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古人云‘君犹器也,人犹水也,方圆在于器,不在于水。’故尧、舜率天下以仁,而人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人从之。下之所行,皆从上之所好。至如梁武帝父子志尚浮华,惟好释氏、老氏之教;武帝末年,频幸同泰寺,亲讲佛经,百寮皆大冠高履,乘车扈从,终日谈论苦空,未尝以军国典章为意。及侯景率兵向阙,尚书郎以下,多不解乘马,狼狈步走,死者相继于道路。 武帝及简文卒被侯景幽逼而死。 孝元帝在于江陵,为万纽于谨所围,帝犹讲《老子》不辍,百寮皆戎服以听。俄而城陷,君臣俱被囚挚。庾信亦叹其如此,及作《哀江南赋》,乃云:‘宰衡以干戈为儿戏,缙绅以清谈为庙略。’此事亦足为鉴戒。朕今所好者,惟在尧、舜之道,周、孔之教,以为如鸟有翼,如鱼依水,失之必死,不可暂无耳。”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神仙事本是虚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爱好,为方士所诈,乃遣童男童女数千人,随其入海求神仙。方士避秦苛虐,因留不归,始皇犹海侧踟蹰以待之,还至沙丘而死。汉武帝为求神仙,乃将女嫁道术之人,事既无验,便行诛戮。据此二事,神仙不烦妄求也。”
贞观四年,太宗曰:“隋炀帝性好猜防,专信邪道,大忌胡人,乃至谓胡床为交床,胡瓜为黄瓜,筑长城以避胡。终被宇文化及使令狐行达杀之。又诛戮李金才,及诸李殆尽,卒何所益?且君天下者,惟须正身修德而已,此外虚事,不足在怀。”
贞观七年,工部尚书段纶奏进巧人杨思齐至。太宗令试,纶遣造傀儡戏具。太宗谓纶曰:“所进巧匠,将供国事,卿令先造此物,是岂百工相戒无作奇巧之意耶?”乃诏削纶阶级,并禁断此戏。
【 译文】
贞观二年,太宗对侍臣说:“古人说:‘国君好比是容器,百姓好比是水;水的形状决定于装它的容器,不决定于水本身。’所以尧、舜以仁义统治天下,民风随之淳厚;柴、封以暴虐统治天下,民风随之浇薄。臣下所做的,都是随着皇上所喜欢的。比如梁武帝父子,崇尚浮华,一味喜欢佛教、道教,/武帝末年,多次驾幸同泰寺,亲自讲解佛经,百官都戴大帽子,穿高靴子,乘车随从皇上,整天谈论佛学,未尝留心军机国务、法典制度。等到侯景领兵攻打皇宫,尚书郎以下的百官,多数不会骑马,狼狈不堪地步行逃跑,在路上死的一个接一个。梁武帝和儿子简文帝箫纲终于被侯景幽禁迫害而死。梁孝元帝在江陵被万纽于谨领兵围困,他仍然讲《 老子》 不停,百官都穿着军装听讲,不久江陵城失守,君臣都被俘虏。连庚信也感叹他们这样的做法,到他撰写《 哀江南赋》 时,就写道:‘宰相把军事当作儿戏,官吏把清淡当作朝廷重大决策。’这件事也值得作为鉴诫。我现在所爱好的,只在尧、舜的准则,周公、孔子的教导,当作像鸟有翅膀,像鱼依靠水,失去它必然灭亡,不能片刻没有。”
贞观二年,太宗对侍臣说:“神仙事本来就是虚诞胡说,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喜好神仙事,结果被方士徐福欺骗,竟然派遣慎所好第二十一童男童女几千人,跟随他入海寻求仙药。方士躲避秦朝苛刻暴虐的政令,于是留在海外不回来。秦始皇还到海边上徘徊等待,归途中走到沙丘就死了。汉武帝为求神仙,把女儿嫁给玩弄道术的人。后来见神仙的事没有灵验,就诛杀了他。据这两件事看来,犯不着胡乱寻求神仙。”
贞观四年,太宗说:“隋场帝性好猜疑,防范别人,一味迷信邪门歪道,最忌讳胡人,竟至于称胡床为交床,胡瓜为黄瓜,筑长城来隔开胡人。终于被宇文化及派遣令狐行达杀死。另外场帝诛杀李金才及诸李氏家族几乎杀尽,最终有什么益处?而统治天下的人,只要端正自身,修养品德就行了,此外的虚诞事情,不值得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