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 序致教子兄弟後娶治家 後娶第四

類別︰子部 作者︰隋•顏之推 書名︰顏氏家訓集解

    吉甫,賢父也,伯奇,孝子也,以賢父御孝子,合得終于天性,而後妻閑之,伯奇遂放。曾參婦死,謂其子曰︰「吾不及吉甫,汝不及伯奇。」王駿喪妻,亦謂人曰︰「我不及曾參,子不如華、元。」並終身不娶,此等足以為誡。其後,假繼慘虐孤遺,離閑骨肉,傷心斷腸者,何可勝數。慎之哉!慎之哉!

    以,各本無,宋本有。事文類聚後五,合璧事類前二五引有,今從之。

    趙曦明曰︰「琴操履霜操︰『尹吉甫子伯奇,母早亡,更娶後妻,乃譖之吉甫曰︰「伯奇見妾美,有邪念。」吉甫曰︰「伯奇慈心,豈有此也?」妻曰︰「置妾空房中,君登樓察之。」乃取蜂置衣領,令伯奇掇之。于是吉甫大怒,放伯奇于野。宣王出游,吉甫從,伯奇作歌以感之。宣王曰︰「此放子之詞也。」吉甫感悟,射殺其妻。』」器案︰曹植令禽惡鳥論︰「昔尹吉甫信後妻之讒,而殺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離之詩。」御覽四六九引韓詩亦雲︰「

    黍離,伯封作也。」

    盧文曰︰「家語七十二弟子解︰『曾參,後母遇之無恩,而供養不衰,及其妻以藜A不熟,遂出之,終身不娶妻,其子元請焉,告其子曰︰「高宗以後妻殺孝己,尹吉甫以後妻放伯奇,吾上不及高宗,中不及吉甫,庸知其得免于非乎?」』」

    羅本、顏本、何本,「華、元」作「曾元」,今從宋本。盧文曰︰「漢書王吉傳︰『吉子駿,為少府,時妻死,因不復娶,或問之,駿曰︰「德非曾參,子非華、元,亦何敢娶。」』案︰元與華,曾子之二子也,大戴禮及說苑敬慎篇俱雲︰『曾子疾病,曾元抱首,曾華抱足。』檀弓作『曾元、曾申』,是華一名申。」器案︰盧引大戴禮,見曾子疾病篇。曾子二子,獨檀弓作「曾元、曾申」,與他書異,疑「申」為「華」之壞文也。王吉傳注引韓詩外傳︰「曾參喪妻不更娶,人問其故,曾子曰︰『以華、元善人也。』」三國志管寧傳︰「初,寧妻先卒,知故勸更娶,寧曰︰『每省曾子、王駿之言,意常嘉之。豈自遭之,而違本心哉?』」則後娶引曾、王之言以為戒,實自管幼安發之,之推蓋又本之耳。

    盧文曰︰「假繼,謂假母、繼母也。顏師古注漢書衡山王賜傳︰『假母,繼母也。一曰,父之旁妻。』」器案︰抱樸子外篇嘉篇︰「後母假繼,非密于伯奇。」

    事文類聚、合璧事類作「謹之哉,謹之哉」,避宋孝宗趙寤涓摹

    江左不諱庶孽,喪室之後,多以妾媵終家事;疥癬蚊虻,或未能免,限以大分,故稀斗鬩之恥。河北鄙于側出,不預人流,是以必須重娶,至于三四,母年有少于子者。後母之弟,與前婦之兄,衣服飲食,爰及婚宦,至于士庶貴賤之隔,俗以為常。身沒之後,辭訟盈公門,謗辱彰道路,子誣母為妾,弟黜兄為佣,播揚先人之辭跡,暴露祖考之長短,以求直己者,往往而有。悲夫!自古奸臣佞妾,以一言陷人者眾矣!況夫婦之義,曉夕移之,婢僕求容,助相說引,積年累月,安有孝子乎?此不可不畏。

    江左,程本、胡本作「江右」,黑心符引同;宋本、羅本、傅本、顏本作「江左」,今從之。六朝人稱江東為江左。

    古代社會稱妾所生之子女為庶孽。史記商君傳︰「商君者,衛之諸庶孽子也。」又呂不韋傳︰「子楚,秦諸庶孽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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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文曰︰「疥癬比癰疽之患輕,蚊虻比蛇蠍之害小,以言縱有所失,不甚大也。」器案︰國語吳語︰「申胥進諫曰︰『譬越之在吳也,猶人之有腹心之疾也。……夫齊、魯譬諸疾疥癬也。』」韋昭解︰「疥癬在外,為害微也。」此文本之。

