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人主有轻信人言而误用奸人,误杀贤臣者。读史者辄讥其不明,固也。然此亦人之通病,非独人主然也。虽说《经》亦如是而已矣。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後察之。见贤焉,然後用之。”至於曰“不可”,曰“可杀”,亦然。必待国人之言佥同,然後察之;必待察之见其果然,然後去之杀之。若是乎其不肯轻於信人也!今说《经》者则不然。《卫序》、《郑笺》之说《诗》也,不过一家如是言耳,《齐诗》不如是也,《鲁诗》不如是也,即《韩诗》亦不如是也;是何异一二人如是言,而诸大夫国人皆不以为贤,不以为不可,不以为可杀乎?且考之《史略》、《汉书》,不合也,考之《春秋经传》、《国语》,不合也,即细玩本诗之词意而亦不合也;是何异一二人如是言,及察之而实未尝资,未尝不可,未尝可杀乎?然而说者皆不之问,有如不见不闻然者,此何故哉?夫诸大夫国人之言皆同,尚犹不敢尽信而必察之,况仅一家言之,而遂曰“《诗序》近古,必非妄言者”,然则古人之受诬者可胜道哉!此可为长太息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