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酒【一】第六十七
酿法酒,皆用春酒曲。其米、糠、沈汁、饙、饭,皆不用人及狗鼠食之。
黍米法酒:预锉曲,曝之令极燥。三月三日,秤曲三斤三两,取水三斗三升浸曲。经七日,曲发,细泡起,然后取黍米三斗三升,净淘--凡酒米,皆欲极净,水清乃止,法酒尤宜存意,淘米不得净,则酒黑--炊作再馏饭。摊使冷,着曲汁中,搦黍令散。两重布盖瓮口。候米消尽,更炊四斗半米酘之。每酘皆搦令散。第三酘,炊米六斗。自此以后,每酘以渐加米。瓮无大小,以满为限。酒味醇美,宜合醅饮之。饮半,更炊米重酘如初,不着水、曲,唯以渐加米,还得满瓮。竟夏饮之,不能穷尽,所谓神异矣。
作当梁法酒:当梁下置瓮,故曰“当梁”。以三月三日日未出时,取水三斗三升,干曲末三斗三升,炊黍米三斗三升为再馏黍,摊使极冷:水、曲、黍俱时下之。三月六日,炊米六斗酘之。三月九日,炊米九斗酘之。自此以后,米之多少,无复斗数,任意酘之,满瓮便止。若欲取者,但言“偷酒”,勿云取酒。假(一)令出一石,还炊一石米酘之,瓮还复满,亦为神异。其糠、沈悉泻坑中,勿令狗鼠食之。
■米法酒【二】:糯米大佳(二)。三月三日,取井花水【三】三斗三升,绢簁曲末三斗三升,■米三斗三升--稻米佳,无者,旱稻(三)米亦得充事--再馏弱炊,摊令小冷,先下水、曲,然后酘饭。七日更酘,用米六斗六升。二七日更酘,用米一石三斗二升。三七日更酘,用米二石六斗四升,乃止--量酒备足,便止。合醅饮者,不复封泥。令清者,以盆盖,密泥封之。经七日,便极清澄。接取清者,然后押之。
《食经》七月七日作法酒方:“一石曲作‘燠饼【四】’:编竹瓮下,罗饼竹上,密泥瓮头。二七日出饼,曝令燥,还内瓮中。一石米,合得三石酒【五】也。”
又(四)法酒方:焦麦曲【六】末一石,曝令干,煎汤一石,黍一石,合糅(五),令甚熟。以二月二日收水,即预煎汤,停之令冷。初酘之时,十日一酘,不得使狗鼠近之。于后无若(六)或八日、六日一酘,会以偶日酘之,不得只日。二月(七)中即酘令足。常预煎汤停之,酘毕,以五升洗手,荡瓮。其米多少,依焦曲杀之。
三九酒法(八):以三月三日,收水九斗,米九斗,焦曲末九斗--先曝干之:一时和之,揉和令极熟。九日一酘,后五日一酘,后三日一酘。勿令狗鼠近之。会以只日酘,不得以偶日也。使三月中,即令酘足。常预作汤,瓮中停之,酘毕,辄取五升洗手,荡瓮,倾于酒瓮中也。
治酒酢法【七】:若十石米酒,炒三升小麦,令甚黑,以绛帛再重为袋,用盛之,周筑令硬如石,安在瓮底。经二七日后,饮之,即回【八】。
大州【九】白堕曲方饼法【一0】:谷三石:蒸两石,生一石,别硙【一一】之令细,然后合和之也。桑叶、胡■叶、艾,各二尺围,长二尺许,合煮之使烂。去滓取汁,以冷水和之,如酒色,和曲。燥湿以意酌之。日中捣三千六百杵,讫,饼之。安置暖屋床上:先布麦■厚二寸,然后置曲,上亦与■二寸覆之。闭户勿使露见风日。一七日,冷水湿手拭之令遍,即翻之。至二七日,一例侧之。三七日,笼之【一二】。四七日,出置日中,曝令干。
作酒之法,净削刮去垢,打碎,末,令干燥。十斤曲,杀米一石五斗。
作桑落酒法:曲末一斗,熟米二斗。其米令精细,净淘,水清为度。用熟水一斗。限三酘便止。渍曲,候曲向发便酘,不得失时。勿令小儿人狗食黍。
