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业门人陈履和顿首谨禀先生大人阁下。履和得侍先生十七年矣。履和不得侍先生亦十七年矣。十七年中,无日不思踵谒师门以偿夙愿,而今恐不可遽得矣!伏想先生北归以後,所著诸录及古今体诗文当已次第定有全书,即师母大人诗文,似亦宜附先生卷帙以传,自憾不得朝夕左右服校对之役为可惜也!
履和自七年三月随家大人采铜赴滇,十年二月,家大人复任广丰,私计一年後喘息稍定,即当禀之大人,负笈北行,受经魏台以归,然後侍奉严君,退休家园。成算在胸,谓操左券。乃是年五月,履和下堂伤足,不下床者逾月,不出户者数月,扶杖行者又数月,一年之久,蹒跚学步。今虽愈十之六七,而右股终不得力。已矣,负亲负师,长为无用之身矣!去年二月,大人奉调赣县。事繁费大,乃於五月告病,而大吏不许。十二月,再具文求退,始於今年二月朔卸事。五月交代毕,晋省。大人之复来江也,家眷俱未从,故今日治装尚易。履和归後,即将家务付弟辈经理,田租百石,仅足食米,须就邑中假馆以助薪蔬,从此侍奉老亲,甘为乡人,以不材终矣!回首见先生时年壮气锐,岂料今日病废至此!
夫不可知者数耳,功名事业诚有非人所能自为者;至於读书行己,岂得复归之时命!齿长而学不加进,且日损焉,履和所以焉自疚,而又伤心於离索廓落,不得长侍先生者也!虽然,履和不得长侍先生,以亲故也,每读先生书,又未尝不如在左右。先生《经界考》,十年二月,照罗源板重刻於南昌;《洙泗录》亦照改订处修好。今以六月刻《唐虞考信录》,七月可以蒇事。诚能得先生生平著作之全刻而传之天下後世,俾承学之士有所取信,而先生四十五年穷经论古之苦心亦永垂诸无穷,是则先生之志,而履和虽病亦不敢不以自任者。谨遣人诣先生求书,祈将《唐虞》以後《三代考信》诸录及古今体诗文全集寄赐。或有副本,则赐副本。或无副本,则请赐原本,俟抄录後仍将原本寄呈。师母大人诗文亦乞付与。可否附刻,不敢自定。履和受书之日,即当束装侍亲行矣。
窃念,先生视履和犹子也,履和事先生不敢不犹父也。自今以往,倘二亲精神日强一日,履和足伤肺病日愈一日,二三年中,积累修脯之馀,刻先生书竣,亲赍一帙以见先生,先生须髯如昔,矍铄有加,且闻弟子至而欣然也。此愿偿否,唯有日焚一瓣香祈天而已!临禀怅结,不尽欲陈。
六月十一日,南昌豫章楼内路南寓斋,受业门人陈履和顿首拜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