    未,宋本作「不」,今從諸本,黑心符、通錄二都作「未」。

    野客叢書十五曰︰「自古賤庶出之子,王符無外家,為鄉人所賤。孝成曰︰『崔道固如此,豈可以偏庶侮之。』顏氏家訓曰︰『

    江左不諱庶孽,河北鄙于側出。江左喪室之後,多以妾媵主家事;河北必須重娶,至于三四母。』至唐而此風猶存,觀褚遂良請千牛不薦嫡庶表曰︰『永嘉以來,王涂不競,在于河北,風俗乖亂,嫡待庶如奴,妻遇妾若婢。降及隋代,斯流遂遠,獨孤後禁庶子不得近侍。聖朝深革前弊,人以才進,不論嫡庶,于今二紀;今日薦千牛、舍人,仍此為制,禮所未安。』觀此,可以見漢、晉以來,重嫡而輕庶矣。竊又考之,趙簡子使姑布子卿相諸子,至毋恤,曰︰『此真將軍矣。』簡子曰︰『此其母賤,翟婢也。』對曰︰『天之所授,雖賤必貴。』于是以毋恤為世子。知此意自古而然。」

    人物志流業篇︰「人流之業,十有二焉︰有清節家,有法家,有術家……。」人流之流,與士流、學流、文流、某家者流之流義同。

    盧文曰︰「此弟與兄,皆指其子言。」

    趙曦明曰︰「北史崔亮傳︰『亮祖修之,修之弟道固,字季堅,其母卑賤,嫡母兄攸之、目蓮等輕侮之,父緝以為言,侮之愈甚。乃資給之,令其南仕。時宋孝武為徐、兗二州刺史,以為從事。道固美形貌,善舉止,習武事;會青州刺史新除,過彭城,孝武謂曰︰「崔道固人身如此,而世人以其偏庶侮之,可為嘆息。」目蓮子僧深,位南青州刺史,元妻房氏,生子伯、伯驥,後納平原杜氏,生四子︰伯鳳、祖龍、祖螭、祖芑。後遂與杜氏及四子居青州,房母子居冀州,僧深卒,伯驥奔赴,祖龍與訟嫡庶,並以刀劍自衛,若怨讎焉。』」李慈銘曰︰「案︰魏書楊大眼傳︰『大眼妻潘氏,善騎射,生三子︰長甑生,次領軍,次征南。後娶繼室元氏。大眼死、甑生等問印綬所在,時元氏始懷孕,自指其腹曰︰「開國當我兒襲之,汝等婢子,勿有所望。」甑生深以為恨。』又酷吏李洪之傳︰『洪之微時,妻張氏助洪之經營資產,自貧至貴,多所補益。有男女幾十人。後得劉氏──劉芳從妹,洪之欽重,而疏薄張氏,為兩宅別居;由是二妻妒競,互相訟詛,兩宅母子,往來如讎。』北齊書薛傳︰『魏東平王元匡妾張氏,淫逸放恣,納以為婦,惑其讒言,逐前妻于氏,不認其子,家內怨忿,竟相告列,深為世所譏鄙。』」

    之,通錄引作「時」。

    盧文曰︰「說,舒芮切。」器案︰說引,猶言誘引。

    凡庸之性,後夫多寵前夫之孤,後妻必虐前妻之子;非唯婦人懷嫉妒之情,丈夫有沈惑之僻,亦事勢使之然也。前夫之孤,不敢與我子爭家,提攜鞠養,積習生愛,故寵之;前妻之子,每居己生之上,宦學婚嫁,莫不為防焉,故虐之。異姓寵則父母被怨,繼親虐則兄弟為讎,家有此者,皆門戶之禍也。

    孤,倭名類聚鈔一作「子」。

    必虐,倭名類聚鈔作「多惡」,合璧事類後五作「又虐」。

    北齊書元孝友傳︰「嘗奏表雲︰『凡今之人,通無準節,父母嫁女則教以妒,姑姊逢迎必相勸以忌,以制夫為婦德,以能妒為女工雲雲。』」與之推所言相合,此亦當時之壞風習也。

    盧文曰︰「宦學,見禮記曲禮上,正義︰熊氏雲︰『宦謂學仕宦之事,學謂學習六藝之事。』」器案︰漢書樓護傳︰「以君卿之才,何不宦學乎?」敦煌寫本父母恩重經講經文︰「何名婚嫁宦學?婚嫁又別,宦學又別。宦為士(仕)宦,學為學業。」

