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莫大於無為,行莫大於謹敬。何以言之?昔舜治天下也,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寂若無治國之意,漠若無憂天下之心,然而天下大治。周公制作禮樂,郊天地,望山川,師旅不設,刑格法懸,而四海之內,奉供來臻,越裳之君,重譯來朝。故無為者乃有為也。
秦始皇設刑罰,為車裂之誅,以歛姦邪,築長城於戎境,以備胡、越,征大吞小,威震天下,將帥橫行,以服外國,蒙恬討亂於外,李斯治法於內,事逾煩天下逾亂,法逾滋而天下逾熾,兵馬益設而敵人逾多。秦非不欲治也,然失之者,乃舉措太眾、刑罰太極故也。
是以君子尚寬舒以其身,行身中和以致疏遠;民畏其威而從其化,懷其德而歸其境,美其治而不敢違其政。民不罰而畏,不賞而勸,漸漬於道德,而被服於中和之所致也。
夫法令所以誅暴也,故曾、閔之孝,夷、齊之廉,此寧畏法教而為之者哉?故堯、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紂之民,可比屋而誅,何者?化使其然也。故近河之地溼,而近山之木長者,以類相及也。高山出雲,丘阜生氣,四瀆東流,百川無西行者,小象大而少從多也。
夫王者之都,南面之君,乃百姓之所取法則者也,舉措動作,不可以失法度。昔者,周襄王不能事後母,出居於鄭,而下多叛其親。秦始皇驕奢靡麗,好作高臺榭,廣宮室,則天下豪富制屋宅者,莫不倣之,設房闥,備廄庫,繕雕琢刻畫之好,博玄黃琦瑋之色,以亂制度。齊桓公好婦人之色,妻姑姊妹,而國中多淫於骨肉。楚平王奢侈縱恣,不能制下,檢民以德,增駕百馬而行,欲令天下人饒財富利,明不可及,於是楚國逾奢,君臣無別。故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也。王者尚武於朝,則農夫繕甲兵於田。故君子之御下也,民奢應之以儉,驕淫者統之以理;未有上仁而下賊,讓行而爭路者也。故孔子曰:“移風易俗。”豈家令人視之哉?亦取之於身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