适复杀越居而自立。兴和中，比适又为蠕蠕所破，越居子去宾自蠕蠕奔东魏。齐神武欲招纳远人，上言封去宾为高车王，拜安北将军、肆州刺史。既而病死。
初，道武时有吐突邻部在女水上，常与解如部相为脣齿，不供职事。登国三年，道武亲西征，度弱洛水，复西行趣其国。至女水上，讨解如部落，破之。明年春，尽略徙其部落畜产而还。
又有纥突邻，与纥奚世同部落，而各有大人长帅，拥集种类，常为寇于意辛山，登国五年，道武勒众亲讨焉。慕容駖率师来会，大破之。纥突邻大人屋地鞬，纥奚大人库寒等皆举部归降。皇始二年，车驾伐中山，军于柏肆。慕容宝夜来攻营，军人惊，走还于国。路由并州，遂反，将攻晋阳，并州刺史元延讨平之。纥突邻部帅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等复聚党反于阴馆，南安公元顺讨之不克，死者数千人。道武闻之，遣安远将军庾岳还讨匿物尼等，皆殄之。
又有侯吕邻部，众万余口，常依险畜牧。登国中，其大人叱伐为寇于苦水河。八年夏，道武大破之，并禽其别帅焉古延等。
薛干部常屯聚于三城之间，及灭卫辰后，其部帅太悉伏望军归顺，道武抚安之。车驾还，卫辰子屈丐奔其部。道武闻之，使使诏太悉伏执送之。太悉伏出屈丐以示使者曰：“今穷而见投，宁与俱亡，何忍送之！”遂不遣。道武大怒，车驾亲讨之。会太悉伏先出击曹覆寅，官军乘虚，遂屠其城，获太悉伏妻子、珍宝，徙其人而还。太悉伏来赴不及，送奔姚兴。未几，亡归岭北。上郡以西诸鲜卑、杂胡闻而皆应之。天赐五年，屈丐尽劫掠总服之。及平统万，薛干种类皆得为编户矣。
而牵屯山鲜卑别种破多兰部世传主部落。至木易干，有武力壮勇，劫掠左右，西及金城，东侵安定，数年间，诸种患之。天兴四年，遣常山王遵讨之于高平。木易干将数千骑弃国遁走，尽徙其人于京师、余种分迸，其后，为赫连屈丐所灭。
又黜弗、素古延等诸部，富而不恭。天兴五年，材官将军和突率六千骑袭而获之。
又越勤倍泥部，永兴五年，转牧跋那山西。七月，遣奚斤讨破之，徙其人而还。
论曰：周之猃狁，汉之匈奴。其作害中国，故久矣。魏、晋之世，种族瓜分，去来沙漠之陲，窥扰鄣塞之际，犹皆东胡之绪余，冒顿之枝叶。至如蠕蠕者，匈奴之裔，根本莫寻，逃形集丑，自小为大，风驰鸟赴，倏来忽往，代京由之屡骇，戎车所以不宁。是故魏氏祖宗，扬威曜武，驱其畜产，收其部落，翦之穷发之野，逐之无人之乡。岂好肆兵极锐，凶器不戢？盖亦急病除恶，事不得已。其狡狄强弱之由，猾虏服叛之迹，故备录云。
译文：
蠕蠕姓郁久阎氏。起初，在神元末年，骑兵掠得一名奴隶，头发齐眉，忘记了本来的姓名，他的主人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术骨阎。“木骨间”就是秃头。“木骨闾”与“郁久闾”声音相近，所以后来子孙以此为姓。木骨阎长大了，免除了奴隶身份而成为骑兵。穆帝时，因拖延了时间应当被斩，逃亡到广漠山谷问，聚集逃亡的人，得到一百多人，依托纯突邻部。木骨闾死，儿子车鹿会雄壮，开始有了部众，自称柔然。后来，太武帝因他们无知，类似于虫，所以改他们的称号为蠕蠕。车鹿会既已成为部落首领，每年进贡马畜、貂纳皮。冬季就迁移到沙漠以南，夏季就回到漠北。车鹿会死，儿子吐奴傀立。吐奴傀死，儿子跋提继立。跋提死，儿子地粟袁继立。
地粟袁死后，他的部族分为二部。地粟袁的长子匹候跋继承父业，住在东边；二儿子组纥提另外住到西边。到昭成帝去世，缢纥提附属于卫辰而不服从北魏。北魏登国年间征讨他们，蠕蠕迁移部族逃走。追到接近大沙漠南床山下，大败他们，俘虏了一半。匹候跋和部落首领屋擎各自搜罗残部逃走。派长孙嵩和长孙肥追赶他们，越过沙漠。长孙嵩到平望川，大败屋击，擒获他，斩首示众。长孙肥到涿邪山，追上匹候跋，整个部落投降。俘获缢纥提的儿子曷多汗和曷多汗的哥哥诰归之、社蝓、斛律等，并有宗族几百人，分配到各部。缢纥提西逃，将归附卫辰。道武帝追到跋那山，绳筮提又降，道武帝仍如以前那样安抚他。
登国九年，曷多汗与社蝓率领部众抛弃他们的父亲而向西迁，长孙肥率轻骑追他们，到上郡跋那山，杀曷多汗，灭掉他的部众。社蝓等人投奔匹候跋，匹候跋让他们住在南边，距王庭五百里，命令四个儿子监视他们。不久，社蝓率他的部属，捉拿匹候跋的四子而叛，袭击匹候跋。几个儿子收拾残部，逃奔高车斛律部。社蝓凶狠狡猾有诡谋，一个多月，就释放了匹候跋，归还他的所有儿子，准备一齐杀死。秘密率兵袭击匹候跋，杀了匹候跋。儿子启拔、昊颉等十五人归附于道武帝。社喻杀了匹候跋，害怕北魏讨伐他，就劫掠五原以西的各部，向北越过大漠。道武帝以启拔、昊颉为安速将军、平棘侯。社蝓与姚兴和亲，道武帝派材官将军和突袭击黜弗、素古延等部，社蝓派骑兵救素古延，和突迎战打败他们。
社蝓逃到很远的漠北，入侵高车，深入到内地，并吞并了各部，气势更猛。北迁到弱洛水，始立军法：一千人为一军，每罩置一将；每一百人为一幢，每幢设一帅。先登者赐给缴获的战利品，退怯的人用石块击头杀死，或者当时就用棍子、鞭子痛打。没有文字记录，将帅用羊粪粗略地计算兵数，后来就知道了刻木为记号。他们的西北有匈奴的残余，国力仍富强，部落首领日拔也稽率兵攻打社蝓。社蝓在颊根河迎战，打败他们。社蝓后来把他们都吞并了。号称强盛，随水草放牧。他们的西边是为耆，东边是朝鲜，北边越过沙漠，尽头是瀚海，南边连着大漠。他们经常聚会的王庭在敦煌、张掖以北。小国都受到他们的寇掠之苦，受控制而被迫归附。于是头领自称豆代可汗。豆代，犹如北魏人所说的驾驭开张；可汗，就如北魏说的皇帝。蠕蠕的风俗，君主和大臣根据其行为能力，即为称号，如同中原立谥号。死了之后就不再追称。
道武帝对尚书崔宏说：“蠕蠕的人，从来就号称顽骂，每次来劫掠，驾稃牛奔跑，驱犍牛跟随，特牛伏倒而不能向前。其它部族有人教他们用犍牛代替，蠕蠕说：‘它们的母亲都不能行走，何况她的孩子！’最终都不更替，于是被敌所俘。今社蝓学习中原，立法，设置战障，终于成为边害。道家说‘圣人出，大盗起’，此话可信。”
