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亥】
亟承书惠既荷不遗中间歉然下间之意尤足以仰见贤者进修之功勤勤不懈喜幸何可言也无因促膝一陈鄙见以求是正可胜瞻驰凡鄙人所谓致良知之说与今之所谓体认天理之说本亦无大相远但微有直截迂曲之差耳譬之种植致良知者是培其根本之生意而达之枝叶者也体认天理者是茂其枝叶之生意而求以复之根本者也然培其根本之生意固自有以达之枝叶矣欲茂其枝叶之生意亦安能舍根本而别有生意可以茂之枝叶之间者乎吾兄忠信近道之资既自出于侪辈之上近见胡王人备谈吾兄平日工夫又皆笃实恳切非若世之狥名远迹而徒以支离于其外者只如此用力不已自当循循有至所谓殊途而同归者也亦奚必改途易业而别求所谓为学之方乎惟吾兄益就平日用工得力处进步不息譬之适京都者始在偏州僻壤未免经历于傍蹊曲径之中苟志往不懈未有不达于通衢大路者也病躯咳作不能多及寄去鄙录末后论学一书亦颇发明鄙见暇中幸示及之
二 【丁亥】
人在仕途比之退处出林时其工夫之难十倍非得良友时时警发砥砺则其平日之所志向鲜有不潜移默夺弛然日就于颓靡者近与诚甫言在京师相与者少二君必须预先相约定彼此但见微有动气处即须提起致良知话头互相规切凡人言语正到快意时便截然能忍默得意气正到发扬时便翕然能收敛得愤怒嗜欲正到腾沸时便廓然能消化得此非天下之大勇者不能也然见得良知亲切时其工夫又自不难缘此数病良知之所本无只因良知昏昧蔽塞而后有若良知一提醒时即如白日一出而魍魉自消矣中庸谓知耻近乎勇所谓知耻只是耻其不能致得自己良知耳今人多以言语不能屈服得人为耻意气不能陵轧得人为耻愤怒嗜欲不能直意任情得为耻殊不知此数病者皆是蔽塞自己良知之事正君子之所宜深耻者今乃反以不能蔽塞自己良知为耻正是耻非其所当耻而不知耻其所当耻也可不大哀乎诸君皆平日所知厚者区区之心爱莫为助只愿诸君都做个古之大臣古之所谓大臣者更不称他有甚知谋才畧只是一个断断无他技休休如有容而己诸君知谋才略自是超然出于众人之上所未能自信者只是未能致得自己良知未全得断断休休体段耳今天下事势如沉痾积痿所望以起死回生者实有在于诸君子若自已病痛未能除得何以能疗得天下之病此区区一念之诚所以不能不为诸君一竭尽者也诸君每相见时幸然以比意相规切之须是克去己私真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实康济得天下挽回三代之治方是不负如此 圣明之君方能报得如此知遇不枉了因此一大事来出世一遭也病卧山林只好修药饵苟延喘息但于诸君出处亦有痛痒相关者不觉缕缕至此幸亮此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