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夫刑法、礼乐、风土、山川,求诸文籍,出于《三礼》。及班、马著史,别裁书志。考其所记,多效《礼经》。且纪传之外,有所不尽,只字片文,于斯备录。语其通博,信作者之渊海也。
【译文】
刑法、礼乐、风土、山川,从文献典籍中考察,出自于《三礼》。到司马迁、班固著作史书,另外设立书志一类。考察书志所记载的,大多是效仿《礼经》。而且在纪、传之外,有一些纪、传未能尽记的,虽然只是一些字句章段,也可在书、志中详细载录。从它的通博来说,确实体现了作者才识的深广。
【原文】
原夫司马迁曰书,班固曰志,蔡岂曰意,华娇曰典,张勃曰录,何法盛曰说。名目虽异,体统不殊。亦犹楚谓之祷机,晋谓之乘,鲁谓之春秋,其义一也。
【译文】
推究起来,司马迁称书、班固称志、蔡岂称意、华娇称典、张勃称录、何法盛称说,名称虽然各不相同,体例却都一样。也就像古代楚国的史书称祷机,晋国的史书称乘,鲁国的史书称春秋,它们含义一样。
【原文】
于其编目,则有前曰《平准》,后云《食货》;古号《河渠》,今称《沟恤》;析《效祀》为《宗庙》,分《礼乐》为《威仪》;《悬象》出于《天文》,《郡国》生于《地理》(雾。如斯变革,不可胜计,或名非而物是,或小异而大同。但作者爱奇,耻于仍旧,必寻源讨本,其归一摇也。
【译文】
至于书志的编目,则有的前面叫《平准书》,后面叫《食货志》;古代称《河渠书》,今天称《沟恤志》;从《郊祀》中分出《宗庙》,从《礼乐》中分出《威仪》;《玄象》出自《天文》,伽郡国屏出自《地理》。像这样的变革,数不胜数。有的是名称不同而实质一样,有的是小异而大同。不过是作者爱好新奇,耻于沿袭旧称而已。如果定要寻根究底,它们的宗旨一样。
【原文】
若乃《五行》、《艺文》,班补子长之网;《百官只《舆服》,谢拾孟坚之遗。王隐后来,加以《瑞异》;魏收晚进,弘以《释老》。斯则自我作故,出乎胸臆,求诸历代,不过一二者焉。
【译文】
至于《五行志》、《艺文志》,班固补上了司马迁的空缺;《百官志》、《舆服志》,谢承检拾班固的遗漏。王隐作为后来之人,又增加了《瑞异志》;魏收晚进之辈,更补充了《释老志》。这些都是自创成例,出于自己的意思。有史以来,不过一两人而已。
【原文】
大抵志之为篇,其流十五六家而已。其间则有妄入编次,虚张部峡,而积习已久,不悟其非。亦有事应可书,宜别标篇题,而古来作者,曾未觉察。今略陈其义,列于下云。已上书志序。
【译文】
书中有志这一类目的,大概也就是十五六家罢了。这里却有一些是虚妄地编入书中,徒然扩大书的篇幅的。只因成了很久以来的积习,因而察觉不到它的错误之处。还有一些属于事情应该写出,只是应当标以另外的题目,但古往今来的作者都未曾察觉。现在简单陈述它的道理如下。(以上是书志序)
【原文】
夫两耀百星,丽于玄象,非如九州万国,废置无恒。故海田可变,而景纬无易。古之天犹今之天也,今之天即古之天也,必欲刊之国史,施于何代不可也?
【译文】
日月众星依附在天上,它们不像地上的郡国州县,有时设置,有时废除,变化无常。所以沧海桑田可以转变,而太阳星辰不会变化。古代的天就像今天的天,今天的天就是古代的天。如果定要写入国史,放在哪一代不可以呢?
