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文论事,当反复致志。救首救尾,则事词章著,览者可以立决。陈汤斩郅支而功未录,刘向上疏论之,首言:“周方叔、吉甫诛猃狁。”次言:“齐桓公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李广利靡亿万之费,捐五万之师,仅获宛王之首,孝武不录其过,封为列侯。”末言:“常惠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之日逐,皆裂土受爵。”然后极言:“今康居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德百之。”又曰:“言威武勤劳则大于方叔、吉甫,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近事之功则高于安远、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痛之!”于是天子乃下诏议封。盖其一疏抑扬援证,明白如此,故以丞相匡衡、中书石显,出力沮害,竟不能夺。不然,衡、显之议,岂区区一故九卿所能亢哉?
译文:
写文章论述事情,应当反反复复突出中心思想,使首足连一,这样,就会演得事理明显,词气充沛,看的人马上就可以形成决发性的念见。陈汤斩杀匈奴的邱支骨邹单于,可是功劳未被朝廷记录,刘向上奏论述此事,开头说:“周代方叔、尹言甫诛灭猃狁(匈奴的古称) ,功成名就。”其次说:“齐桓公有伐灭项国之罪,可是有道德的人根据他具有尊周的大功,也就一再遮掩他的过错。李广利耗费了亿万的费用,损失了五万军队,只获得了大宛国王的脑袋,孝武皇帝却不考校他的罪过,封他为列侯。”末了说:‘常惠是随着愿意打仗的乌孙兵进击匈奴,郑吉也只是迎来了自愿归附的匈奴的日逐王,然而都被认为有功,封茅袭土,授于爵位,常惠为长岁侯,郑吉为安远侯(按:汉时封侯,并不实有其地,列土之说,只沿习古来常语)。”然后极力进言:“现在康居国比大宛强大,郅支的名号,也比大宛国王的重要,郅支诛杀汉朝使臣的罪过也超过大宛的保留良马汗血马不来进贡,无论从哪方面说前者都是强敌。可是陈汤不用汉军一兵一卒,没有耗费升斗之粮,立此大功,要是和贰师将军李广利相比,功劳则为其百倍。”又说:“陈汤这功,要论威武勤劳,则比方叔、尹吉甫的大;要说陈述大功不计小过,则要比齐桓公、贰师将军的贡献大;要谈时间远近,同是近日立功,其功也要高于安远侯和长罗侯,可是,这么大的功,竟未见记录,然而小的过错,却屡次传播,我内心里实在为他感到痛惜。”于是天子才下令要群臣议论该如何封赏。因为他的一封奏章,或抑或扬,多方取证,写得这样的明明白白,所以任凭宰相匡衡、中书令石显之流下力气阻止,终究没能破坏成功。不是这然的话,匡街、石显的议论,哪里是小小的一个至多做过九卿之一的刘向所能对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