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明王圣帝,犹须勤学,况凡庶乎!此事遍于经史,吾亦不能郑重,聊举近世切要,以启寤汝耳。士大夫子弟,数岁已上,莫不被教,多者或至礼、传,少者不失诗、论。及至冠婚,体性稍定;因此天机,倍须训诱。有志尚者,遂能磨砺,以就素业;无履立者,自兹堕慢,便为凡人。人生在世,会当有业:农民则计量耕稼,商贾则讨论货贿,工巧则致精器用,伎艺则沈思法术,武夫则惯习弓马,文士则讲议经书。多见士大夫耻涉农商,差务工伎,射则不能穿札,笔则纔记姓名,饱食醉酒,忽忽无事,以此销日,以此终年。或因家世余绪,得一阶半级,便自为足,全忘修学;及有吉凶大事,议论得失,蒙然张口,如坐云雾;公私宴集,谈古赋诗,塞默低头,欠伸而已。有识旁观,代其入地。何惜数年勤学,长受一生愧辱哉!
吴从先小窗自纪一曰:「颜之推勉学一篇,危语动人,录置案头,当令神骨竦惕,无时敢离书卷。」朱轼曰:「此篇反复晓谕,真挚剀切,精粗具备,本末兼赅,凡为学者,皆宜熟玩。」黄侃文心雕龙札记事类篇曰:「尝谓文章之功,莫切于事类,学旧文者,不致力于此,则不能逃孤陋之讥,自为文者,不致力于此,则不能免空虚之诮;试观颜氏家训勉学、文章二篇所述,可以知其术矣。」
靖康缃素杂记二:「汉书王莽传称:『非皇天所以郑重降符命之意。』注云:『郑重,犹言频烦也。』颜氏家训亦云云,此真得汉书之义。近沈存中笔谈言石曼卿事云:『他日试使人通郑重,则闭门不纳,亦无应门者。』即以郑重为殷勤,不知何所据而云然?不尔,曾谓使人通频烦可乎?魏志倭人传云:『使知国家哀汝,故郑重赐汝好物也。』亦有频烦之意。今人有以郑重为慎重者,又误矣。」黄生义府下:「予谓汉书、颜训是也,然得其意而未得其声,盖郑重即申重(平声)之转去者尔。三国志云云,颜氏家训云云,此用郑重字,皆与颜注合。至白居易诗:『千里故人心,郑重又交情。』郑重字相似。沈括笔谈云云,此又用为珍重之意,非本指也。」案:卢文弨、郝懿行并据汉书王莽传为说,无烦复緟也。
卢文弨曰:「启,开也;寤,觉也,与悟通。」器案:说郛本「启」作「终」。
器案:本书序致篇:「虽读礼、传。」钱馥曰:「传盖谓春秋三传也。」案:礼指礼经。
卢文弨曰:「论谓论语。」器案:汉、魏、六朝人简称论语为论,皇侃论语疏叙引别录:「鲁人所学,谓之鲁论;齐人所学,谓之齐论;孔壁所得,谓之古论。」何晏论语集解叙:「安昌侯张禹本受鲁论、兼讲齐说,善者从之,号曰张侯论。」汉书张禹传载时人为之语曰:「欲为论,念张文。」说郛本「诗」作「经」,不可据。
体性,即谓体质。国语楚语上:「且夫制邑若体性焉,有首领股肱,至于手拇毛脉。」吕氏春秋壅塞篇:「牛之性不若羊,羊之性不若豚。」高注:「性犹体也。」盖单言之曰体曰性,兼言之则曰体性也。文选袁宏三国名臣序赞:「子瑜都长,体性纯懿。」李善注:「都长,谓体貌都闲,而雅性长厚也。」
庄子大宗师:「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成玄英疏:「天然机神浅钝。」南齐书文学传论:「若夫委自天机,参之史传。」
卢文弨曰:「素业,清素之业。魏志徐胡传评:『胡质素业贞粹。』」器案:本书诫兵篇:「违弃素业。」杂艺篇:「直运素业。」义俱同。晋书陆纳传:「汝不能光益父叔,乃复秽我素业邪!」
卢文弨曰:「履立,谓操履树立。」
戒子通录二引「堕」作「惰」。卢文弨曰:「堕,徒果切,与惰同。」
刘淇助字辨略四:「会,广韵:『合也。』愚案:合也者,应也,言应当也。本是会合之会,转为应合耳。魏志崔琰传注:『男儿居世,会当得数万兵千匹骑着后耳。』颜氏家训云云,会即当也,会当重言之也。」新方言释言:「凡心有所豫期,常言曰会当。」
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别解「讨」作「计」,与上句复,疑误。卢文弨曰:「贾,音古,周礼天官大宰:『商贾阜通货贿。』注:『金玉曰货,布帛曰贿。』」
说郛本、程本、胡本「沈」作「深」。文选思玄赋:「杂伎艺以为珩。」注:「手伎曰伎,体才曰艺。」
说郛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及奇赏、别解「则」作「既」,少仪外传上、合璧事类续六、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己四引亦作「既」。
卢文弨曰:「札,甲叶也。左氏成十六年传:『潘尪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彻七札焉。』」
卢文弨曰:「史记项羽本记:『书足以记姓名而已。』」
抱经堂本「销」误「消」,各本及少仪外传、戒子通录、事文类聚后九、合璧事类俱作「销」,今据改正。
少仪外传「余绪」作「绪余」,庄子让王篇:「其绪余以为国家。」
三国志吴书顾雍传:「异尊卑之礼,使高下有差,阶级踰邈。」晋书张载传:「又为榷论曰:『今士循常习故,规行矩步,积阶级,累阀阅,碌碌然以取世资。』」北史序传:「冲举曰:『吾少无宦情;岂以垂老之年,求一阶半级?』」
宋本原注云:「一本云:『便谓为足,安能自若。』」案:说郛本、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奇赏、别解及少仪外传、戒子通录引同一本。黄叔琳曰:「勉学篇言近旨远,多深于阅历之言。」
少仪外传「蒙」作「懵」。卢文弨曰:「蒙然,如说苑杂言篇惠子所云『蒙蒙如未视之狗』。张口,犹所谓『舌挢而不能下』(
案:见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也。」
器案:世说新语赏誉篇:「王仲祖、刘真长造殷中军谈。谈竟,俱载出,刘谓王曰:『渊源真可。』王曰:『卿故堕其云雾中。』」后世言云里雾里,本此。
塞默,默不作声,如口塞然。三国志魏书臧洪传:「学薄才钝,不足塞诘。」塞字义近。
仪礼士相见礼:「君子欠伸。」注:「志倦则欠,体倦则伸。」
卢文弨曰:「家语屈节解:『季孙闻宓子之言,赧然而愧曰:地若可入,吾岂忍见宓子哉!』」器案:北齐书许惇传:「虽久处朝行,历官清显,与邢邵、魏收、阳休之、崔劼、徐之才之徒,比肩同列,诸人或谈说经史,或吟咏诗赋,更相嘲戏,欣笑满堂;惇不解剧谈,又无学术,或竟坐杜口,或隐几而睡,深为胜流所轻。」之推所讥,盖即此人。
卢文弨论学札说曰:「颜延之云:『尊朋临坐,稠览博论,而言不入于高听,人见弃于众视,则慌若迷涂失偶,黡如深夜撤烛,衔声茹气,晪嘿而归。』颜之推云:『吉凶大事,议论得失,蒙然张口,如坐云雾;公私宴集,谈古赋诗,塞默低头,欠伸而已。有识旁观,代其入地。何惜数年勤学,长受一生愧辱哉!』噫,二颜之语,其形容不学之人,致为刻酷。夫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若夫不知耻者,又安望其能免耻哉!」
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无学术,至于谚云:「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驾长檐车,跟高齿屐,坐棋子方褥,凭斑丝隐囊,列器玩于左右,从容出入,望若神仙。明经求第,则顾人答策;三九公燕,则假手赋诗。当尔之时,亦快士也。及离乱之后,朝市迁革,铨衡选举,非复曩者之亲;当路秉权,不见昔时之党。求诸身而无所得,施之世而无所用。被褐而丧珠,失皮而露质,兀若枯木,泊若穷流,鹿独戎马之间,转死沟壑之际。当尔之时,诚驽材也。有学艺者,触地而安。自荒乱已来,诸见俘虏。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师;虽千载冠冕,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以此观之,安可不自勉耶?若能常保数百卷书,千载终不为小人也。
卢文弨曰:「周礼地官师氏:『凡国之贵游子弟学焉。』郑玄注:『贵游子弟,王公之子弟;游,无官司者。杜子春云:「游当为犹,言虽贵犹学。」』」器案:抱朴子外篇崇教:「贵游子弟,生乎深宫之中,长乎妇人之手,忧惧之劳,未尝经心,或未免于襁褓之中,而加青紫之官,纔胜衣冠,而居清显之位。」所言与此可互证;而唐代诗人,以贵游名篇者,尤数见不鲜矣。
少仪外传上「于」作「有」,绀珠集四、翰苑新书二四、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己四引二「则」字都作「即」。隋书经籍志史部总论云:「魏、晋已来,其道逾替,南、董之位,以禄贵游,政、骏之司,罕因才授,故梁世谚曰:『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御览二三三引后魏书:「秘书郎,自齐、梁之末,多以贵游子弟为之,无其才实,故当时谚曰:『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唐六典十一秘书省秘书郎原注:「梁秩六百石。江左多任贵游年少,而梁代尤甚,当时谚言:『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职官分纪十六同)通典职官八:「秘书郎,自齐、梁之末,多以贵游子弟为之,无其才实。」原注云:「当时谚曰:『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并本颜氏此文。郭茂倩乐府诗集八七谓此出南史,今南史无文,盖记忆之误。陈汉章曰:「初学记卷十二:『秘书郎与著作郎,自置以来,多起家之选,在中朝或以才授,江左多仕贵游,而梁世尤甚,当时谚曰:「上车不落为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言其不用才也。』张缵传:『秘书郎四员,为甲族起家之选,他人不得与。』」器案:王筠与长沙王别书:「筠顿首顿首,高秋凄爽,体中何如?」能改斋漫录二:「今世书问往还,必曰『不审比来起居何如』。」盖「体中何如」为当时尺牍客套语,此言贵游子弟,无其才实,仅能作一般问候起居之书信而已。
「熏」原作「熏」,少仪外传、类说、戒子通录二、野客丛书五、事文类聚后九作「熏」,今据改。
史记佞幸传:「故孝惠时,郎侍中皆冠?,贝带,傅脂粉,化闳、籍之属也。」后汉书李固传:「固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三国志魏书曹爽传注引魏略:「何晏性自喜动静,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北齐书文宣纪:「帝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则男子傅粉之习,起自汉、魏,至南北朝犹然也。
倭名类聚钞三引「驾」作「乘」,注云:「俗云庇剌车是也。」卢文弨曰:「檐谓辕也,辕长则坐者安。」器案:卢说非是。檐谓车盖之前檐,犹屋楹之有檐也。字又作檐。晋书舆服志:「通幔车,驾牛,犹如今犊车制,但其幔通覆车上也。」长檐盖通幔异名。段成式柔卿解籍戏呈飞卿三首:「长檐犊车初入门。」又戏高侍御七首:「玳牛独驾长檐车。」则唐时犹有长檐车。今所见六朝壁画,多存其制。苏轼椰子冠诗:「更着短檐高屋帽,东坡何事不违时。」檐字义与此同,今则作帽沿矣。
黄本及少仪外传「跟」作「蹑」。卢文弨曰:「跟,古痕切,说文:『足踵也。』释名:『足后曰跟。』依此文则当有着义,或字当为趿也。屐,奇逆切。释名:『屐,搘也,为两足搘以践泥也。』案:自晋以来,士大夫多喜着屐,虽无雨亦着之。下有齿。谢安因喜,过户限,不觉屐折齿,是在家亦着也。旧齿露卯,则当如今之钉鞋,方可露卯。晋泰元中不复彻。今之屐下有两方木,齿着木上,则亦不能彻也。」器案:涉务篇:「梁世士大夫皆为褒衣博带,大冠高履。」高履即高屐也。世说新语简傲篇:「子敬兄弟见郗公,蹑履问讯,甚修外生礼;及嘉宾死,皆着高屐,仪容轻慢。」
少仪外传引「棋子」下有「布」字。器案:棋子方褥,即以织成方格图案之绮,制成之方形坐褥。释名释采帛:「绮,有棋文,方文如棋也。」唐六典尚书户部卷第三:「八曰江南道,古扬州之南境,今润、常……凡五十有一州焉……厥贡纱编绫纶……。」原注:「润州方棋水波绫。」棋子,是以棋枰罫目形容方格。文选博弈论:「所务不过方罫之间。」张铣注曰:「罫,线之间方目也。」艺文类聚六九引梁简文帝谢赉碧虑棋子屏风启,则在当时用此种图案设计,实为传统之工艺美术矣。东京梦华录八秋社:「以猪羊肉……之属,切作棋子片样。」永乐大典一一六二0引寿亲养老新书有羊肉?棋子、猪肾棋子。叶昌炽语石九棋子方格:「唐以前碑至精者,无不画方罫,端正条直,有如棋枰。」上举诸例,俱谓其为方块形也。
杨升庵文集六七:「晋以后士大夫尚清谈,喜晏佚,始作麈尾;隐囊之制,今不可见,而其名后学亦罕知。颜氏家训云云,王右丞诗(酬张諲):『不学城东游侠儿,隐囊纱帽坐弹棋。』」又曰:「三国志曹公作欹案卧视,六朝人作隐囊,柔软可倚,又便于欹案。」卮林五:「隐囊之名,宋、齐尚未见也。王元美以为昔人知隐囊之制,宛委余编曰:『古字稳皆作隐,疑即稳囊也。』予意隐字如隐几之隐,即凭义耳。壬戌夏,予于荻渚,与崔孟起泛舟而下,至石硊,密雨连江,轻舟凝滞,翻南史:『陈后主时,百司启奏,并因宦者蔡临儿、李善度进请,后主倚隐囊,置张贵妃于膝上共决之。』予问孟起,隐囊何义?答云:『今京师中官坐处,常有裁锦为褥,形圆如球,或以抵膝,或以搘胁,盖是物也。』」江浩然丛残小语:「隐囊形制,未有详言者,盖即今之圆枕,俗名西瓜枕,又名拐枕,内实棉絮,外包绫缎,设于床榻,柔软可倚,正尚清谈喜晏佚者一需物也。隐音印,即隐几之隐。」札朴四:「今枕榻间方枕,俗呼靠枕,即隐囊也。通鉴(一七六)注云:『隐囊者,为囊实以细软,置诸坐侧,坐倦则侧身曲肱以隐之。』馥案:隐读如孟子隐几之隐,昔人用于车中,说文:『车也。』急就篇:『鞍镳鐊。』颜注:『韦囊,在车中,人所凭伏也。今谓之隐囊。』」朱亦栋群书札记十三:「隐囊,如今之靠枕,杜少陵诗:『屏开金孔雀,褥隐绣芙蓉。』亦其义也。」卢文弨曰:「隐囊,如今之靠枕。南史杜崱传:『
杜嶷斑丝缠槊。』是当时有此名,今未能详也。」器案:斑丝谓杂色丝之织成品。清人王士禛蚕尾续诗十、吴翊凤止稽斋丛稿十之隐囊诗,俱以斑丝为言。
后汉书郭泰传:「游于洛阳……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林宗唯与李膺同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世说新语企羡篇:「孟昶未达时,家在京口,尝见王恭乘高舆,被鹤氅裘。于时微雪,昶于篱间窥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则所谓魏、晋风流,汉末已开其端,而齐、梁犹袭其弊也。
日知录十六:「唐制有六科:一曰秀才,二曰明经,三曰进士,四曰明法,五曰书,六曰算。当时以诗赋取者谓之进士,以经义取者谓之明经。」又曰:「唐时入仕之数,明经最多。考试之法,令其全写注疏,谓之帖括。」器案:汉旧仪上:「刺史举民有茂材,移名丞相,丞相考召,取明经一科,明律令一科,能治剧一科,各一人。」则以明经取士,自汉已然。文选永明九年策秀才文李周翰注:「高等明经,谓德行高远,明于经国之道,第一者也。」(集注本)则六朝之明经,与唐有别。
朱本及类说、戒子通录二、合璧事类续六引「顾」作「雇」。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三:「汉书:『丙吉以私钱顾胡组、郭征卿养视皇曾孙。』颜氏家训:『明经求第,则顾人答策。』今别作『雇』,非。」器案:汉书晁错传:「敛民财以顾其功。」师古曰:「顾若今言雇赁也。」广韵十一暮:「雇,本音户,九雇鸟也,相承借为雇赁字。」借雇为顾,盖始于六朝、唐人。又案:汉书萧望之传注:「对策者,显问以政事经义,令各对之,而观其文辞,定高下也。」文选集注残本卷七十一策秀才文:「钞曰:『策,画也,略也,言习于智略计划,随时问而答之。策有两种:对策者,应诏也,若上召而问之者,曰对策;州县举之者曰射策也。对策所兴,兴于前汉,谓文帝十五年,诏举天下贤良俊士,使之射策。』陆善经曰:『汉武帝始立其科。』」
何焯曰:「三九,似谓上巳重阳。」孙志祖读书脞录七引徐北溟(鲲)曰:「三九谓公卿也。后汉书郎顗传:『陛下践阼以来,勤心众政,而三九之位,未见其人。』注云:『三公九卿也。』(抱朴子内篇辨问云:「蔑三九之官,背玉帛之聘。」)又文选张铣注王仲宣公燕诗:『此侍曹操燕,时操未为天子,故云公燕。』据此,则公燕属公卿可知。」李详曰:「吴志王蕃传裴松之注引吴录:『跨越三九之位。』亦指公卿而言。」刘盼遂曰:「三者三公,九者九卿,简称三九,此实为汉以后之习语,如隶释载孙叔敖碑:『三九无嗣。』洪适注云:『三,三公;九,九卿也。』抱朴子外篇汉通篇:『宦者夺人主之威,三九死庸竖之手。』又清鉴篇:『勇力绝伦者,则上将之器;洽闻治乱者,则三九之才也。』凡此,皆以三九与宦者、人主、上将为对文,明三九为公卿无疑矣。」器案:徐、孙、李、刘说是,何说非。本书杂艺篇:「三九燕集。」义与此同。抱朴子正郭篇:「林宗名振于朝廷,敬于一时,三九肉食,莫不钦重。」梁书长沙嗣王业传:「善述文辞,尤好古体,自非公燕,未尝妄有所为。」又王筠传:「筠为文,能押强韵,每公宴并作,辞必妍美。」又胡僧佑传:「每在公宴,必强赋诗。」又贺琛传:「我自除公宴,不食国家之食。」文选公燕诗吕延济注:「公燕者,臣下在公家侍燕也。」
器案:左传隐公十一年:「而假手于我寡人。」杜注:「借手于我寡德之人。」国语晋语:「无必假手于武王。」韦注:「假,借也。」后汉书张奂传:「上天震怒,假手行诛。」又阳球传:「球奏罢鸿都文学云:『假手请字。』」文心雕龙诏策篇:「安、和政弛,礼阁鲜才,每为诏敕,假手外请。」隋书刘炫传:「炫自状云:『至于公私文翰,未尝假手。』」史通载文篇说魏、晋已下,伪谬雷同之失有五,其三曰假手。叶绍泰曰:「六朝之文,惟梁称盛,而贵游子弟,为朝士羞,此名人集中所以多代人之作也。」
