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京师傅九者,出正阳门,过一巷,路狭人众,挨肩而行。一人劈面来,急走如飞,势甚猛。傅不及避,两胸相撞,竟与己身合而为一,顿觉身如水淋,寒噤不止,急投一缎店坐定。忽大言曰:“你拦我去路,可恶已极。”于是自批其颊,自捋其须。家人迎归,彻夜吵闹。或言:“有活无常佟犄角者能治之。”正将延请,而傅九已知之,骂曰:“我不怕铜犄角、铁犄角也。”
未几佟至,目视曰:“汝何处鬼,来此害人?速供来。不实供,叉汝下油锅!”傅瞪目不言,但切齿咋咋有声。其时男女观者如堵。佟倾油一锅,烧柴煎之,手持一铜叉,向傅脸上旋绕作欲刺状。傅果战惧,自供:“我李四也,凤阳人。迫于饥寒,盗发人坟,被人捉着。一时仓猝,用铁锹拒捕,连伤二人。坐法当斩,今日绑赴菜市。我极力挣脱逃来,不料此人拦住,心实忿忿,故与较论。”
佟曰:“然则速去勿迟。”乃倚叉而坐。傅大哭曰:“小人在狱中两脚冻烂,不能行走,求赐草鞋一双。且求秘密,不教官府知道,再来捉拿。”傅家人即烧草鞋与之。乃伏地叩头,伸脚作穿状。观者皆笑。佟问:“何往?”曰:“逃祸须远,将奔云南。”佟曰:“云南万里,岂旦夕可至?半路必为差役所拿。不如跟我服役,可得一吃饭处也。”傅叩头情愿。佟出囊中黄纸小符焚之,傅仆地不动,良久苏醒,问之茫然。是日刑部秋审,访之,果有发墓之犯,已枭示矣,盖恶鬼犹不自知其已死也。
佟年五十馀,寡言爱睡,往往睡三四日不起。至其家者,重门以内,无寸芥纤埃。云其平日所服役者,皆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