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彪,浙江兰溪人,历任会稽、长兴、仁和训导。
谨按:妇人以夫为天,而舅姑为夫之父母,义莫重焉。事之不得其道,孝敬有亏,即才智有余,曷足贵乎?篇中敬翁姑、敬夫之节,周详真挚,发乎天性。而于继姑、贫贱之夫,委曲承顺,服事尤谨。伯叔妯娌之间,任劳让财,恩爱无间。教子以义方,不事姑息,此尤妇女所难也。一门之内,有妇如此,不特人敬之服之,天亦必佑之,家道其有不兴者乎?此编当与女诫参观,诚哉其为必读书也。
妇人贤不贤,全在声音高低,语言多寡中分。声低言寡者贤也,声高言多者不贤也。
人非圣人,不能无过,况妇人乎!媳妇偶然有失,公姑丈夫谴责,当欣然受之。云媳妇不是,自此当改,则不惟有过无害,即此便增一善矣。若横争我是,得罪公姑,得罪丈夫,是一小过未完,反增一大罪也。
媳妇之倚仗为天者,公姑与丈夫,三人而已。故事三人,必须愉色婉容,曲体欢心,不可纤毫触犯。若公姑不喜,丈夫不悦,久久则恶名昭著,为人所不齿矣,奴仆皆得而抵触我矣。故妇之善事公姑丈夫也,非止为贤与孝也,且以远辱也。
夫者,天也,一生须守一敬字。见丈夫来,便须立起,若宴然高坐,此骄倨无礼之妇也。称夫有定礼,如“相公”、“官人”之类,不云“尔”、“汝”也。如“尔”、“汝”忘形,则夫妇之伦亵矣。凡授餐奉茗,必双手恭擎。未寒进衣,未饥进食,此妇不易之职分也。
媳妇不唯自己要尽孝,尤当劝夫尽孝。语云:“孝衰于妻子。"此言极可痛心,故媳妇以劝夫孝为第一。要使丈夫踪迹,常密于父母,而疏于己身,俾夫之孝行,倍笃于往时,乃见媳妇之贤。若丈夫于公姑,小有违言,便当代为谢罪,曰:“此由媳妇不贤,致使吾夫不顺于公姑,非独丈夫之罪也。请公姑息怒。今后当劝丈夫改过矣。”
妇与姑之最易失欢心者,背后之言语;最易得欢心者,亦背后之言语。如在母家亲戚,夫家亲戚之前.及在自己房中,凡有言语,必称公姑之德,多蒙优待,只是我不能孝顺。展转相闻,公姑岂不大喜乎?!若略有一言怨望,公姑闻之,心必不喜,连当面好处落空矣。虽然,言语之谨肆,发于念头之真假。未有孝顺之心不真,而言语能检点者也。
继姑待媳,多带客气,势所必然。媳妇当此,务以诚心感之。既属己姑,何分前后。凡事极其诚敬,不假一毫虚饰。姑知妇真心相待,自然心欢意悦,并客气都化了。若媳妇胸中,稍分先后,不觉形之辞色,初则彼此客气,既而乖戾无所不至矣。或有媳妇先入门,而继姑后至者,姑尊媳卑,名分不以先后改易,当一于诚敬,不可生怠慢心也。
媳妇于翁,殊难为孝,但当体翁之心,不须以向前亲密为孝也。或翁体不安,须频频凂姑问安为善。
或己为嫡媳,而家有庶姑,其事庶姑,亦须将顺而加礼貌焉。不可恃嫡慢庶,致伤庶姑之心,并伤阿翁之心。若已为庶媳,则宜小心奉侍,曲体庶姑之心。嫡姑在堂,则事庶姑以敬,而礼貌稍杀于嫡姑,统所尊也,姑姑没,并礼貌亦宜尊崇矣。倘或庶姑举止有未合理,媳妇只宜以礼自持,和色婉容,规以正道,不亢傲,不委靡,方为合礼。
