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殿举

类别:子部 作者:清·顾炎武 书名:日知录

    宋初,约周显德之制,定贡举条法及殿罚之式。进士文理纰缪,殿五举。诸科初场十否,殿五举。第二、第三场十否,殿三举。第一场至第三场九否,并殿一举。殿举之数,朱书于试卷,送中书门下。今之科场有去取而无劝惩,故不才之人得以旅进。而言此者,世必以为刻薄矣。

    《英宗实录》:“宣德十年�《金史》言:“取士之法,其来不一。至于唐宋,进士盛焉,当时士君子之进不由是涂,则自以为慊。此由时君之好尚,故人心之趋向然也。”

    宋马永卿言:“本朝取士之路多矣,得人之盛无如进士,至有一榜得宰相数人者,其间名臣不可胜数,此进士得人之明效也。或曰不然,以本朝崇尚进士,故天下英才皆人此科。若云非此科不得人,则失之矣,唐开元以前,未尝尚进士科,故天下名士杂出他涂,开元以後,始尊崇之,故当时名士中此科者十常七八,以此卜之,可以见矣。”

    余姚黄宗羲作《明夷待访录》,其《取士篇》曰:“古之取士也宽,其用士也严;今之取士也严,其用士也宽。古者乡举里选,士之有贤能者不患于不知,降而唐宋,其科目不一,士不得与于此,尚可转而从事于彼,是其取之之宽也,《王制》:”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日选士;司徒论选士之秀者升之学,日俊士。‘’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升之司马,曰进士。司马论迸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禄之。“唐之士及第者未便解褐人仕,史部又复试之。宋虽登第人仕,然亦止簿、尉、令,录榜首才得丞、判,是其用之之严也。宽于取则无遗才,严于用则无幸进。今也不然,其取士止有科举一涂,虽使豪杰之士若屈原、董仲舒、司马相如,杨雄之徒,舍是亦无由而进,取之不谓严乎哉?一日苟得,上之列于侍从,下亦置之郡县,即其黜落而为乡贡者,终身不复取解,授之以官,用之又何其宽也。严于取,则豪杰之老死丘壑者多矣;宽于用,此在位者多不得其人也。流俗之人徒见二百年以来之功名气节一二出于其中,遂以为科法已善,不必他求。不知科第之内既聚此十百万人,不应功名气节之士独不得入,则是功名气节之士之得科第,非科第之能得功名气节之士也。假使探筹,较其长短而取之,行之数百年,则功名气节之士亦自有出于探筹之中者,宁可谓探筹为取士之善法邪?究竟功名气节人物不及汉唐远甚,徒使庸妄之辈充塞天下,岂天之不生才哉,则取之之法非也。我故宽取士之涂,有科举,有荐举,有大学,有任子,有郡县佐,有辟召,有绝学,有上书,而用之之严附见焉。”

    明初荐辟之法既废,而科举之中尤重进士。神宗以来,遂有定例。州县印官以上中为进士缺,中下为举人缺,最下乃为贡生缺。举贡历官虽至方面,非广西、云贵不以处之。以此为铨曹一定之格。间有一二举贡受知于上,拔为卿贰,大僚则必尽力攻之,使至于得罪谴逐,且杀之而後已。于是不由进士出身之人,遂不得不投门户以自庇。资格与朋党,二者牢不可破,而国事大坏矣。至于翰林之官,又以清华自处而鄙夷外曹。崇祯中,天子忽用推知考授编检,而众口交哗,有“适从何来,遽集于此”之消。呜呼,科第不与资格期,而资格之局成;资格不与朋党期?而朋党之形立。防微虑始,有国者其为变通之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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