器案:杂艺篇亦有「才学快士」语,本篇下文「人见邻里亲戚有佳快者」,北史刘延明传有快女婿,义俱同,快即有佳意。
朝市,犹言朝廷。观我生赋:「讫变朝而易市。」与此言「朝市迁革」意同。周礼考工记:「匠人营国,面朝后市。」盖市之前即为朝,朝之后即为市,故言者多以朝市指朝廷。隋书卢思道传载思道孤鸿赋:「虽笼绊朝市,且三十载,而独往之心,未始去怀抱也。」
晋书吴隐之传:「若居铨衡,当用此人。」
文选北征赋注:「曩,犹向时也。」
孟子公孙丑上:「夫子当路于齐。」赵岐注:「如使夫子得当仕路于齐,而可以行道。」
说郛本、颜本、胡本、奇赏「被」作「披」。卢文弨曰:「圣人被褐怀玉。」
卢文弨曰:「法言吾子篇:『羊质而虎皮,见草而说,见豺而战,忘其皮之虎也。』」
卢文弨曰:「陆机文赋:『兀若枯木,豁若涸流。』『泊』疑当作,下文引说文:浅水貌。』此当用之。匹白切。」器案:续汉书祭祀志上注引应劭汉官载马第伯封禅仪记:「遥望其人,端如行朽兀。」兀字用法与此同。朽兀,即兀若枯木也。
说郛本、程本、何本、奇赏及戒子通录二「鹿独」作「孤独」;今从宋本,少仪外传上、事文类聚后九引亦作「鹿独」。卢文弨曰:「礼记王制正义引释名:『无子曰独,独,鹿也,鹿鹿无所依也。』又张华拂舞赋:『独漉独漉,水深泥浊。』『独漉』一作『独禄』,亦作『独鹿』,当是彳亍之意,本无定字,故此又倒作『鹿独』也。」焦循易余钥录十八:「鹿独,今俗呼作捋夺。」郝懿行曰:「
『鹿独』疑当为『独鹿』,荀子成相篇云:『刭以独鹿弃之江。』注云:『独鹿与属镂同。』又案:鹿独或当时方言,流离颠沛之意,不得援荀子『刭以独鹿』为解也。存以俟知者。」梧舟案:「或是『碌碡』二字,味全句神似也。」
器案:转死即转尸。孟子梁惠王下:「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胡三省通鉴三一注引应劭曰:「死不能葬,故尸流转在沟壑之中。」
何焯曰:「后人所骂奴才,亦驽材耳。」卢文弨曰:「字林:『驽,骀也。』驽骀,下乘,此亦谓下材也。」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三曰:「驽材,金圣叹谓始于郭令公之骂其子,非也。刘元海云:『成都王颖不用吾言,逆自奔溃,真驽材也。』王景略云:『慕容评真驽材也。』语皆在前。又魏尒朱荣谓元天穆曰:『葛荣之徒,本是驽材。』盖驽材者,驽下之材。颜氏家训云:『贵游子弟,离乱之后,失皮露质,当此之时,真驽材也。』」赵翼陔余丛考三八谓驽材即奴才,引证大同。案陈士元俚言解二:「郭子仪自称诸子皆奴材。刘元海谓成都王颖曰:『逆自奔溃,真奴材也。』田崧曰:『贼氐奴材,欲觊非分。』刘璋执姚洪,洪骂曰:『汝奴材,固无取;吾义士岂忍为汝所为。』奴材者,言奴仆之所能,皆卑贱事也。」陆、赵之说,盖又本于陈士元。
少仪外传上、类说引「虏」作「掠」。
文选奏弹王源李善注引袁子正书:「古者,命士已上,皆有冠冕,故谓之冠族。」
宋本「安」作「汝」,少仪外传上、事文类聚后九引同。
类说「保」作「饱」。
类说、事文类聚后六无「千载」二字。类说「不」作「免」。敬斋古今黈五曰:「世之劝人以学者,动必诱之以道德之精微,此可为上性言之,非所以语中下者也。上性者常少,中下者常多,其诱之也非其所,则彼之昧者日愈惑,顽者日愈偷,是其所以益之者,乃所以损之也。大抵今之学,非古之学也。今之学不过为利而勤,为名而修尔;因其所为而引之,则吾之劝之者易以入,而听之者易以进也。求之前贤,盖得二说焉:齐颜之推家训云:『有学艺者,触地而安。自荒乱以来,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师;虽千载冠冕,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以此观之,安可不自勉耶?若能常保数百卷书,千载终不为小人也。谚曰:「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则今人所谓『良田千顷,不如薄艺随身』者也。韩退之为其侄符作读书城南诗:『金璧虽重宝,费用难贮储;学问藏之身,身在即有余。』则今世俗所谓『一字值千金』者也。古今劝学者多矣,是二说者,最得其要,为人父兄者,盖不可以不知也。」
夫明六经之指,涉百家之书,纵不能增益德行,敦厉风俗,犹为一艺,得以自资。父兄不可常依,乡国不可常保,一旦流离,无人庇荫,当自求诸身耳。谚曰:「积财千万,不如薄伎在身。」伎之易习而可贵者,无过读书也。世人不问愚智,皆欲识人之多,见事之广,而不肯读书,是犹求饱而懒营馔,欲暖而惰裁衣也。夫读书之人,自羲、农巳来,宇宙之下,凡识几人,凡见几事,生民之成败好恶,固不足论,天地所不能藏,鬼神所不能隐也。
卢文弨曰:「六经依礼记经解所列,则诗、书、乐、易、礼、春秋是也。经不可以不明,百家之书,则但涉猎而已。」
器案:一艺即一经。汉书艺文志六艺略:「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承其大体,玩经文而已。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三十而五经立也。」
戒子通录、敬斋古今黈五「伎」作「技」;野客丛书二九引「薄伎在身」作「薄艺随身」;事文类聚后六引此二句作「积钱千万,无过读书」,盖总下文言之,非举谚也。太公家教:「积财千万,不如明解一经;良田千顷,不如薄艺随躯。」至正直记三:「谚云:『日进千文,不如一艺防身。』盖言习艺之人,可终身得托也。」义与此同。
戒子通录「伎之」作「而况」。敦煌残卷勤读书抄(伯。二六0七)引「贵」上有「富」字。
戒子通录二引自此句起,跳行另起,则宋人所见之本,自此分段。靖康缃素杂记引此五句在「世人不问愚智」六句之前,盖以臆自为移易。
靖康缃素杂记「已」作「以」。
勤读书抄「生民」作「生人」,避唐太宗李世民讳改。
有客难主人曰:「吾见强弩长戟,诛罪安民,以取公侯者有矣;文义习吏,匡时富国,以取卿相者有矣;学备古今,才兼文武,身无禄位,妻子饥寒者,不可胜数,安足贵学乎?」主人对曰:「夫命之穷达,犹金玉木石也;修以学艺,犹磨莹雕刻也。金玉之磨莹,自美其?璞,木石之段块,自丑其雕刻;安可言木石之雕刻,乃胜金玉之?璞哉?不得以有学之贫贱,比于无学之富贵也。且负甲为兵,咋笔为吏,身死名灭者如牛毛,角立杰出者如芝草;握素披黄,吟道咏德,苦辛无益者如日蚀,逸乐名利者如秋荼,岂得同年而语矣。且又闻之:生而知之者上,学而知之者次。所以学者,欲其多知明达耳。必有天才,拔群出类,为将则闇与孙武、吴起同术,执政则悬得管仲、子产之教,虽未读书,吾亦谓之学矣。今子即不能然,不师古之踪迹,犹蒙被而卧耳。
卢文弨曰:「难,乃旦切。主人,之推自谓也。」
卢文弨曰:「说文:『弩,弓有臂者。』释名:『其柄曰臂,钩弦曰牙,牙外曰郭,下曰悬刀,合名之曰机。』书太甲上:『若虞机张,往省括于度则释。』传:『机,弩牙也。』郑注考工记:『戟,今三锋戟也。』释名:『戟,格也,旁有枝格也。』」器案:汉书晁错传:「劲弩长戟,射疏及远。」
说郛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别解「吏」作「史」。卢文弨曰:「大戴礼保傅篇:『不习为吏,视已成事。』一作『习史』,亦可通,谓习史书也。汉书艺文志:『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又以六体试之,课最者,以为尚书、御史、史书令史。』」器案:作「史」者形近之误,下文「咋笔为吏」,即承为言,字正作「吏」。
卢文弨曰:「胜,音升。数,色主切。」
说文玉部:「莹,玉色也。」段注:「谓玉光明之貌,引申为磨莹。」器案:刘子崇学章:「镜出于金而明于金,莹使然也。」又因显章:「夫火以吹爇生焰,镜以莹拂成鉴。火不吹则无外耀之光,镜不莹必阙内影之照;故吹为火之光,莹为镜之华。人之居代,亦须声誉以发光华,比火镜假吹莹也。」
卢文弨曰:「古猛切,本作,亦作?、矿。周礼地官人:『掌金玉锡石之地。』注:『之言矿也,金玉未成器曰矿。』玉篇:『璞,玉未治者。』」
卢文弨曰:「咋,仕客切,啮也。北齐书徐之才传:『小史好嚼笔。』」
后汉书徐稚传:「角立杰出」注:「如角之特立也。」
卢文弨曰:「古者,书籍以绢素写之。太平御览六百六引风俗通曰:『刘向为孝成皇帝典校书籍十余年,皆先书竹,改易刊定,可缮写者,以上素也。』黄者,黄卷也;古者,书并作卷轴,可卷舒,用黄者,取其不蠹。」
文选啸赋:「精性命之至机,研道德之玄奥。」李善注:「管子曰:『虚无无形者谓之道,化育万物谓之德。』」
说郛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如秋荼」作「几秋荼」。卢文弨曰:「日蚀,喻不常有也。盐铁论刑德篇:『秦法繁于秋荼。』荼至秋而益繁,喻其多也。」
文选过秦论:「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朱轼曰:「以上为不学者言学,以下为学者言实学。」
论语季氏篇:「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者,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别解「知」作「智」,古通。
孟子公孙丑上:「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赵岐注:「萃,聚也。」梁书刘显传:「聪明特达,出类拔群。」
卢文弨曰:「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孙子武者,齐人也,以兵法见吴王阖庐。阖庐以为将,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吴起者,卫人也,好用兵,魏文侯以为将。起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乘骑,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用兵廉平,尽能得士心。后之楚,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后为贵族所害。』」
器案:下文「悬见排蹙」。金楼子立言篇上:「鉴人则悬知善恶。」文心雕龙附会篇:「夫能悬设凑理,然后节文自会。」悬字义同。刘淇助字辨略二:「悬犹预也。凡预计遥揣皆曰悬者,悬是系物之称,物系则有不定之势;预计遥揣,有未定之意,故云悬也。」李调元剿说四说同。
卢文弨曰:「史记管晏列传:『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任政于齐,桓公以霸。』循吏列传:『子产者,郑之列大夫,相郑二十六年而死,丁壮号哭,老人儿啼。』」
论语学而篇:「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也。」
朱本「即」作「既」。
卢文弨曰:「言其一物无所见也。」
人见邻里亲戚有佳快者,使子弟慕而学之,不知使学古人,何其蔽也哉?世人但见跨马被甲,长槊强弓,便云我能为将;不知明乎天道,辩乎地利,比量逆顺,鉴达兴亡之妙也。但知承上接下,积财聚谷,便云我能为相;不知敬鬼事神,移风易俗,调节阴阳,荐举贤圣之至也。但知私财不入,公事夙办,便云我能治民;不知诚己刑物,执辔如组,反风灭火,化鸱为凤之术也。但知抱令守律,早刑晚舍,便云我能平狱;不知同辕观罪,分剑追财,假言而奸露,不问而情得之察也。爰及农商工贾,厮役奴隶,钓鱼屠肉,饭牛牧羊,皆有先达,可为师表,博学求之,无不利于事也。
卢文弨曰:「佳快,言佳人快士,异乎庸流者也。」郝懿行曰:「快,广韵云:『称心也,可也。』后汉书盖勋传:『卓问司徒王允曰:「欲得快司隶校尉,谁可作者?」』」器案:胡三省通鉴一一二注:「江东人士,其名位通显于时者,率谓之佳胜、名胜。」佳快与佳胜义近。
少仪外传上、戒子通录二无「哉」字。
「槊」原作「弰」,永乐大典一八二0八引同;朱本及戒子通录引作「槊」,今据改正。龚道耕先生曰:「『弰』当作『槊』,N与槊同,矛长丈八谓之槊。弰,玉篇训『弓使箭』,集韵训『弓末』,不得云长弰也。」
卢文弨曰:「孙子始计篇:『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生死也。』司马法定爵篇:『凡战,顺天,阜财,怿众,利地,右兵:是谓五虑。顺天,奉时;阜财,因敌;怿众,勉若;利地,守隘险阻;右兵,弓矢御,殳矛守,戈戟助。』」
卢文弨曰:「汉书郊祀志:『元帝好儒,贡禹、韦玄成、匡衡等建言,祭祀多不应古礼,乃多所更定。』」
卢文弨曰:「孝经:『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卢文弨曰:「书周官:『三公燮理阴阳。』汉书陈平传:『
文帝以平为左丞相,对上曰:「主臣!宰相佐天子,理阴阳,调四时,理万物,抚四夷。」』」
卢文弨曰:「案:汉之三公,得自辟举士,士之有行义伏岩穴者,常征上公交车,贤者多出其中。」
何本、别解及戒子通录二引「刑」作「型」。赵曦明曰:「
『刑』与『型』同。」
鲍本「如」下注云:「一本作『生』字。」案:傅本作「生」。卢文弨曰:「吕氏春秋先己篇:『诗曰:「执辔如组。」孔子曰:「审此言也,可以为天下。」子贡曰:「何其躁也?」孔子曰:「
非谓其躁也,谓其为之于此,而成文于彼也;圣人组修其身,而成文于天下矣。」』案:家语好生篇亦载此,以为鄁诗,而并引『两骖如』,殊误。其载孔子之言曰:『为此诗者,其知政乎!夫为组者,总纰于此,成文于彼;言其动于近,行于远也。执此法以御民,岂不化乎!竿旄之忠告,至矣哉!』案:毛诗传云:『御众有文章,言能治众,动于近,成于远也。』语意正相合。」器案:韩诗外传二:「
故御马有法矣,御民有道矣,法得则马和而欢,道得则民安而集。诗曰:『执辔如组,两骖如舞。』此之谓也。」则诗今古文都以「执辔如组」取譬御民。
赵曦明曰:「后汉书儒林传:『刘昆,字桓公,陈留东昏人。光武除为江陵令,时县连年火灾,昆辄向火叩头,多能降雨止风。迁弘农太守,虎皆负子渡河。建武二十二年,征代杜林为光禄勋。诏曰:「前在江陵,反风灭火,后守弘农,虎北渡河:行何德政而致是事?」对曰:「偶然耳。」帝叹曰:「此乃长者之言也。」』」
赵曦明曰:「后汉书循吏传:『仇览,字季智,一名香,陈留考城人。县选为蒲亭长。有陈元者,独与母居,而母诣览,告元不孝。览亲到元家,与其母子饮,为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卒成孝子。乡邑为之谚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鸤鸮哺所生。」考城令王涣闻览以德化民,署为主簿,谓曰:「主簿闻陈元之过,不罪而化之,得无少鹰鹯之志耶?」览曰:「以为鹰鹯不若鸾凤。」涣谢遣曰:「枳棘非鸾凤所栖,百里非大贤之路。」以一月奉为资,令入太学。』」
汉书杜周传:「前王所是着为律,后王所是疏为令。」
「早刑晚舍」,宋本原作「早刑时舍」,注云:「『时舍』,一本作『晚舍』。」案:说郛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别解作「晚舍」,戒子通录二作「晚舍」,今据改正。意谓早上判刑,晚上立刻赦免也。
朱亦栋曰:「左传成公十七年:『郄犨与长鱼矫争田,执而梏之,与其父母妻子同一辕。』杜注:『系之车辕。』之推此句本此。然此事非明察类,不解之推何以用之?抑或别有所本耶?」李详说同。
赵曦明曰:「太平御览六百三十九引风俗通:『沛郡有富家公,赀二千余万。子纔数岁,失母,其女不贤。父病,令以财尽属女,但遗一剑,云:「儿年十五,以还付之。」其后又不肯与儿,乃讼之。时太守大司空何武也,得其辞,顾谓掾吏曰:「女性强梁,婿复贪鄙,畏害其儿,且寄之耳。夫剑者所以决断;限年十五者,度其子智力足闻县官,得以见伸展也。」乃悉夺财还子。』」
赵曦明曰:「魏书李崇传:『(崇)为扬州刺史。先是,寿春县人苟泰有子三岁,遇贼亡失,数年,不知所在,后见在同县人赵奉伯家,泰以状告,各言己子,并有邻证。郡县不能断。崇曰:「此易知耳。」令二父与儿各在别处,禁经数旬,然后遣人告之曰:「君儿遇患,向已暴死。」苟泰闻,即号咷,悲不自胜;奉伯咨嗟而已,殊无痛意。崇察知之,乃以儿还泰。』」
赵曦明曰:「晋书陆云传:『(云)为浚仪令。人有见杀者,主名不立,云录其妻而无所问。十许日遣出,密令人随后,谓曰:「不出十里,当有男子候之与语,便缚来。」既而果然。问之,具服,云:「与此妻通,共杀其夫,闻其得出,故远相要候。」于是一县称其神明。』」
赵曦明曰:「古圣贤如舜、伊尹皆起于耕,后世贤而躬耕者多,不能以遍举。尸子曰:『子贡,卫之贾人。』左传载郑商人弦高及贾人之谋出荀莹而不以为德者,皆贤达也。工如齐之?轮及东郭牙;厮役仆隶如儿宽为诸生都养,王象为人仆隶而私读书;钓鱼屠牛,皆齐太公事;饭牛,宁戚事;卜式、路温舒、张华,皆尝牧羊:史传所载,如此者非一。」
夫所以读书学问,本欲开心明目,利于行耳。未知养亲者,欲其观古人之先意承颜,怡声下气,不惮劬劳,以致甘,惕然惭惧,起而行之也;未知事君者,欲其观古人之守职无侵,见危授命,不忘诚谏,以利社稷,恻然自念,思欲效之也;素骄奢者,欲其观古人之恭俭节用,卑以自牧,礼为教本,敬者身基,瞿然自失,敛容抑志也;素鄙吝者,欲其观古人之贵义轻财,少私寡欲,忌盈恶满,赒穷恤匮,赧然悔耻,积而能散也;素暴悍者,欲其观古人之小心黜己,齿弊舌存,含垢藏疾,尊贤容众,苶然沮丧,若不胜衣也;素怯懦者,欲其观古人之达生委命,强毅正直,立言必信,求福不回,勃然奋厉,不可恐慑也:历兹以往,百行皆然。纵不能淳,去泰去甚。学之所知,施无不达。世人读书者,但能言之,不能行之,忠孝无闻,仁义不足;加以断一条讼,不必得其理;宰千户县,不必理其民;问其造屋,不必知楣横而梲竖也;问其为田,不必知稷早而黍迟也;吟啸谈谑,讽咏辞赋,事既优闲,材增迂诞,军国经纶,略无施用:故为武人俗吏所共嗤诋,良由是乎!
