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刘宝楠)
得陈六舟片,以新刻刘氏父子《论语正义》样本一册见示,卷七《雍也》一卷,卷十一至十三《乡党》三卷,皆题曰刘宝楠学。卷十九《季氏》一卷,卷二十二《子张》一卷,皆题曰恭冕述。然井有仁焉下引俞氏樾说两条,楚桢岂及见《群经平议》,则亦有叔侥所增入者矣。其书尚未刻成,体例与焦氏《孟子正义》相似,博取众说,详而有要,足以并傅。
同治王申(一八七二)十一月二十六日
傍晚坐藤花下,读《论语正义》,共二十四卷。自十八卷《卫灵》以下,为其子叔傀(恭冕)所续,未一卷为何氏《集解》序及宋氏翔凤所辑《郑君论语序逸文》,皆叔侥为撰正义。前有陈卓人(立)序,言真此书之作,始于道光戊子江甯乡试时,以十三经旧疏多踌驳,欲仿江氏孙氏《尚书》邵氏郝氏《尔雅》焦氏《孟子》例,别作疏义,楚桢任《论语》,刘氏孟瞻任《左传》,而以《公羊》属卓人,忽忽四十余年,于《公羊》疏辑成本七十余卷,尚未能写定云云。案此序作于同治己巳,时卓人客浙抚李瀚章署,未几闻其下世,今扬州刻其《白虎通疏证》,不知《公羊疏》在何所也?后有叔侥后叙,言是书于咸丰乙卯秋将卒业,而其父以病足,遂不起。又及十年,至乙丑秋,始写定。然十七卷以前所引书有俞荫甫《群经平义》及戴子高《论语注》等书,非楚桢所及见,则亦有叔侥所增入者。十八卷以下,采取不及以前之博,则学识又不及其父也。
光绪己卯(一八七九)闰三月二十四日
阅《论语正义》,其证引极博,而去取多未尽善。如左丘明不取段茂堂氏左名丘明之说,而据《史记》、《自序》左丘失明语,以左丘为复姓,不知此以两明字相犯,故变文云左丘,犹称晋文公重耳为晋重,古人属辞所不拘也。老彭不用《大戴礼》及《汉书》、《古今人表》与仲虺并为殷大夫之说,而据《楚辞》彭铿斟雉注,谓彭祖以雉羹进尧,及《史记》、《五帝纪》以彭祖与禹皋陶并言,遂定为尧之史官。不知《天问》多属寓言,《史》之彭祖,亦单文偶见,或因世传彭祖寿八百,故以为自尧直至商时;而夫子言窃比于我,则必近代贤人,不当上取尧臣也。殷因于夏礼,节取戴望附会《公羊》之说。加我数年二句,取戴望说,加当作假,假者暇也,五十天地之数,谓安得数年之暇,用五用十以学《易》,皆曲说支离而谬,取之尤近于侮圣言,此等皆出叔侥之妄增耳。
闰三月二十六日
读《论语正义》,其解告朔饿羊,必用骈枝之说,以告朔为即班朔,不信郑注牲生饿,而必以为溃┩之饿,已属强辨。至俞荫甫又谓告朔与告月异,吉月当作告月,别造一典故矣。
光绪辛巳(一八八一)十二月二十七日
阅《论语正义》。近儒说经,过求证据,或反失之葛。如有子曰礼之用一章,此自以礼之用和为贵为一节,(一节犹俗言一层。)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为一节,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为一节。首二句总冒,言礼虽以严整约束为节目,其用实主于和也。先王之道斯为美,斯指礼;小大由之、有所不行,言事事必拘以礼文,则情或反离,所谓至敬无文、至亲无文也。知和而和,则情过乎礼而流于亵,故亦不可行。其义本极明哲。马注人知礼贵和,而每事从和,不以礼为节,亦不可行,所言亦甚分明。自床注误分有所不行以下为一节,遂致迂折费解,而刘氏谓此章发明中庸之义,用即庸也,虽合古训而词反支矣。
光绪甲申(一八八四)八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