【原文】-但《史记》包括所及,区域绵长,故书有《天官》,读者竟忘其误,榷而为论,未见其宜。班固因循,复以天文作志,志无汉事而隶入《汉书》,寻篇考限,睹其乖越者矣。降及有晋,迄于隋氏,或地止一隅,或年才二世,而彼苍列志,其篇倍多,流宕忘归,不知纪极。方于《汉史》,又孟坚之罪人也。,
【译文】
只是《史记》所包括的事情,时间范围长远,所以有《天官书》,读者竟然忘记了它的失误,推究起来,未见得恰当。班固因循司马迁,又以天文作为一《志》,志中没有汉代的事,却隶属于《汉书》。考蔡它的篇章断限,就可看出它的不相符之处了。后来从晋代直到隋朝,有的地域偏于一隅,有的时间只传两世,而它们的《天文志》篇幅反而成倍多出。游离忘返,不知止境,比之于《汉书》,又是班孟坚的罪人了。
【原文】
窃以国史所书,宜述当时之事。必为志而论天象也,但载其时彗学氛浸,薄食晦明,裨灶、梓慎之所占,京房、李都之所候。至如荧惑退舍,宋公延龄;中台告诉,晋相速祸;星集颖川而贤人聚,月犯少微而处士亡,如斯之类,志之可也。若乃体分壕顾,色著青苍,丹曦、素魄之踱次,黄道、紫宫之分野@,既不预于人事,辄编之于策书,故曰刊之国史,施于何代不可也。其间唯有袁山松、沈约、萧子显、魏收等数家,颇觉其非,不遵旧例。凡所记录,多合事宜聆。寸有所长,贤于班、马远矣。己上天文志。
【译文】
我认为国史所写的,应当记述当时的事情,如果定要作《志》来论述天象,只要记载当时的慧星、妖气、日月食以及太阳的明暗,裨灶、梓慎的占卜,京房、李都的占候就可以了。至于荧惑退移三舍,使宋景公寿命延长;中台星分裂,晋朝宰相召致祸乱;德星聚集颖川而地上贤人相聚;月亮进入少微星座而处士谢敷死亡等等。这一类的事情,记下来是可以的。而如果是天体初分时的浑沌状态,天空颜色的发青变黑,日月的运行轨迹,黄道、紫微的划分界限等等,本与人事无关,却往往编入书中。所以我说“编入国史,放在哪个世代不可以呢"?其中只有袁山松、沈约、萧子显、魏收等数家,发觉这样做的错误,不遵照旧体例,他们在《天文志》中所记录的,大多比较合理适宜。所谓“寸有所长”,差的东西也有它们的长处。在这一点上,他们比班固、司马迁好得多了。(以上关于天文志。)
【原文】
伏羲已降,文籍始备。逮于战国,其书五车,传之无穷,是曰不朽。夫古之所制,我有何力,而班《汉》定其流别,编为《艺文志》。论其妄载,事等上篇。《续汉》已还,祖述不暇。夫前志已录,而后志仍书,篇目如旧,频烦互出,何异以水济水,谁能饮之者乎?
【译文】
伏羲以后,文献典籍才齐备起来。到了战国,书籍多了起来,流传以至无穷无尽,这就叫做不朽。古代人的著作,我有什么功劳?可是班固《汉书》却划定它们的源流派别,编为《艺文志》。要说起它的虚妄之处,和前篇说到的《天文志》差不多。从《续汉书》以来,效法班固的人不断。前代史著的《艺文志》中已经著录,后代史书的《艺文志》依旧著录,篇目和过去一样,却多次重复出现,这就和以水作水的调味品一样,谁能饮用呢?
【原文】
且《汉书》之志天文、艺文也,盖欲广列篇名,示存书体而已。文字既少,披阅易周,故虽乖节文,而未甚秽累。既而后来继述,其流日广。天文则星占、月会、浑图、周骸之流,艺文则四部、《七录》、《中经》、秘阁之辈,莫不各逾三筐,自成一家。史臣所书,宜其辍简。而近世有著《隋书》者,乃广包众作,勒成二志,骋其繁富,百倍前修。非唯循覆车而重轨,亦复加阔眉以半额者矣。
【译文】
而且《汉书》把天文、艺文立为志,是要广泛罗列篇名,以表示留下史书的各种体例而已。文字本来不多,阅览一遍容易,所以虽然背离了文字精简这一原则,却并不十分芜杂累赘。这以后继之而起的著述,这些门类日益扩大,天文一门就有星占、月会、浑图、周稗等类;艺文一门就有四部、七录、中经、秘阁之类,无不都是三箱难盛,自成一家。编著历史的官员们,应当停止编写这类书了‘而近代有人编著《隋书》,却广泛搜罗各家的著作,编成《天文》、《经籍》二志,任其冗杂繁多,成倍地超过前人。不但重蹈前人的覆辙,而且篇幅分配不当,成了那种学别人画宽眉,却占了半个额头的人了。
【原文】
但自史之立志,非复一门,其理有不安,多从沿革。唯艺文一体,占今是同,详求厥义,未见其可。愚谓凡撰志者,宜除此篇。必不能去,当变其体。近者宋孝王《关东风俗传》亦有《坟籍志》,其所录皆邺下文儒之士,娜校之司。所列书名,唯取当时撰者。习兹楷则,庶免讥嫌。语曰:“虽有丝麻,无弃营蒯。”于宋生得之矣。已上艺文志。
【译文】
