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书柳虬传,时人论文体有今古之异,虬以为时有今古,非文有今古。此至当之论。夫今之不能为二汉,犹二汉之不能为尚书、左氏。乃虬取史汉中文法以为古,甚者猎其一二字句用之于文,殊为不称。【原注】元阿鲁图进宋史表曰,且辞之繁简以事,而文之今古以时。盖用柳虬之语。【杨氏曰】宋史又太繁,一帝之纪乃至九卷,岂复成义例乎?
以今日之地为不古,而借古地名。以今日之官为不古,而借古官名。舍今日恒用之字,而借古宇之通用者,皆文人所以自盖其俚浅也。
唐书,郑余庆奏议类用古语,如仰给县官马万蹄,有司不晓何等语,人訾其不适时。
宋陆务观跋前汉通用古字韵曰,古人读书多,故作文时偶用一二古字,初不以为工,亦自不知孰为古、孰为今也。近时乃或钞掇史汉中字入文辞中,自谓工妙,不知有笑之者。偶见此书,为之太息,书以为后生戒。
元陶宗仪辍耕录曰,凡书官衔,俱当从实。如廉访使、总管之类,若改之曰监司、太守,是乱其官制,久远莫可考矣。
何孟春余冬序录曰,今人称人姓必易以世望,称官必用前代职名,称府州县必用前代郡邑名,欲以为异,不知文字间着此,何益于工拙?此不惟于理无取,且于事复有碍矣。李姓者称陇西公,杜曰京兆,王曰琅邪,郑曰荥阳,以一姓之望而概众人,可乎?此其失,自唐末五季间孙光宪辈始。北梦琐言称冯涓为长乐公,冷斋夜话称陶谷为五柳公,类以昔人之号而概同姓,尤是可鄙。官职郡邑之建置,代有沿革,今必用前代名号而称之,后将何所考焉?此所谓于理无取,而事复有碍者也。【沈氏曰】神宗实录,万历四十三年十一月,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蔡应科乞正疏体疏第二条云,二戒沿袭。如称辅臣不曰王家屏、沈鲤,而曰山阴、归德。不曰高拱、张居正,而曰新郑、江陵。又或称官及地方,不曰吏部尚书、礼部侍郎,而曰大冢宰、少宗伯。不曰户部郎中、工部员外,而曰度支郎,将作官属。不曰北直、南直、浙江、云贵,而曰燕、吴、豫章、越、滇黔。诸如此类,沿袭已久,必竟当以为戒。
于慎行笔麈曰,史汉文字之佳本自有在,非谓其官名地名之古也。今人慕其文之雅,往往取其官名地名以施于今,此应为古人笑也。史汉之文如欲复古,何不以三代官名施于当日,而但记其实邪?文之雅俗固不在此,徒混淆失实,无以示远,大家不为也。予素不工文辞,无所模拟,至于名义之微,则不敢苟。寻常小作,或有迁就金石之文,断不敢于官名地名以古易今。前辈名家亦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