黄叔琳曰:「文气极平易,义理却极精实。」
卢文弨曰:「家语六本篇:『忠言逆耳,而利于行。』」案:明吴讷小学集解五引熊氏曰:「学在知行二者。能知而不能行,与不学同。然欲行之,必先知之。今有人焉,心无所知,目无所见,而欲足之能行,无是理也。故必读书学问,开心明目,而后可利于行耳。」
卢文弨曰:「礼记祭义:『曾子曰:「君子之所谓孝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晋书孝友传:『柔色承颜,怡怡以乐。』」
卢文弨曰:「礼记内则:『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
宋本作,原注云:「一本作『旨』。」永乐大典一一六一八载寿亲养老新书引作,盖即之讹误;朱本、鲍本作,自警编小学门引小学引作「脆」。卢文弨曰:「案:广韵:读若嫩。与、暖同,非其义。」案:盖即字之借,也,故可引申为熟烂,则之或体也。其作者,俗别字;作「脆」,则以臆改之耳。
荀子性恶篇:「故坐而言之,起而可设,张而可施行。」
器案:侵谓越局侵上,左传成公十六年:「侵官,冒也。」
论语子张篇:「士见危致命。」集解:「孔安国曰:『致命,不爱其身。』」
宋本、少仪外传上「诚」作「箴」,说郛本、小学外篇嘉言仍作「诚」。案:「诚」避隋文帝父「忠」字讳改。
卑以自牧,卢文弨曰:「易谦初六象传文。」案:王弼注:「牧,养也。」
卢文弨曰:「礼记曲礼上:『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哀公问:『孔子对哀公曰:「所以治礼,敬为大,君子无不敬也,敬身为大。不能敬其身,是伤其亲;伤其亲,是伤其本;伤其本,枝从而亡。」』」严式诲曰:「案:春秋成十三年左传:『礼,身之干也;敬,身之基也。』」
卢文弨曰:「礼记檀弓上:『曾子闻之瞿然。』瞿然,惊变之貌,纪具切。列子仲尼篇:『子贡茫然自失。』」
离骚注:「抑,案也。」文选注作「按也」,字同。
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戒子通录二、自警篇、别解「吝」作「?」,俗别字。说文口部:「吝,恨惜也。」徐铉曰:「今俗别作?,非是。」
卢文弨曰:「易谦彖辞:『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书大禹谟:『满招损。』」
卢文弨曰:「赒,周也。高诱注吕氏春秋季春纪:『?寡孤独曰穷。』匮,乏也。」
卢文弨曰:「赧,奴版切,小尔雅:『面惭曰戁。』戁与赧同。」
卢文弨曰:「积而能散,礼记曲礼上文。」
勤读书抄「黜」作「屈」。卢文弨曰:「说文:『黜,贬下也。』」
赵曦明曰:「说苑敬慎篇:『常摐有疾,老子往问焉,张其口而示老子曰:「吾舌存乎?」老子曰:「然。」曰:「吾齿存乎?」老子曰:「亡。」常摐曰:「子知之乎?」老子曰:「夫舌之存也,岂非以其柔耶?齿之亡也,岂非以其刚耶?」常摐曰:「嘻,是已。天下之事已尽,无以复语子哉!」』」
赵曦明曰:「左氏宣十五年传:『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案:杜注:「藏疾,山之有林薮,毒害者居之。」
论语子张篇:「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邢昺疏曰:「君子之人,见彼贤则尊重之,虽众多,亦容纳之。」
说郛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戒子通录、小学、自警编、别解「苶」作「薾」,朱本注云:「苶同,音涅,疲也。」器案:苶者薾之俗,薾又之变也。说文:「智少力劣也。」广雅释诂:「弱也。」卢文弨曰:「庄子齐物论:『苶然疲役,而不知所归。』苶,奴结切;沮,慈吕切;丧,苏浪切。」
赵曦明曰:「礼记檀弓下:『赵文子退然如不胜衣,其言吶吶然如不出诸其口。』」案:正义曰:「其形退然柔和,似不胜衣,言形貌之早退也。」
勤读书抄「委」作「知」。卢文弨曰:「庄子达生篇:『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器案:委命,犹言委心任命,文选班孟坚答宾戏:「委命供己,味道之腴。」
论语子路篇:「言必信。」
赵曦明曰:「诗大雅旱麓:『岂弟君子,求福不回。』回,违也,邪也。」
小学、自警编「慑」作「惧」。卢文弨曰:「礼记曲礼上:『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之涉切。」
百行,注见治家篇。
自警编「淳」作「纯」。
赵曦明曰:「韩非子外储说左下:『季孙好士,终身庄处,衣服常如朝廷;而季孙适懈,有过失;客以为厌易己,相与怨之,遂杀季孙。故君子去泰去甚。』」卢文弨曰:「『圣人去甚,去奢,去泰。』老子道德经文。」
「世人读书者」句上,宋本有「今」字,原注云:「一本无『今』字。」案:小学、少仪外传引无「今」字,并无「者」字。
胡三省通鉴二七注:「颜师古曰:『凡言条者,一一而疏举之,若木条然也。』」
卢文弨曰:「汉书百官公卿表:『县万户以上为令,减万户为长。』案:今言千户,言最小之县,犹不能理也。」
宋本、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竖」作「?」。卢文弨曰:「释名:『楣,眉也,近前,若面之有眉也,棳,儒也,梁上短柱也;棳儒犹侏儒,短,故以名之也。』案:尔雅释宫作梲,亦作棳,同音拙。竖,臣庾切,说文:『竖,立也。』」
宋本、罗本「迟」作「稚」,宋本原注云:「一本作『迟』字。」卢文弨曰:「尚书大传唐传:『主春者,张昏中可以种稷;主夏者,火昏中可以种黍。』郑注礼记月令首种云:『旧说谓稷。』」案:诗鲁颂閟宫传:「先种曰稙,后种曰稚。」但颜氏上言早,则下文自当作迟,使人易晓,不必迂取稚字为配,故不从宋本。
史记封禅书:「言神事,事如迂诞。」汉书艺文志方技略神僊家:「诞欺怪迂之文,弥以益多。」师古曰:「诞,大言也。迂,远也。」
抱朴子行品篇:「奋果毅之壮烈,骋干戈以静难者,武人也。」
夫学者所以求益耳。见人读数十卷书,便自高大,凌忽长者,轻慢同列;人疾之如雠敌,恶之如鸱枭。如此以学自损,不如无学也。
卢文弨曰:「诗大雅瞻卬:『懿厥哲妇,为枭为鸱。』笺:『枭鸱,恶声之鸟。』亦作『鸤鸮』,见前『化鸱』注。」
小学外篇嘉言、戒子通录二、自警编、明霍韬霍氏家训子弟第八引此句作「如此学以求益,今反自损」,少仪外传引同宋本。
古之学者为己,以补不足也;今之学者为人,但能说之也。古之学者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学者为己,修身以求进也。夫学者犹种树也,春玩其华,秋登其实;讲论文章,春华也,修身利行,秋实也。
论语宪问篇:「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集解:「孔安国曰:『为己,履而行之;为人,徒能言。』」
王楙野客丛书二八:「范晔后汉论(桓荣传)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人者,凭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颜氏家训曰:『古之学者为己,辅不足也;今之学者为人,但能说之也。古之学者为人,行道以济世也;今之学者为己,修身以求进也。』二说不同,皆非吾夫子之意。」引此文「以补」二字作「辅」,「利」作「济」。黄叔琳曰:「翻转说,其义乃备。」
卢文弨曰:「左氏昭十八年传:『闵子马曰:「夫学,殖也,不殖将落。」』」
说郛本「玩」作「翫」。御览二0「登」作「取」。卢文弨曰:「韩诗外传七:『简主曰:「春树桃李,夏得阴其下,秋得食其实。」』魏志邢颙传:『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器案:三国志吴书诸葛恪传注引志林:「虞喜曰:『世人奇其英辩,造次可观,而哂吕侯无对为陋。不思安危终始之虑,是乐春藻之繁华,而忘秋实之甘口也。』」文心雕龙辨骚篇:「翫华而不坠其实。」金楼子著书篇:「春华秋实,怀哉何已。」北齐书文苑传序:「开四照于春华,成万宝于秋实。」都以华实喻学与用。
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成已后,思虑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吾七岁时,诵灵光殿赋,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犹不遗忘;二十之外,所诵经书,一月废置,便至荒芜矣。然人有坎壈,失于盛年,犹当晚学,不可自弃。孔子云:「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魏武、袁遗,老而弥笃,此皆少学而至老不倦也。曾子七十乃学,名闻天下;荀卿五十,始来游学,犹为硕儒;公孙弘四十余,方读春秋,以此遂登丞相;朱云亦四十,始学易、论语;皇甫谧二十,始受孝经、论语:皆终成大儒,此并早迷而晚寤也。世人婚冠未学,便称迟暮,因循面墙,亦为愚耳。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如秉烛夜行,犹贤乎瞑目而无见者也。
抱经堂本「灵」上有「鲁」字,各本俱无,今据删。赵曦明曰:「后汉书文苑传:『王逸子延寿,字文考,有俊才,少游鲁国,作灵光殿赋。』今见文选。」
宋本原注:「『月』一本作『日』字。」鲍本误作「一本有『日』字。」案:类说作「日」。
宋本原注:「一本无『至』字。」案:类说无「至」字。
卢文弨曰:「坎壈,苦感、卢感二切,亦作坎廪,音同。楚辞九辩:『坎廪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五臣注文选:『坎壈,困穷也。』」
文见论语述而篇,集解:「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年五十而知天命。以知命之年,读至命之书,故可以无大过也。」朱熹集注:「学易,则明乎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故可以无大过。」
赵曦明曰:「魏志武帝纪注:『太祖御军三十余年,手不舍书,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袁遗,字伯业,绍从兄,为长安令。河间张超尝荐遗于太尉朱俊,称遗有冠世之懿,干时之量。太祖称:长大而能勤学,惟吾与袁伯业耳。』」器案:三国志吴书吕蒙传注引江表传:「孙权语蒙曰:『孟德亦自谓老而好学。』」梁溪漫志五:「曹孟德尝言:『老而好学,惟吾与袁伯业耳。』东坡云:『此事不独今人不能,即古人亦自少也。』」
勤读书抄「笃」作「固」。
类说「七十」作「十七」。黄叔琳曰:「曾子少孔子四十六岁,非晚始学者,(郝懿行说同)当别有曾子。」孙志祖读书脞录四:「卢抱经据高诱淮南子说林注:『吕望年七十,始学读书,九十为文王作师。』疑『曾子』为『吕望』之讹。盖曾子少孔子四十六岁,则其从游,必在少年也。志祖疑『七十』为『十七』之讹,然于书传亦无确证。又宋书建平王宏子景素传内载刘琎疏云:『曾子孝亲,而沈乎水。』又『曾子不逆薪而爨,知其不为暴也。』然则后人所述曾子事之无考者多矣。」朱子栋群书札记十:「案:大戴礼曾子立事篇:『三十四十之间而无艺,即无艺矣。五十而不以善闻,则不闻矣。七十而无德,虽有微过,亦可以勉矣。其少不讽诵,其壮不议论,其老不教诲,亦可谓无业之人矣。』之推正用此语,是文章活用之法,不必刻舟以求也。宋景文笔记卷中:『曾子年七十,文学始就,乃能著书。孔子曰:「参也鲁。」盖少时止以孝显,未如晚节之该洽也。』则痴人说梦矣。」器案:孙说是,类说正作「十七」,下文「皇甫谧二十始受孝经、论语」,盖颜氏以十七、二十之年,俱为晚学矣。许慎说文解字叙曰:「尉律:『学僮十七已上,始试讽籀书九千字,乃得为史。又以八体试之,郡移太史,不正,辄举劾之。』」此盖承周、秦旧制而言。古者,「八岁入小学」,(见大戴礼记保傅篇、白虎通辟雍篇、汉书食货志及艺文志、说文解字叙)年十七已上始试,中律者得习为吏;而曾子年十七乃学,(此已是入仕之年)较之八岁,已迟九年,故亦谓之晚学也。
赵曦明曰:「史记孟荀列传:『荀卿,赵人。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索隐:『荀卿,名况。卿者,时人相尊而号曰卿也。』」
勤读书抄引「春秋」下有「杂说」二字,与汉书本传合;又「丞相」作「卿相」。赵曦明曰:「汉书公孙弘传:『弘,甾川薛人。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六十为博士,免归。武帝元光五年,复征贤良文学,策诏诸儒,弘对为第一,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元朔中,代薛泽为丞相,封平津侯。』」器案:御览六一四引应璩答韩文宪书:「昔公孙弘皓首入学。」
勤读书抄无「语」字。赵曦明曰:「汉书朱云传:『云,字游,鲁人。少时通轻侠,年四十乃变节,从博士白子友受易,又事将军萧望之,受论语,皆能传其业。当世高之。』」
「受」,各本俱作「授」,抱经堂本校定作「受」;案:勤读书抄、类说正作「受」,今从之。赵曦明曰:「晋书皇甫谧传:『
谧,字士安,安定朝那人。年二十,不好学,游荡无度所,后叔母任氏,对之流涕;乃感激,就乡人席坦受书,勤力不怠,遂博综典籍百家之言,以著述为务,自号玄晏先生。』」器案:齐民要术三引崔寔四民月令:「冬十一月,命幼童入小学,读孝经、论语、篇、章。」汉书匡衡传:「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先究其意。」是孝经、论语,汉时为初学必读之书;士安年二十始受孝经、论语,盖魏、晋时犹仍沿袭汉制云。
离骚:「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王逸注:「迟,晚也。」
卢文弨曰:「书周官:『不学墙面。』」器案:论语阳货篇:「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通鉴五十汉安帝六年诏康等曰:「面墙术学,不识臧否。」胡三省注曰:「尚书曰:『弗学墙面。』言正墙面而立,无所见。」
卢文弨曰:「说苑建本篇:『师旷曰:「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器案:艺文类聚八0引尚书大传:「晋平公问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已暮。』师旷曰:『臣闻老而学者,如执烛之明。执烛之明,孰与昧行?』公曰:『善。』」说苑即本尚书大传。文选古诗:「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抱朴子外篇勖学:「若乃绝伦之器,盛年有故,虽失之于旸谷,而收之于虞渊;方知良田之晚播,愈于卒岁之荒芜也。日烛之喻,斯言当矣。」
学之兴废,随世轻重。汉时贤俊,皆以一经弘圣人之道,上明天时,下该人事,用此致卿相者多矣。末俗已来不复尔,空守章句,但诵师言,施之世务,殆无一可。故士大夫子弟,皆以博涉为贵,不肯专儒。梁朝皇孙以下,总丱之年,必先入学,观其志尚,出身已后,便从文史,略无卒业者。冠冕为此者,则有何胤、刘瓛、明山宾、周舍、朱异、周弘正、贺琛、贺革、萧子政、刘绦等,兼通文史,不徒讲说也。洛阳亦闻崔浩、张伟、刘芳,邺下又见邢子才:此四儒者,虽好经术,亦以才博擅名。如此诸贤,故为上品,以外率多田野闲人,音辞鄙陋,风操蚩拙,相与专固,无所堪能,问一言辄酬数百,责其指归,或无要会。邺下谚云:「博士买驴,书券三纸,未有驴字。」使汝以此为师,令人气塞。孔子曰:「学也禄在其中矣。」今勤无益之事,恐非业也。夫圣人之书,所以设教,但明练经文,粗通注义,常使言行有得,亦足为人;何必「仲尼居」即须两纸疏义,燕寝讲堂,亦复何在?以此得胜,宁有益乎?光阴可惜,譬诸逝水。当博览机要,以济功业;必能兼美,吾无闲焉。
