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迁为《河渠书》,班固为《沟洫志》,盖以地理为经,而水道为纬。
地理有定,而水则迁徙无常,此班氏之所以别《沟洫》于《地理》也。顾河自天设,而渠则人为,迁以《河渠》定名,固兼天险人工之义;而固之命名《沟洫》,则考工水地之法,井田浍畎所为,专隶于匠人也。不识四尺为洫,倍洫为沟,果有当于瓠子决河、碣石入海之义否乎?然则诸史标题,仍马而不依班,非无故矣。
河为一渎之名,与江、汉、淮、济等耳。迁书之目《河渠》,盖汉代治河之法,与郑、白诸渠缀合而名,未尝及于江、淮、汶、泗之水,故为独蒙以河号也。《宋》、《元》诸史、概举天下水利,如汴、洛、漳、蔡、江、淮圩闸,皆存其制,而其目亦为《河渠》,且取北条诸水,而悉命为河,不曰汴而曰汴河,不曰洛而曰洛河之类,不一而足。则几于饮水而忘其源矣。
《水经》称诸水,无以河字作统名者。夫以一渎之水,概名天下穿渠之制,包罗陂闸,虽曰命名从古,未免失所变通矣。孟子曰:“禹之治水,水之道也。”倘以水为统名,而道存制度,标题入志,称为水道,不差愈乎?永定河名,圣祖所锡;浑河、芦沟,古已云然。题为河渠,是固宜矣。然减水、哑吧诸水,未尝悉入一河,则标以《水道》,而全县之水,皆可概其中矣。
地理之书,略有三例,沿革、形势、水利是也。沿革宜表,而形——势、水利之体宜图,俱不可以求之文辞者也。迁、固以来,但为书志,而不绘其图,是使读者记诵,以备发策决科之用尔。天下大势,读者了然于目,乃可豁然于心。今使论事甚明,而行之不可以步,岂非徇文辞而不求实用之过欤?
地名之沿革,可以表治;而水利之沿革,则不可以表治也。盖表所以齐名目,而不可以齐形象也。图可得形象,而形象之有沿革,则非图之所得概焉。是以随其形象之沿革,而各为之图,所以使览之者可一望而周知也。《禹贡》之纪地理,以山川为表,而九州疆界,因是以定所至。后儒遂谓山川有定,而疆界不常,此则举其大体而言之也。永定河形屡徙,往往不三数年,而形势即改旧观;以此定界,不可明也。今以村落为经,而开方计里,著为定法,河形之变易,即于村落方里表其所经,此则古人互证之义也。
志为一县而作,水之不隶于永清者,亦总于图,此何义耶?所以明水之源委,而见治水者之施功有次第也。班史止记西京之事,而《地理》之志,上溯《禹贡》、《周官》,亦见源委之有所自耳。然而开方计里之法,沿革变迁之故,止详于永清,而不复及于全河之形势,是主宾轻重之义。滨河州县,皆仿是而为之,则修永定河道之掌故,盖秩如焉。
【 译文】
【 译文】
司马迁作《 史记• 河渠书》 ,班固作《 汉书• 沟恤志》 ,大概用地理作经,水道作纬,地理是稳定的,而水就迁移不定,这就是班氏把《 沟恤志》 同《 地理志》 区别开的原因。但河是天然形成的,而渠却是人造的,司马迁用《 河渠》 确定名称,本来兼有天险、人工的意思;而班固起《 沟恤》 的名称,那么,按照《 周礼• 考工记了水道和田地的制度,井田里绘、吠等的开凿,专门属于匠人。宽四尺深四尺叫作恤,宽和深是恤的二倍叫作沟,’不知道这果真适合瓤子河段黄河决口、水从褐石山流入海的意思吗?那么,各代史书关于水道的记载标明题目,沿用司马迁的而不依照班固的,不是没有缘故了。
河是一条大水道的名称,和江、汉、淮、济相同而已。司马迁《 史记》 题作《 河渠》 ,大概把汉代治理黄河的方法,和郑国渠、白渠等渠连缀在一起而称呼,未尝提到长江、淮水、坟水、洒水等,因此单单加上河的名称。《 宋史》 、《 元史》 等,概括举出全国的水利,如汁水、洛水、漳水、蔡水、长江、淮水的好田、水闸,都留下了它们的制度,标题也叫作《 河渠》 ,又拿北方水系的各水道,都称作河,不称汁水而称汁河,不称洛水而称洛河之类,不一而足。就接近于饮水而忘记那源头了。《 水经》 称各水道,没有用河字作统称的.用一条水道的名称,通称天下凿渠的制度,包括堤岸水闸,虽说是随着占代的先例起名称,未免不能变通了。孟子说:“禹的治水,是顺着水的本性― 道而行的。”假如用水作统称,而用道保存制度,标明题目写进志里,称作水道,不是比原来的作法稍好
吗?永定河的名称,这样称呼;题为河渠未尝都流入一条河,可以概括在这当中了
是圣祖赐予的;浑河、芦沟河,古时候已经,这本来是适当的。但是减水、哑吧水等水,那么,用《 水道》 作标题,而全县的水流,都
地理的书,大致有三类,是沿革、形势、水利。沿革适宜作表,而形势、水利的体制适宜作图,都不可以求助于文辞。司马迁、班固以来,仅仅作书志而不绘图,这是让读者记诵,用来准备科举考试使用而已。天下的地理总貌,读者清楚地看在眼里,才能在心里通晓。假使谈论事情很明白,而实行起来不能举步,难道不是屈从文辞而不求实用的过失吗?
地名的沿革,可以用表处理,而水利的沿革,就不能用表处理。大概表是用来使名目整齐的,却不能用来使形象整齐;图可以留住形象,而形象里有沿革的,就不是图所能包括的。因此随着那形象的沿革,而各作一图,用来使看的人能一眼看过而遍知。《 禹贡》 的记地理,用山川作标志,而九州的疆界,根据这来确定地界所到达的。后世儒者于是说山川固定,疆界变化不常。这是举出那主要情况而说的。永定河形状多次变动,往往没有几年,形势就改变了原来的样子,根据这确定疆界,就不能弄清楚。现在用村庄作经,而计算面积里程,规定为固定的方法。河形状的改变,就在村庄和面积里程中表示它所经过的,这就是古人互相证实的意思。
县志是为一个县作的,水不属于永清县境的,也包括在图中,这是什么意思呢?用来表明水的源头和末尾,而看出治水者的施行工程有顺序。班固《 汉书》 只记载西汉的事,而《 地理志》 上溯到《 禹贡》 、《 周礼》 ,也表现出叙述水道源头和末尾的有根据。然而计算面积里程的方法,沿革变迁的原因,只详细表明永清县境,而不再涉及整条河的形势,这是主与宾有轻有重的意思。沿河的州、县,都仿照这样做,那么,编撰永定河河道的制度和旧事,大概有条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