天兴五年，社蝓听说道武帝征讨姚兴，于是侵犯边塞，进入到参合陂，南到豺山和善无北边的大泽。当时派常山王元遵率领一万骑兵追他们，没赶上。天赐年间，社蝓的堂弟悦代、大那等人谋杀社蝓而立大那。事情被发觉，大那等前来投奔，朝廷以大那爵冠军将军、西平侯，悦代为越骑校尉、易阳子。三年夏，社蝓侵扰边塞。永兴元年冬，又侵扰边塞。二年，明元帝征讨他们，社蝓逃走了，死在途中。
他儿子度拔年轻，不能驾御部众，部落立社蝓的弟弟斛律，号蔼苦盖可汗，即北魏说的资质美好之意。斛律吞并了北边的贺术也骨国，东边打败譬历辰部落。三年，斛律的宗族人悦侯咄觚干等一百几十人来降。斛律畏惧北魏，自守而不敢南侵，北边安静。神瑞元年，与冯跋和亲，冯跋要聘娶斛律的女儿为妻，将要成婚若斛律长兄的儿子步鹿真对斛律说：“女儿小，去那么远，忧思生疾病，可以派遣大臣树黎、勿地延等人的女儿随嫁为妾。”斛律不同意。步鹿真出来，对树黎等说：“斛律要你们的女儿陪嫁，远去他国。”树黎就共同结谋，命令勇士在夜间前往斛律的穹庐后面，等待他出来就逮捕了他，与女儿一同送到和龙。立步鹿真。步鹿真立，把政事交给树黎。
当初，高车的叱洛侯背叛他的首领，引导社蝓打败各部落，社蝓赞扬他，以他为大人。步鹿真与社蝓的儿子社拔共同到叱洛侯家，奸淫他年轻的妻子。她告发步鹿真，叱洛侯要推举大檀为主，送大檀金马勒作为信物。步鹿真听了，回去派了八干骑士前往包围，叱洛侯焚烧珍宝，自刎而死。步鹿真于是进袭大檀。大檀派军队捉住步鹿真和社拔，绞杀他们，便自立。
大檀，社蝓叔父仆浑的儿子，起初统率氏族的另外一支在西边镇守，能得民心，国人拥戴他，号牟汗纥升盖可汗，即北魏语“制胜”。斛律父子既已到和龙，冯跋封为上谷侯。大檀率众人南迁骚扰边塞，明元帝亲自征讨他们，大檀害怕而逃走。派山阳侯奚斤等追他们，遇到寒雪，士兵冻死或冻掉手指的占十分之二三。到明元帝死，太武帝即位，大檀听说而大喜，始光元年秋，侵犯云中。太武帝亲自征讨他们，三天两夜到云中。大檀的骑兵围住太武帝达五十多眉，骑兵逼近，马头相连如墙。士兵大惧。太远帝表情镇定，众人情绪才安定。起初，大檀的弟弟大那与社蝓争夺国位，失败而来投奔。大檀以大那的儿子于陟斤为部落首领。军士射死了于陟斤，大檀惊恐，返还。二年，太武帝大举征讨，东西五路并进。平阳王长孙翰等从黑漠；汝阴公长孙道生从白黑雨漠之间；皇帝从中路；东平公娥清从西路，走栗园；宜城王奚斤、将军安原等从西道，走汆寒山。各路罩队到漠南，放弃辎重，轻骑带十五天的粮食，越过大漠进行征伐，大檀部落惊骇，战败逃走。
神蒨元年八月，大檀派儿子率领一万多人入塞，杀掠边人而去，附属国高车追击打败他们。从广审返还，追赶不及。二年四月，太武帝在南郊练兵，将奔袭大檀。公卿大臣都不愿意，算卜者张深、徐辩以天文劝止太武帝，太武帝依从崔浩的计谋而行。逢江南的使臣返回，说宋文帝要进犯黄河以南，对行人说：“你快回去告诉魏帝，还我河南地，我就不动武；否则，我将全力进攻。”太武帝听后大笑，告诉公卿说：“龟鳖小子，自己救不了自己，有什么作为，即使能来，如不先灭蠕蠕，便是坐待寇至，腹背受敌，不是上策。我的行动已决定了。”于是从东道出征，奔向黑山；平阳王长孙翰从西道出征，奔向大娥山，约定在敌人的王庭相会。五月，驻扎在沙漠南，舍弃辎重而袭击。到栗水，大檀部众向西奔逃。他的弟弟匹黎先是负责东部落，将到大檀那里，遇上长孙翰的军队，长孙翰派骑兵袭击他们，杀了他们的数百头领。大檀听了很害怕，率领族人，焚烧庐舍，断绝痕迹向西逃走，不知道到何处而去。于是国家的部落四散，躲到山谷，牲畜遍野，无人收养。太武帝沿栗水西行，经过汉代将领窦宪的故垒。六月，皇帝驻扎在菟园水，距平城三千七百多里。分几路军队搜讨，东到瀚海，西到张掖水，北遇燕然山，东西五千多里，南北三千里。高车等部杀大檀部族前后归降的三十多万人，俘获首领和百余万匹军马。八月，太武帝听说东部高车屯于巳尼陂，有很多人畜，距官军有一千多里，就派左仆射安原等前往征讨他们。已尼陂和高车等部闻风投降的达敷十万人。大檀部落衰弱，他也因此发病而死。
儿子昊提继立，号敕连可汗，即北魏语中的神圣。四年，派使臣入朝贡献。起初，北边的探哨骑兵抓获了昊提南部的二十几位巡逻人，太武帝赐给衣服，遣送回去。昊提的官员和庶民都很感动，所以来朝贡。皇帝隆重接待使者而放选。延和三年二月，昊提娶西海公主，又派使臣娶昊提的妹妹为夫人，又进封为左昭仪。昊提派哥哥秃鹿傀和身边的敷百人来朝贡，献二千匹马。皇帝很高兴，颁赐很多东西。
到太延二年，断绝了和亲而骚扰边塞。四年，皇帝到五原，征讨他们。乐平王元丕、河东公贺多罗督率十五将从东道出发，永昌王元健、宜都王穆寿督率十五将出西道，皇帝走中路。到浚稽山，中路又分为二路，陈留王元崇从大泽向涿邪山；皇帝从浚稽以北向天山。向西登上子阜，刻石碑记载此行，见不到蠕蠕而回。当时漠北大旱，没有水草，军马多死亡。
五年，皇帝向西征伐沮渠牧犍，宜都王穆寿辅助景穆驻守，长乐王嵇敬、建宁王元崇二万人镇守大漠以南，以防备蠕蠕。昊提果然犯塞，穆寿素来不设防，寇贼到了七介山，京城之人大惊，争着奔向内城。司空长孙道生在吐颓山防卫。昊提入犯，留他哥哥乞列归与北边的镇守军队驻守，嵇敬、元崇等在阴山以北打败乞列归，俘获乞列归。他叹道：“沮渠陷害了我！”俘获他伯父他吾无鹿胡和五百将帅，杀了一万多人。昊提听说而逃走，道生追赶，到漠南而返。
真君四年，皇帝到漠南，军队分为四路：乐安王元范、建宁王元崇各统领十五将从东道出征，乐平王元丕督率十五将领从西道出征，皇帝走中道，中山王元辰率领十五将为中军后援。车驾到鹿浑谷，与敌人相遇。昊提进走，追到颓根河打败了昊提。皇帝到石水而返。五年，皇帝又到达漠南，想袭击昊提，昊提速逃，停止追击。