自从史书设立志这一门类,已经不止一种,其中有些不很合理的地方,大多有所革新,只有艺文志的体例,古今一样。详细推究它的意义,却不见得合理。我认为凡是编撰志的,应当除去这一篇。•如果一定不能除去,应当改变它的体例。近代宋孝王的《关东风俗传》中,也有《坟籍志》,其中所记录的,都是北齐都城邺下的文人儒士,校勘图书的机构;所列出的书名,只取当代人所撰写的。以它作为学习的楷模的遵守的准则,也许可以免受讥笑。谚语说:“虽有丝和麻,不弃营和蒯。”用在宋孝王身上,是很恰当的了。(以上关于艺文志。)
【原文】
夫灾祥之作,以表吉凶。此理昭昭,不易诬也。然则麒麟斗而日月蚀,鲸统死而彗星出,河变应于千年,山崩由于朽壤。又语曰:“太岁在酉,乞浆得酒;太岁在巳,贩妻弯子。”则知吉凶递代,如盈缩循环:此乃关诸天道,不复系乎人事。
【译文】
天灾或祥瑞的发生,是表示人世的吉凶的,这个道理很明白,不容易欺骗人。然而地上麒麟斗,天上日月蚀;地上鲸织死,天上慧星出;黄河水清,应了“千年一清”的预言;梁山崩塌,由于土层风化;还有谚语说的“太岁在酉,讨喝的能得酒;太岁在巳,卖妻室卖儿女。”由这些却可以看出吉凶递相替代,有如月亮的圆缺循环,都与天道有关,而与人事无涉。
【原文】
且周王决疑,龟焦着折;宋皇誓众,竿坏蟠亡;果止凉师之营,鹏集贾生之舍。斯皆妖灾著象,而福禄来锤,愚智不能知,晦明莫之测也。然而古之国史,闻异则书,未必皆审其休咎,详其美恶也。故诸侯相赴,有异不为灾,见于《春秋》,其事非一。
【译文】
况且周武王用占签来决定是否继续攻打商纷时,龟甲焦毁,着草折断;南朝宋武帝誓师攻打卢循时,旗竿折断,旗帜落江,前凉攻打后赵,果鸟落在军中牙旗上;贾谊为长沙王傅时,鹏鸟飞入他的住所。这些都是有灾祸的象征,结果却是都是福禄来临无论蠢人还是智者,都想象不到,也无法推测其结果是光明还是黑暗。然而,古代的国史,是听到奇异之处就记录下来,不一定都要审核它的结果是吉是凶,弄清它是好是坏。所以诸侯之间相互通告本国的死丧祸福,出现了异常迹象,却没有形成灾难,这一类的事,在《春秋》中出现过不止一次。
【原文】
泊汉兴,儒者乃考《洪范》以释阴阳。其事也如江璧传于郑客,远应始皇;卧柳植于上林,近符宣帝。门枢白发,元后之祥,桂树黄雀,新都之徽。举夫一二,良有可称。至于蜚蛾缘蠢,震食崩诉,陨霜雨雹,大水无冰,其所证明,实皆迂阔。故当春秋之世,其在于鲁也,如有旱零外侯,螟腾伤苗之属,是时或秦人归褪,或毛伯赐命,或滕,郑入朝,或晋、楚来聘。皆持此J巨事,应彼咎微,昊弯垂滴,厥罚安在?探绩索隐,其可略诸。
【译文】
到了汉代兴起,儒士们考证《洪范》,据以解释阴阳学说。这一类的事如郑客传送江璧,应验了秦始皇之死;上林苑中枯倒的柳树复活起立,应验了汉宣帝即位;汉元后干政前有“门枢白发”的传说;新都侯王莽即位前有“桂树黄雀”的民谣。如列举的这一二事例,颇有值得称许之处。而至于出现蜚、蛾、缘、孟之类的小害虫以及地震、日月蚀、山崩、地裂、落霜、下冰雹、发大水、冬天不结冰等等,它们所证明的东西,实在都不切实际。所以,春秋时代,在鲁国如果有干旱求雨、节候错乱、蝗虫伤害庄稼之类的事,这时往往或者有强大的秦国来追悼鲁襄王逝世,或者有周天子派毛伯来赐命鲁文公即位,或者有滕国、郑国来朝见,或者有晋国、楚国来友好访问。都以这些正常而又平常的事来作为那些灾祸征兆的应验,那么,上天降下的谴责、惩罚表现在哪里?往深处、细处去探究,或许可以省去吧。
【原文】
且史之记载,难以周悉。近者宋氏,年唯五纪,地止江、淮,书满百篇,号为繁富。作者犹广之以《拾遗》,加之以《语录》。况彼《春秋》之所记也,二百四十年行事,夷夏之国尽书,而《经传集解》卷才三十。则知其言所略,盖亦多矣。而汉代儒者,罗灾青于二百年外,讨符会于三十卷中,安知事有不应于人,应而人失其事?何得苟有变而必知其兆者哉!
【译文】
况且史书记载事件,难以全面周到。近代刘宋,时间只有六十年,地域只限于江淮一带,《宋书》有百卷之多,号称丰富,尚且有作者用《拾遗》、《语录》进行扩充、增补。何况《春秋》所记载的,包括了二百四十年中的事情,以及所有中原和蛮夷的国家,而《经传集解》的卷数只有三十,由此可知它所省略的话,大概也有很多了口而汉代的儒学之士,却连二百年之外的自然界的大灾小祸也搜罗出来,在三十卷中寻找这些灾祸在人世的应验,怎知有些征兆并不应验于人事,有些征兆应验了但人们却不知道有过征兆,如何能一旦人事有变化,就一定能知道它的征兆呢?