    繼親,後母也。蔡邕胡公碑︰「繼親在堂。」

    門戶,猶今言家庭。漢書東方朔傳︰「或失門戶。」晉書衛傳︰「妻先亡。山簡見之曰︰『昔戴叔鸞嫁女,唯賢是與,不問貴賤;況衛氏權貴門戶,令望之人乎?』于是遂以女妻焉。」又樂廣傳︰「夏侯玄謂樂方曰︰『卿家雖貧,可令專學,必能興卿門戶也。』」

    思魯等從舅殷外臣,博達之士也。有子基、諶,皆已成立,而再娶王氏。基每拜見後母,感慕嗚咽,不能自持,家人莫忍仰視。王亦淒愴,不知所容,旬月求退,便以禮遣,此亦悔事也。

    郝懿行曰︰「杭大宗諸史然疑雲︰『顏之推二子︰一思魯,一敏楚。家訓中屢言之。敏作愍。』」

    器案︰顏魯公集顏勤禮碑︰「父思魯,娶御正中大夫殷美童女,殷美童集呼顏郎是也。」則思魯亦娶于殷,是顏氏與殷氏為舊婚媾矣。爾雅釋親︰「母之從兄昆弟為從舅。」

    傅本、鮑本奪「諶」字。

    後漢書曰︰「安帝時,汝南薛包孟嘗,好學篤行,喪母,以至孝聞。及父娶後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號泣,不能去,至被毆杖。不得已,廬于舍外,旦入而灑埽。父怒,又逐之,乃廬于里門,昏晨不廢。積歲余,父母慚而還之。後行六年服,喪過乎哀。既而弟子求分財異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財︰奴婢引其老者,曰︰『與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廬取其荒頓者,曰︰『吾少時所理,意所戀也。』器物取其朽敗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數破其產,還復賑給。建光中,公交車特征,至拜侍中。包性恬虛,稱疾不起,以死自乞。有詔賜告歸也。

    各本「包」下有「字」字,此從宋本。

    盧文曰︰「說文︰『毆,捶┤鏌病!恍祜竊唬骸閡哉然饕病!弧br />
    灑埽,各本作「灑掃」,文選答賓戲注︰「『埽』,即今『

    掃』字。」

    器案︰通鑒五0載此事,胡三省注曰︰「不廢定省之禮也。」

    盧文曰︰「見易小過大象傳。」案︰易小過象曰︰「山有雷,小過,君子以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古代社會,父母死,子行三年服,薛包行六年服,故曰喪過乎哀。

    引,宋本作「取」,余本亦作「引」。趙曦明曰︰「案︰範書作『引』,小學同。」器案︰引亦取也。後漢書孔融傳注引融家傳︰「生四歲時,每與諸兄共食梨,融輒引小者。大人問其故,答曰︰『我小兒,法當取小者。』」御覽三八五引孔融外傳同。上言引,下言取,互文見義也。

    後漢書李賢注︰「頓猶廢也。」元注本之。

    理,後漢紀十一、御覽四一四引汝南先賢傳作「治」。此蓋傳鈔者避唐高宗李治諱改。

    器案︰古謂用為服,說文舟部︰「服,用也。」周武王劍銘︰「帶之以為服。」御覽三四四引沈約具東宮謝敕賜孟嘗君劍啟︰「

    謹加玩服,以深存古。」俱為「用」義。

    盧文曰︰「數音朔。」

    劉淇助字辨略一曰︰「還,廣韻雲︰『復也。』世說︰『世人即以王理難裴,理還復申。』還復,重言也,然還亦有仍意,理還復申,若雲理仍復申也。」

    趙曦明曰︰「建光,安帝年號。」

    趙曦明曰︰「續漢書百官志︰『衛尉屬有公交車司馬令一人,六百石,掌宮南闕門,凡吏民上章、四方貢獻及征詣公交車者。』」胡三省注曰︰「特,獨也,獨征之,當時無與並者。」

    趙曦明曰︰「續漢書百官志︰『侍中,比二千石,無員,掌侍左右,贊導眾事,顧問應對,法駕出則多識者一人參乘,余皆騎在乘輿車後。』」

    汝南先賢傳︰「包歸先人冢側,種稻種芋,稻以祭祀,芋以充飯,耽道說理,玄虛無為。」見御覽九七五引。

    盧文曰︰「此段見範書卷六十九劉平等傳首總序。章懷注︰『漢制︰吏病滿三月當免,天子優賜其告,使得帶印綬,將官屬歸家養病,謂之賜告也。』」器案︰漢書高紀注引漢律︰「吏二千石有賜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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