吴提死，儿子吐贺真继位，号称处可汗，即北魏语中的“唯”。十年正月，皇帝北伐，高凉王元那从东路出发，略阳王羯儿从西路出发，皇帝与景穆从中路出涿邪山。吐贺真的另外一支部帅氽绵他拔等率领一千多家来降。这时，军队行走了几千里，吐贺真刚继位，害怕速逃。九月，皇帝北伐，高凉王元那从东路出发，略阳王羯儿从中路出发，与各路军队会合于地弗池。吐贺真率全国的精锐军队，带上充足的军需物资，将高凉王元那围了数十层。元那挖掘了长围坚守，相持数日。吐贺真数次挑战都不利，以为元那人少但坚固，担心大军马上要到，放弃包围，夜间逃走。元那率军追赶，九天九夜，吐贺真更加担心，丢弃辎重，越过穹隆岭而速逃。元那收拾他们的辎重，率军队返回，与皇帝在广泽会合。略阳王羯儿把他们的人和畜共计一百多万都收集起来。从此，吐贺真的力量就单薄了，远逃，边疆从此安定。太安四年，皇帝北征，十万骑兵，十五万辆车，千里旌旗，越过大漠。吐贺真远逃，他们的莫弗乌苤童迩率领敷干落来降，刻石记功后返回。太武帝征伐以后，想到要休养牛息；蠕蠕也惧怕威力而北窜，不敢再南犯。
和平五年，吐贺真死，儿子予成立，号受罗部真可汗，意为北魏语的“惠”。自称永康元年。他率领部族侵犯边塞，北边镇守的军队把他们打得大败。皇兴四年，予成犯塞，皇帝北征，京兆王子推、东阳公元丕督率各军从西路出发，任城王元云等率军从东路出发，汝阴王元赐、济南公罗乌拔率军为前锋，陇西王源贺率各军为后援。各路将领在女水之滨与皇帝会合，献文帝亲自誓师，下诏对将领们说：“用兵在奇，不在人多。你们应当尽力为我效劳，谋略已在我心中。”于是精选五千人挑战，多设奇兵诱惑他们，他们奔溃，追了三十余里，斩杀五万人，有一万多人投降，戎马器械不可胜计。共十九天，往返六千多里。改女水为武川，作《北征颂》，刻石记功。
延兴五年，予成请通婚姻，有关官员认为予成数次侵犯边塞，请拒绝他们的使臣，派兵征讨他们。皇帝说：“蠕蠕如同禽兽，贪婪无义，朕要以信诚待物，不可杜绝他们。予成知道悔改前菲，派使臣请和，求结姻聘，怎可使他们失望？”下诏回复说：“所谈婚事，现在反过来，寻究事理，不太合适。男婚女配，爻象已显示明白，初婚为吉，崇尚礼聘，君子所以重视人伦之本。如果不敬其初，就很难有善终。”予成总是怀有谲诈之心，在献文帝在位时，不再求婚。
太和元年四月，派莫何去汾比拔等来献良马、貂裘。比拔等说：“听说天朝有很多华丽的珍宝，请让我们看一看。”皇帝命有关机构拿出御府的珍玩、金玉、文绣、器物，御厩文马、奇禽、异兽以及人们所实用的东西，陈列在京肆，让他们参观。比拔等见了，自己互相说：“大国富丽，一生从未见过。”二年二月，又派比拔等朝贡，接着又请婚聘。孝文帝意在招纳他们，同意了。予成虽然每年不停地进贡，但不太诚恳，婚事也就停下来。
太和九年，予成死，儿子豆蝓嗣立，号伏古敦可汗，北魏语“恒”的意思。自称太平元年。豆蝓性情残暴好杀。他的名臣侯蹵垩、石洛候多次以忠言劝谏他，又劝他与魏通好，不要侵扰中原。豆蝓发怒，诬蠛石洛候谋反，杀了他，灭掉他的三族。
十六年八月，孝文帝派阳平王元颐、左仆射陆敬共同担任都督，领军斛律桓等十二将七万骑兵征讨豆蝓。部属高车人阿伏至罗率领十余万人向西迁走，自立为主。豆蝓与叔父那盖分为二路追他们。豆蝓从浚稽山以北向西，那盖从金山出去。豆蝓被阿伏至罗多次打败，那盖多次胜利。国人都以为那盖有天助，要推那盖为主。那盖不从，众人强迫他。那盖说：“我连做臣都不胜任，怎能为主？”众人杀掉豆蝓母子，把尸体给那盖看，他就承袭了可汗位。
那盖号候其伏代库者可汗，北魏语“悦乐”的意思。自称太安元年。
那盖死，儿子伏图立，称他汗可汗，北魏语“绪”的意思。自称始平元年。正始三年，伏图派使臣纥奚勿六跋入朝贡献，请求互通和妤。宣武帝不接待使臣，下诏有关机构告诉勿六跋说：“蠕蠕的速祖社蝓是北魏的叛臣，谅解过去，暂时通使。今蠕蠕衰微，不如以往；大魏有德，如周朝、汉朝一样兴隆，据有中原，八方安定。只因江南还没平定，暂对北边放松。通和之事，不能同意。如果遵守藩国的礼节，明显地有诚心，应当不会亏待你们。”永平元年，伏图又派勿六跋带书信一封，并献貂裘。宣武帝不接纳，仍按以前的论旨遣返。
伏图向西征讨高车，被高车王弥俄突所杀，儿子丑奴立，称豆罗伏拔豆伐可汗，北魏语“彰制”的意思。自称建昌元年。永平四年九月，丑奴派僧人洪宣奉献珠像。延昌三年冬，宣武帝派骁骑将军马义舒出使丑奴，没有出发宣武帝就死了，事情就停止了。丑奴健壮，善于用兵。四年，派使臣俟斤尉比建朝贡。熙平元年，西征高车，把他们打得大败，擒获他们的主子弥俄突，杀死他，吞并了所有反叛的人，国力更强盛。二年，又派使臣俟斤尉比建、纥奚勿六跋、巩顾礼等入朝贡献。神龟元年二月，魏明帝在显阳殿，安排颅礼等二十人在殿下，派中书舍人徐纥宣读诏书，责备蠕蠕役有执行藩国礼节。
当初，豆蝓死，那盖为主，伏图娶豆蝓的妻子候吕陵氏，生丑奴、阿那瓖等六人。丑奴嗣立后，忽然丢失了一个儿子，字祖惠，募求而找不到。有屋引副升牟的妻子是豆浑地万，年龄二十许，为巫医，假托鬼神，以前常被丑奴所相信，出入来往。她说：“这儿子在天上，我能喊来。”丑奴母子很高兴。第二年仲秋，在大泽中设置帐屋，斋戒沐浴七天，祈请天神。经过一夜，祖惠忽然出现在帐屋，自称一直在天上。丑奴母子抱着他悲喜交加，聚会许多国人，称地万为圣女，接纳为可贺敦。授他丈夫副升牟罚位，赐给三千头牛、马、羊。地万既有巫术，也有美色，丑奴很重用宠爱，相信她的话，扰乱了国政。这样遇了好些年，祖惠成年，他母亲问他。祖惠回答：“我一直在地万家，不曾上天。说在天上，是地万教的。”他母亲把情况告诉丑奴。丑奴说地万能说出很遥远的事情，不可不信，不要轻信谗言。不久，地万恐惧，在丑奴面前说祖惠的坏话，丑奴暗地杀了他。
正光初年，丑奴的母亲派莫何去汾李具列等绞死地万。丑奴发怒，要杀具列等人。阿至罗侵犯丑奴，丑奴攻击他，军队打了败仗返回，被母亲和大臣所杀，立丑奴的弟弟阿那瓖为主。阿那瓖在位十天，族兄俟力发示发率敷万人征伐他，阿那瓖战败，带弟弟乙居伐轻骑投奔北魏。阿那瓖的母亲候吕陵氏和他的两个弟弟不久被示发杀了，而阿那瓖不知道。