赵曦明曰:「弘,大之也。」器案:汉有通经致用之说,谓治一经必得一经之用也。如平当以禹贡治河(见汉书本传),夏侯胜以洪范察变(见汉书本传),董仲舒以春秋决狱,(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有公羊董仲舒治狱十六篇,后汉书应劭传:「董仲舒作春秋决狱二百三十二事。」)王式以三百五篇当谏书(见汉书儒林传),皆其例证。论语卫灵公篇:「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集解:「
王肃曰:『才大者道随大,才小者随小,故不能弘人。』」
黄叔琳曰:「兼此八字,方不媿为穷经之儒。」
卢文弨曰:「事皆具汉书儒林传。」
汉书朱博传:「今末俗之弊,政事烦多,宰相之材不及古,而丞相独兼三公之事。」末俗谓末世之风俗也。
卢文弨曰:「『尔』字疑当重。」刘盼遂曰:「按:六朝人率以尔作如此用,如世说新语品藻篇:『外人论殊不尔。』又云:『
身意正尔。』任诞篇云:『未能免俗,聊复尔耳。』又云:『温往卫许亦尔。』宋书孔兴宗传云:『卿不得尔。』水经注三十三:『今则不能尔。』此皆以尔作如此用之成例矣。卢氏不悉当时文法,故有此失。」
黄叔琳曰:「俗儒之学,古人所訾;若今人中有此,吾当低头拜之矣。」纪昀曰:「先生固词宗也,奈何轻量天下士!」
器案:本书有涉务篇,涉字义同。汉书贾山传:「涉猎书记。」师古曰:「言若涉水猎兽,不专精也。」桂馥札朴三曰:「汉时书少,学者皆能专精。晋、宋以后,四部之书,卷袟千万,遂有涉猎之学。南齐书柳世隆传:『世隆性爱涉猎,启太祖借秘阁书,上给二千卷。』」
宋本此句作「不肯专于经业」,原注:「一本作『专儒』。」赵曦明曰:「儒者,专治经也,宋本作『不肯专于经业』,疑是后人所改。」刘盼遂引吴承仕曰:「魏、晋以来,清谈始兴,故多以玄儒相对,齐、梁闲又分文史玄儒四科,是专目治经者为儒也。」器案:论衡超奇篇:「故夫能说一经者为儒生,博览古今者为通人,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为文人,能精思着文,连结篇章者为鸿儒。」颜氏所谓专儒,即仲任之所谓儒生,以其仅能说一经,非鸿儒之比,故谓之专儒。文心雕龙才略篇:「仲舒专儒,子长纯史。」
卢文弨曰:「诗齐风甫田:『婉兮娈兮,总角丱兮。』传:『总角,聚两髦也;丱,幼稚也。』」
钱大昕曰:「梁书武帝纪:『天监九年三月乙未诏曰:王子从学,着自礼经,贵游咸在,实惟前诰,所以式广义方,克隆教道。今成均大启,元良齿让,自兹以降,并宜肄业。皇太子及王侯之子,年在从师者,可令入学。』」
汉书酷吏郅都传:「常称日己背亲而出身,固当奉职,死节官下。」文选祢正平鹦鹉赋:「臣出身而事主。」出身,谓出仕则致身于君。
「便从文史」,宋本作「使从文吏」,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鲍本、汗青簃本「史」作「吏」。卢文弨曰:「汉书东方朔传:『三冬文史足用。』史谓史书也;但此亦兼文章三史而言,旧本作『吏』字,非。」唐晏悯庵随笔上:「卢抱经校颜氏家训,最称善本;然亦有不足者。如勉学篇:『出身以后,使从文吏。』此言梁朝贵游子弟,多不向学,故云:『总丱之年,必先入学,出身已后,便从文吏,略无卒业者。』其文义甚明。而卢氏改为『文史』,而引汉书东方朔传『文史足用』为注,失本义矣。」案:唐说是,此文当从各本作「便从文吏」。
三国志魏书牵招传:「年十余岁,诣同县乐隐受学;后隐为车骑将军何苗长史,招随卒业。」
文选奏弹王源:「衣冠之族。」李善注引袁子正书曰:「古者,命士已上,皆有冠冕,故谓之冠族。」
赵曦明曰:「梁书处士传:『何胤,字子季,点之弟也。师事沛国刘瓛,受易及礼记、毛诗;入钟山定林寺,听内典,其业皆通。辞职,居若邪山云门寺。世号点为大山,子季为小山,亦曰东山。注周易十卷,毛诗总集六卷,毛诗隐义十卷,礼记隐义二十卷,礼答问五十五卷。』」
抱经堂本「瓛」误「巘」。赵曦明曰:「已见一卷。」
赵曦明曰:「梁书本传:『明山宾,字孝若,平原鬲人。七岁,能言玄理;十三,博通经传。梁台建,置五经博士,山宾首膺其选,东宫新置学士,又以山宾居之。俄兼国子祭酒。累居学官,甚有训导之益。所著吉礼仪注二百二十四卷,礼仪二十卷,孝经丧礼服义十五卷。』」
赵曦明曰:「梁书本传:『周舍,字升逸,汝南安成人。博学多通,尤精义理。高祖即位,博求异能之士,范云言之于高祖,召拜尚书祠部郎。居职屡徙,而常留省内,国史诏诰,仪体法律,军旅谟谋,皆兼掌之。预机密者二十余年,而竟无一言漏泄机事,众尤叹服之。』」
赵曦明曰:「梁书本传:『朱异,字彦和,吴郡钱唐人。遍治五经,尤明礼、易,涉猎文史,兼通杂艺,博弈书算,皆其所长。有诏求异能之士,明山宾表荐之。高祖召见,使说孝经、周易义,谓左右曰:「朱异实异。」周舍卒,异代掌机谋,方镇改换,朝仪国典,诏诰敕书,并兼掌之。每四方表疏,当局部领,咨询详断,填委于前,顷刻之间,诸事便了。所撰礼、易讲疏,及仪注、文集百余篇,乱中多亡逸。』」
赵曦明曰:「陈书本传:『周思行,汝南安成人。幼孤,及弟弘让、弘直,俱为叔父舍所养。十岁,通老子、周易。起家梁太学博士,累迁国子博士。时于城西立士林馆,弘正居以讲授,听者倾朝野焉。特善玄言,兼明释典,虽硕学名僧,莫不请质疑滞。所著周易讲疏、论语疏、庄子、老子疏、孝经疏及集行于世。』」
赵曦明曰:「梁书本传:『贺琛,字国宝,会稽山阴人。伯父玚,授其经业,一闻便通义理,尤精三礼。为通事舍人,累迁,皆参礼仪事。所撰三礼讲疏、五经滞义及诸仪法,凡百余篇。』」
赵曦明曰:「梁书儒林传:『贺玚子革,字文明。少通三礼,及长,遍治孝经、论语、毛诗、左传。湘东王于州置学,以革领儒林祭酒,讲三礼,荆、楚衣冠,听者甚众。』」
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周易义疏十四卷,系辞义疏三卷,古今篆隶杂字体一卷。』注:『梁都官尚书萧子政撰。』」
赵曦明曰:「已见二卷。」
赵曦明曰:「魏书本传:『崔浩,字伯渊,清河人。少好文学,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关综;研精义理,时人莫及。太宗好阴阳术数,闻浩说易及洪范五行,善之,因命浩筮吉凶,参观天文,考定疑惑。浩综核天人之际,举其纲纪,诸所处决,多有应验。恒与军国大谋,甚为宠密。』」
赵曦明曰:「魏书儒林传:『张伟,字仲业,小名翠螭,太原中都人。学通诸经,讲授乡里,受业常数百人,儒谨泛纳,勤于教训,虽有顽固,问至数十,伟告喻殷勤,曾无愠色。常依附经典,教以孝悌;门人感其仁化,事之如父。』」
赵曦明曰:「魏书本传:『刘芳,字伯文,彭城人。聪敏过人,笃志坟典,昼则佣书以自资给,夜则诵读,终夕不寝。为中书侍郎,授皇太子经,迁太子庶子,兼员外散骑常侍。从驾洛阳,自在路及旋师,恒侍坐讲读。芳才思深敏,特精经义,博闻强记,兼览苍、雅,尤长音训,辨析无疑;于是礼遇日隆,赏赉优渥。撰诸儒所注周官、仪礼、尚书、公羊、谷梁、国语音、后汉书音、毛诗笺音义证、周官、仪礼、礼记义证等书。』」
赵曦明曰:「北齐书邢邵传:『邵字子才,河间鄚人。十岁,便能属文。少在洛阳,会天下无事,与时名胜专以山水游宴为娱,不暇勤业。尝因霖雨,乃读汉书五日,略能遍记之,复因饮谑倦,方广寻经史,五行俱下,一览便记,无所遗忘。文章典丽,既赡且速。年未二十,名动衣冠。孝昌初,与黄门侍郎李琰之对典朝仪。自孝明之后,文雅大盛;邵雕虫之美,独步当时,每一文出,京都为之纸贵,读诵俄遍远近。晚年,尤以五经章句为意,穷其旨要,吉凶礼仪,公私谘禀,质疑去惑,为世指南。有集三十卷。』」
宋本原注:「一本无『此』字。」案:说郛本、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无「此」字。
卢文弨曰:「蚩,无知之貌。诗卫风氓:『氓之蚩蚩。』」
专固,专辄而顽固。书仲虺之诰:「好问则裕,自用则小。」传:「问则有得,所以足;不问专固,所以小。」
器案:严君平有道德指归,王僧虔戒子书:「汝曹未窥其题目,未辨其指归,而终日自欺欺人,人不受汝欺也。」郭璞尔雅序:「夫尔雅者,所以通诂训之指归。」邢昺疏:「指归,谓指意归乡也。」
器案:要会,谓要领总会。礼记乐记郑玄注:「要犹会也。」
卢文弨曰:「券,去愿切,下从刀。说文:『契也。』」器案:陆游读书诗:「文辞博士书驴券,职事参军判马曹。」本此。
论语卫灵公篇文。
卢文弨曰:「练,练习也。战国秦策:『简练以为揣摩。』粗,才古切,略也。」器案:涉务篇:「明练风俗。」
黄叔琳曰:「唐人所以重进士而卑明经也。今之设科,合进士明经而一之,然其效可睹矣。」
「仲尼居」,孝经开宗明义第一章章首文。赵曦明曰:「陆德明孝经释文:『居,说文作?,音同。郑康成云:?,?讲堂也。王肃云:闲居也。』」案:疏义,系对经注而言,注以释经文,疏以演注义。六朝义疏之学颇盛行,为唐人五经正义导夫前路也。郝懿行曰:「桓谭新论云:『秦近君说尧典篇首两字之说,十余万言,但说「曰若稽古」三万言。』亦此类也。」
器案:燕寝,闲居之处;讲堂,讲习之所。此言解经之家,对居字理解不同,各持一端。
宋本「以」作「争」。
金楼子立言篇:「驰光不留,逝川焂忽,尺日为宝,寸阴可惜。」
孔安国书序:「删夷烦乱,剪裁浮辞,举其闳纲,摄其机要。」机要,谓机微精要也。
论语泰伯篇:「禹,吾无闲然矣。」史记夏本纪正义引孝经钩命决亦有此文。通鉴一二0:「吾无闲然。」胡三省注曰:「吕大临曰:『无闲隙可言其失。』谢显道曰:『犹言我无得而议之也。』」
俗间儒士,不涉群书,经纬之外,义疏而已。吾初入邺,与博陵崔文彦交游,尝说王粲集中难郑玄尚书事。崔转为诸儒道之,始将发口,悬见排蹙,云:「文集只有诗赋铭诔,岂当论经书事乎?且先儒之中,未闻有王粲也。」崔笑而退,竟不以粲集示之。魏收之在议曹,与诸博士议宗庙事,引据汉书,博士笑曰:「未闻汉书得证经术。」收便忿怒,都不复言,取韦玄成传,掷之而起。博士一夜共披寻之,达明,乃来谢曰:「不谓玄成如此学也。」
纬所以配经,主要由西汉末年诸儒依附六经而伪造之者。赵曦明曰:「后汉书方术樊英传注:『七纬者,易纬:稽览图,干凿度,坤灵图,通卦验,是类谋,辨终备也;书纬:璇机钤,考灵曜,刑德放,帝命验,运期授也;诗纬:推度灾,泛历枢,含神雾也;礼纬:含文嘉,稽命征,斗威仪也;乐纬:动声仪,稽耀嘉,协图征也;孝经纬:援神契,钩命决也;春秋纬:演孔图,元命包,文耀钩,运斗枢,感精符,合诚图,考异邮,保干图,汉含孳,佑助期,握诚图,潜潭巴,说题辞也。』」卢文弨曰:「困学纪闻八:『郑康成注二礼,引易说、书说、乐说、春秋说、礼家说、孝经说,皆纬候也。河洛七纬,合为八十一篇,河图九篇,洛书六篇,又别有三十篇。(案:原文尚有「七经纬三十六篇」句,当补,始与八十一篇之数合。)又有尚书中候、论语谶,皆在七纬之外。』」器案:礼记檀弓正义引郑志:「张逸问:『礼注曰书说,书说何书也?』答曰:『尚书纬也。当为注时,时在文网中,嫌引秘书,故所牵图谶,皆谓之说。』」然则汉末人引谶纬而谓之经说者,皆以文网之故耳。
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博陵郡,属冀州。』」案:宋本作「博陆」,误。
赵曦明曰:「魏志王粲传:『粲字仲宣,山阳高平人。太祖辟为丞相掾,赐爵关内侯。着诗赋论议,垂六十篇。』隋书经籍志:『后汉侍中王粲集十一卷。』后汉书郑玄传:『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游学十余年,乃归。所注周易、尚书、毛诗、仪礼、礼记、论语、孝经、尚书大传、中候、干象历,又着天文七政论、鲁礼禘祫义、六艺论、毛诗谱、驳许慎五经异义、答林孝存周礼难,凡百余万言。』」卢文弨曰:「困学纪闻二:『粲集中难郑玄尚书事,今仅见于唐元行冲释疑,王粲曰:「世称伊、雒以东,淮、汉以北,康成一人而已。咸言先儒多阙,郑氏道备。粲窃嗟怪,因求所学,得尚书注,退思其意,意皆尽矣,所疑犹未喻焉。」凡有二篇。馆阁书目:「粲集八卷。」案:其集今已亡,抄撮者无此难。难,乃旦切。」案:郝懿行说与卢同。元行冲,唐书有传,释疑即见传中。
发口,犹言出口、开口。文心雕龙总术篇:「予以为发口为言。」
卢文弨曰:「排蹙,犹言排笮。」
器案:赋为「铺采摛文,体物写志」的有韵之文。铭为「称述功美」的有韵之文。诔为「累列生时行迹」的有韵之文。
赵曦明曰:「北齐书魏收传:『收字伯起,小字佛助,巨鹿下曲阳人。读书,夏月坐板床,随树阴讽诵,积年,板床为之锐减,而精力不辍。以文华显。』」
宋本「议」作「争」。
宋本、罗本、鲍本、汗青簃本「收」作「魏」。
卢文弨曰:「汉书韦贤传:『贤少子玄成,字少翁。好学,修父业,以明经擢为谏大夫。永光中,代于定国为丞相,议罢郡国庙,又议太上皇、孝惠、孝文、孝景庙,皆亲尽宜毁,诸寝园日月闲祀,皆勿复修。』」
披寻,谓披阅寻讨,披即上文「握素披黄」之披,韩愈进学解:「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文选琴赋注:「披,开也。」
太平广记二五八引大唐新语:「唐张由古有吏才而无学术,累历台省;尝于众中叹班固有大才而文章不入文选。或谓之曰:『两都赋、燕然山铭、典引等并入文选,何为言无?』由古曰:『此并班孟坚文章,何关班固事。』闻者掩口而笑。」此不知班固,彼不知汉书,可谓无独有偶也。
夫老、庄之书,盖全真养性,不肯以物累己也。故藏名柱史,终蹈流沙;匿迹漆园,卒辞楚相,此任纵之徒耳。何晏、王弼,祖述玄宗,递相夸尚,景附草靡,皆以农、黄之化,在乎己身,周、孔之业,弃之度外。而平叔以党曹爽见诛,触死权之网也;辅嗣以多笑人被疾,陷好胜之阱也;山巨源以蓄积取讥,背多藏厚亡之文也;夏侯玄以才望被戮,无支离拥肿之鉴也;荀奉倩丧妻,神伤而卒,非鼓缶之情也;王夷甫悼子,悲不自胜,异东门之达也;嵇叔夜排俗取祸,岂和光同尘之流也;郭子玄以倾动专势,宁后身外己之风也;阮嗣宗沈酒荒迷,乖畏途相诫之譬也;谢幼舆赃贿黜削,违弃其余鱼之旨也:彼诸人者,并其领袖,玄宗所归。其余桎梏尘滓之中,颠仆名利之下者,岂可备言乎!直取其清谈雅论,剖玄析微,宾主往复,娱心悦耳,非济世成俗之要也。洎于梁世,兹风复阐,庄、老、周易,总谓三玄。武皇、简文,躬自讲论。周弘正奉赞大猷,化行都邑,学徒千余,实为盛美。元帝在江、荆间,复所爱习,召置学生,亲为教授,废寝忘食,以夜继朝,至乃倦剧愁愤,辄以讲自释。吾时颇预末筵,亲承音旨,性既顽鲁,亦所不好云。
淮南览冥训:「全性保真,不亏其身。」嵇康幽愤诗:「养素全真。」张铣注曰:「全真,谓养其质以全真性。」
案:庄子天道、刻意二篇俱有「无物累」语,即秋水篇「不以物害己」之意也。
颜本、程本、胡本、朱本、黄本、奇赏「史」误「石」。柱史即柱下史省称,张衡周天大象赋:「柱史记私而奏职。」省称柱史与此同。赵曦明曰:「列仙传:『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阳,陈人也。生于殷时,为周柱下史。关令尹喜者,周大夫也,善内学,常服精华,隐德修行,时人莫知。老子西游,喜先见其气,知有真人当过,物色而迹之,果见老子。老子亦知其奇,为著书授之。后与老子俱游流沙化胡,服苣胜实,莫知其所终。』」
赵曦明曰:「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庄子者,蒙人,名周,为漆园吏。楚威王闻其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周笑曰:「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案:此文本之庄子秋水篇及列御寇篇。
