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知过非难,改过为难。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有未尝复行之行,而后成未尝不知之知。今第曰知之而已,人无有过而不自知者,抑何改过者之寥寥也?」曰:知行只是一事。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终。知者行之审,行者知之实。故言知则不必言行,言行亦不必言知,而知为要。夫知有真知,有常知。昔人谈虎之说近之。颜子之知,本心之知,即知即行,是谓真知。常人之知,习心之知,先知后行,是谓常知。真知如明镜常悬,一彻永彻。常知如电光石火,转眼即除。学者繇常知而进于真知,所以有致知之法。《大学》言致知在格物,正言非徒知之,实允蹈之也。致之于意而意诚,致之于心而心正,致之于身而身修,致之于家而家齐,致之于国而国治,致之于天下而天下平。苟其犹有不诚、不正、不修、不齐、不治且平焉,则亦致吾之知而已矣。此格物之极功也,谁谓知过之知非即改过之行乎?致此之知,无过不知。行此之行,无过复行。惟无过不知,故愈知而愈致。惟无过复行,故愈致而愈知。此迁善改过之学,圣人所以没身未已,而致知之功与之俱未已也。昔者程子见猎而喜,盖二十年如一日也。而前此未经感发,则此心了不自知,尚于何而得改地?又安知既经感发以后,迟之数十年,不更作如是观乎?此虽细微之惑,不足为贤者累,亦以见改过之难,正在知过之尤不易矣。甚矣,学以致知为要也。学者姑于平日声色货利之念逐一查简,直用纯灰三斗,荡涤肺肠,于此露出灵明,方许商量。日用过端下落,则虽谓之行到然后知到,亦可。昔者子路有过,七日而不食。孔子闻之,曰:「由知改过矣。」亦点化语也。若子路,可谓力行矣。请取以为吾党励。
按《人谱》作于甲戌,重订于丁丑。而是谱则乙酉五月之绝笔也。一句一字,皆经再三参订而成。向吴峦稺初刻于湖,鲍长孺再刻于杭,俱旧本也。读者辩诸,无负先君子临岐苦心。己丑孟秋,不孝男汋百拜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