九月，阿那瓖将来，魏明帝派兼侍中陆希道为主使，兼散骑常侍孟威为副使，在近畿迎接。派司空公、京兆王元继到北中，侍中崔光、黄门郎元纂在近郊，都举行宴饮接风，引他到宫阙。十月，魏明帝到显阳殿，安排从五品以上清官、皇室宗族、藩国使客等站列在殿庭。王公以下和阿那壤等人入坐庭中，向北。位置排定，谒者引导王公以下升殿，阿那瓖位于藩王以下，又引导特命之官和阿那瓖的弟弟、二叔等就位，在群官之下。派中书舍人曹道宣读诏书慰劳。阿那壤启奏说：“陛下隆重接待，命令臣的弟弟、叔叔等进殿聚会。但臣有堂兄，在北边时，官高于二叔，请求命令他们进殿就列。”下诏同意，让他们位于阿那瓖弟弟以下，二叔以上。
宴会将结束，阿那坏拿着启文站在座位后。皇帝要舍人常景问他想说什么。阿那瓖请求到皇帝面前，皇帝同意了。阿那瓖两次跪下叩拜说：“我的祖先出自大魏。”皇帝说：“朕已知道．”阿那瓖站起来说：“我的先人逐草放牧，于是在漠北居住。”皇帝说：“你的话未说完，可都说出来。”阿那壤又说：“从我的祖先起，世代住在北土，虽然隔着山水，但一直向往归化，役能及时表达，是因为高车作歹，我的国家受扰，没时间派使臣来表达诚意。自近年以来，渐定高车，我哥哥为主，所以派巩顾礼等使臣来大魏，本意是要尽藩臣礼节。当曹道芝出使北边时，我与国主就派五个大臣拜受诏命。我兄弟的心愿未能及时上达。但是高车因而侵掠，国内有奸臣因乱作逆，杀我兄，立我为主。仅过十天，我考虑到陛下恩慈如天，所以急忙上路来投奔，归附陛下。”皇帝说：“你所陈述的，道理还没说尽，可再说。”阿那瓖又跪拜后站起说：“我因家难，轻率地来投奔，老母还在那边，分开有万里，我国的臣民都已散离。陛下的厚恩，超过天地，请求派兵马，还向我国，诛杀叛逆，收集散亡。陛下大发慈怀，赐借兵马，我的老母如果仍在，能活着相见，可以申述母子之情；如果她已死了，就得报仇，以雪大耻。我当率领剩余的人，奉事陛下，四季的贡奉，不敢断绝缺少。陛下的面容，我难以见到，所以赶紧陈述。想说却难以说尽。另有奏章，恭谨呈上，愿陛下阅览。”就把奏文交给舍人常景，都一一报告给皇帝。
随即封阿那瓖为朔方郡公、蠕蠕王，赐给衣冠，加上辋、盖，俸禄依仪卫，与藩国亲戚相同。十二月，魏明帝考虑到阿那瓖的国家没有固定的国主，思恋返回安抚，启奏恳切之至，下诏商议此事。当时朝廷有不同意见，有的说让他们返回，有的反对。领军元叉任宰相，阿那琅私自给他百斤金，于是让他返回北边。
正光二年正月，阿那壤等五十四人请求辞行，魏明帝到西堂，引见阿那瓖和他叔伯兄弟五人，上堂赐坐，派中书舍人穆弼宣慰。阿那坏等拜辞。下诏赐给阿那瓖一套细明光人马镗，六件铁人马锁，二张鲁思银缠槊和白咤，十张赤漆槊和白咤，十张黑漆槊和幡，二张鲁思弓和箭，六张朱漆柘弓和箭，十张黑漆弓和箭，六幡赤漆盾和刀，六幡黑漆盾和刀，二十件赤漆鼓甬，二领五色锦被，三十件黄绸被褥，一领私府锈袍和帽子，一领内者徘纳袄，二十领徘袍和帽，千段内者杂彩，一件徘纳小口裤褶内中宛具，一件紫纳大口裤褶内中宛具，十八件百子帐，六张黄布幕，一百石新干饭，八石麦钞，五石榛钞，四枚铜乌靖，二枚柔铁乌锜各受二斛，四枚黑漆竹植各受五升，二个婢女，五百匹父草马，一百二十头驼，一百头拧牛，五千只羊，十盒朱昼盘器，二十万石粟，到镇给他。诏令侍中崔光、黄门元纂在城外慰劳欢送。
阿那瓖来奔以后，他的堂兄俟力发婆罗门率领数万人征讨示发，打败他。示发逃奔地豆干，被他所杀。推婆罗门为主，称弥偶可社句可汗，北魏语“安静”的意思。当时安北将军、怀朔镇将杨钧上表说：“传闻他们已经立主，是阿那瓖的同堂兄弟。夷人是兽心，已相君长，恐怕不肯以杀兄之人，在郊外迎弟。轻易返回，徒劳而损国威。除非增加兵力，难以送他们返回北方。”二月，魏明帝诏令过去经过蠕蠕的使臣牒云具仁前往，告诉婆罗门迎接阿那瓖回藩国的意思。婆罗门十分骄傲，没有让位之心，责令具仁敬礼，具仁执节不屈。婆罗门派大官莫何去汾、俟斤丘升头六人率二千兵随具仁迎阿那瓖。五月，具仁回镇，谈论那边的情况。阿那坏不敢回到北边，上表请求回京。
时逢婆罗门被高车驱赶，率十个部落到凉州归附投降。于是，敷万蠕蠕相互争迎阿那瓖。七月，阿那壤上文说：“投奔归化的阿那瓖蠕蠕元退社、浑河旃等二人，在今月二十六日到镇，说国内大乱，部族敬住，相互抄掠，现在的北人，像鹄一样盼望拯救。今乞求依照以前的恩例，赐给一万精兵，令将领督率，送臣到碛北去安定落荒的百姓。如果得以批准，事情一定成功。”下诏交给尚书、门下议论。八月，诏令兼散骑常侍王遵业用驿传快马去向阿那瓖宣旨慰谕，并重申赏物。九月，蠕蠕后主俟匿伐来到怀朔镇，他是阿那瓖的兄弟，陈诉希望请求派兵，并请阿那坏返回。
十月，录尚书事高阳王元雍、尚书令李崇、侍中侯刚、尚书左仆射元钦、侍中元叉、侍中安丰王延明、吏部尚书元修义、尚书李彦、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给事黄门侍郎张烈、给事黄门侍郎卢同等上奏：“我们听说汉代立南北单于，晋代有东西之称，都是为了相互维系抵御外难，成为国家藩篱。今臣子们商议，认为怀朔镇以北，地名无结山吐若奚泉，敦煌以北西海郡，是汉、晋的旧址，两处宽阔平坦，原野肥沃。阿那壤适宜安置在西吐若奚泉，婆罗门宜于安置在西海郡，命令他们各率部落，收聚离散的人。他们的爵号和所需物资，由皇上裁决。他们的官属，仍按旧俗。阿那坏所居的是境外，应当少一些遣送，以示威刑。计划沃野、怀朔、武川三镇各派二百人，命令各镇军主负责监督，给他们粮食兵器，送到该地。在那里为他们安排，功成就可返回。那些从北边来在婆罗门之前投奔教化的人，命令州镇官员，按标准给粮，送到怀朔阿那坏处，镇守和使者根据情况发给粮食。在京城馆舍的人，随便他们去留。阿那瓖刚建业，以前没有积累，请给朔州麻子干饭二千斛，由官府的骆驼运送。婆罗门住在西海，是境内，物资及兵器不得相同。阿那瓖等人新建屏藩，应分遣使臣持节驾乘驿马先去慰劳问候，并安排处置。”魏明帝同意。