徐时栋曰:「颜氏家训讥老、庄为任纵之徒,而北齐书之推本传亦讥其『多任纵,不修边幅』。」器案:晋书胡毋辅之传:「嗜酒任纵,不拘小节。」胡三省通鉴注曰:「任者,任物之自然。」
赵曦明曰:「魏志曹真传:『晏,何进孙也。少以才秀知名,好老、庄言,作道德论及诸文赋,著述凡数十篇。』注:『晏,字平叔。』」
赵曦明曰:「魏志锺会传:『初,会弱冠,与山阳王弼并知名。弼好论儒道,辞才逸辩,注易及老子。为尚书郎,年二十余,卒。』注:『弼,字辅嗣。何劭为其传曰:「弼好老氏,通辩能言。何晏为吏部尚书,甚奇弼,叹之曰:仲尼称后生可畏,若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乎!」』」
礼记中庸:「祖述尧、舜。」文选王仲宝褚渊碑文:「眇眇玄宗。」李周翰注:「玄宗,道也。」
齐书王僧虔传:「僧虔诫子书曰:『曼倩有言:「谈何容易。」见诸玄,志为之逸,肠为之抽;专一书,转诵数十家注,自少至老,手不择卷,尚未敢轻言。汝开老子卷头五尺许,未知辅嗣何所道,平叔何所说,指例何所明,而便盛于麈尾,自呼谈士,此最险事。设令袁令命汝言易,谢中书挑汝言庄,张吴兴叩汝言老,端可复言未尝看耶!』」案:当时玄宗之学,递相夸尚,景附草靡,即为人之父者,亦以此诫其子,其风可见矣。
卢文弨曰:「景,于丙切,俗作影;靡,眉彼切;言如景之附形,草之从风也。」案:本书书证篇说景字云:「晋世葛洪字苑,傍始加?。」说苑君道篇:「夫上之化下,犹风靡草。东风则草靡而西,西风则草靡而东。在风所由,而草为之靡。」
卢文弨曰:「农、黄、神农、黄帝,言道德者宗之。」
周、孔,周公、孔子,言儒学者宗之。
赵曦明曰:「魏志曹真传:『真子爽,字昭伯,明帝宠待有殊。帝寝疾,引入卧内,拜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受遗诏,辅少主。乃进叙南阳何晏等为腹心。弟羲,深以为大忧,或时以谏谕,不纳,涕泣而起。车驾朝高陵,爽兄弟皆从。司马宣王先据武库,遂出屯洛水浮桥,奏免爽兄弟,以侯就第;收晏等下狱,后皆族诛。』注:『魏略:「黄初时,晏无所事任。及明帝立,颇为冗官。至正始初,曲合于曹爽,用为散骑侍郎,迁侍中尚书。」』史记贾谊传:『服鸟赋:夸者死权。』」案:金楼子立言篇:「道家虚无为本,因循为务。中原丧乱,实为此风;何、邓诛于前,裴、王灭于后,盖为此也。」
罗本「多」作「参」,不可据。赵曦明曰:「何劭为王弼传:『弼论道,傅会文辞,不如何晏自然,有所拔得多晏也。颇以所长笑人,故时为士君子所疾。』」卢文弨曰:「家语观周篇:『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
何焯曰:「山巨源以蓄积取讥,未详所出。」赵曦明曰:「晋书山涛传:『涛字巨源,河内怀人。』老子德经:『多藏必厚亡。』」卢文弨曰:「案:涛传称其『贞慎俭约,虽爵同千乘,而无嫔媵,禄赐俸秩,散之亲故。及薨后,范晷等上言:「涛旧第屋十间,子孙不相容。」帝为之立室。』安有蓄积取讥事?惟陈郡袁毅尝为鬲令,贪浊,而赂遗公卿,以求虚誉,亦遗涛丝百斤,涛不欲异于时,受而藏于阁上;后毅事露,凡所受赂,皆见推检,涛乃取丝付吏,积年尘埃,印封如初。此一事亦不可以蓄积之名加之,疑此语为误。」刘盼遂曰:「山巨源疑当是王浚冲,此黄门之笔误也。山、王同在竹林名士,故易混淆。考浚冲之俭吝,如责从子之单衣,索息女之贷钱,钻核而卖李,把筹而计资诸事,备载于世说新语俭啬篇中,故王隐晋书记『天下人谓为膏肓之疾』,阮步兵诋为俗物来败人意(世说新语排调篇),其取讥也巨矣。然则颜氏举王浚冲以为多藏之戒,复何疑焉。」
赵曦明曰:「魏志夏侯尚传:『子玄,字太初,少知名。正始初,曹爽辅政,玄,爽之姑子也,累迁散骑常侍中护军。爽诛,征为大鸿胪,数年,徙太常。玄以爽抑黜,内不得意。中书令李丰,虽为司马景王所亲待,然私心在玄,遂结皇后父张缉,谋欲以玄辅政。嘉平六年二月,当拜贵人,丰等欲因御临轩,诸门有陛兵,诛大将军,以玄代之。大将军微闻其谋,请丰相见,即杀之,收玄等送廷尉。锺毓奏丰等大逆无道,皆夷三族。玄格量弘济,临斩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时年四十六。』庄子人间世:『支离疏者,颐隐于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挫针治繲,足以餬口,鼓筴播精,足以食十人。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锺与十束薪。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释文:『会,古外切。撮,子列切。会撮,髻也,古者,髻在项中,脊曲头低,故髻指天也。繲,佳卖反,司马云:「浣衣也。」崔作,音线。鼓筴,揲蓍钻龟也。播精,卜卦占兆也,司马云:「簸箕简米也。」』又逍遥游:『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拳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庄子曰:「子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不夭斧斤,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案:才望,犹言才气名望。晋书陆机传:「负其才望,志匡世难。」世说新语品藻篇:「会稽虞?,元皇时与桓宣武同侠,其人有才理胜望。王丞相尝谓?曰:『孔愉有公才而无公望,丁潭有公望而无公才,兼之者其在卿乎!』?未达而丧。」
赵曦明曰:「奉倩名粲,世说惑溺篇注:『粲别传曰:「粲常以妇人才智不足论,自宜以色为主。骠骑将军曹洪女有色,粲于是聘焉,专房燕婉。历年后,妇病亡,傅嘏往喭粲,粲不明(案:宋本作「粲虽不哭」。)而神伤,岁余亦亡。亡时年二十九。」』庄子至乐论:『庄子妻死,惠子吊之,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赵曦明曰:「晋书王戎传:『戎从弟衍,字夷甫。丧幼子,山简吊之,衍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衍曰:「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锺,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列子力命篇:『魏人有东门吴者,其子死而不忧,其相室曰:「公之爱子,天下无有;今子死而不忧,何也?」东门吴曰:「吾尝无子,无子之时不忧。今子死,乃与向无子同,臣奚忧焉?」』」
赵曦明曰:「晋书嵇康传:『康字叔夜,谯国铚人。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长好老、庄,常修养性服食之事。山涛将去选官,举康自代,乃与涛书告绝;此书既行,知其不可羁屈也。性绝巧,而好锻。宅中有一柳树甚茂,乃激水圆之,每夏月居其下以锻。东平吕安服康高致,每一相思,千里命驾,康友而善之。后安为兄所枉诉,以事系狱,词相证引,遂复收康。初康居贫,尝与向秀共锻于大树之下,以自赡给。锺会往造焉,康不为之礼,会以此憾之。及是,言于文帝曰:「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顾以康为虑耳。」因谮康欲助毋丘俭,宜因衅除之。帝既信会,遂并害之。』老子道经:『和其光,同其尘。』」案:老子想尔注:「情性不动,喜怒不发,五藏皆和同相生,与道同光尘也。」
罗本、颜本、何本、朱本「专」同,程本、胡本、黄本作「
权」,戒子通录二亦作「权」。赵曦明曰:「晋书郭象传:『象字子玄,少有才理,好老、庄,能清言。州郡辟召,不就。常闲居,以文论自娱。东海王越引为太傅主簿,遂任职当权,熏灼内外,由是素论去之。』老子道经:『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赵曦明曰:「晋书阮籍传:『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锺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庄子达生篇:『夫畏途者十杀一人,则父子兄弟相戒也。』」案:庄子下文云:「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不亦知乎!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饭食之间,而不知为戒者,过也。」此当全引。
赵曦明曰:「晋书谢鲲传:『鲲字幼舆,陈国阳夏人,好老、易。东海王越辟为掾,坐家僮取官耍除名。鲲不徇功名,无砥砺行,居身于可否之间,虽自处若秽,而动不累高。』淮南子齐俗篇:『惠子从车百乘,以过孟诸,庄子见之,弃其余鱼。』注:『庄周见惠施之不足,故弃余鱼。』」
赵曦明曰:「晋书裴秀传:『时人为之语曰:「后进领袖,有裴秀。」』」器案:世说赏誉篇下:「胡毋彦国吐佳言如屑,后进领袖。」
卢文弨曰:「郑注周礼大司寇:『木在足曰桎,在手曰梏。』桎音质。梏,古毒切。」器案:南史刘敬宣传论:「或能振拔尘滓,自致封侯。」尘滓,谓尘俗滓秽。
卢文弨曰:「小尔雅:『颠,殒也。』释名:『仆,踣也。』音赴。」
宋本原注:「『清谈雅论』,一本作『清谈高论』。」案:戒子通录二「雅」作「高」。淮南精神篇注:「直犹但也。」
宋本「剖玄析微宾主往复」,作「辞锋理窟,剖玄析微,妙得入微,宾主往复」,原注:「一本作『剖玄析微,宾主往复』。」器案:晋书张凭传:「凭为乡国所称举,刘惔言于简文帝,帝召与语,叹曰:『张凭勃为理窟。』」徐陵与杨仆射书:「足下素挺词锋,兼长理窟。」以词锋与理窟对文,当为颜氏所本。又案:晋书乐广传:「广命驾为剖析之。」南史姚察传:「并为剖析,皆有经据。」文选七命注:「剖,析也。」又案:宾主往复,即宾主问答之意。魏、晋、南北朝人称宾主问答为往反。世说新语文学篇:「既共清言,遂达三更。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其余诸贤,略无所关。」又:「弟子如言诣支公,正值讲,因谨述开意,往反多时。」又:「谢万作八贤论,与孙兴公往反,小有利钝。」往反即往复也。又有自为宾主一往一复者,世说新语文学篇:「何晏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此理,仆以为极,可得复难不?』弼便作难,一坐人便以为屈;于是弼自为客主数番,皆一坐所不及。」
戒子通录:「娱」作「怡」。
此句,宋本作「然而济世成俗,终非急务」,原注:「一本作『非济世成俗之要也』。」郝懿行曰:「汉文用黄、老为治,而休息无为;曹参师盖公移风,而清静宁一;古来济世成俗,何必非薄老、庄,但须用得其人尔。至于魏、晋以清谈误国,非老、庄之罪也。」
卢文弨曰:「洎,具冀切,及也。」
卢文弨曰:「阐,昌善切。阐明之,使广大也。」
刘盼遂引吴承仕曰:「梁书儒林传:『太史叔明三玄尤精解,当世冠绝。』陈之末季,陆德明撰经典释文,以老、庄继论语之后,居尔雅之前,足以见当时之风尚。」器案:南史张讥传:「笃好玄言,立周易、老、庄而讲授焉。沙门法才、道士姚绥皆传其业。」又金绥传:「通周易、老、庄,时人言玄者咸推之。」南齐书王僧虔传,有书诫子,言及周易、老、庄,而谓:「见诸玄,志为之逸。」
卢文弨曰:「梁书武帝纪:『少而笃学,洞达儒玄,造周易讲疏、老子讲疏。』又简文帝纪:『博综儒书,善言玄理,所著有老子义、庄子义。』」
器案:大同八年,周弘正启梁主周易疑义,见陈书弘正本传。
器案:江、荆,谓江陵、荆州。宋书武帝纪:「江、荆雕残,刑政多阙。」
宋本「召」作「故」。
史记屈原传:「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倦剧即倦极也。
卢文弨曰:「梁书元帝纪:『承圣三年九月辛卯,于龙光殿述老子义,尚书左仆射王褒为执经。乙巳,魏遗其柱国万纽、于谨来寇。冬十月景(丙)寅,魏军至于襄阳,萧雎手诨嶂。丁卯,停讲。』」
傅本、颜本、胡本、程本、黄本「旨」作「指」,古通。世说新语赏誉篇:「东海王敕世子毗云:『讽味遗言,不如亲承音旨。』」注引赵吴郡行状:「代太傅越与穆及王承、阮瞻、邓攸书曰:『讽味遗言,不如亲承音旨。』」(又见晋书王承传、阮瞻传)陶潜与子俨等疏:「四友之人,亲受音旨。」广弘明集十五沈约佛记序:「欲悟道者,必妙识所宗,然后能允得其门,亲承音旨。」水经淮水注:「丘明亲承圣旨,录为实证。」礼记曲礼上正义:「传谓传述为义,或亲承音旨,或师儒相传,故云传。」张怀瓘书断中:「师资大令,时亦众矣,非无云尘之远,若亲承妙旨,入于室者,唯独此公。」汉书楚元王传注:「师古曰:『承指,谓取霍光之意。』」此亦谓亲自接受梁元之讲说耳。
朱本「不」误「一」。器案:之推父协,释褐湘东王国常侍,又兼府记室,见梁书协本传。寻梁书元帝纪:「天监十三年封湘东郡王。普通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郢、益、宁、南梁六州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大同五年,入为安右将军、护军将军、领石头戍军事。大同六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镇南将军、江州刺史。」协以大同五年卒于江陵,时年四十二。本书序致篇云:「年始九岁,便丁荼蓼。」则之推以中大通三年生于江陵,类聚二六引之推古意诗云:「宝珠出东国,美玉产南荆,隋侯曜我色,卞氏飞吾声。」盖自道也。北齐书之推传云:「世善周官、左氏。之推早传家业,年十二,值绎讲庄、老,便预门徒,虚谈非其所好。」之推年十二时,为大同八年,时绎在江、荆间,北齐书所云,正与家训此文合。顽鲁,谓顽钝愚鲁。晋书阮种传:「臣猥以顽鲁之质,应清明之举。」
齐孝昭帝侍娄太后疾,容色憔悴,服膳减损。徐之才为灸两穴,帝握拳代痛,爪入掌心,血流满手。后既痊愈,帝寻疾崩,遗诏恨不见山陵之事。其天性至孝如彼,不识忌讳如此,良由无学所为。若见古人之讥欲母早死而悲哭之,则不发此言也。孝为百行之首,犹须学以修饰之,况余事乎!
赵曦明曰:「北齐书孝昭纪:『帝讳演,字延安,神武第六子,文宣母弟。』」卢文弨曰:「孝昭纪:『性至孝,太后不豫,出居南宫,帝行不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殿去南宫五百余步,鸡鸣而去,辰时方还,来去徒行,不乘舆辇。太后所苦小增,便即寝伏合外,食饮药物,尽皆躬亲。太后常心痛,不自堪忍,帝立侍帏前,以爪掐手心,血流出袖。』」
赵曦明曰:「北齐书神武明皇后传:『娄氏,讳昭君,司徒内干之女。』」
宋本、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作「悴」。
卢文弨曰:「北齐书徐之才传:『之才,丹阳人,大善医术,兼有机辩。』」
广雅释丘:「秦名天子冢曰山,汉曰陵。」
沈揆曰:「淮南子说山训:『东家母死,其子哭之不哀。西家子见之,归谓其母曰:「社何爱速死,吾必悲哭社。」(江、淮间谓母为社。)夫欲其母之死者,虽死亦不能悲哭矣。』」
器案:玉海十一引郑玄孝经序:「孝为百行之首。」孟子公孙丑上赵岐章句:「孝,百行之首。」后汉书江革传:「孝,百行之冠。」三国志魏书王昶传:「昶家诫曰:『夫孝敬仁义,百行之首,而立身之本也。』」
梁元帝尝为吾说:「昔在会稽,年始十二,便已好学。时又患疥,手不得拳,膝不得屈。闲斋张葛帏避蝇独坐,银瓯贮山阴甜酒,时复进之,以自宽痛。率意自读史书,一日二十卷,既未师受,或不识一字,或不解一语,要自重之,不知厌倦。」帝子之尊,童稚之逸,尚能如此,况其庶士,冀以自达者哉?
