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晦泰山乔岳,可惜学不见道,枉费精神,遂自耽搁。
人性本善,其有不善者迁于物也。知物之为害而能自反,则知善者乃吾心之固有。遁固有而进德,则沛然无他适也。
自欺是欺其心,慎独即不自欺。
晦翁之学,自谓一贯。但其见道不明,终不足以一贯耳。
邵武丘元德听话累日,……先生云:“元寿甚佳,但恐其不大耳。‘人皆可以为尧舜’,‘尧舜与人同耳’,但恐不能为尧舜之大也。”元寿连日听教,方自庆快,且云“天下之乐无以加于此”。至是而忽局蹴变色而答曰:“荷先生教爱之笃,但某自度无此力量,诚不敢僭易。”先生云:“无寿道无此力量,错说了。无寿平日之力量,乃尧舜之力量,无寿自不知耳。”
告子不动心,是操持坚执做;孟子不动心,是明道之力。
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孟子就四端上指示人,岂是人心只有此四端而已?又就乍见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一端示人,又得此心昭然,但能充此心足矣。
胡季随从学晦翁,晦翁使读《孟子》。他日问季随如何解“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一句。季随以所见解,晦翁以为非,且谓季随读书卤莽不思。后季随思之既苦,因以致疾。晦翁乃言之曰:“‘然’读如‘雍之言然’之然,对上同听、同美、同嗜说。”先生因笑曰:“只是如此,何不早说于他?”「象山固亦以“金针”与人。然当与则与,如:“然”读如“雍之言然”之然一类;不当与则不与,如:仁义道德、本心良知,其乃人所固有,须是自家理会,他人何能与之?」
后世贤者处心处事,亦非尽无礼义,特其心先主乎利害,而以礼义行之耳。后世所以大异于古人者,正在于此。
吴君玉自负明敏,至槐堂处五日,每举书句为问。随其所问,释其所疑,然后从其所晓,敷广其说,每每如此。其人再三叹云:“天下皆说先生是禅学,独某见得先生是圣学。”然退省其私,又却都无事了。此人明敏,只是不得久与之切磋。「象山讲学亦与人释疑,并非一切皆“藏了不说”,然他是“从其所晓”处说,并不是泛然说,让人云里雾里。而且象山还要求从学者把讲说所得贯彻到日用常行中去,不能讲说归讲说,讲说完后“却都无事了”。」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是为不识艮背行庭之旨。
学者问:“荆门之政何先?”对曰:“必也正人心乎?”
后世人主不知学,人欲横流,安知天位非人君可得而私!
圣人之道有用,无用便非圣人之道。
圣贤道个“自”字,煞好。
吾家合族而食,每轮差子弟掌库三年。某适当其责,所学大进。这方是“执事敬”。
徐仲诚请教,使思《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一章。
仲诚处槐堂一月,一日问之云:“仲诚思得《孟子》如何?”仲诚答曰:“如镜中
观花。”答云:“见得仲诚也是如此。”顾左右曰:“仲诚真善自述。”因说与云
:“此事不在他求,只在仲诚身上。”……少间,仲诚因问《中庸》以何为要语。
答曰:“我与汝说内,汝只管说外。”良久曰:“句句是要语。”
梭山曰:“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此是要语。”答曰:
“未知学,博学个什么?审问个什么?明辨个什么?笃行个什么?”
有学者终日听话,忽请问曰:“如何是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答曰:“吾友是泛然问,老夫却不是泛然答。”
人莫不有夸示己能之心,……人莫不能好进之心,……人皆恶人言己之短,
临川一学者初见,问曰:“每日如何观书?”学者曰:“守规矩。”欢然问曰:“如何守规矩?”学者曰:“《伊川易传》、《胡氏春秋》、《上蔡论语》、《范氏唐鉴》。”忽呵之曰:“陋说!”良久复问:“何者为规?”又顷问曰:“何者为矩?”学者但唯唯。次日复来,方对学者诵“乾知太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一章,毕乃言曰:“……圣人赞《易》,却只是个‘简易’字道了。”遍目学者曰:“又却不是道难知也。”又曰:“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顾学者曰:“这方唤着规矩,公昨日来道甚规矩?”
或问:“……既有立矣,缘何到四十尚有惑在?”曰:“志于学矣,不为富贵贫贱患难动心,不为异端邪说摇夺,是下工夫,至三十然后能立。既立矣,然天下学术之异同,人心趋向之差别,其声讹相似,似是而非之处,到这里多少疑在!是又下工夫十年,然后能不惑矣。又下工夫十年,方浑然一片,故曰‘五十而知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