十二月，韶令安西将军、廷尉元洪超兼任尚书行台，往敦煌安置婆罗门。婆罗门不久与部众策谋反叛，投奔噘哇。噘畦的三个妻子都是婆罗门韵姊妹。于是派州军征讨，擒拿了他。
三年十二月，阿那瓖上表，请给粟，以便作为粮种。下诏给一万石。四年，阿那瓖的部众大饥荒，入塞寇掠。魏明帝诏令尚书左丞元孚兼任行毫尚书，持节前往告谕他们。元孚见到阿那坏，被他拘留。他们挟持元孚，驱赶二千良民和数十万公私驿马、牛羊向北逃走，向元孚谢罪后放还。诏令骠骑大将军、尚书令李崇等率领十万骑兵征讨他们，出塞三千余里，到达瀚海，没追上而返回。俟匿伐到洛阳，魏明帝在西堂接见了他。五年，婆罗门死在洛水以南的馆舍，下诏赠他使持节、镇西将军、秦州刺史、广牧公。
当年，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反叛，各镇响应。孝昌元年春，阿那瓖率部众征讨他们。诏令派牒云具仁带杂物慰劳赏赐。阿那壤拜受诏命，率十万兵众，从武川镇西向沃野镇征伐，连战告捷。四月，魏明帝又派通直散骑常侍、中害舍人冯儁出使阿那瓖，宣慰赏赐不等。阿那瓖的部众已和睦，兵马稍强盛，便称敕连头兵伐可汗，北魏语“把揽”音。十月，阿那瓖又派郁久阎丽娥等人朝贡。三年四月，阿那瓖派使臣巩凤景等朝贡。返回，魏明帝下诏说：“北边各镇的少数民族，不停地作乱，蠕蠕主为国立忠，协助诛讨，即使是寝食都役忘记忠诚。现在我知道你们停留在北部边陲，与汆朱荣为邻，要严加管东部下，不要互相抢掠。最近又得到蠕蠕主的书信，又想为国东征。但是，蠕蠕主世代居住在北漠，不适应炎夏，今可以停止，等待以后的敕令。”这是朝廷考虑到他们反复无常。以后经常派使朝贡。
建义初年，孝庄帝下诏说：“勋高的人奖赏重，德厚的人名声大。蠕蠕主阿那瓖镇守北藩，在塞外御敌，使得阴山安定，弱水无战事，刻事迹于狼山，留功名于瀚海。至诚笃实，功勋难酬，所以应当给以特殊的礼节，不必按固右的常式。从今以后，赞拜不说名字，上书不必称臣。”
太昌元年六月，阿那瓖派乌勾兰树升伐等入朝贡献，并为长子请娶公主。永熙二年四月，孝武帝下诏以范阳王元诲的长女琅琊公主许配，尚未成婚，皇帝入关。东魏、西魏争相与阿那瓖结为婚姻。西魏文帝以孝武帝时舍人元翌的女儿称为化政公主，嫁与阿那瓖的兄弟塔寒为妻，又自娶阿那壤的女儿为皇后，加以金帛来招引。阿那琅于是留住东魏使臣元整，不作回报。后来就率领众人渡过黄河，以废后为理由，文帝不得已，就敕令废后自杀。
元象元年五月，阿那坏掠夺幽州范阳，南到易水。九月，又掠夺肆州秀容，到达三推。又杀元整，转谋侵害。东魏就拘禁了阿那瓖的使臣温豆拔等人。神武帝考虑到阿那坏凶狠狡猾，将安抚感化他，就派他的使臣龙无驹回到北方，以通温豆拔等人音讯。起初，阿那瓖杀元整，也说温豆拔等人已死，既然见到无驹，略有感愧。兴和二年春，又派龙无驹等向东魏朝贡。但还未归附。
阿那瓖女儿嫁给魏文帝因疾病而死，齐神武帝因此派相府功曹参军张徽纂出使见阿那瓖，说些离间的话。说文帝和周文帝既害孝武帝，又杀阿那瓖的女儿，妄图以远亲假藉公主之号，嫁他为亲。又，阿那坏过黄河西征时，周文帝烧草，使他们的马饥饿，不能南进，这是他们猜疑反复不可相信的证据。又谈论东魏的正统所在，说过去他投奔中原，北魏保护，得以保存他的国家，显示了大义。又诈骗阿那壤说：最近有赤铺、步落坚胡在黄河以西，被蠕蠕主所获。说蠕蠕主问他们：“你们是跟从高王？还是跟从黑獭？”一个人说跟从黑獭，蠕蠕主杀了他；二人说跟从高王，蠕蠕主放回。造就是蠕蠕主保存大国过去的仁义。你们的女儿已被害，以欺诈相待，不仁不信，也要被讨伐。况且逆守一方，不知归顺，朝廷也要加以诛杀。他们如果牢记旧恩，以相睦相处，应以天子的最亲近的公主结成婚姻，派兵遣将，征伐叛臣，为蠕蠕主报仇雪恨。
徽纂既已申明齐神武帝的意思，阿那瓖就召集他的大臣商议此事，便决定向东魏归诚。派他的俟利、莫何莫绿游大力等人入朝进贡，还为他的儿子庵罗辰请求婚配。魏静帝诏令兼散骑常侍太府卿罗念、兼通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穆景相等出使到阿那坏处。八月，阿那壤派莫何去折豆浑十升等人入朝进贡，又请婚媾。齐神武帝主张同意他们的要求，以便招抚四方荒逮之国。诏令以常山王元鹭的妹妹乐安公主许配，改封为兰陵郡长公主。十二月，阿那壤又派折豆浑十升到东魏请婚。三年四月，阿那瓖派吐豆登郁久阎譬浑、俟利莫何折豆潭侯烦等带上一千匹马，作为聘礼，请迎公主。诏令兼宗正卿元寿、兼太常卿孟韶等送公主从晋阳北出发，所用器物，齐神武帝亲自操办，都很丰美。阿那瓖派他的吐豆登郁久间匿伏、俟利阿夷普掘、蒲提弃之伏等到新城之南迎公主。六月，齐神武帝考虑到阿那瓖难以相信，又以国事益重，亲自送公主到楼烦之北，迎接慰劳其使，每次都很隆重。阿那瓖大喜，从此连续不断地向东魏朝贡。四年，阿那瓖请求以他孙女邻和公主嫁给齐神武帝的第九个儿子长广公高湛，静帝诏令可以婚媾。阿那瓖派他的吐豆登郁久阎譬掘、俟利莫何游大力送其孙女到普阳。武定四年，阿那壤有爱女，号称公主，认为齐神武帝的威德日增，又请嫁给他，静帝听了就诏令神武帝纳娶。阿那瓖派他的吐豆发郁久间汗拔姻姬等人送女儿到晋阳。从此，东魏边塞安定，直到武定末年，不断有使臣朝贡。
当初，阿那瓖刚恢复国家，对朝廷能尽礼。魏明帝以后，中原混乱，不能顾及塞外，阿那瓖统率北方，颇为强盛，逐渐敢骄傲自大，减少了礼敬，派使臣来朝贡，不再称臣。天平年以来，更加傲慢。汝阳王元暹在秦川，派他的典签齐人淳于覃出使见阿那坏，就留在那里了，受到宠任。阿那瓖入洛阳，心里羡慕中原大国，立官号，超越本分地称王，设有侍中、黄门之类的官职。任命淳于覃为秘书监、黄门郎，掌管文墨。淳于覃教阿那瓖转变得不守正道，每当送国书，就像邻居敌人一样分庭抗礼。到北齐接受东魏禅让，也每年按时往来不绝。