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会稽属扬州。』」案:南朝会稽治山阴,即今浙江绍兴也。
「时」字抱经堂校定本脱,各本俱有,今据补正。
罗本、颜本、何本、朱本「闲斋」作「闭斋」。
洪亮吉晓读书斋初录上:「今世盛行绍兴酒,或以为不知起于何时。今考梁元帝金楼子云:『银瓯贮山阴甜酒,时复进之。』则绍兴酒梁时已有名。颜氏家训勉学篇亦引之。」陈汉章曰:「案:此言山阴酒,本金楼子。」
「以自宽痛」,宋本原注:「一本作『以宽此痛』。」
卢文弨曰:「师受,受于师也。或改『受』为『授』。」
卢文弨曰:「金楼子自序:『吾年十三,诵百家谱,虽略上口,遂感心气疾。』又云:『吾小时夏夕中,下绛纱蚊幮,中有银瓯一枚,贮山阴甜酒,卧读,有时至晓,率以为常。又经病疮,肘膝尽烂。比来三十余载,泛玩众书。』一本『甜酒』作『`酒』。」
古人勤学,有握锥投斧,照雪聚萤,锄则带经,牧则编简,亦为勤笃。梁世彭城刘绮,交州刺史勃之孙,早孤家贫,灯烛难办,常买荻尺寸折之,然明夜读。孝元初出会稽,精选寮寀,绮以才华,为国常侍兼记室,殊蒙礼遇,终于金紫光禄。义阳朱詹,世居江陵,后出扬都,好学,家贫无资,累日不爨,乃时吞纸以实腹。寒无毡被,抱犬而卧。犬亦饥虚,起行盗食,呼之不至,哀声动邻,犹不废业,卒成学士,官至镇南录事参军,为孝元所礼。此乃不可为之事,亦是勤学之一人。东莞臧逢世,年二十余,欲读班固汉书,苦假借不久,乃就姊夫刘缓乞丐客刺书翰纸末,手写一本,军府服其志尚,卒以汉书闻。
赵曦明曰:「战国秦策:『苏秦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足。』」
赵曦明曰:「庐江七贤传:『文党,字仲翁。未学之时,与人俱入山取木,谓侣人曰:「吾欲远学,先试投我斧高木上,斧当挂。」仰而投之,斧果上挂,因之长安受经。』」案:见北堂书钞九七、御览六一一引。
赵曦明曰:「初学记引宋齐语:『孙康家贫,常映雪读书,清淡,交游不杂。』」案:御览十二亦引宋齐语此文。
赵曦明曰:「晋书车武子传:『武子,南平人。博学多通。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
赵曦明曰:「汉书儿宽传:『带经而锄,休息,辄读诵。』魏志常林传注引魏略:『常林少单贫,自非手力,不取之于人。性好学,汉末为诸生,带经耕鉏,其妻常自馈饷之,林虽在田野,其相敬如宾。』」
赵曦明曰:「汉书路温舒传:『温舒,字长君,巨鹿东里人。父为里监门,使温舒牧羊,取泽中蒲,截以为牒,编用书写。』注:『小简曰牒。编,联次之。』」
「为」宋本作「云」,原注:「一本作『为』。」案:事文类聚别四作「云」。
器案:何逊增新曲相对联句、照水联句、折花联句、摇扇联句、正钗联句,俱有刘绮,当即此人。
「灯烛难办常买荻尺寸折之然明夜读」,宋本作「常无灯,折荻尺寸,然明夜读书」,原注:「一本云:『灯烛难办,常买荻尺寸折之,然明夜读。』」罗本、颜本、胡本、程本、何本、朱本「然」作「燃」,燃,后起字。事文类聚引作「家贫常无灯,折荻尺寸,燃则(当作「明」)读书」,与宋本合。
赵曦明曰:「梁书元帝纪:『天监十三年,封湘东王,邑二千户,初为宁远将军、会稽太守。』」
文选封禅文李善注:「汉书音义曰:『寀,官也。』」尔雅释诂:「寮,寀,官也。」
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皇子府置中录事、中记室、中直兵等参军,功曹史、录事、中兵等参军。王国置常侍官。』」北堂书钞六九引干宝司徒仪:「记室主书仪,凡有表章杂记之书,掌创其草。」孔顗辞荆州安西府记室笺:「记室之局,实惟华要,自非文行秀敏,莫或居之。」宋书孔顗传:「以记室之要,宜须通才敏忠,加性情勤密者。」唐六典二九:「亲王府记室,掌表启书疏。」
「殊蒙礼遇」,抱经堂本脱此四字,各本俱有,今据补正。
「终于金紫光禄」,宋本句末有「大夫」二字,原注云:「
一本无『大夫』二字。」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特进、左右光禄大夫、金紫光禄大夫,并为散官,以加文武官之德声者。』」
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荆州有义阳郡义阳县。」
器案:下文云:「下扬都言去海邦。」扬都俱指建业,即今江苏南京市。庾阐有扬都赋,所铺陈者俱为建业事。隋书地理志下:「丹阳郡,自东晋已后,置郡曰扬州,平陈,诏并平荡耕垦,更于石头城置蒋州。」
事类赋十五引「实」下有「其」字。
器案:饥虚,犹言饥饿,谓腹中空虚而饥饿也。饥、饥古混用。三国志魏书邴原传注引原别传:「诚副饥虚之心。」则饥虚为魏、晋、南北朝人习用语。
「卒成学士」,宋本作「卒成太学」,原注:「一本『卒成学士』。」案:事文类聚作「卒成大学」,事类赋作「后以学显」。北户录二引云:「朱詹饥即吞纸,寒即抱犬读书。」
赵曦明曰:「梁书元帝纪:『大同六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镇南将军、江州刺史。』」案:唐六典二九:「亲王府录事参军,掌付勾稽,省署抄目。」
朱本「人」作「又」,属下句读。
赵曦明曰:「晋书地理志:『徐州东莞郡,太康中置,东莞县,故鲁郓邑。』」案:臧逢世又见风操篇。
宋本「刺」下有「或」字,原注:「一本无『或』字。」案:爱日斋丛钞二引无「或」字。胡三省通鉴一一四注:「书姓名于奏白曰刺。」
郝懿行曰:「古之客刺书翰,边幅极长,故有余处,可容书写,非如今时形制杀削之比也。」
齐有宦者内参田鹏鸾,本蛮人也。年十四五,初为阍寺,便知好学,怀袖握书,晓夕讽诵。所居卑末,使彼苦辛,时伺闲隙,周章询请。每至文林馆,气喘汗流,问书之外,不暇他语。及睹古人节义之事,未尝不感激沈吟久之。吾甚怜爱,倍加开奖。后被赏遇,赐名敬宣,位至侍中开府。后主之奔青州,遣其西出,参伺动静,为周军所获。问齐主何在,绐云:「已去,计当出境。」疑其不信,欧捶服之,每折一支,辞色愈厉,竟断四体而卒。蛮夷童丱,犹能以学成忠,齐之将相,比敬宣之奴不若也。
宋本「有」下有「主」字,原注云:「一本无『主』字。」何焯曰:「『有』疑作『后』,或倒一字。」器案:北齐书及北史傅伏传载此事,「鹏」下都无「鸾」字。
器案:「蛮」为当时居住河南境内之少数民族。水经淮水注:「魏太和中,蛮田益宗效诚,立东豫州,以益宗为刺史。」田鹏鸾,盖益宗之族也。
器案:楚辞九歌云中君:「聊遨游兮周章。」王逸注:「周章,犹周流也。」应劭风俗通义序:「天下孝廉卫卒交会,周章质问。」集韵十一唐:「徟,行貌。」徟即周章也。
赵曦明曰:「北齐书文苑传:『后主属意斯文,三年,祖珽奏立文林馆;于是更召引文学士,谓之待诏文林馆焉。』」案:北史齐本纪下:「后主武平四年二月景(丙)午,置文林馆。」
胡三省通鉴七五注:「沈吟者,欲决而未决之意,今人犹有此语。」案:此处沈吟有咏叹之意。
孔颖达尚书序:「虽有文笔之善,乃非开奖之路。」开奖,谓开导奖励。
「位至侍中开府」,北齐书、北史俱作「开府中侍中」。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中侍中省,掌出入门合,中侍中二人。』」器案:通鉴一七二胡注:「内参者,诸阉宦也。」
后魏时置青州于乐安,即今山东省广饶县治;后移治东阳,即今山东省益都县治。
乐府诗集四六读曲歌:「欢但且还去,遣信相参伺。」参伺,谓参稽侦伺也。
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主」作「王」。案:北齐书、北史俱作「主」。
卢文弨曰:「绐,徒亥切,欺也。」
朱本「欧」作「欲」。卢文弨曰:「欧与殴通,乌后切,捶击也。捶,之累切。」器案:通鉴卷一七三用颜氏此文。
支与肢通。
宋本此句作「犹能以学着忠诚」,原注:「一本作『以学成忠』。」龚道耕先生曰:「家训忠字皆作诚,避隋讳,序致篇:『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是其证。此当作『以学着诚』。」
卢文弨曰:「将相,谓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封辅相、慕容锺葵等宿卫近臣三十余人,西奔周师;穆提婆、侍中斛律孝卿皆降周;高阿那肱召周军,约生致齐主,而屡使人告言,贼军在远,以致停缓被获,颜氏故有此愤恨之言。」器案:北史唐邕传:「文宣或切责侍臣云:『观卿等不中与唐邕作奴。』」语意与相似。
邺平之后,见徙入关。思鲁尝谓吾曰:「朝无禄位,家无积财,当肆筋力,以申供养。每被课笃,勤劳经史,未知为子,可得安乎?」吾命之曰:「子当以养为心,父当以学为教。使汝弃学徇财,丰吾衣食,食之安得甘?衣之安得暖?若务先王之道,绍家世之,藜羹缊褐,我自欲之。」
赵曦明曰:「北齐后主纪:『武平七年十月,周师攻晋州。十二月,战于城南,我军大败。帝入晋阳,欲向北朔州,改武平七年为隆化元年,除安德王延宗为相国,委以备御,帝入邺。延宗与周师战于晋阳,为周师所虏。甲子,皇太子从北道至,引文武入朱华门,问以御周之方;群臣各异议,帝莫知所从。于是依天统故事,授位幼主。幼主名恒,时年八岁,改元承光。帝为太上皇帝,后为太上皇后,自邺先趋济州。周师渐逼,幼主又自邺东走。乙丑,周师至紫陌桥,烧城西门。太上皇东走,入济州。其日,幼主禅位于大丞相任城王湝。太上皇并皇后携幼主走青州,周军奄至青州;太上窘急,将逊于陈,与韩长鸾、淑妃等为周将尉迟纲所获,送邺,周武帝与抗宾主礼,并太后、幼主俱送长安,封温国公,后皆赐死。』」
器案:笃读为督,左传昭公二十二年司马督,古今人表作司马笃,是二字古通之证。文选潘安仁籍田赋:「靡谁督而常勤兮,莫之课而自厉。」李善注:「字书曰:『督,察也。』王逸楚辞(天问)注:『课,试也。』」以课督对文,与此以课笃连用,义同。汉书主父偃传:「上自虞、夏、殷、周,罔不程督。」注:「程,课也。督,责视也。」
此句,宋本作「父当以教为事」,原注:「『教』一本作『
学』,『事』一本作『教』。」
卢文弨曰:「汉书司马迁传:『墨者,粝粱之食,藜藿之羹。』注:『藜草似蓬。』礼记玉藻:『缊为袍。』注:『谓今纩及旧絮也。』诗豳风七月笺:『褐,毛布也。』」器案:说苑立节篇:「
曾子布衣缊袍未得完,糟糠之食,藜藿之羹未得饱,义不合则辞上卿。不恬贫穷,安能行此。」以缊袍藜羹对言,当为此文所本。
「我自欲之」,各本皆如此作,抱经堂校定本误作「吾自安之」,今据改正。
书曰:「好问则裕。」礼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盖须切磋相起明也。见有闭门读书,师心自是,稠人广坐,谬误差失者多矣。谷梁传称公子友与莒挐相搏,左右呼曰「孟劳」。「孟劳」者,鲁之宝刀名,亦见广雅。近在齐时,有姜仲岳谓:「『孟劳』者,公子左右,姓孟名劳,多力之人,为国所宝。」与吾苦诤。时清河郡守邢峙,当世硕儒,助吾证之,赧然而伏。又三辅决录云:「灵帝殿柱题曰:『堂堂乎张,京兆田郎。』」盖引论语,偶以四言,目京兆人田凤也。有一才士,乃言:「时张京兆及田郎二人皆堂堂耳。」闻吾此说,初大惊骇,其后寻媿悔焉。江南有一权贵,读误本蜀都赋注,解「蹲鸱,芋也」,乃为「羊」字;人馈羊肉,答书云:「损惠蹲鸱。」举朝惊骇,不解事义,久后寻迹,方知如此。元氏之世,在洛京时,有一才学重臣,新得史记音,而颇纰缪,误反「颛顼」字,顼当为许录反,错作许缘反,遂谓朝士言:「从来谬音『专旭』,当音『专翾』耳。」此人先有高名,翕然信行;期年之后,更有硕儒,苦相究讨,方知误焉。汉书王莽赞云:「紫色?声,余分闰位。」谓以伪乱真耳。昔吾尝共人谈书,言及王莽形状,有一俊士,自许史学,名价甚高,乃云:「王莽非直鸱目虎吻,亦紫色蛙声。」又礼乐志云:「给太官挏马酒。」李奇注:「以马乳为酒也,揰挏乃成。」二字并从手。揰挏,此谓撞捣挺挏之,今为酪酒亦然。向学士又以为种桐时,太官酿马酒乃熟。其孤陋遂至于此。太山羊肃,亦称学问,读潘岳赋:「周文弱枝之枣」,为杖策之杖;世本:「容成造历。」以历为碓磨之磨。
赵曦明曰:「仲虺之诰文。」
赵曦明曰:「学记文。」
诗卫风淇奥:「如切如磋。」尔雅释训:「如切如磋,道学也。」郭璞注:「骨象须切磋而为器,人须学问以成德。」论语八佾篇:「起予者商也。」集解:「包曰:『孔子言子夏能发明我意。』」
卢文弨曰:「庄子齐物论:『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
史记灌夫传:「稠人广众,荐宠下辈,士以此多之。」
宋本「差失」作「羞惭」,原注:「一本有『差失』字,无『羞』字。」案:各本俱作「羞惭」。
赵曦明曰:「事在僖元年,传无『呼』字。」案:释文云:「孟劳,宝刀名。」
赵曦明曰:「孟劳,刀也,见释器。」朱亦栋群书札记十:「案:孟劳二字,反语为刀,此左右之隐语,即当时之切音也。若姜仲岳所云,是以刀字讹作力字,真堪资笑谈之一噱也。」
宋本原注:「一本无『孟劳者』三字。」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及天中记二九无此三字。
赵曦明曰:「北齐书儒林传:『邢峙,字士峻,河间鄚人。通三礼、左氏春秋。皇建初,为清河太守,有惠政。』隋书地理志,冀州有清河郡。」
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三辅决录七卷,汉太仆赵岐撰,挚虞注。』」
器案:目谓题目,即品题也。后汉书许劭传:「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李贤注:「命品藻为题目。」胡三省通鉴七一注:「目者,因其人之才品为之品题也。」赵曦明曰:「初学记十一引三辅决录注:『田凤为尚书郎,容仪端正,入奏事,灵帝目送之,题柱曰:「堂堂乎张,京兆田郎。」』汉书百官公卿表:『右扶风与左冯翊、京兆尹,是为三辅。』」案:论语子张篇:「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太平广记二五引「江南」作「梁」。
赵曦明曰:「李善文选注:『左思三都赋成,张载为注魏都,刘逵为注吴、蜀。』」
郝懿行曰:「篆文羊字作,与芋形尤近,所以易讹,亦如李林甫读『有杖之杜』矣。」
广记引此句作「后有人馈羊肉。」
罗本、程本、胡本、何本「损惠」误作「捐惠」。
本书文章篇:「文章当以理致为心肾,气调为筋骨,事义为皮肤,华丽为冠冕。今世相承,趋末弃本,率多浮艳,辞与理竞,辞胜而理伏,事与才争,事繁而才损。」器案:据此则之推之所谓事义,犹文心雕龙事类篇之所谓事类,与文选序之所谓「事出于沈思,义归乎翰藻」,分事与义为二者,区以别矣。
广记引「寻迹」作「寻绎」。案:刘子妄瑕章:「今忌(志)人之细短,忘人之所长,以此招贤,是书空而寻迹,披水而觅路,不可得也。」则「寻迹」为南北朝人习用语,广记作「寻绎」,当出臆改。
朱亦栋群书札记十:「伊世珍琅嬛记:『张九龄知萧炅不学,相调谑。一日送芋,书称蹲鸱,萧答云:「损芋拜嘉,惟蹲鸱未至耳;然仆家多怪,亦不愿见此恶鸟也。」九龄以书示客,满坐大笑。』案:史记货殖传:『卓氏曰:「吾闻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注:『徐广曰:「古蹲字作踆。」骃案:汉书音义曰:「水乡多鸱,其山下有沃野灌溉。一曰大芋。」』则蹲鸱原有别解,第二子之不学,则真可哂耳。(李善文选注--器案:当作刘逵注:「蹲鸱,大芋也,其形类蹲鸱。」)」李慈铭曰:「案:金楼子杂记篇述王翼向谢超宗借看凤毛事云:『翼即是于孝武坐呼羊肉为蹲鸱者,乃其人也。』」孙诒让札迻十、刘盼遂说同。案:太平广记二五九引谭宾录:「唐率府兵曹参军冯光震入集贤院校文选,尝注蹲鸱云:『蹲鸱者,今之芋子,即是着毛萝卜也。』萧令(案:即萧嵩)闻之,拊掌大笑。」(又见大唐新语九著述。)此又以蹲鸱贻为笑柄者。