【原文】
若乃采前文而改易其说,谓王札子之作乱,在彼成年;《春秋》成公元年二月,无冰。董仲舒以为其时王札子杀召伯、毛伯。案今《春秋经》,札子杀毛伯事在宣十五年,非成公时。夏微舒之构逆,当夫昭代;《春秋》昭公九年,陈灾。董仲舒以为楚严王为陈讨夏微舒,因灭陈,陈之臣子毒恨,故致火灾。案楚严王之灭陈,在宣十一年,如昭九年所灭者,乃楚灵王时。且庄王卒,恭王立;恭王卒,康王立;康王卒,夹敖立;夹敖卒,灵王立。相去凡五世。楚严作霸,荆国始潜称王;《春秋》桓公三年,日有食之,既。京房《易传》以为后楚严称王,兼地干里。案自武王始膺号,历文、成、穆三王,始至于严。然则楚之称王已四世矣,何得言严始称哉!又鲁桓芫后,世历严、阂、籍、文、宣,凡五君而楚严作霸,安有桓三年日食而应之邪?高宗谅阴,毫都实生桑毅;《书序》曰:“伊阶相太戊,毫有桑毁共生。”刘向以为殷道衰,高宗承弊而起,尽谅阴之哀,天下应之。既获显荣,怠于政事,而国将危亡,故桑毅之异见。案太戊崩,其后嗣有仲丁、河宜甲、祖乙、盘庚,凡历五世,始至武丁,即高宗是也。桑毅自太戊时生,非高宗事。高宗又本不都于毫。晋悼临国,六卿专政,以君事臣;董仲舒以为成公十七年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时宿在毕,晋国象也。晋厉公诛四大夫,四大夫欲杀厉公。后莫敢责大夫,六卿遂相与比周专晋,国君还事之。案《春秋》成公十二月丁巳朔,日食,非是六月。鲁禧末年,三桓世官,杀嫡立庶、《春秋》鳌公三十三年十二月,陨霜,不杀草。刘向以为是时公子遂专权,三桓始世官。向又曰:嗣君微,失秉事之象也。又鳌公二十九年秋,大雨雹。刘向以为鳌公末年信用公子遂,专权自态,至于杀君,故阴胁阳之象见。鳌公不悟,遂终专权。后二年,杀子赤,立宣公。案此事乃文公末世,不是鳌公时也。遂即东门襄仲•赤,文公太子,即恶也。斯皆不惩章句,直取胸怀,或以前为后,以虚为实。移的就箭,曲取相谐;掩耳盗钟,自云无觉。诅知后生可畏,来者难诬者邪!
【译文】
至于说到采取前代的史书却改变它的说法,如说王子札作乱,在成公时代(《春秋》上说,成公元年二月,无冰。董仲舒认为当时下札子杀了召伯、毛伯。案现存的《春秋经》,王札子杀毛伯的事发生在宣公十五年,不是成公时代);夏微舒谋反,在昭公时代(((春秋》上说,昭公九年,陈国发生火灾。董仲舒认为楚严王为陈国讨伐夏微舒,接着灭了陈国,引起陈国臣民的怨恨,所以导致火灾。案楚严王灭陈的事发生在宣公十一年,如果是昭公九年所灭,则是楚灵王的时候。如此,庄王死,恭王立,恭王死,康王立,康王死,夹敖立,夹敖死,灵王立,相差了共五代),楚严王争霸,荆国开始超越本分称王(((春秋》上说,桓公三年,发生日全食。京房的《易传》认为是后来楚严王称王,兼并土地达到千里的征兆。案楚武王开始潜立王号,历文、成、穆三王,才到严王。如此楚称王已经四代,怎么能说严王开始称王呢?再说鲁桓公去世后,鲁国又经历了严、阂、督、文、宣,才到楚严王争霸,怎么能说桓公三年日食应了这件事呢);商高宗谅阴,毫都桑树、毅树生长在一起(((尚书序》上说,伊陆为太戊的宰相时,毫出现了桑、毅共生的现象。刘向认为殷代道德败坏,高宗在这种局面下,能够尽谅阴之哀,使天下响应。而他获得显荣之后,懒于政事,国家危在旦夕,所以桑、毅共生这种异常情况出现。案殷代自太戊死后,相继继承王位的有仲丁、河宜甲、祖乙、盘庚,共历五世,才到武丁,也就是高宗。桑、毅是太戊时生的,不是高宗时的事。再说高宗都城根本就不在毫);晋悼公统治的时代,六卿专政,君主侍奉大臣(董仲舒认为成公十七年六月甲戌朔日,出现日食,正处在毕宿,象征晋国。晋厉公想诛杀四大夫,四大夫就要杀厉公。后来的君主没有敢责罚大夫的,六卿于是相互勾结,在晋国专权,国君反过来侍奉他们。案《春秋》成公为十二月丁巳朔,日食,不是六月);鲁嘻公末年,三桓世代为官,杀了鲁文公嫡子恶,立庶子为君(((春秋》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落霜不杀草,刘向认为当时公子遂专权,三桓开始世代为官。刘向又说,是继位的君主软弱,不能作主的象征。又鳌公二十九年秋,落大冰雹,刘向认为鳌公末年信任并重用公子遂,使他掌握政权,任意妄为,以至于杀君。所以出现阴气压制阳气的现象。鳖公未能.觉悟,使公子遂终于专权,二年后,杀了嫡子赤,立宣公为君。案这件事发生在文公末年,不是鳌公时的事。遂,就是东门襄仲;赤,文公太子,也就是恶)。这些都是不根据古书原文,直接出自自己的意思,或者是把前面的事当成后来的事,把虚假的事当成真实的事。移动靶子接箭,牵强附会地使它们一致;堵住耳朵盗钟,自以为人家听不到。哪知道后生可畏,后来的人难以欺骗呢!