天保三年，阿那瓖被突厥打败，自杀。他的太子庵罗辰和阿那瓖的堂弟登注俟利、登注的儿子库提，率领部众投奔北齐。其余的部众立登注的二儿子铁伐为主。四年，齐文宣帝送登注和他儿子库提回北边。铁伐不久被契丹杀害，国人就立登注为主。又被大人阿富提等所杀，国人又立库提为主。当年，又被突厥所攻，举国投奔北齐。文宣帝就北讨突厥，迎接蠕蠕，废其国主库提，立阿那壤儿子庵罗辰为主，安置在马邑川，给他食物和缯帛。亲自到朔方追击突厥，突厥请降，允许他们，官军班师。于是蠕蠕不断贡献。
五年三月，庵罗辰反叛，文宣帝亲自征讨，大败他们。庵罗辰父子逃到北边。四月，侵扰肆州。皇帝从晋阳征讨他们，到恒州黄瓜堆，虏寇逃散。
当时大军已还，皇帝身边有一千多骑兵，遇到蠕蠕的另一支有几万人，四面围攻。皇帝镇定自若，指挥战阵，虏寇大败，纵兵冲出包围。虏寇逃走，追击他们，他们的尸体遍及二十五里，抓获庵罗辰的妻儿和三万多人。五月，皇帝又北征蠕蠕，大败他们。六月，蠕蠕率部众向东迁移，将要南侵，皇帝率轻骑在金川下拦击，蠕蠕闻风而远逃。六年六月，文宣帝又亲自征讨蠕蠕。七月，皇帝驻扎白道，留下重型装备，亲自率五千轻骑追蠕蠕，他自己也投入战斗，频频打败他们，到达沃野，大胜而还。这时，蠕蠕已多次被突厥打败，就在西魏恭帝二年，率千余家部众投奔关中。突厥依恃兵强，又凭借着与西魏的和好，担心剩余的蠕蠕人依靠大国，就不断地派使臣来请杀蠕蠕以了却心愿。周文帘让臣子议论并同意了，就捆绑蠕蠕主以下三千多人交给突厥使臣，在青门外杀死。青年男子以下免死，都发配给王公之家。
匈奴宇文莫槐，出自辽东塞外，他的先人是南单于的远支，世代为东部大人。他们的语言与鲜卑很不同。人们都剪头发而留其头顶，以为首饰，长过几寸就剪短。妇女披着到脚的长衫，没有裤。秋季收乌头为毒药，以射禽兽。莫槐虐待部民，被部下杀害，重立他弟弟普拨为大人。普拨死，儿子丘不勤立，娶平帝女。丘不勤死，儿子莫魔立。他的本名犯道武帝讳。莫魔派弟弟屈云攻慕容魔，慕容魔打败他。又派另一部族素延在棘城征讨慕容魔，又被慕容魔所败。当时，莫魔部众强盛，自称单于，塞外的各部族都畏惧他们。
莫魔死，儿子逊昵延立，率部众在棘城攻打慕容魔。慕容魔的儿子慕容翰在外面戍守，逊昵延对部众说：“慕容翰素来勇敢，必为人患，应先攻取他，不必担心城里。”就分出几千骑兵袭击慕容翰。慕容翰听说了，派人伪装成段末波使者，迎上前对逊昵延说：“慕容翰多次成为我们的祸患，早就想除掉他，今听说你们来征讨，太好了。我们正戒备严密地等待，应日夜兼程前往。”慕容翰设置埋伏等待他们。逊昵延以为可相信。长驱直入而不防备，到达埋伏的处所，被慕容翰俘虏。慕容翰派使臣骑快马告诉慕容魔，乘胜进攻，在清晨到达。慕容魔也以全部精锐应战。逊昵延见到他们才整军，率部众迎战，前锋刚交战，而慕容翰已进入他们军营，放火烧营，部架大溃逃，逊呢延单骑奔还，部众都被俘。逊昵延父子世代在漠北称雄，又先得三纽玉玺，自称为天所助，经常自夸。这次战败后，就用很谦卑的文辞，带上许多物品，派使向昭帝朝贡，昭帝表彰他，把女儿嫁给他。
逊呢延死，儿子乞得龟立。又征伐慕容魔，慕容魔抵抗他们。惠帝三年，乞得巍屯守浇水，固守不战，派他哥哥悉跋堆在柏林袭击慕容魔的儿子慕容仁。慕容仁迎击，杀悉跋堆。慕容魔又攻乞得龟，战胜他，乞得龟骑马一人夜逃，部众都被俘虏。慕容魔乘胜长驱直入，到其都城，收缴以亿计的资财，迁境内居民敷万户而返。起初，湖中出大龟，在平地干死，到此时乞得龟失败。
别部人逸豆归杀乞得龟而自立，与慕容晃相互攻击。派他的国相莫浑征讨慕容晃，而莫潭醉酒纵猎，被慕容晃打败，死了一万多人。建国八年，慕容晃征讨逸豆归，逸豆归迎战，被慕容晃打败，杀了他的勇将涉亦干。逸豆归远逃漠北，投奔高丽，慕容晃把他的部众五千多落迁到昌黎，从此分散灭掉了。
徒何段就六眷，出自辽西，他的伯祖日陆眷因为混乱而被卖给渔阳乌丸首领库辱官做家奴。那些首领在幽州集会，都拿着痰壶，只有库辱官不拿，把痰吐在日陆眷口中。日陆眷咽下去，向西拜天说：“但愿主君的智慧禄相，都移入我腹中。”后来，渔阳大饥荒，库辱官认为日陆眷能干，要他带人到辽西找食物，招纳逃亡的人，于是强盛。日陆眷死，弟弟乞珍代立。乞珍死，儿子务目尘代立，就是就六眷的父亲，占地辽西，向晋朝称臣。他统辖三万多家，有四五万能征善战的骑兵。穆帝时，幽州刺史王浚因段氏经常为幽州效劳，很感谢他，就上表封务目尘为辽西公，假大单于印绶。王浚让务目尘率一万多骑兵到常山封龙山下征伐石勒，大败他们。
务目尘死，就六眷立。就六眷与弟弟疋弹、堂弟末波等率五万多骑兵到襄国围攻石勒。石勒登城瞭望，见其将士都放下兵器而睡，全无警备之心。石勒趁他们松懈，选募勇敢健壮的士兵，突然冲出城门，直奔末波，活捉他。把他安置在座位上，一同尽情宴饮，结为艾子，盟誓之后送他回去。末波既然幸免，就六眷等就带军返回，不再向王浚报告，回到辽西。从此以后，末波不敢经常向南骚扰。人们问他缘故，末波答：“我父亲在南边。”他就是这样感激石勒不害自己。
就六眷死了，他儿子幼弱，疋弹与刘琨的长子刘群奔丧。疋弹暗地带器械前往，要杀他叔叔羽鳞和末波而夺取权力。末波等人知道后，派军队迎击疋碑。刘群被末波抓获。疋弹逃回蓟，惧怕刘琨抓自己，就请刘琨赴宴，拘禁而杀了刘琨。疋弹杀了刘琨，就与羽鳞、末波相互攻打，部众叛离。想要率众迁守上谷，利用军都险要，抗拒末波等人。平文帝听说了，暗中严选精良的骑兵，将要攻打他们。疋弹恐惧，向南奔到乐陵。后来，石勒派石季龙到乐陵攻打段文鸯，打败他们，活捉文鸯。疋弹就率领他的部众和那些堡垒向石勒投降。
