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阳明即擒逆濠,囚于浙省。时武庙南幸,驻跸留都。中官诱令阳明释濠还江西。[边批:此何事,乃可戏乎?]俟圣驾亲征擒获,差二中贵至浙省谕旨。阳明责中官具领状,中官惧,事遂寝。
[冯述评]
杨继宗知嘉兴日,内臣往来,百方索赂,宗曰:“诺。”出牒取库金,送与太监买布绢入馈,因索印券附卷归案,以便他日磨勘,内臣咋舌不敢受。事亦类此。
江彬等忌守仁功,流言谓“守仁始与濠同谋,已闻天兵下征,乃擒濠自脱”,欲并擒守仁自为功。[边批:天理人心何在?]守仁与张永计,谓“将顺天意,犹可挽回万一;苟逆而抗之,徒激群小之怒”,乃以濠付永,再上捷音,归功总督军门,以止上江西之行,而称病净慈寺。永归,极称守仁之忠及让功避祸之意,上悟,乃免。
[冯述评]
阳明于宁藩一事,至今犹有疑者。因宸濠密书至京,欲用其私人为巡抚,书中有“王守仁亦可”之语,不知此语有故。因阳明平日不露圭角,未尝显与濠忤。濠但慕阳明之才而未知其心,故犹冀招而用之,与阳明何与焉?当阳明差汀赣巡抚时,汀赣尚未用兵,阳明即上疏言:“臣据江西上流,江西连岁盗起,乞假臣提督军务之权,以便行事。”而大司马王晋溪覆奏:“给与旗牌,大小贼情,悉听王某随机抚剿。”阳明又取道于丰城,盖此时逆濠反形已具,二公潜为之计,庙堂方略,已预定矣。濠既反,地方上变告,犹不敢斥言,止称“宁府”。独阳明上疏闻称“宸濠”,即此便见阳明心事。
【译文】
王守仁逮捕了叛逆朱宸濠后,将他囚禁在浙江。适逢武宗南巡,住在南京。
宦官要王守仁把朱宸濠放回江西,让天子亲征逮捕,以便提高皇帝声望,就派两个宦官到浙江来口头暗示皇帝旨意。王守仁便要求宦官要准备提领囚犯的书面文书,签字画押。宦官担心将来获罪,才放弃原先的想法。
[冯评译文]
杨继宗(明•阳城人,字承芳)任嘉兴太守时,宦官来往都要百般索取贿赂。杨继宗有一次就先答应下来,再发公文领取公库金,送给太监买布绢入宫,并要太监在提券上加印,附在卷宗后面归档,以便日后审查,太监因而吓得不敢接受。
这件事也和王守仁的做法类似。
江彬等人忌妒王守仁的功劳,散布谣言说“王守仁最初与朱宸濠同谋,后来听说天子的军队南征,才擒捕朱宸濠以求脱罪”,他们还想逮捕王守仁,以做为自己的功劳。
王守仁与张永计议,认为顺天意而行,还有多少有点挽回的机会;如果硬要抵抗,只会激起小人的愤怒。于是就把朱宸濠交给张永,再向上报告胜利的消息。把功劳于总督军门,借以阻止皇帝再到江西,而自己则称病住在净慈寺。
张永回京后,极力称赞王守仁的忠贞和让功避祸的用意,武宗领悟,王守仁才免得以罪。
[冯评译文]
王守仁和朱宸濠的事,至今有人还有疑点,因为朱宸濠曾有密函送到京师,想在叛逆成功后任用他的心腹之人为巡抚,函中有“王守仁也可以”的话,殊不知这句话是有缘故的。因为王守仁平日不露锋芒,不曾公开与朱宸濠作对,朱宸濠只仰慕他的才华,而不知他的心意,所以还希望罗致他,与王守仁并没什么关系。
当王守仁出任汀赣巡抚时,汀赣一带还未发生战事,王守仁上疏道:“微臣现在据守江西上游,江西连年盗贼横行,请赋予微臣提督军务的权力,以便行事。”
大司马王晋溪也上奏希望朝廷给他发号施令的旗牌,听他随机抚剿。
王守仁又取道丰城,因为当时朱宸濠叛逆已明朗化,张永、王晋溪乃私下为王守仁计议。政府的讨贼方略,此时已计划好了。
朱宸濠起兵造反,地方官上奏叛变之事,还不敢明白地指责朱宸濠是叛逆,而只是称呼“宁府”,[心存观望,可耻!]只有王守仁上疏直指朱宸濠。即以此事而论,便可以看清他的心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