【原文】
又品藻群流•,题目庶类,谓营为大国,寂为强草,鹜著青色,负夔非中国之虫,《春秋》严公二十九年,有蟹。刘歌以为蟹,负攀也。刘向以为非中国所有。南越盛暑,男女同川浴,淫风所生。是时严公取齐淫女为夫人,既入,淫于两叔,故蟹至,案负夔,中国所生,不独出南越。鹦鹤为夷狄之鸟。《春秋》昭公二十五年,鹦鸽来巢。刘向以为夷狄之禽。案鹦鸽,中国皆有,唯不逾济水耳。事见《周官》。如斯诡妄,不可弹论。而班固就加纂次,曾靡锉择,因以五行,编而为志,不亦惑乎?
【译文】
又品评各种流派,论定各类事物,说营国是大国,寂是强健的植物,弟乌鹏鸟是青色的,嶂螂不是中国的虫(《春秋》上说:严公二十九年,出现蟹。刘欲认为蟹就是负攀。刘向认为不是中国所产,南越天气炎热,男女一起在河中沐浴,淫风太盛,所以生出这种虫子。当时严公娶了齐国淫荡之女为夫人,娶回后,与严公的两个弟弟淫乱,所以蟹就来了。案:负攀是中国产生的,不仅出在南越);鹦鹤是边远地区的鸟(《春秋》上说,昭公二十五年鹦鸽来筑巢。刘向认为是夷狄之禽。案:鹦鹤,中国都有,只是不过济水罢了。事情见于《周官》)。像这一类的荒诞不实之处,说也说不尽。而班固对这些进行编排,没有进行考察选择,就根据五行,编为《五行志》,不也是糊涂了吗?
【原文】
且每有叙一灾,推一怪,董、京之说,前后相反;桓公三年,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鲁、宋杀君,易许田。刘欲以为晋曲沃庄伯杀晋侯。京房以为后楚严称王,兼地干里也。向、教之解,父子不同。严公七年,夜中星陨如雨口刘向以为夜中者,即中国也。刘欲以为昼象中国,夜象夷狄。严公十七年秋有蛾,刘向又以为蛾生南越。刘歌以为盛暑蛾所生,非自越来也。遂乃双载其文,两存厥理。言无准的,事益烦费,岂所谓撮其机要,收彼著华者哉!
【译文】
而且,经常有叙述同一灾害,推论同一怪异,董仲舒、京房的说法,前后相反(桓公三年,出现日食。董仲舒、刘向认为是鲁国、宋国人杀了君主,换了许田;刘欲则认为是晋国曲沃庄伯杀了晋分侯;京房则认为是后来楚严称王,兼并土地千里);刘向、刘欲的解释,父子不同(严公七年,半夜陨星如雨。刘向认为半夜象征中国;刘散则认为白昼象征中国,夜里象征夷狄。严公十七年秋,有喊。刘向又认为域生于南越;刘散则认为域是盛夏所生,不是从南越来的)。于是就把两种说法一起载入,两种解释一并保存。所讲的没个标准,反使事情更加繁杂。这难道能算是撮取它们的要点,吸收它们的精华吗?
