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景藩役兴,王舟涉淮。从彭城达于宝应,供顿千里,舳舻万余艘,兵卫夹途,锦缆而牵者五万人。两淮各除道五丈,值民庐则撤之。木贾傍庐置敝舡,覆土板上,[边批,奇想。]望如平地,居者以安。时诸郡括丁夫俟役,呼召甚棘。木贾略不为储待,漕抚大忧之,召为语,檟谩曰:“明公在,何虑耶?”漕抚怫然曰:“乃欲委罪于我,我一老夫,何济?”曰:“非敢然也,独仰明公,斯易集耳。”曰:“奈何?” 檟曰:“今王舡方出,粮舡必不敢入闸,比次坐候,日费为难,今以旗甲守舡,而用其十人为夫,彼利得僦直,趋役必喜,第须一纸牌耳!”曰:“如不足何?”曰:“今凤阳以夫数万协济于徐,役毕必道淮而反,若乘归途之便,资而役之,无不乐应者,则数具矣。”都御史大喜称服。檟进曰:“然而无用也。”复愕然起曰:“何故?”曰:“方今上流蓄水,以济王舟。比入黄,则各闸皆泄,势若建瓴,安用众为?”曰:“是固然矣,彼肯恬然自去乎?”曰:“更计之,公无忧。”都御史叹曰:“君有心计,吾不能及也!”
先是光禄寺札沿途郡县具王膳,食品珍异,每顿直数千两。檟袖《大明会典》争于抚院曰:“王舟所过州县,止供鸡鹅柴炭,此明证也,且光禄备万方玉食以办,此穷州僻县,何缘应奉乎?”抚按然之,为咨礼部。部更奏,令第具膳直。王每顿二十两,妃十两。省供费巨万计。[边批,具直则宵小无所容其诈矣。]比至,檟遣人持锭金逆于途,遗王左右曰:“水悍难泊,唯留意。”于是王舟皆穷日行,水漂疾如激箭。三泊,供止千三百。比至仪真,而一夕五万矣。多少难题目,到此公手,便是一篇绝好文字。
【译文】
明朝景藩之役发生后,天子避祸于淮河,要从鼓城航行到宝应。沿途需要预备酒食的长达千里,随行船只万余艘,沿途兵卒护卫,牵船缆的役夫有五万人。两淮之间要开路五丈宽,遇到民房往往必须拆除。范檟在民房边放置破船,上面覆盖土板,看起来就像平地,百姓都能安居。[奇思妙想。]
当时各郡都急着寻求役夫,范檟却不预为储备。巡抚非常担忧,便召范檟来问。范檟不在意地说:“既有大人在此,何必忧虑?”巡抚愤怒地说:“你想委罪于我吗?我一个老头子,会有什么帮助?”
范檟说:“不敢,但必须仰赖大人才容易招集。”
“怎么办法?”
范檟说:“目前天子的船刚出发,运粮船必定不敢进入水门,在那里排队等候,每天费用繁多。现在去那里征召役夫,每艘船用十名,他们有利可得,一定很喜欢去做,只是必须大人下一纸命令。”
“如果人数不够怎么办?”
范檟说:“目前凤阳县的役夫,有好几万人在徐州协助船运,工作完毕必定取道淮河回去。如果利用他们归途之便,雇用他们服役,没有不乐于接受的,这样人数就可以齐全了。”
巡抚听了既高兴又佩服。
范檟又说:“但是这样做没有什么作用。”
巡抚听了,惊愕地站起来说:“为什么?”
范檟说:“目前上流正在蓄水,使天子的船顺利通行,等到船队进入黄河以后,各水门打开,水势浩大,航行容易,何必用那么多人?”
“这是必然,但是皇上肯如此平静地离去吗?”
范檟说:“我再想想办法,大人不必担忧。”
巡抚说:“你足智多谋,我不如你。”
先前光禄寺(相当于大夫,掌管膳食,祭祀,朝会,飨宴)发公函给沿途郡县,吩咐要准备天子的膳食。食品必须山珍海味,每顿价值数千两。
范檟拿着《大明会典》(明孝宗弘治年间,李东阳撰)到巡抚院力争,[拿对了东西。]说:“天子的船所经过之处,州县只供应鸡鹅柴炭,这是《大明会典》里明白记载的。而且光禄寺备有各方进贡的珍奇异品,我们这些穹乡僻壤,哪来此种东西供奉?”
巡抚认为很有道理,特地与礼部商议,礼部奏准后,改为郡县只需准备膳食费,天子一顿二十两,后妃一顿十两,[再也没有人能够上下其手了。]“节省了数万的巨额花费。
天子驾临时,范檟派人拿着银两在路上欢迎。告诉天子左右的人说:[虽是贿赂也该花。]“水流急,船只很难停靠,希望多多留意。”于是天子的船整日航行,水流又快,很快就通过了,三处靠岸只供应一千三百两。
后来船队到仪真时,一夜之间便花了五万两。
[冯评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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