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好以自作之书而托为古人,张霸百二尚书、卫宏诗序之类是也。晋以下人则有以他人之书而窃为己作,郭象庄子注、何法盛晋中兴书之类是也。若有明一代之人,其所著书无非窃盗而已。
世说曰,初注庄子者数十家,莫能究其旨要。向秀于旧注外为解义,妙析奇致,大畅玄风。唯秋水、至乐二篇未竟,而秀卒。秀子幼,义遂零落,然犹有别本。郭象者,为人薄行,有隽才。见秀义不传于世,遂窃以为己注。乃自注秋水、至乐二篇,又易马蹄一篇,其余众篇或定点文句而已。后秀义别本出,故今有向、郭二庄。今代之人但有薄行而无隽才,不能通作者之意,其盗窃所成之书,必不如元本,名为钝贼何辞!
旧唐书,姚珽尝以其曾祖察所譔汉书训篡多为后之注汉书者隐没名字,将为己说,珽乃撰汉书绍训四十卷,以发明旧义,行于代。吾读有明弘治以后经解之书,皆隐没古人名字,将为己说者也。
先生钞书篇曰,先祖曰,著书不如钞书。凡今人之学必不及古人也,今人所见之书之博必不及古人也。小子勉之,惟读书而已!又曰,凡作书者,莫病乎其以前人之书改窜而为自作也。班孟坚改史记,必不如史记也。宋景文之改旧唐书,必不如旧唐书也。朱子之改通鉴,必不如通鉴也。至于今代,而著书之人几满天下,则有盗前人之书而为自作者矣。故得明人书百卷,不若得宋人书一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