【原文】
自汉中兴已还,迄于宋、齐,其间司马彪、减荣绪、沈约、萧子显相承载笔,竞志五行。虽未能尽善,而大较多实。何者?如彪之徒,皆自以名惭汉儒,才劣班史,凡所辩论,务守常途。既动遵绳墨,故理绝河汉。兼以古书从略,求微应者难该;近史尚繁,考祥符者易洽。此昔人所以言有乖越,后进所以事反精审也。
【译文】
自从汉代中兴以来,直到宋、齐,这中间司马彪、减荣绪、沈约、萧子显相继编史,竞相设立《五行志》,虽然未能尽善尽美,但大致还是实在的。为什么呢?如司马彪之类的人,都自认为名气比不上汉代儒士,才学达不到班固《汉书》,凡是有所辩析讨论之处,务必循守常规。既然行为循规蹈矩,所以毫无夸大之理。加以古代史籍记载简略,寻求对应的征兆和事实难以完备;近代史籍追求繁细,考证相符的征兆和事实容易做到。这就是为什么古人的话有乖谬不一之处,后人反而精到确切的原因。
【原文】
然则天道辽远,裨灶焉知?日蚀不常,文伯所对。至如梓慎之占星象,赵达之明风角,单距识魏柞于黄龙,董养徽晋乱于苍鹅,斯皆肇彰先觉,取验将来,言必有中,语无虚发。苟志之竹帛,其谁曰不然。若乃前事已往,后来追证,课彼虚说,成此游词,多见其老生常谈,徒烦翰墨者矣。
【译文】
但是,正如子产反驳裨灶:天道遥远,裨灶如何知道?又如文伯回答晋侯:日蚀常有,不只象征一种灾祸。至于如梓慎的占星象,赵达的精风角,单咫从黄龙出现知道曹魏有帝王之命,董养据苍鹅飞走推测晋代将乱。这些都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明白,用来验证后来的事,所言必中,语无虚发。假如把它记入史书,谁能说不对?如果是前面的事已经发生,后来再追溯证明,考求那些虚妄的说法,形成浮游不实之词,只能大多为老生常谈,白白地浪费笔墨了。
【原文】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包曰:时人有穿凿妄作篇籍者,故云然。又曰:“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阂如也。”又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呜呼!世之作者,其鉴之哉!谈何容易,马四不及舌,无为强著一书,受嗤千载也。已上五行志。
【译文】-孔子说:“可能有自己不懂却妄自造作的人,我没有这样的事(《论语》包咸注说:当时有人穿凿附会,随意编撰文章,所以这样说)。”又说:“君子对于自己所不懂的,大概就不说吧。”还说:“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就是聪明智慧。”唉,世上著书的人,应该以这些话为鉴啊!谈述议论不是容易的事,一言既出,驯马难追,不要勉强著一本书,而千百年受人嗤笑啊!(以上关于五行志。)
【原文】
或以为天文、艺文,虽非《汉书》所宜取,而可广闻见,难为删削也。对曰:苟事非其限,而越理成书,自可触类而长,于何不录?又有要于此者,今可得而言焉。
【译文】
有人以为天文志、艺文志,虽然不是《汉书》所应当采取的,但能扩充人们的知识,所以难以删除。我要说,假如不顾事物的界限,超越原则而写作成书,那就可以每一类事物都延伸,对什么还不可以记录呢?还有更重要的,这里可以说一说。
【原文】
夫圆首方足,含灵受气,吉凶形于相貌,贵贱彰于骨法,生人之所欲知也。四支六府,病擦所缠,苟详其孔穴,则贬灼无误,此养生之尤急也。且身名并列,亲疏自明,岂可近昧形骸,而远求辰象!既天文有志,何不为人形志乎?茫茫九州,言语各异,大汉糟轩之使,译导而通,足以验风俗之不同,示皇威之广被。且事当炎运,尤相关涉,《尔雅》释物,非无往例。既艺文有志,何不为方言志乎?但班固缀孙卿之词以序《刑法》,探孟柯之语用裁《食货》,《五行》出刘向《洪范》,《艺文》取刘散《七略》,因人成事,其目遂多。至若许负《相经》、扬雄《方言》,并当时所重,见传流俗。若加以二志,幸有其书,何独舍诸?深所未晓。
【译文】