末波自称幽州刺史，屯驻辽西。末波死后，国人就立陆眷的弟弟护辽为主。烈帝时，暂任护辽为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大单于、北平公，弟弟郁兰为抚军将军、冀州刺史、勃海公。建国元年，石季龙在辽西征伐护辽，护辽逃到平冈山，投奔了慕容晃，慕容晃杀了他。郁兰投奔石季龙，以他所带去的五千鲜卑人为部属，让他屯守令支。郁兰死，儿子段宠代立。到冉闵之乱，段宠率部众南移，占据齐地。慕容儁派弟弟玄恭率部众在广固征伐段宠，捉住他并送到蓟。慕容儁毒瞎了他的眼睛而杀了他，把他的三千多部众都活埋了。
高车，古代赤狄的残余部族。起初号称狄历，北方称为敕勒，华夏称为高车、丁零。他们的语言与匈奴大同小异。也有人说：他们的祖先是匈奴的外甥。他们的种族有狄氏、袁纥氏、斛律氏、解批氏、护骨氏、异奇斤氏。民间传说：匈奴单于生有二女，容貌很美，国人都以为神。单于说：“我有此女，怎可配人？将耍给与天。”就在国北没人的地方建筑高台，把两个女儿安置在上面说：“请天自己迎接她们。”经过三年，女儿的母亲要接回她们。单于说：“不可，没有到时间。”又过了一年，就有一匹老狼，昼夜守着台嗥叫，并在台下挖了一洞，长时间不离去。他小女儿说：“我父亲把我安置在这里，想要配给天，而今狼来，或许是神物，天这样安排的。”要下台去与狼同住。她姐姐大惊说：“这是畜牲，你这不是污辱父母吗？”妹妹不依，下去成为狼妻而生了孩子。后来繁育成国。所以他们喜好高声唱歌，如同狼嗥。
没有都统大帅，各部族自有首领。性情粗野，同族的人齐心，每当有外侵，自然地聚集，战斗没有阵势，各相冲突，冲进冲出，不能坚持硬战。他们的习俗是，踞坐轻慢无礼，毫不忌讳回避。婚姻用牛马为纳聘物，以为光荣，双方约定后，男方备车圈马，让女方随意选取良马，不用马鞍骑马出栏，马主站在栏外，挥手去惊吓马，骑马人不从马上摔下来，此马就被选中，若摔下来就更换马匹，直到选够数目为止。民俗没有谷，也不酿酒。迎新娘时，男女相偕，手持马酪熟肉唱歌。主人请宾客，也没有规定的位子，在毡帐前围着坐，整天饮宴，又留他们住宿。第二天，带新娘回去。接着男方到女方家的马群，精选良马，父母弟兄虽然觉得可惜，但终无怨言。很忌讳娶寡妇，却优待怜惜她们。他们的家畜各自有记识，虽然放纵在原野，都不会乱取。民俗不重清洁，喜欢有雷霆。每当雷震，就呼叫着射天而放弃住地迁到别处。第二年秋季，马肥了，又相互在雷震的地方等侯，埋杀羊，燃篝火，拔刀，女巫祝词，如同中原的祓除仪式，成群的人骑马环绕，跑百圈才停下来。每人拿一东柳枝回来栽种，用孔酪浇灌。妇女用皮裹羊骸，戴在头上，盘曲发鬓而东系，有如轩冕。他们葬送死人，掘地为坑，让尸体坐在坑中，伸臂拉弓，佩J挟槊，就像活着一样，露坑而不掩埋。有时，人死于雷击或瘟疫，就为他们祈福；如果平安无恙，就举行谢神的祭祀。杀许多牲畜，烧骨头燃火，骑马围着走，多达敷百圈。男女不论大小，都集会。平安的人就载歌载舞作乐；丧家就悲吟哭泣。他们随水草迁移，穿皮吃肉，牛、羊牲畜都与蠕蠕相同。只是车轮高大，轮辐很多。
迁到鹿浑海西北一百多里，部落强大，常与蠕蠕为敌，也常常侵犯北魏。魏道武帝袭击他们，把各部落打得大败。后来道武帝渡过弱洛水，向西行至鹿潭海，停下来挑选轻骑，向西北前进了一百多里，袭击打败他们，俘获人口、牛马羊二十多万。又在狼山征讨其余的部落，打败他们。皇帝向北巡行，命令将领分为东西二路，道武帝亲自率六军在中路，从驳髯水西北，依次推进搜寻，各路军队同时会合，打败散杂的三十多个部落。卫王元仪另外督促将领向西北越过大漠千余里，又打败残存的七个部落。于是高车大恐，各部族震惊害怕。道武帝从牛川向南包抄，大猎捕，以高车为围，骑兵横扫，周围达七百余里，把杂兽聚集在中间，驱赶到平城，就用高车民众建鹿苑，南边连着台北，北到长城，东边环绕着白登，直到西山。不久高车的侄利曷莫弗敕力犍率领他们的几百多家内附，授敕力犍为扬威将军，设置司马、参军，赐谷二万斛。后来高车解批莫弗幡豆建又统领其部三十余落前来归顺，也拜为威速将军，又置司马、参军，赐给衣服，每年给粮食。
蠕蠕的社蝓失败以后，收拾部落，转移到大漠以北，侵入高车的领地。斛律部将帅倍侯利担心他，说：“社蝓刚纠集，兵弱马少，容易对付！”就率架袭击，进入他的领属部落。高车贪图利益，不顾后患，瓜分他们的毡帐，以他们的妇女为妻，安心地久睡不起。社蝓登高望见，就招集逃散者，得到干人，清晨偷袭冲杀，只有十分之二三的人逃脱．倍侯利奔至北魏，赐爵孟都公。侯利耿直，比常人勇健，操戈冲入敌阵，与众不同。北方人畏惧他，婴儿哭时，就说：“倍侯利来了！”婴儿就不哭了。处女有歌谣说：“找好丈夫，应如倍侯。”他就是这样受众人信服。他善于用五十根蓍草占卜吉凶，每次都能占中，因而得到亲幸，受到很多赏赐，朝廷命他的小儿子曷堂作内侍。到倍侯利去世，道武帝痛惜，以北魏礼仪葬送，谥号为忠壮王。后来诏令将军伊谓率领二万骑兵向北袭击高车的残余部族袁纥乌，常打败他们。道武帝时，分散各部落，惟有高车因其民族粗犷，不听使役，所以独自为部落。
后来太武帝征讨蠕蠕，打败他们而返回。到达大漠以南，听说高车东部在已尼陂，人畜很多，距官军一千多里，将派左仆射安原等人征讨他们。司徒长孙翰、尚书令刘洁等人劝谏，太武帝不听。就派安原等带新归附的高车人合计有一万骑兵，到达巳尼陂，高车各部望风投降者达数十万落，获得牛马羊有一百多万，都迁到大漠以南千里的地方。乘高车，随水草转移，靠放牧繁衍，数年以后，逐渐知道吃粮食，每年来贡献。于是国家的马和牛羊都不值钱了，毡皮堆积。文成帝时，五个高车部落聚合祭天，人数达敷万，集会赛马，杀牲畜游行环走，歌声悠扬。民间说有史以来从没有过像这样的盛会。皇帝亲自参加，无不欢欣。后来孝文帝召集高车民众，随皇帝南征，高车人不愿南行，就推举袁纥树者为主，相继反叛北逃，流窜践踏金陵。都督宇文福追赶征讨，大败返回。又诏令平北将军、江阳王元继为都督征讨他们。元继先是派人慰劳树者。树者进入蠕蠕。不久就后悔了，相继归降。
高车族又有十二姓：一称泣伏利氏，二称吐卢氏，三称乙旃氏，四称大连氏，五称窟贺氏，六称达薄氏，七称阿蝓氏，八称莫允氏，九称俟分氏，十称副伏罗氏，十一称乞袁氏，十二称右叔沛氏。
