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古人触目而会心,借物以言情,所言者此而其意不必果在此,要在读者善会之耳。孔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此岂为为山者言之乎!然犹云譬也。孔子曰:“岁寒然後知松柏之後也。”则但言松柏矣,圣人岂果为松柏赋乎!况诗之为体,尤多假事以喻其意,但取其理之足以相明,情之足以相感,而不得尽执所言者以为实。是以《春秋传》晋执卫侯,郑伯为卫侯故如晋,子展赋《将仲子兮》,晋侯乃许归卫侯。晋韩起聘於郑,郑六卿饯之於郊,子大叔赋《褰裳》,韩起曰:“起在此,敢勤子至於他人乎!”郑伯享晋赵孟,子皮赋《野有死》之卒章,赵盂赋《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ζ也可使无吠。”若如《序》、《传》所释,则三子之取义为不伦矣。然则此二篇者当时必有所指,但世远书轶,不可考其为何事耳。读者且宜从容涵咏以玩其文理意趣,不必定以强暴公行为文王之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