作春酒,以冷水渍曲,余各同冬酒【一三】。
(一) “假”,明抄误作“酘”,据金抄、湖湘本等改正。
(二) “糯米大佳”,各本同,是说如果用糯米代替粳米,那就更好,这是符合实际的。《今释》改“大”为“亦”,日译本仍旧不改,应不改。
(三) 金抄作“旱稻”,明抄、湖湘本等作“早稻”。按上文“稻米佳”,应指水稻而言,因“■米”不仅限于水稻,旱稻也同样有,这是说这个“■米法酒”用水稻粳米更好,如果没有,旱稻粳米也行。如果是“早稻”,在同样的技术措施下,“糯米大佳”完全可以代替粳米,但不可能用早稻代替粳米。所以明抄等作“早稻”是错的。
(四) 这个“又”字,表明此条仍出自《食经》。下条“三九酒法”亦同。《要术》叙述用曲量,有一特点,即以一斗曲能杀多少米为标准,要多酿,照这个标准增加,与引“蜀人”、曹操、《食经》等有显着差别。这里上下三条叙述简阙,文句倒装,有不少疑窦,《要术》本文没有这样含糊的。
(五) “糅”,金抄、明抄、湖湘本如字,原意是“杂和”,通”揉”,渐西本改作“揉”。
(六) 金抄、明抄作“无苦”,他本作“无若”,均费解,应有窜误,存疑。比较起来,“无若”作“不若”比较好解释,兹暂从他本。
(七) “二月”,各本同。按下条“三九酒法”例,九斗焦麦曲先后酘四次共米三石六斗,在三月内酘完,其曲杀米率为曲一斗杀米四斗。本例用同一焦麦曲酿造,用曲末一石,应杀米四石,四石每次酘一石,分四次酘,其日期为二月二日初酘,十二日再酘,二十日三酘,二十六日四酘足。原文“二月中即酘令足”,时间充裕,“二月”不是“三月”之误。《今释》改为“三月”,不必。日译本不改,是。
(八) “酒法”,各本同,疑“法酒”倒错。
【一】 “法酒”与其他酒的不同酿法,据《要术》所记是:(一)初酿时水、曲、米三者的数量相等(或数字相同);(二)以后酘米是比例地增加,和他种酒大都是逐渐减少的不同;(三)无论数量和月日都采用三、六、七、九等数。就(二)而言,它突破“春酒曲”的原有杀米标准很多,即突破一斗曲杀七斗米的指标很远,如“■米法酒”竟高达一石五斗米之多,而其酿法,除三、六、九、“当梁”、“偷酒”等迷信的“术数”外,并无若何特别,这是一个疑问。引《食经》“又法酒方”的“其米多少,依焦曲杀之”,倒是合理的。
【二】 此酒用水三斗三升,酘米共四石九斗五升,酒的浓厚度超过上篇的“酎酒”,在笨曲系统各酒中是最浓厚的。笨曲各酒中上篇的“夏鸡鸣酒”,是最淡薄的酒之一。中等浓厚的是上篇的“粟米酒”等。兹列表比较如下(浸米、炊饭增加的水分不计算在内):
酒名 初酘时 酘完时 备 注
原料米
(%) 笨 曲
(%) 加 水
(%) 原料米
(%) 笨 曲
(%) 水
(%)
夏鸡鸣酒 100 250 100 250 一次酘完,曲用斤计。
粟米酒 100 40 320 100 10 80
■米法酒 100 100 100 100 6.6 6.6
【三】 “井花水”,清晨最先汲得的井水,见《重修政和证类本草》卷五“井华水”及《本草纲目》卷五“井泉水”。
【四】 “燠饼”是将曲饼密封在瓮中的一种特殊处理法,颇像《造神曲并酒》篇“三斛麦曲法”的“盛着瓮中,涂头”,不过《食经》似是将成曲在临酿酒前作此处理。