起初，副伏罗部被蠕蠕役使。豆蝓的时候，蠕燸内乱分离，国家的部落分散，副伏罗阿伏至罗舆堂弟穷奇都统领高车的十几万家。太和十一年，豆蝓侵犯边塞，阿伏至罗等人力谏，而豆蝓不听，阿伏至罗气愤地率领部众向西叛走，到前部西北，自立为王。国人称他为候娄匐勒，即北魏所说的“大天子”；穷奇称候倍，即北魏所说的“储主”。他二人和睦，各自为部落，阿伏至罗居住北部，穷奇在南部。豆蝓追赶征讨他们，频频被阿伏至罗打败，就带部众向东迁移。十四年，阿伏至罗派经商的胡人越者到京城，贡奉了二箭。说：“蠕蠕反叛天子，我劝谏他而不听，于是叛奔到此，自立一系，可为天子征讨消灭蠕蠕。”孝文帝不相信他，派使臣于提前往观察情况。阿伏至罗与穷奇派使臣薄颉随于提入朝，进贡地方物产。诏令员外散骑侍郎可足浑长生又与于提出使高车，各赐一件绣裤褶、百匹杂彩。
穷奇后来被噘嚏杀害，俘虏他儿子弥俄突等人。他的部众分散，有的来归附，有的投奔蠕蠕。诏令派宣威将军、羽林监孟威安抚投降的人，安置在高平镇。阿伏至罗的长子奸淫阿伏至罗的其余妻子，谋害阿伏至罗，阿伏至罗杀了他。阿伏至罗又施残暴，大失众心，众人杀了他，立他的宗人跋利延为主。一年多后，噘睫征伐高车，将接纳弥俄突。国人杀跋利延，迎接弥俄突，立他为主。
弥俄突已立为主，又派人朝贡，奉上表章献一块金、一块银、二根金杖、七匹马、十头驼。诏令使臣慕容坦赐给弥俄突各色丝织品六十匹。宣武帝下诏说：“你住在很远的沙漠以外，频频表示归顺，看到你的忠实，我特予以嘉奖。蠕蠕、噘嚏、吐谷浑的交通，都由高昌经过，形成掎角。今高昌归附，派使接引导。蠕蠕往来路阻，很艰难。不得随意让小人们欺凌侮辱，阻塞官民，就是不赦之罪。”弥俄突不久就与蠕蠕主伏图在蒲类海以北战斗，被伏图打败，向西逃三百多里。伏图驻扎在伊吾的北山。起初，高昌王曲嘉上表请朮内迁，宣武帝派孟威迎接他。到伊吾，蠕蠕见孟威军队，恐怖而逃走。弥俄突听说他们逃离恐骇，追击打败他们，在蒲类海以北杀伏图，割下他的头发，送给孟威。又派使臣献五匹龙马，金、银、貂皮和一些地方特产。诏令东城子于亮回报他们，赐给一部乐器、八十名乐工、十匹赤绸、六十匹各色丝织品。弥俄突派他的莫何去汾屋引叱贺真进贡地方物产。
明帝初年，弥俄突与蠕蠕主丑奴交战失败，被俘。丑奴把他的两脚系在驽马上，践踏拖拉杀死，把他的头上漆做成饮器。他的部众都收入了噘嚏。过了数年，噘睫允许弥俄突弟弟伊匐回国。伊匐恢复国政，派使臣送表文，于是，皇帝下诏派使臣谷楷等授他为镇西将军、西海郡开国公、高车王。伊匐又大败蠕蠕，蠕蠕主婆罗门投奔凉州。正光年问，伊匐派使臣入朝贡献，因此乞求一乘朱画步挽和幔褥、一副秋秘、一把扇和一把伞、五枚青曲盖、五把赤漆扇、十枚鼓角，诏令给他们。伊匐后来与蠕蠕争战，战败而回，他弟弟越居杀伊匐而自立。天平年问，越居又被蠕蠕打败，伊匐的儿子比适又杀越居而自立。兴和年间，比适又被蠕蠕打败，越居的儿子去宾从蠕蠕投奔东魏。齐神武要招纳远方的人，上言封去宾为高车王，授他为安北将军、肆州刺史。不久病死。
当初，道武帝时在女水上有吐突邻部，常与解如部相互依存，不承担朝廷的职事。登国三年，道武帝亲自西征，渡过弱洛水，又西行到该国。到女水上，征讨解如部落，打败他们。第二年春，把他们部落的畜产都掠取回来。又有纥突邻，与纥奚世代同部落，各有大人长帅，同族群居在一起，常在意辛山为寇。登国五年，道武帝率部众亲自征讨。慕容瞵率部队来会，大败他们。纥突邻大人屋地鞑、纥奚大人库寒等都率部投降归附。皇始二年，皇帝征伐中山，驻扎栢肆。慕容宝夜来攻营，士兵惊怕，逃回国。经过并州，反叛，将攻晋阳，并州刺史元延平定他们。纥突邻部首领匿物尼、纥奚部首领叱奴根等又聚众，在阴馆反叛，南安公元顺征讨而不能攻克，死了数千人。道武帝听说了，派安速将军庾岳回来征讨匿物尼等，都消灭了。
又有侯吕邻部，有一万多人，在险要地方放牧。登国年间，他们的首领叱伐在苦水河为寇。八年夏，道武帝大败他们，并俘虏他们的另一部帅为古延等。
薛干部常屯聚在三城之间，等到减了卫辰，他的部帅太悉伏望风投降归顺，道武帝安抚他。皇帝返回，卫辰的儿子屈丐投奔他的部落。道武帝听说后，派使臣诏令太悉伏捉拿送来。太悉伏把屈丐放出给使臣看，说：“他实在没办法才来投奔，我宁愿与他一同逃亡，也不忍心送还他！”于是不遣送。道武帝大怒，亲自征讨。逢太悉伏先出击曹覆寅，官军乘虚，屠杀城民，俘太悉伏的妻、子、珍宝，迁移他们的民众而返回。太悉伏赶来，役赶上，就奔到姚兴那里。不久，逃到岭北。上郡以西的鲜卑各部、少数民族都闻风响应他。天赐五年，屈丐大肆劫掠征服他们。等到平定了统万，薛干种族都成为编户。
牵屯山鲜卑的另一支破多兰部世传主部落。到木易干，壮勇而有武力，劫掠旁边的部落，西到金城，东侵安定，数年里，各部族都很害怕他。天兴四年，派常山王元遵到高平征讨他。木易干率几千骑兵弃国逃走，把他们都迁到京城及其它的部落，后来，被赫连屈丐消灭。
又有黜弗、素古延等部落，富有而不恭敬。天兴五年，材官将军和突率领六千骑士袭击而俘获他们。
又有越勤倍泥部，永兴五年，转移到跋那山以西放牧。七月，派奚斤征讨打败他们，迁移他们而返回。
论曰：周代的殓狁，漠代的匈奴，他们危害中原，已很久了。魏、晋的时候，种族分裂，在沙漠边陲去来，窥视骚扰边塞，都是东胡的残余、冒顿的分支。至如蠕蠕，是匈奴的后裔，不知道他们的本原，改族而混有其它部落，从小变大，风驰乌会，来往倏忽，代京因此受惊，战事不断。所以，北魏的祖宗，扬威耀武，驱赶他们的牲畜，掠取他们的部落，消灭他们在不能生存的荒野，追逐他们到没有人烟的乡间。难道是喜好穷兵黩武、不搁置凶器？大概是因为担心疾患剪除恶类，实在是不得已。那些野蛮的异族强弱的原因，服从和反叛的事迹，都存录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