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潭子别予若干年,兹予来赴水西之会,始得相会于敬亭山中。见周潭汪子之学津津日进矣,尚以气弱为患,时有所滞,叩予所闻以证交修。
予惟君子之学,在得其几,此几无内外,无寂感,无起无不起,乃性命之原,经纶之本,常体不易而应变无穷。譬之天枢居所,而四时自运,七政自齐,未尝有所动也。此几之前,更无收敛,此几之后,更无发散。盖常体不易,即所以为收敛,寂而感也;应变无穷,即所以为发散,感而寂也。恒寂恒感,造化之所以恒久而不已。若此几之前,更加收敛,即滞,谓之沉空;此几之后,更加发散,即流,谓之溺境。沉与溺,虽所趋不同,其为未得生机,则一而已。
浩然之气由集义所生,即是致良知,即是独知。独知者,本来不息之生机也。时时致其良知,时时能握其几,所行时时慊于心,而浩然之气自然盛大流行、充塞无间。告子之不动心,内境不出,外境不入,亦其定力所致,惟不致其良知,所以有不得于心、不求于气之病,反将盛大之体壅淤桎梏,窒其时出之用,是谓义袭而取,谓之暴气。此学术毫厘之辨,不可以不慎也。
周潭子学道二十余年,为性命之心无时不切,而尚以气弱为患,得无于生几之说或有所未尽悉与?
夫沉空者,二乘之学也;溺境者,世俗之学也。周潭子之不为世俗之学,断然信之。但恐二乘之学其辨尤微,高明者或有所滞而未之觉耳。若能于动而未形有无之间察之以究其毫厘之辨,则生机常在我而气自充,千古经纶之术,尽于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