人体圆头方脚,内含万物之灵,外受天地之气。吉凶表现在相貌上,贵贱表明在骨骼上,这是世人所想要知道的。人的四肢六腑,是疾病纠缠之处,如果清楚它们的穴位所在,针灸治疗就不会有误,这是有关养生的最要紧之事。而且身是和名并列的,关系密切与否自然明白,怎么可以对与人生更贴近的自身形体不了解,却去探求遥远的日月星辰之类的天象?既然天文有志,为什么不作《人形志》呢?茫茫九州大地,言语各自不同,大汉朝派使者轻车出使,通过翻译介绍而使语言相通,足以考察各地的不同风俗,显示汉皇声威笼罩之广。而且事情就发生在汉代,尤其有关。《尔雅》解释万物已用方言,可见不是没有前例。既然艺文有《志》,为什么不作《方言志》呢?班固串联荀卿的言辞,编写成《刑法志》;寻求孟柯的语句,剪裁成《食货志》;《五行志))出自刘向的《洪范五行传论》,《艺文志》取自刘欲《七略》,依赖他人之力而成,所以才多出这些篇目来。至于像许负的《相经》,扬雄的《方言》,也都是在当时受到重视,在社会上广泛流传的。如果要加上《人形》、《方言》二志,可以庆幸的是还有上述二书,但为什么单单要把它们舍弃呢?让人深深不解。
【原文】
历观众史,诸志列名,或前略而后详,或古无而今有。虽递补所网,各自以为工,榷而论之,皆未得其最。盖可以为志者,其道有三焉:一曰都邑志,二曰氏族志,三曰方物志。何者?京邑翼翼,四方是则。千门万户,兆庶仰其威神;虎踞龙踏,帝王表其尊极。兼复土阶卑室,好约者所以安人,阿房、未央,穷覃煮户甚败国。此则其恶可以诫世,其善可以劝后者也。且宫网制度,朝廷轨仪,前王所为,后王取则。故齐府肇建,诵魏都以立宫;代国初迁,写吴京而树网。故知经始之义,卜樱之功,经百王而不易,无一日而可废也。至如两汉之都咸、洛,晋、宋之宅金陵,魏徙伊、涯,齐居漳、涤付,隋氏二世,分置两都时,此并规模宏远,名号非一。凡为国史者,宜各撰《都邑志》,列于《舆服》之上。
【译文】
遍览各种史书,列出名目来的各种志,有的是前代的简略,而后出的详细;有的是古代没有而后代才有,虽然相继增补了前代的缺漏,各自以为自己的比前人工细,然而认真考察起来,却都没有做到尽善尽美。大概可以写成志的,有三个方面:一是都邑志,二是氏族志,三是方物志。为什么呢?殷京商丘气势雄伟,四面八方以它作为准则;汉都长安千门万户,亿兆黎民仰慕它的威风神异;石城龙蟠虎踞,帝王显示它的崇高尊严。而且,简陋的土阶草房,好节俭的君主靠它使百姓安居;豪华的阿房、未央,穷奢极欲的帝王因它使国家败亡。因此都邑建设中不好的方面可以警诫世人,好的方面可以劝勉后代。而且宫殿的规模式样,朝廷的仪式法度,为前代的帝王所制定,而被后代的帝王所遵守。所以北齐开始建立时,根据曹魏的都城来营建皇宫;代国起初迁都时,摹画南齐的京城来起造宫殿。由此可知当初规划营建时的用意,占卜测量择地时的工程,经历百代帝王也不会改变,没有一天是可以废弃的。至于东汉、西汉分别以咸阳、洛阳为京,东晋、刘宋全都以金陵为都;北魏迁京于伊水、煌水之间的洛阳,北齐定都漳水、溢水之滨的邺城;隋朝的两代君主,分开设置了两个都城,这些京城都是规模宏大深远,名目多种多样。凡是编撰国史的,应该分别编撰《都邑志》,列在《舆服志》的前面。
【原文】
金石、草木、搞红、丝某之流,鸟兽、虫鱼、齿革、羽毛之类,或百蛮枚税,或万国是供,《夏书》则编于《禹贡》,《周书》则托于《王会》。亦有图形九牧之鼎,列状四荒之经。观之者擅其博闻,学之者骋其多识。自汉氏拓境,无国不宾,则有邓竹传节,药酱流味,大宛献其善马,条支致其巨雀。爱及魏、晋,迄于周、隋,咸亦遐迩来王,任土作贡。异物归于计吏,奇名显于职方。凡为国史者,宜各撰《方物志》,列于《食货》之首。
【译文】
金石、草木、丝麻及其织品之类、鸟兽、虫鱼、象牙、皮革、羽毛之类,这些有的是远方少数民族缴纳的赋税,有的是边远国家所贡献的贡品,《夏书》把它编在《禹贡》里,《周书》把它附在《王会》中。也有把形象画在用九州贡来的铜所铸的鼎上,把状貌写在《山海经》的《大荒经》里,阅览它的人可以因此使自己见闻广博,学习它的人可以因此而使自己知识丰富。自从汉代开拓边疆,没有一个国家不归顺,就有以节著称的邓竹、以味出名的药酱流传中原,大宛献来他们的良马,条支送上他们的大雀蛋。甚而至于魏、晋,直到北周、隋朝,也都是远近来朝,以各地所出产的物品进贡纳赋。珍贵的物品归计吏保管,奇异的名字由职方注明。凡是编撰国史的,应该分别编撰《方物志》,列在《食货志》的前面。
【原文】