【五】 “一石米,合得三石酒”,明确指明出酒率的,仅此一例。现在各种黄酒的出酒率,以重量计,约为原料米的150%至300%不等。
【六】 “焦麦曲”,指炒小麦制成的曲,下文“焦曲”,亦指此。《北山酒经》卷下“用曲”:“新曲未经百日心未干者,须擘破炕焙。未得便捣,须放隔宿;若不隔宿,则造酒定有炕曲气。”现在浙江宁波糯米黄酒用的小麦曲要经过五六日的熏烘,使成焦化备用;山东即墨黍米黄酒用的小麦曲,先将砖状块曲轧碎至二三厘米大的小块,在锅中焙炒约二十分钟,使一部分呈焦化,然后磨成粉末使用。但这些都是对成曲的烘焙或焦化处理,本身不是焦麦曲。
【七】 《要术》有二种救治酒病的方法,分见于《造神曲并酒》篇及本篇。《造神曲并酒》篇的是治冬酒中冷的方法,因神曲各酒多在冷天酿造,容易伤冷,所以列在该篇。在本篇的就是这条治酒酸的方法,因本篇都是较热和热天酿的酒,伤冷不发的问题不大,可是容易发酸,所以列在本篇。
【八】 “回”,回复好的味道。卷八《作酢法》篇“回酒醋法”,则指使酸酒回复好的酸味使变成醋。
【九】 “大州”,四川有大洲堡、大洲驿,后魏有“州县”,属武德郡(见《魏书.地形志》),恐均非此处所指,其地未详。
【一0】“白堕曲方饼法”,这是“白堕酒”的仿制酒,因刘白堕始酿而得名。郦道元《水经注》卷四“河水”章“又南过蒲阪县西”下记载:河东郡“民有姓刘名堕者,宿擅工酿,采挹河流,酝成芳酎。……排于桑落之辰,故酒得其名矣。……庶友牵拂相招者,每云‘索郎’,……索郎,反语为‘桑落’也。”这是说“索郎”相切为“桑”,“郎索”相切为“落”,这二字就是“桑落酒”的隐语,而“桑落酒”即由刘堕酿于桑落时而得名。杨炫之《洛阳伽蓝记》“法云寺”下记载有河东郡人,姓刘名白堕,善酿酒,香美异常,喝了沉醉不醒,并可远运千里不坏,当时人就称为“白堕酒”。后魏时洛阳有二个“里”的居民,就以仿制此酒为业。郦、杨都是后魏时人,郦较早,杨和贾思勰同时。贾氏所记“白堕曲”和“桑落酒法”,就是这个酒的仿制法。此酒亦可春酿,故杨记又有“白堕春醪”的名称。《要术》也记载有春酿法。但这个白堕曲没有制曲时间,也没有大小尺寸,和其他八种曲不同,未知是原来流传着的方子上就没有还是有脱漏。
本卷内各种黄酒的酿造,可分为三大类:第一类,蒸、炒、生三种小麦混和配制的神曲和神曲酒类,多是冬酒,在第六四篇。白醪酒虽是夏酒,但所用白醪曲也是三种小麦配制的,故次于神曲篇之后,列为第六五篇。第二类,纯用炒小麦的笨曲和笨曲酒类,多是春夏酒,曲的性能和酿法都不同,专列一篇为第六六篇。法酒酿法虽异,但也用笨曲,并且也是春夏酒,故次于笨曲篇之后,列为第六七篇。第三类,就是这里用谷子作原料的白堕曲和白堕酒类。白堕酒是特别的一类,可以另列一篇,但由于材料很少,而且同为方曲,其杀米标准亦略同笨曲,故附在本篇之末。《要术》这样按照各种曲的原料、制法、性能和酿酒时令等的不同,作如上的编排,基本上是合适的。
【一一】“硙”,就是磨。
【一二】“笼之”,可能是盛在笼里。《北山酒经》“玉友曲”等的制法有“以篮子悬通风处”的过程。
【一三】“冬酒”,即指上文的“桑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