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治国莫要於用人,不得其人则虽善政亦不能行,故周公有《立政》之篇,孔子有“人存政举”之对。《孟子》此章实治国之要术,故今载於《保民章》之後;至是而王道全矣。虽然,孟子此言特为齐王言之耳。左右之言不可信,固也;诸大夫多矣,何以其言犹皆不可信而必访诸国人,而又以身察之?人主之劳,何至於是?尧、舜,大圣人也,然其命官也,不过咨於四岳,访於廷臣而已,皆得其人,建大功於天下。亦非惟圣帝哲王然也,齐桓公听鲍叔之荐而相管仲,晋文公听赵衰之荐而用却谷、栾枝、先轸,皆能治其国而霸诸侯。而孟子乃为是言者何哉?盖齐之廷臣不肖者多而贤者少,惟诸大夫之言是听则必有夤缘权幸以求进身者。观於王、陈贾,齐之大夫可知矣。观於《牵牛章》中,肥甘、轻暖、采色、声音、便嬖,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大夫之逢迎其君者不乏人矣。观於王至公行氏有进而与言者,有就其位而与言者,庶僚之奔走於大夫之前者亦不乏人矣。如是而欲资大夫之荐引,安能得贤士而用之!其必至於蠹国害民者势也。虽有即墨大夫而无如毁之者之多,虽有阿大夫而无如誉之者之众,齐之往事概可见矣!故凡人主处休明之世,俊杰盈廷,政事修举,则不必过为其烦;若不幸值废弛之後,朝多幸位,阿谀成风,非大振乾纲,广开耳目,不足以起其衰而革其弊。孟子此言诚拨乱反治之良策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