婆与媳虽如母子。然母子以情胜,婆媳则重在礼焉。凡婆之衣服器具,银钱酒食,俱不可擅动。婆在房中,开箱看首饰与衣服,或与姑娘小叔密语,俱宜退步,惟命之前始进。又凡有好物好服,察婆欲与姑者,不妨赞成之。
凡公姑与丈夫之亲友,仓卒间到,要留酒食,而银钱偶乏,或庆吊诸仪,银钱无措。媳妇知之,即宜脱簪珥,典衣服,不待公姑开言,方为先意承志,至一二赠嫁器皿,即当公用,不当虑及完全敝毁。若稍有爱惜之语,即伤公姑之心,为下人姗笑。常有公姑宁贷于邻家,而不屑问媳妇借者,其妇之不贤可知也。
平常之家,安能常得甘旨?以供舅姑,然亦有法也。只要诸物烹庖得诀,务令适口,便是甘旨。若遣人办买,必嘱付择其最佳者方买之,此即孝顺妙法也。
一应往还之礼,或行或否,应厚应薄,须一概禀命于姑,不可自作主意。然其中犹有周旋也。待姑家亲戚,须常存要好看之心。母家亲戚,苟礼文可减,一切省之可也。
有等媳妇,不能孝姑,而偏欲孝母,此正是不孝母也。事姑未孝,必贻母氏以恶名,可谓孝母乎?盖女在家以母为重,出嫁以姑为重也。今媳妇必欲尽孝于父母,亦有方略,须先从孝敬公姑丈夫起。公姑喜妇能孝,必归功于妇之父母,必加厚于妇之父母。丈夫既喜妻贤,必云非岳母贤淑,吾妻安得柔和。或夫家富贵,则必有润泽及母家矣。此则女之善孝其亲也。
丈夫有不得意之事,为妻者宜好语劝慰之,勿增慨叹,以助抑郁,但当委婉云,将来自有好日,方谓贤妻。丈夫在馆不归,此是能攻苦读书,不可常寄信问候以乱其心,数数归家,既荒时废业矣。若亲友有书札来,恐有要务,速传送之。
丈夫不事儒业者,或居家营运,出外经商,俱是心血所成,劳四体以赡妻子。为妇者必须悯夫劳役,轸夫饥寒,体恤随顺,方称贤淑,家贫能抚恤慰劳,尤征妇德。若荡子嫖赌,败废祖宗基业,必宜苦谏,至再至三,不听则涕泣争之。
媳妇之善相其夫者,第一要丈夫友爱。世之兄弟不友爱者,其源多起于妯娌不和。丈夫各听妇言,遂成参商,此大患也。为媳妇者,善处妯娌,惟在礼文逊让,言语谦谨。有劳代之,有物分之。公姑见责,多方解劝,要紧之务,先事指点。则彼自感德,妯娌辑睦矣。如我为伯姆,彼为叔娣,倘彼偶疾言遽色,不堪相加,我欢然受之,不争胜气,不与回答,彼自愧悔,和好如初。其或公姑偏爱,多分物件与彼,切勿计量,只是相忘。或我富他贫,我贵他贱,皆须曲意下之,周其不足,不可稍有轻侮。若他富贵,我贫贱,亦宜谦卑委婉,不可先存尔我之见。诸侄、侄女,宜爱之如子,乳少者,助其乳,抱至膝上,常加笑容。己之子女,当令其敬伯母叔母,一如亲母。此要务也。
兄弟一气,必无二心。往往因姒娣之间,自私自利,致伤兄弟之和,此妇之大恶也。妇之贤,第一在和妯娌。妯娌不和,大约以公姑恩有厚薄,便生妒忌,便有争执,此不明之甚也。公姑胸中,如天地一般,有何偏见?若厚于大伯大姆,必是伯姆贤孝,得公姑之欢;厚于小叔婶婶,必是叔婶贤孝。得公姑之欢。正当自反,负罪引慝,改过自新,庶公姑有回嗔作喜之时。岂可不知自责,且有怨望?若公姑独厚于己夫妻,则当深自抑损,凡百分物,让多受寡,让美受恶,方是贤妇人也。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故介妇与冢妇,有尊卑之分,宜随行不敢并行。姑舅若有事,使介妇行者,介妇不得辞劳,欲分任于冢妇。礼也。