帝王苗裔,公侯子孙,徐庆所钟,百世无绝。能言吾祖,郑子见师于孔公;不识其先,籍谈取消于姬后。故周撰《世本》,式辨诸宗;楚置三间,实掌王族。逮乎晚叶,谱学尤烦。用之于官,可以品藻士庶;施之于国,可以甄别华夷。自刘、曹受命,雍豫为宅,世胃相承,子孙蕃衍。及永嘉东渡宜,流寓扬、越忆;代氏南迁,革夷从夏。于是中朝江左恤,南北混淆;华壤边民,虏汉相杂。隋有天下,文轨大同,江外、山东,人物殷凑。其间高门素族,非复一家;郡正、州都皿,世掌其任。凡为国史者,宜各撰《氏族志》,列于《百官》之下。
【译文】
帝王的后代,公、侯的子孙,享受先人的福泽,代代延续不断。由于能说自己祖先的事,郊子被孔子当做老师;由于不记住自己祖先的事,籍谈被姬姓后人嘲笑。所以周朝编撰《世本》,用以辨明各个宗族;楚国设立三间大夫,实际掌管各个王族。到了近代,家谱之学尤其发达。对于官员来说,可以用它来品评鉴定士族和庶族;对于国家来说,可以用它来甄别中原人和少数民族人。自从刘备、曹操领受天命,各自以豫州、雍州为统治地区,子孙相继,后代繁衍。到了晋代永嘉,东渡长江,寄居扬、越,代国南迁洛阳,改革少数民族的文化特性,追随华夏文化。从此北方和江南,南北混淆,中原腹地和边境地区,汉族和少数民族相互参杂。隋朝统治天下,文化制度统一,江南山东,名人聚集,其中名门望族,不再只是少数人家。历代由州都、郡正负责掌管品评人才的品级的高下。凡是编撰国史的,应该分别编撰《氏族志》,列在《百官志》的下面。
【原文】
盖自都邑以降,氏族而往,实为志者所宜先,而诸史竟无其录。如体文《宋籍》,广以《符瑞》;伯起《魏篇》,加之《释老》。徒以不急为务,曾何足云。惟此数条,粗加商略,得失利害,从可知矣。庶夫后来作者,择其善而行之。已上杂志。
【译文】
从《都邑志》以下,《氏族志》以上,其实是编写史志的人应当优先考虑的,但众史书竟然都没有这些内容。像沈休文《宋书》增加《符瑞志》,魏伯起《魏书》增加《释老志》,只管做些无关紧要的事,哪里值得一谈?这里只举出以上几条,粗略地加以探讨,志体的得失利害也就因而可以了解了。或许后来的作者可以从中选取一些好的方面去做。(以上是杂志。)
【原文】
或问曰:子以都邑、氏族、方物宜各纂次,以志名篇。夫史之有志,多凭旧说,荀世无其录,则网而不编,此都邑之流所以不果列志也。对曰:案帝王建国,本无恒所,作者记事,亦在相时。远则汉有《三辅典》,近则隋有《东都记》。于南则有宋《南徐州记》、《晋宫阔名脚),于北则有《洛阳伽蓝记》、《邺都故事》二。盖都邑之事,尽在是矣。谱碟之作,盛于中古。汉有赵岐《三辅决录》,晋有挚虞《族姓记》。江左有两王《百家谱》,中原有《方司格》。盖氏族之事,尽在是矣。自沈莹著《临海水上》沁,周处撰《阳羡风土》时,厥类众黔,谅非一族。是以《地理》为书,陆澄集而难尽时;《水经》加注,丽砰元编而不穷殆。盖方物之事,尽在是矣。凡此诸书,代不乏作,必聚而为志,奚患无文?譬夫涉海求鱼,登山采木皿,至于鳞介修短,柯条巨细,盖在择之而已。苟为鱼人、匠者,何虑山海之贫罄哉?
【译文】
或许有人要间:“你认为都邑、氏族、方物应该分别编撰,把它们列入《志》。史书中有志,大多是根据旧有的论述。假如世上没有有关的记载,也就空着不编,这是都邑等类所以没有列入志的原因。”我的回答是:考察帝王营建都城,本来没一定的地点;作者记叙事情,也在于根据当时的情况。从远处说,汉代有《三辅典》;从近处说,隋代有《东都记》,在南朝,则有《南徐州记》、《晋宫网名》;在北朝,则有《洛阳伽蓝记》、《邺都故事》,大概有关都邑的事,都在这里了。谱碟的编写,兴盛于中古,汉代有赵歧的《三辅决录》,晋代有挚虞的《姓族志》,江南有二王的《百家谱》,中原有《方司格》,大概有关氏族的事,都在这里了。自从沈莹著《临海水土》,周处撰《阳羡土风》,这一类书籍众多,估计不是一两种,所以陆澄编集地理类书籍,也难以尽收;丽环道元为《水经》加注,也难以穷尽。大概有关方物的事,都在这里了。这一类的书,每一朝代都不乏著述,若要把它们聚在一起编撰成志,怕什么没有材料呢?就像到海里取鱼,到山上伐木,至于鱼长鳖短,干粗枝细,全在于如何选择它们罢了。假如是打鱼的,伐木的,何必担心山上会无木可伐,海里会无鱼可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