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某,父为国子助教,随任在京。偶过延寿寺街,见书肆中一少年数钱买《吕氏春秋》,适堕一钱于地。某暗以足践之,俟其去而俯拾焉。旁坐一翁,凝视良久,忽起叩某姓氏,冷笑而去。
后某以上舍生入誊录馆,谒选,得江苏常熟县尉。束装赴任,投刺谒上台。时潜庵汤公,巡抚江苏,十谒不得一见。巡捕传汤公命,令某不必赴任,名已挂弹章矣。问所劾何事?曰:“贪。”某自念尚未履任,何得有赃款?必有舛错。急欲面陈。巡捕入禀,复传汤公命曰:“汝不记昔年书肆中事耶?为秀才时,尚且一钱如命;今侥幸作地方官,能不探囊胠箧,为纱帽下之劫贼乎?请即解组去,毋使一路哭也!”
某始悟日前叩姓氏者,即潜庵汤公,遂惭愧罢官而去。夫未履任而被劾,亦事之出于意外者。记此为不谨细行者勖。
铎曰:“钱神化百千亿万身,种种诱人失着。勿谓一钱甚微也。涓涓不塞成江河,爝火不灭成燎原。吾愿饬簠簋者,自一钱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