妇有必不可辞之职分,又有不可迟缓之行事。客一到门,则茶钟酒杯,箜馔菜碟,俱宜料理,不可委之群婢,更宜速快,迟则恐客不及等待。盖媳妇之职,原须必躬必亲,辛勤代劳。苟义手高坐,便是最不贤之妇。
妇人无事,切勿妄用一文。凡物须留赢余,以待不时之需。若随手用尽,则贫穷可拭目而待,安可不一心节俭也?!妇之贤者,家虽富厚,常要守分,甘淡薄,喜布素,见世间珍宝锦绣,及一切新奇美好之物,皆败家之种子,方为有识妇人。
妇人衣服,宜安本分。富而奢侈,服饰犯分,大不可也。况众人同处,而我一人衣饰独异,为众所指目,小家之妇,欣欣自荣,大家之妇,心必不自安也。
公姑之婢仆,不但不可辱骂也,并不可厉声严色,盖优礼婢仆,既所以敬公姑也。如婢有过失,公姑未见,当好言戒谕之,不必令公姑知之。其或大偷盗,及欲逃亡,媳先知其情者,公姑未晓,亦须禀知。然止可云耳闻。不可显言其状,致难收拾。又须云恐非灼见,再须详察。
本房婢仆,虽宜慈爱,然或触公姑之怒,皆宜重惩,不可护短。但训饬之时,不可烦于言语,恐反开罪于公姑耳。
婢仆衣裳,宜令时加浣濯。髻鬟裤履,须令整顿端齐。若听其蓬头垢面,污秽难堪,甚或身有血渍,面有爪痕,令人不忍见闻,则主妇之不慈不贤,行道之人,皆指摘之矣。
凡物须预谨守防闲,毋令盗窃。万一有此,乃己不能谨密之过,且只忍耐,不妄加猜疑。及轻听人言,辄至仆婢房中搜索。搜出则丧其廉耻;搜不出则彼反有辞。若公家仆婢,及在外之人,尤不可妄指。每因失物,反招大是非,增添闲气,此不可不深思切戒者也。
凡授银物与仆辈,不宜手授,必置几案上,令其自取之。亦须照管,毋令他人窃去也。
凡生养子女,固不可不爱惜,亦不可过于爱惜。爱惜太过,则爱之适所以害之。小儿初生,勿勤抱持。裹而置之,听其啼哭可也。医云:“小儿顿足啼哭,所以宣达胎滞。”乳饮须有节,日不过三次,夜惟鸡将鸣,饮一次。衣用稀布,宁薄无厚。语云:“若要小儿安,常带三分饥与寒。”盖孩提一团和气,十分饱暖,反生疾病。珠帽、项圈、手镯,切不可令着身,无论非从朴之道,而诲盗招拐之祸犹浅,图财丧命之害更深。
富贵之家,爱子过甚。子所欲得,无不曲从之。性既纵成,一往莫御。小有拂逆,便肆咆哮。及至长大,恃强好胜,破败家财,犹系小事,一切刑祸,从此致矣。为父母者,亦曾念及此乎?
子弟幼时,当教之以礼。礼不在精微,止在粗浅。如见尊长,必作揖;长者经过,坐必起立;长者呼召,即急趋之。门内门外,长者问何人,对必以名,不可曰“我”曰“吾”。长者之前,不可喧嚷致争;厅堂之中,不可放肆偃卧。凡事非僮仆所能为者,必须为父母代劳,不可推诿。略举大端,不能遍指,宜触类推广。
童子幼年,不可衣之罗绮裘裳,恐启其奢侈之心,长大不能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