广记「元氏」作「元魏」。
赵曦明曰:「魏书高祖孝文皇帝纪:『太和十八年十一月,自代迁都洛阳。二十一年正月,诏改拓拔姓为元氏。』」
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史记音三卷,梁轻车都尉参军邹诞生撰。』」
礼记大传注:「纰缪,犹错也。」
太平广记二五八引「录」作「绿」。
卢文弨曰:「反与翻同。」
「遂谓朝士言」,宋本原注:「一本作『遂一一谓言』。」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同一本。
广记、类说引「?」作「蛙」,字同。
续家训七:「紫色,不正之色。?声,不正之声也。闰位者,不正之位也;故嬴秦、后魏、朱梁,皆为闰位。」卢文弨曰:「汉书注:『?者,乐之淫声。近之学者,便谓蛙鸣,已乖其义,更欲改为蝇声,益穿凿矣。』」器案:卢引汉书注,见叙传「淫?而不可听」下。
名价,谓名誉声价。南史张敷传:「父邵使与高士南阳宗少文谈系、象……少文叹:『吾道东矣。』于是名价日重。」
卢文弨曰:「汉书王莽传:『莽为人侈口?顄,露眼赤睛,大声而嘶,反膺高视,瞰临左右,待诏曰:莽,所谓鸱目虎吻,豺狼之声者矣。』」
卢文弨曰:「汉书百官公卿表:『少府属官有太官。』注:『太官,主膳食。』」案:王观国学林三:「前汉礼乐志曰:『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太官挏马酒。』李奇注曰:『以马乳为酒,撞挏乃成也。』颜师古注曰:『挏,音动,马酪味如酒,而饮之亦可醉,故呼为酒也。』又前汉百官公卿表曰:『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应劭注曰:『主乳马,取其汁挏治之,味酢可饮,因以名官也。』如淳曰:『主乳马,以韦革为夹兜,受数斗,盛马乳,挏取其上肥,因名曰挏马,今梁州亦名马酪为马酒。』晋灼曰:『挏音挺挏之挏。』观国案:挏马者,乃官号,非酒名也。前汉百官公卿表曰:『太仆掌舆马,有家马令,五丞一尉。』颜师古注曰:『家马者,主供天子私用,非大祀、戎事、军国所须,故谓之家马。』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则改家马之官名为挏马耳。若然,则太仆有挏马令一人,有挏马丞五人,有挏马尉一人,其所治亦主供天子私用之马。则挏马者,乃太仆之属官也。字书曰:『挏,拥也,引也。』以拥引其马为义,故曰挏马。礼乐志曰:『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太官挏马酒』者,乃是以七十二人给事太官,令役以造酒而供挏马官也。以礼乐志上下文考之可以见。志曰:『河间献王雅乐。至成帝时,谒者常山王禹,世受河间乐,其弟子宋煜等上书言之,下公卿,以为久远难明,议寝。是时,郑声尤甚,哀帝自为定陶王时疾之,及即位,乃下诏罢乐官,在经非郑、卫之乐者条奏。丞相孔光、大司马何武奏其不应经法,或郑、卫之声皆罢,其名号数千,或罢或不罢者也。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太官挏马酒,其七十人可罢者。』盖师学乃习学之有禄食者也,师学百四十二人者,冗员如此之多也。其七十二人给太官挏马酒者,以此七十二人拨隶太官,使之役之以造酒,而供挏马之所用也。盖挏马令五丞一尉,其官吏必多,当时挏马所用之酒,太官令供之,故给此七十二人使从役于太官,而使之造酒,而其七十人则罢而不用。盖师学百四十二人,以七十二人拨隶他局,而其余七十人又罢而不用,是师学百四十二人皆省而不在乐府矣,此皆不应经法者也。哀帝疾郑声而省乐官,本志首尾甚详,而诸家注释汉书,乃以挏马为酒名,则误矣。志曰:『郊祭乐人员六十二人,给祠南北郊。』又曰:『给祠南郊用六十七人。』又曰:『郑四会员六十二人,一人给事雅乐,六十一人可罢。』凡此皆称给,盖给属别局,与给太官之给同也。如诸家注释汉书者,乃以给为给酒,则愈误矣。颜氏家训牵于汉书注释之说,不能稽考辨明,而卒取撞挏之义,又谓挏为桐,当桐花开时造马酒,其凿愈甚矣。」器案:王说给太官义甚是,而谓「役之以造酒而供挏马之所用」,又云:「挏马所用之酒」则非是,说详下。又汉书地理志上:「太原郡注:『有家马官。』臣瓒曰:『汉有家马厩,一厩万匹。时以边表有事,故分来在此。家马后改曰挏马也。』师古曰:『挏音动。』」此足补王说之不逮。
类说「揰」作「撞」。
宋本原注:「揰,都统反。」续家训书证篇同,抱经堂本作「都孔反」。
宋本原注:「挏,达孔反。」器案:汉书百官公卿表上:「
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注:「晋灼曰:『挏音挺挏之挏。』师古曰:『晋音是也,挏音徒孔反。』」
类说「捣」作「捣」。
赵曦明曰:「汉书百官公卿表:『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注:『应劭曰:「主乳马,取其汁挏治之,味酢可饮。」如淳曰:「以韦革为夹兜,受数升,盛马乳,挏取其上肥。今梁州亦名马酪为马酒。」』释名:『酪,泽也,乳汁所作,使人肥泽也。』」邓廷桢双研斋笔记四:「汉百官公卿表有挏马官,……说文曰:『挏,引也。汉有挏马官作马酒。』案:此法至今西北两路蕃俗犹然,其法以革囊盛马乳,一人抱持之,乘马绝驰,令乳在囊中自相撞动,所谓挏也。往复数十次,即可成酒。余在西域时,亲见额鲁特,及移驻之察哈尔,皆沿此俗。」器案:元耶律铸双溪醉隐集六行帐八珍诗,「麆沆:麆沆,马駧也。汉有挏马,注曰:『以韦革为夹兜,盛马乳,挏治之,味酢可饮,因以为官。』又礼乐志大官挏马酒,注曰:『以马乳为酒。』言挏之味酢则不然,愈挏治则味愈甘,挏逾万杵,香味醇浓甘美,谓麆沆。麆沆,奄蔡语也,国朝因之。」(奄蔡,西汉西域传无音,大宛传宛王昧蔡,师古曰:「蔡,千葛切。」书:「二百里蔡。」毛晃韵:「蔡,柔葛切。」广韵亦然。奄蔡,蔡,千葛切为是,今有其种,率皆从事挏马。)
赵曦明曰:「羊肃,注见卷二。」
赵曦明曰:「晋潘岳,字安仁,着闲居赋,今见文选。」
文选闲居赋李善注:「西京杂记曰:『上林苑有弱枝枣。』广志曰:『周文王时有弱枝之枣甚美,禁之不令人取,置树苑中。』」李周翰注:「周文王时有弱枝枣树,味甚美。」
赵曦明曰:「汉书艺文志:『世本十五篇。』注:『古史官记黄帝以来讫春秋时诸侯大夫。』案:今不传,诸书尚有引用者。注云:『容成,黄帝之臣。』」案:注详书证篇。
段玉裁曰:「古书字多假借,世本假『磨』为『历』,致有此误。古书历磿通用,同郎击切。碓,都内切,舂具。磨,模卧切,说文作澹石硙也。」器案:古书磿与历通,为例甚多,如周官遂师注:「磿者,适历。」山海经中山经:「历山之石。」郭注:「或作磿。」史记高祖功臣侯表:「磿简侯程黑」,汉表作「历」,春申君传:「濮磿之北。」新序善谋篇作「历」;乐毅传:「故鼎返乎磿室。」战国策燕策作「历」,俱其证。又案:文选闲居赋李善注:「大山肃(脱「羊」字)亦称学问,读岳赋『周文弱枝之枣』为杖策之杖,世本『容成造历』为碓磨之磨。」即本此文。
谈说制文,援引古昔,必须眼学,勿信耳受。江南闾里闲,士大夫或不学问,羞为鄙朴,道听涂说,强事饰辞:呼征质为周、郑,谓霍乱为博陆,上荆州必称陕西,下扬都言去海郡,言食则餬口,道钱则孔方,问移则楚丘,论婚则宴尔,及王则无不仲宣,语刘则无不公干。凡有一二百件,传相祖述,寻问莫知原由,施安时复失所。庄生有乘时鹊起之说,故谢朓诗曰:「鹊起登吴台。」吾有一亲表,作七夕诗云:「今夜吴台鹊,亦共往填河。」罗浮山记云:「望平地树如荠。」故戴暠诗云:「长安树如荠。」又邺下有一人咏树诗云:「遥望长安荠。」又尝见谓矜诞为夸毗,呼高年为富有春秋,皆耳学之过也。
「援引古昔」,抱经堂本脱此句,各本俱有,今补。
郝懿行曰:「耳受不如眼学,眼学不如心得,心得则眼与耳皆收实用矣。朱子所谓『一心两眼,痛下工夫』是也。」
抱经堂本「朴」作「朴」,各本俱作「朴」,少仪外传上同,今据改正。
论语阳货篇:「道听而涂说。」集解引马融曰:「闻之于道路,则传而说之。」邢昺疏:「若听之于道路,则于道路传而说之。」汉书艺文志:「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
类说「事」作「辨」。黄叔琳曰:「缪种流传,古今同慨。」黄侃文心雕龙札记曰:「案:晋来用字有三弊,……三曰用典饰滥:呼征质为周、郑,谓霍乱为博陆,言食则糊口,道钱则孔方,称兄则孔怀,论昏则宴尔,求莫而用为求瘼,计偕而以为计阶,转相祖述,安施失所,比喻乖方,斯亦彦和所云『文浇之致弊』也。」说即本此。
赵曦明曰:「左隐二年传:『周、郑交质。』」卢文弨曰:「质,音致,说文:『质以物相赘。』案:赘如赘婿,谓男无娉财,以身自质于妻家也。」
赵曦明曰:「汉书严助传:『夏月暑时,欧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又霍光传:『光字子孟,封博陆侯。』」案:本传注:「文颖曰:『博,大;陆,平;取其嘉名,无此县也。』师古曰:『亦取乡聚之名以为国号,非必县也,公孙弘平津乡则是矣。』」
「陕」,各本并如此作,抱经堂本作「峡」,云:「荆在巴峡西。」此不知妄作,又从而为之辞者也。钱大昕曰:「南齐书州郡志:『江左大镇,莫过荆、扬。周世二伯总诸侯,周公主陕东,召公主陕西,故称荆州为陕西也。』俗生耳受,便以陕西代江陵之称,则昧于地理,故颜氏讥之。」龚道耕先生曰:「江左侨置雍州于襄阳,襄阳为荆州郡,故称荆州为陕西耳。」刘盼遂曰:「案:北周书王褒传:『周弘让复褒书云:「与弟分袂西陕,言返东区。」』此正荆州倾没,与褒分散之事也,此西陕斥荆州明矣。陈书周弘正传:『弘正与仆射王褒言于元帝,宜舆驾入建业,时荆、陕人士,咸言王、周皆是东人,弘正面折之曰:「若东人劝东,谓为非计;君等西人欲西,岂是良策。」』荆、陕连言,且与东人为对,益明当时通以陕西称荆州矣。」器案:世说新语识鉴篇:「王忱死,西镇未定,……晋孝武欲拔亲近腹心,遂以殷为荆州,事定,诏未出。王珣问殷曰:『陕西何故未有处分?』」宋书蔡兴宗传:「兴宗出为南郡太守,行荆州事,外甥袁顗曰:『舅今出居陕西。』」又邓琬传:「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练甲陕西。」南史侯景传:「童谣曰:『荆州天子挺应着。』……今庙树重青,必彰陕西之瑞,议者以为湘东军下之征。」又周弘正传:「时朝议迁都,但元帝再临荆陕,前后二十余年,情所安恋,不欲归建业。」陈书何之元传:「之元作梁典序云:『洎高祖晏驾之年,太宗幽辱之岁,讴歌狱讼,向陕西不向东都,不庭之民,流逸之士,征伐礼乐,归世祖不归太宗。』」所言陕西,俱指荆州。又宋书王弘传、谢晦传皆称荆州刺史为分陕,文选齐竟陵文宣王行状:「初,沈攸之跋扈上流,称乱陕服。」李善注:「臧荣绪晋书曰:『武陵王令曰:「荆州势据上流,将军休之,委以分陕之重。」』」御览一六七引盛弘之荆州记:「元嘉中,以京师根本之所寄,荆楚为重镇,上流之所总,拟周之分陕,晋、宋以降,此为西陕。」胡三省通鉴一三0注:「萧子显曰:『江左大镇,莫过荆、扬。』弘农郡陕县,周二伯主诸侯,周公主陕东,召公主陕西,故称荆州为陕西。」盖东晋以后,扬、荆两州刺史,膺分陕之任,故荆州有陕西之称。梁元帝封湘东王,是时正在荆州也。
抱经堂本「郡」作「邦」,各本俱作「郡」,今改。少仪外传上引「言去海郡」作「要言海郡」,戒子通录七引辨志录引、类说引俱作「要云海郡」,「要云」「要言」,都与上「必称」对文,义较今本为胜。
赵曦明曰:「左氏昭七年传:『正考父之鼎铭云:「饘于是,鬻于是,以餬余口。」』」器案:左传隐公十一年:「而使餬其口于四方。」说文食部:「餬,寄食也。」
赵曦明曰:「晋鲁褒钱神论:『亲爱如兄,字曰孔方。』」
赵曦明曰:「左氏闵二年传:『僖之元年,齐桓公迁邢于夷仪,封卫于楚丘。邢迁如归,卫国忘亡。』」
类说「婚」作「昏」,「宴」作「燕」,少仪外传、戒子通录「宴」作「燕」,古俱通。赵曦明曰:「诗邶谷风:『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赵曦明曰:「王粲已见。」
赵曦明曰:「魏志,东平刘桢字公干,附见王粲传。」
类说「传」作「转」。器案:陆游老学庵笔记八:「国初尚文选,文人专意此书,故草必称王孙,梅必称驿使,月必称望舒,山水必称清晖。至庆历后,恶其陈腐,诸作始一洗之。方其盛时,士子至为之语曰:『文选烂,秀才半。』」则齐、梁余风,宋初犹大扇也。
「施安」,少仪外传作「施行」,戒子通录作「文翰」。
赵曦明曰:「太平御览九百二十一引庄子云:『鹊上高城之垝,而巢于高榆之颠,城坏巢折,陵风而起。故君子之居世也,得时则蚁行,失时则鹊起也。』困学纪闻(卷十)载庄子逸篇有之。」器案:类聚八八、九二、文选和伏武昌登孙权故城诗注又赠冯文熊诗注并引庄子此文。嵇康集一附秀才答诗:「当流则蚁行,时逝则鹊起。」则全用庄子此文。
赵曦明曰:「南齐书谢朓传:『朓字玄晖,少好学,有美名。文章清丽,善草隶,长五言诗,沈约常云:二百年来无此诗也。』」
案:文选载谢玄晖和伏武昌登孙权故城诗作「鹊起登吴山,凤翔陵楚甸」,李注:「孙氏初基武昌,后都建邺,故云吴山、楚甸也。」孙志祖读书脞录七:「六朝人用鹊起二字为美词,谢灵运述征赋:『初鹊起于富春,果鲸跃于川湄。』文选谢玄晖和伏武昌诗云云,其意并同。据李善注引庄子云云,然则鹊起非美词矣。」吴骞拜经楼诗话一:「『吴台』,谢宣城集及文选皆作『吴山』,黄门所见,盖是朓原本如此。何义门谓吴台即姑苏台。予重刊宣城集,特为更正。」
「亦共往填河」,抱经堂本作「亦往共填河」,各本都作「
亦共往填河」,今改。类说作「亦起往填河」。赵曦明曰:「白帖:『乌鹊填河成桥而渡织女。』尔雅翼:『相传七夕,牵牛与织女会于汉东,乌鹊为梁以渡,故毛皆脱去。』」卢文弨曰:「岁华纪丽引风俗通云:『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
赵曦明曰:「罗浮山记:『罗浮者,盖总称焉。罗,罗山也,浮,浮山也,二山合体,谓之罗浮。在增城、博罗二县之境。』」器案:赵引罗浮山记,见御览四一引,御览同卷又引裴渊广州记:「
罗山隐天,唯石楼一路,时有闲游者少得至。山际大树合抱,极目视之,如荠菜在地。山之阳有一小岭,云蓬莱边山浮来着此,因合号罗浮山。」
戴暠,梁人。
卢文弨曰:「此暠度关山诗也,首云:『昔听陇头吟,平居已流涕;今上关山望,长安树如荠。』」器案:戴诗见乐府诗集二七。苕溪渔隐丛话后九引复斋漫录云:「余因读浩然秋登万山(能改斋漫录作「方山」)诗:『天边树若荠,江畔洲(能改斋漫录作「舟」是。)如月。』乃知孟真得暠(原误「嵩」)意。」又见能改斋漫录三。杨升庵文集五六:「罗浮山记云:『望平地树如荠。』自是俊语。梁戴暠诗:『长安树如荠。』用其语也。后人翻之益工,薛道衡诗:『遥原树若荠,远水舟如叶。』孟浩然诗:『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当作「舟」)如月。』」器案:王维送秘书晁监还日本诗序:「扶桑若荠,郁岛如萍。」用法亦同。
赵曦明曰:「尔雅释训:『夸毗,体柔也。』案:与矜诞义相反。」
赵曦明曰:「后汉书乐恢传:『上疏谏曰:「陛下富于春秋,纂承大业。」』注:『春秋谓年也。言年少,春秋尚多,故称富。』案:与高年义相反。」黄叔琳曰:「自骈丽声韵之文盛,而假借讹谬之语益多矣。」
南史沈庆之传:「庆之厉声曰:『众人附见古今,不如下官耳学也。』」
夫文字者,坟籍根本。世之学徒,多不晓字:读五经者,是徐邈而非许慎;习赋诵者,信褚诠而忽吕忱;明史记者,专徐、邹而废篆籀;学汉书者,悦应、苏而略苍、雅。不知书音是其枝叶,小学乃其宗系。至见服虔、张揖音义则贵之,得通俗、广雅而不屑。一手之中,向背如此,况异代各人乎?
坟籍,犹言书籍。文选应休琏与从弟君苗君胄书:「潜精坟籍,立身扬名,斯为可矣。」吕延济注曰:「坟籍为典坟也。」文选序:「概见坟籍,旁出子史。」
赵曦明曰:「晋书儒林传:『徐邈,东莞姑幕人。永嘉之乱,家于京口。邈姿性端雅,博涉多闻。孝武招延儒学之士,谢安举以应选。年四十四,始补中书舍人,在西省侍帝。虽不口传章句,然开释文义,标明指趣,撰五经音训,学者宗之。』后汉书儒林传:『许慎字叔重,汝南召陵人。性淳笃,博学经籍,撰五经异义,又作说文解字十四篇,皆传于世。』」
宋本「忽」作「笑」。赵曦明曰:「汉书扬雄传所载诸赋注内时引诸诠之之说,宋祁亦时引之,经典释文闲亦引之。诸、褚字不同,未知孰是。隋书经籍志:『字林七卷,晋弦令吕忱撰。』」李详曰:「隋书经籍志:『百赋音十卷,宋御史褚诠之撰。』」刘盼遂曰:「汉书司马相如传上颜注:『近代之读相如赋者,多皆改易义文,竞为音说,徐广、邹诞生、褚诠之、陈武之属是也。今于彼数家,并无取焉。』今案:颜监之不取褚诠,盖亦绳其祖武则然。」器案:隋书经籍志:「梁又有中书舍人褚诠之集八卷,录一卷,亡。」史记会注本魏公子传正义:「(吕)忱,字伯雍,任城人,吕姓,晋弦令,作字林七卷。」
「徐」原作「皮」,今据少仪外传上引改。案:司马贞史记索隐序:「贞观中,谏议大夫崇贤馆学士刘伯庄,达学宏才,钩深探赜,又作音义二十卷,比于徐、邹,音则具矣。」正以徐、邹并言,以徐、邹注史记,重在字义,故此云「专徐、邹而废篆籀」也。赵曦明曰:「『皮』未详,疑是『裴』字之误,裴骃着史记集解八十卷。或云是『徐』,宋中散大夫徐野民撰史记音义十二卷,见隋书经籍志。」刘盼遂引吴承仕曰:「邹谓邹诞生,『皮』疑当为『裴』,或当为『徐』,谓裴骃、徐广也。使皮音为世所行,不应隋、唐间人都不一引。书证篇曰:『史记又作悉,误而为述,裴、徐、邹皆以悉音述。』连言裴、徐、邹,足证此文『皮』字之误。又按:赵注以为『裴』之讹。」器案:谓「皮」为「徐」之误者是,少仪外传引正作「徐」,今已据以改正矣。赵曦明曰:「许慎叙说文解字略云:『黄帝之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及宣王大篆五十篇,与古文或异。其后七国言语异声,文字异形,秦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同之。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是时务繁,初有隶书,以趣约易,而古文由是绝矣。』」
赵曦明曰:「汉书叙例:『应劭,字仲瑗,汝南南顿人。后汉萧令、御史、营陵令、(原脱「陵」字,器据意林引风俗通补。)泰山太守。苏林,字孝友,陈留外黄人。魏给事中。黄初中,迁博士,封安成亭侯。』隋书经籍志:『汉书集解音义二十四卷,应劭撰。三苍三卷,郭璞注。』秦相李斯作苍颉篇,汉扬雄作训纂篇,后汉郎中贾鲂作滂喜篇,故曰三苍。又埤苍三卷、广雅三卷,并魏博士张揖撰。小尔雅一卷,孔鲋撰,李轨略解。」
黄叔琳曰:「韩云:『士大夫宜略识字。』苏东坡闲时,恒看字书。」
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通俗文一卷,服虔撰。』」
器案:意林引抱朴子:「一手之中,不无利钝;方之他人,若江、汉之与潢污。」
宋本原注:「世人皆以通俗文为服虔造,未知非服虔而轻之,犹谓是服虔而轻之,故此论从俗也。」赵曦明曰:「案:后汉书儒林传:『服虔,字子慎,初名重,又名祇,后改为虔。河南荥阳人。以清苦建志,有雅才,善着文论,作春秋左氏传解,又以左传驳何休之所驳汉事六十余条。拜九江太守。免,遭乱行客,病卒。』」
夫学者贵能博闻也。郡国山川,官位姓族,衣服饮食,器皿制度,皆欲根寻,得其原本;至于文字,忽不经怀,己身姓名,或多乖舛,纵得不误,亦未知所由。近世有人为子制名:兄弟皆山傍立字,而有名峙者;兄弟皆手傍立字,而有名机者;兄弟皆水傍立字,而有名凝者。名儒硕学,此例甚多。若有知吾锺之不调,一何可笑。
器案:本书名实篇:「公事经怀。」南史袁粲传:「虽位仕隆重,不以世务经怀。」经怀,犹今言经心也。
宋本「峙」作「歭」。何焯曰:「『峙』疑『歭』。」段玉裁曰:「说文有歭无峙,后人凡从止之字,每多从山;至如岐字本从山,又改路岐之岐从止,则又山变为止也。颜意谓从山之峙不典,不可以命名。」郝懿行曰:「峙盖邢峙耶?」刘盼遂引吴承仕曰:「按北齐书:『邢峙字士峻。』名字相应,亦从山作之。颜氏所讥,此其一例。」龚道耕先生曰:「宋本是也。颜时俗书『歭』作『峙』,故以正体书之,以见其字本不从山。」
宋本及类说「手傍」作「手边」,罗本、傅本、何本作「手傍」,余本作「木傍」。
段玉裁曰:「机字本作机,说文有机无机,其几微亦不从木,世俗作机字,亦不典也。」卢文弨曰:「『兄弟皆手傍(本作「边」)立字,而有名者』,『手』误作『木』,误作『机』,今并注一皆改正。」龚道耕先生曰:「宋本作『手边』是也。颜时俗书『机』作,而『机』字本不从手,与上『歭』字同。说文木部:『机,主发谓之机。』『机,机木也。』唐韵:『居履切。』与机字音义俱异,段谓『机字本作机,说文有机无机』,皆不可解。」器案:南史梁安成康王秀传:「子机嗣。机字智通。机弟推,字智进。」之推所讥,此其一例。以子云之姓或从木作杨、或从?作扬例之,则相沿久矣。
类说「水傍」作「水边」。
「凝」,宋本以下诸本俱如此作,独抱经堂本改作「?」。段玉裁曰:「此亦颜时俗字。凝本从,俗本从水,故颜谓其不典,今本正文仍作正体,则又失颜意矣。」龚道耕先生曰:「『?』当依原本作『凝』,段说误,见上。」严式诲曰:「案:北齐神武诸子澄、洋、演、湛之属,皆水旁立字,而有新平王凝,正颜氏所讥也。」
沈揆曰:「淮南子修务篇:『昔晋平公令官为锺,锺成而示师旷,师旷曰:「锺音不调。」平公曰:「寡人以示工,工皆以为调;而以为不调,何也?」师旷曰:「使后世无知音则已,若有知音者,必知锺之不调。」』『吾』字疑当为『晋』字。一本以『锺』为『种』者尤非。」郝懿行曰:「见吕览。」器案:见吕氏春秋长见篇。
器案:战国策燕策上:「齐王按戈而却曰:『此一何庆吊相随之速也。』」说苑尊贤篇:「应侯曰:『今日之琴,一何悲也。』」古乐府陌上桑:「使君一何愚。」古诗十九首:「音响一何悲。」丰溪艮思氏辞征曰:「一,语助词。」
吾尝从齐主幸并州,自井陉关入上艾县,东数十里,有猎闾村。后百官受马粮在晋阳东百余里亢仇城侧。并不识二所本是何地,博求古今,皆未能晓。及检字林、韵集,乃知猎闾是旧躐(足改谷)余聚,亢仇旧是妪嫱,悉属上艾。时太原王劭欲撰乡邑记注,因此二名闻之,大喜。
宋本、罗本、鲍本、汗青簃本作「齐主」,余本俱误作「齐王」,永乐大典三五八0亦误作「齐王」。
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太原郡,后齐并州。』」案:北齐书文宣帝纪:「天保九年六月乙丑,帝自晋阳北巡,己巳,至祁连池,戊寅,还晋阳。」又之推传:「天保末,从至天池。」天池即祁连池,胡人呼天曰「祁连」。家训所言,即此时事。
赵曦明曰:「汉书地理志:『常山郡石邑,井陉山在西。太原郡有上艾县。』」器案:井陉为太行八陉之一,见元和郡县志引述征记。尔雅释山:「山绝,陉。」郭璞注:「连山中断绝。」
赵曦明曰:「字林见前。隋书经籍志:『韵集十卷,又六卷,晋安复令吕静撰。』」
宋本原注:「躐(足改谷),音猎也。」赵曦明曰:「案:说文:『邑落曰聚。』」
宋本原注:「妪妫上音武安反,下音仇。」永乐大典同。刘盼遂曰:「按:『亢』疑为『丸』字之形误,亭名丸仇,故易讹为妪妗N饧煺(承仕)先生曰:『「亢」或是「万」字之误。万、逋音,较丸尤近也。』」器案:广韵二十六桓「澹妪妫亭名,在上女,毋官切。妫音求。」当即本之字林、韵集,「上女」即「上艾」之讹。
隋书王劭传:「王劭,字君懋,太原晋阳人也。父松年,齐通直散骑侍郎。劭少沈嘿,好读书。弱冠,齐尚书仆射魏收辟参开府军事,累迁太子舍人,待诏文林馆。时祖孝征、魏收、阳休之等尝论古事,有所遗忘,讨阅不能得,因呼劭问之;劭具论所出,取书验之,一无舛误。自是,大为时人所许,称其博物。后迁中书舍人。齐灭入周,不得调。高祖受禅,授著作佐郎云云。」
永乐大典「大喜」作「甚善」。
吾初读庄子「螝二首」,韩非子曰:「虫有螝者,一身两口,争食相龁,遂相杀也」,茫然不识此字何音,逢人辄问,了无解者。案:尔雅诸书,蚕蛹名螝,又非二首两口贪害之物。后见古今字诂,此亦古之虺字,积年凝滞,豁然雾解。
器案:一切经音义四六引庄子,作「虺二首」,螝、虺古今字。
赵曦明曰:「汉书艺文志:『韩子五十五篇。名非,韩诸公子,使于秦,李斯害而杀之。』案:此所引见说林下,今本『螝』即作,又讹『蚢』。」郝懿行曰:「见韩子说林下篇,今本『螝』作『蚘』,或作『蚢』,并讹也。」器案:尔雅翼三二引韩非,文与颜氏所引同。
宋本原注:「螝,音溃。」赵曦明曰:「螝蛹,释虫文。」
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古今字诂三卷,张揖撰。』」
李枝青西云札记二:「按:管子水地篇曰:『涸泽之精者生于螝。螝者,一头而两身,其形若蛇,其长八尺,以其名呼之,可以取鱼鳖。』此与韩非所云,当是一物。但此云一头两身,与一身两口为异。马骕绎史引韩非子『螝』作『蚘』。」郝懿行曰:「大戴礼记虞戴德篇云:『昔商老彭及仲傀。』傀即螝字传写之讹也,可证颜氏之说。」陈倬敤经笔记:「案:据此,则虺或作螝,今毛诗巧言篇:『为鬼为蜮。』鬼即螝之省形存声字,三家诗当作『为螝为蜮』,文选鲍照芜城赋云:『坛罗虺蜮。』盖本三家诗也。」器案:楚辞招魂:「雄虺九首。」王逸注:「一身九头。」九头极言其多,非一头之谓而已,则虺一身而多首,先民自有此传说。又案:「螝」作「蚘」之蚘,字当作,盖俗字也,鬼、九音近古通,如鬼侯一作九侯,即其比也。寻天问:「中央共牧后何怒?」王逸注:「言中央之州,有歧首之蛇,争共食牧草之实,自相啄啮。」王注可与此互参。
尝游赵州,见柏人城北有一小水,土人亦不知名。后读城西门徐整碑云:「(水百)流东指。」众皆不识。吾案说文,此字古魄字也,(水百),浅水貌。此水汉来本无名矣,直以浅貌目之,或当即以(水百)为名乎?
赵曦明曰:「通典:『赵州,春秋时晋地,战国属赵,后魏为赵郡,明帝兼置殷州,北齐改为赵州。』」器案:北齐书之推传:「河清末,被举为赵州功曹参军。」游赵州,当在此时。
赵曦明曰:「柏人,赵地。汉高祖将宿,心动,问知其名,曰:『柏人者,迫于人也。』遂去之。即此。」案:见史、汉高纪。
宋本「西」作「南」,说文系传二一字下引作「西」。
徐整,字文操,豫章人,仕吴为太常卿。
「流东指」,说文系传作「水东会。」
段玉裁曰:「『(水百),古魄字』,此语不见于说文,今本但云:『(水百),浅水也。』以颜语订之,说文有脱误,当云:『泊,浅水貌,从水白声;(水百),古文泊字也,从水百声。』颜书『魄』字亦误,当作『泊』。」(案:段说又见说文解字注十一篇篆下。)郝懿行曰:「今本说文魄下无字,盖阙脱也,当据补。」
世中书翰,多称勿勿,相承如此,不知所由,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残缺耳。案:说文:「勿者,州里所建之旗也,象其柄及三斿之形,所以趣民事。故?遽者称为勿勿。」
类说、履斋示儿编二三、群书通要己四「勿勿」俱误作「匆匆」。郝懿行曰:「今俗书勿勿为匆匆,尤为谬妄。」
「不知所由」,东观余论上、稗史汇编一一三作「莫原其由」,史容山谷外集诗注六作「莫知其由」。
说文勿部无「事」字。山谷外集诗注「趣」作「促」,东观余论上作「趋」。
说文无「?」字,宋本「?」作「?」,乃「?」之俗体,吾丘衍闲居录引作「?」,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作「忽」,类说作「急」。
闲居录无「为」字。东观余论上:「王世将……表中有云:『顿乏勿勿。』案:颜氏家训云:『世中书翰,多称勿勿,相承如此,莫原其由,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残阙耳。说文:「勿者,州里所建之旗,盖以趋民事,故?遽者称勿勿。」』仆谓颜氏以说文证此字为长。而今世流俗,又妄于勿勿中斜益一点,读为?字,弥失真矣。按祭义云:『勿勿诸,其欲飨之也。』注:『勿勿,犹勉勉也,(器案:大戴礼记曾子立事篇:「君子终身守此勿勿。」注:「勿勿犹勉勉。」)悫爱之貌。』杜牧之诗:『浮生长勿勿。』是知勿勿出于祭义,唐人诗中用之,不特称于书翰也。」楼钥攻媿集七六跋黄长睿东观余论:「颜之推在牧之数十百年之前,似难以此诗为证。」吾丘衍闲居录曰:「颜说大为谬误。说文曰:『勿,州里所建旗,象其柄有三游,杂帛幅半异,所以趣民,故遽称勿勿。』又连书字于下,或从,音偃,即周礼旗之,今周礼作从牛,亦误也。匆字说文作?,解曰:『多遽??也,从心从?。』当是此?声字,颜氏之说误。」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九:「?,说文:『多遽??也。』晋书王彪之传:『无事??,先自猖獗。』是也。勿,说文:『州里所建旗,象其柄有三游,所以趣民,故冗遽称勿勿。』王大令帖:『勿勿不具。』是也。今名士简牍,多作勿勿,无所不可。或以?为勿字之误则非也。」
吾在益州,与数人同坐,初晴日晃,见地上小光,问左右:「此是何物?」有一蜀竖就视,答云:「是豆逼耳。」相顾愕然,不知所谓。命取将来,乃小豆也。穷访蜀士,呼粒为逼,时莫之解。吾云:「三苍、说文,此字白下为匕,皆训粒,通俗文音方力反。」众皆欢悟。
赵曦明曰:「通典:『益州,理成都、蜀二县。秦置蜀郡。晋武帝改为成都国,寻亦复旧。自魏、晋、宋、齐、梁,皆为益州。』」
「日晃」,宋本如此作,余本皆作「日明」,今从宋本。卢文弨曰:「释名:『光,晃也,晃晃然也。』」
卢文弨曰:「广韵:『竖,童仆之未冠者。』」
说文系传十「皂」下引作「蜀竖谓豆粒为豆皂」,盖总下文言之。广韵二十一麦:「豆中小硬者。出新字林。博厄切。」音义与此相近,今四川犹有豆之说。魏浚方言据下:「小豆谓之豆逼。颜氏家训云云,今俗谓之豆婢,遂又谓之豆奴。」
「命取将来」,宋本作「命将取来」。刘淇助字辨略二:「
此将字,今方言助句多用之,犹云得也。」
卢文弨曰:「说文:『皂,谷之馨香也,象嘉谷在裹中之形,匕所以扱之。或说,一粒也,读若香。』徐锴系传:『扱,载也。白象谷食。鵖亦从此。』朱翱音皮及切。」
愍楚友婿窦如同从河州来,得一青鸟,驯养爱翫,举俗呼之为鹖。吾曰:「鹖出上党,数曾见之,色并黄黑,无驳杂也。故陈思王鹖赋云:『扬玄黄之劲羽。』」试检说文:「(介鸟)雀似鹖而青,出羌中。」韵集音介。此疑顿释。
赵曦明曰:「释名:『两婿相谓曰亚,又曰友婿,言相亲友也。』」
赵曦明曰:「通典:『河州,古西羌地,秦、汉、蜀陇西郡,前秦苻坚置河州,后魏亦为河州。』」
「举俗」,傅本、程本、胡本、何本、文津本作「举族」。
赵曦明曰:「汉书地理志:『上党郡,秦置属并州,有上党关。』」案:北魏时上党治壶关,在今山西省长治县东南。
说文系传七鹖下引「曾」作「尝」。卢文弨曰:「数,音朔。」
卢文弨曰:「魏志陈思王传:『植,字子建,太和六年,封植为陈王。』此赋在集中。」
「原注云:「音介。」诸本「作「鳻」,「介」作「分」,今俱从抱经堂本改正。说文系传七下引正作,不误。
「音介」,各本皆误作「音分」,今从抱经堂本。段玉裁曰:「汉书黄霸传鹖雀,师古以为雀,今本汉书注亦误鳻,宋祁据徐锴本曾辨之。」赵曦明曰:「案:段说是也,今从改正。」郝懿行曰:「说文今本作,从鸟介声,则当音介,而此作鳻音分,盖非颜君之过,板本传刻,以形近而讹耳。汉书黄霸传注,讹与此同。」器案:困学纪闻十二:「黄霸传鹖雀,颜氏注当为鳻,徐楚金考说文当为。」翁注引王煦曰:「颜氏家训引说文云云,即小颜所本也。玉篇亦作鳻,集韵音分,今徐锴系传作,徐铉本同。别有鳻字,训为鸟聚,非鸟名也。」
梁世有蔡朗者讳纯,既不涉学,遂呼莼为露葵。面墙之徒,递相仿效。承圣中,遣一士大夫聘齐,齐主客郎李恕问梁使曰:「江南有露葵否?」答曰:「露葵是莼,水乡所出。卿今食者绿葵菜耳。」李亦学问,但不测彼之深浅,乍闻无以核究。
「者」字各本俱脱,今据类说、能改斋漫录六、海录碎事七补;抱经堂本臆增作「父」,今不从。
宋本「葵」下有「菜」字,类说、能改斋漫录、海录碎事都无「菜」字。赵曦明曰:「案:露葵乃人家园中所种者,列女传:『鲁漆室女谓:「昔晋客马逸践吾园葵,使吾终岁不厌葵味。」』古诗:『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潘岳闲居赋:『绿葵含露。』唐王维诗:『松下清斋折露葵。』其非水中之莼明甚。」器案:古文苑载宋玉讽赋:「烹露葵之羹。」即指水产之莼,则蔡朗所呼,不无所本。杜甫夔府书怀四十韵:「倾阳逐露葵。」王洙注引曹子建求通亲亲表「若葵藿之倾太阳」以说之。本草家谓:「古人采葵,必待露解,故名露葵。」李时珍本草纲目菜部:「露葵,今人呼为滑菜。」盖水产之葵,尔雅谓之菟葵,倾阳之葵,尔雅谓之蘬,蘬、葵音近,而俱以露称,故相混耳。
「仿效」,宋本、鲍本、汗青簃本作「仿效」,同。
赵曦明曰:「承圣,元帝年号。」
「士大夫」,能改斋漫录、类说作「士人」。
李慈铭曰:「案:李恕之『恕』当作『庶』。李庶为李阶子,北史附李崇传,历位尚书郎,以清辩知名,常摄宾司,接对梁客,梁客徐陵深叹美焉。」案:隋书百官志中,记后齐官制,尚书省下,祠部尚书所统有主客,「掌诸蕃杂客等事」。
类说、能改斋漫录引此句作「今食者绿葵耳」。
「核究」,各本皆作「覆究」,今从宋本。
思鲁等姨夫彭城刘灵,尝与吾坐,诸子侍焉。吾问儒行、敏行曰:「凡字与咨议名同音者,其数多少,能尽识乎?」答曰:「
未之究也,请导示之。」吾曰:「凡如此例,不预研检,忽见不识,误以问人,反为无赖所欺,不容易也。」因为说之,得五十许字。诸刘叹曰:「不意乃尔!」若遂不知,亦为异事。
卢文弨曰:「隋书百官志:『皇弟、皇子府置咨议参军。』」器案:此盖之推于诸刘前,不便直斥刘灵之名,故举其官号。
卢文弨曰:「史记高祖纪集解:『江湖之间,谓小儿多诈狡猾者为无赖。』」胡三省通鉴二八七注:「俚俗语谓夺攘苟得无媿耻者为无赖。」
刘盼遂曰:「案:敦煌写本切韵下平十六青韵,灵纽字凡二十八,广韵下平十五青韵,灵纽字凡八十七,集韵下平十五青韵,灵纽字凡一百六十五,黄门预修切韵,而所收之字乃减于黄门所说,异矣。」
校定书籍,亦何容易,自扬雄、刘向,方称此职耳。观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或彼以为非,此以为是;或本同末异;或两文皆欠,不可偏信一隅也。
卢文弨曰:「汉书扬雄传:『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少好学博览,无所不见,校书天禄阁上。』又艺文志:『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指意,录而奏之。』」案:刘向字子政,传附见汉书楚元王传。
黄叔琳曰:「为好雌黄者下一针砭,可谓要言不烦。」卢文弨曰:「梦溪笔谈(卷一):『改字之法,粉涂则字不没,惟雌黄漫则灭,仍久而不脱。』」案:宋景文笔记上:「古人写书,尽用黄纸,故谓之黄卷。颜之推曰:『读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雌黄与纸色类,故用之以灭误。今人用白纸,而好事者多用雌黄灭误,殊不相类。道、佛二家写书,犹用黄纸。齐民要术有治雌黄法。或曰:『古人何须用黄纸?』曰:『糱染之,可用辟蟫。今台家诏敕用黄,故私家避不敢用。』」
器案:本书文章篇:「举此一隅,触途宜慎。」一隅有单辞、孤证及一个例证之意。此文用前义,文章篇则用后义也。荀子尧问篇:「天下其在一隅。」吕氏春秋用众篇:「此其一隅也。」周礼肆师职:「岁时之祭祀亦如之。」注:「月令:『仲春命民社。』此其一隅。」战国策秦策一注:「此其一隅也。」嵇康声无哀乐论:「今蒙启导,将言其一隅焉。」又明胆论:「故略举一隅,想不重疑。」梁书刘歊传:「各得一隅,无伤厥义。」北齐书宋游道传:「举此一隅,余诈可验。」诸「一隅」,都和文章篇用法相同。论语述而篇:「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