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五十三 周黄徐姜申屠列传第四十三

类别:史部 作者:(南朝*宋)范晔 书名:后汉书

    原文:

    《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孔子称“蘧伯玉邦有道则

    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也”。然用舍之端,君子之所以存其诚也。故其行也,则

    濡足蒙垢,出身以效时,及其止也,则穷栖茹菽,臧宝以迷国。

    太原闵仲叔者,世称节士,虽周党之洁清,自以弗及也。党见其含菽饮水,

    遗以生蒜,受而不食。建武中,应司徒侯霸之辟。既至,霸不及政事,徒劳苦而

    已。仲叔恨曰:“始蒙嘉命,且喜且惧;今见明公,喜惧皆去。以仲叔为不足问

    邪,不当辟也。辟而不问,是失人也。”遂辞出,投劾而去。复以博士征,不至。

    客居安邑。老病家贫,不能得肉,日买猪肝一片,屠者或不肯与,安邑令闻,敕

    吏常给焉。仲叔怪而问之,知,乃叹曰:“闵仲叔岂以口腹累安邑邪?”遂去,

    客沛。以寿终。

    仲叔同郡荀恁,字君大,少亦修清节。资财千万,父越卒,悉散与九族。隐

    居山泽,以求厥志。王莽末,匈奴寇其本县广武,闻恁名节,相约不入荀氏闾。

    光武征,以病不至。永平初,东平王苍为骠骑将军,开东閤延贤俊,辟而应焉。

    及后朝会,显宗戏之曰:“先帝征君不至,骠骑辟君而来,何也?”对曰:“先

    帝秉德以惠下,故臣可得不来。骠骑执法以检下,故臣不敢不至。”后月余,罢

    归,卒于家。

    桓帝时,安阳人魏桓,字仲英,亦数被征。其乡人劝之行。桓曰:“夫干禄

    求进,所以行其志也。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厩马万匹,其可减乎?左右悉权

    豪,其可去乎?”皆对曰:“不可。”桓乃慨然叹曰:“喂桓生行死归,宗诸子

    何有哉!”遂引身不出。

    若二三子,可谓识去就之概,候时而处。夫然,岂其枯槁苟而己哉?盖诡时

    审己,以成其道焉。余故列其风流,区而载之。

    周燮字彦祖,汝南安城人,决曹掾燕之后也。燮生而钦颐折頞,丑状骇人。

    其母欲弃之,其父不听,曰:“吾闻贤圣多有异貌。兴我宗者,乃此儿也。”于

    是养之。

    始在髫鬌,而知廉让;十岁就学,能通《诗》、《论》;及长,专精

    《礼》、《易》。不读非圣之书,不修贺问之好。有先人草庐结于冈畔,下有陂

    田,常肆勤以自给。非身所耕渔,则不食也。乡党宗族希得见者。

    举孝廉,贤良方正,特征,皆以疾辞。延光二年,安帝以玄纁羔币聘燮,及

    南阳冯良,二郡各遣丞掾致礼。宗族更劝之曰:“夫修德立行,所以为国。自先

    世以来,勋宠相承,君独何为呜东冈之陂乎?”燮曰:“吾既不能隐处巢穴,追

    绮季之迹,而犹显然不远父母之国,斯固以滑泥扬波,同其流矣。夫修道者,度

    其时而动。动而不时,焉得亨乎!”因自载到颍川阳城,遣门生送敬,遂辞疾而

    归。良亦载病到近县,送礼而还。诏书告二郡,岁以羊、酒养病。

    良字君郎。出于孤微,少作县吏。年三十,为尉从佐。奉檄迎督邮,即路慨

    然,耻在厮役,因坏车杀马,毁裂衣冠,乃遁至犍为,从杜抚学。妻子求索,踪

    迹断绝。后乃见草中有败车死马,衣裳腐朽,谓为虎狼盗贼所害,发丧制服。积

    十许年,乃还乡里。志行高整,非礼不动,遇妻子如君臣,乡党以为仪表。燮、

    良年皆七十余终。

    黄宪字叔度,汝南慎阳人也。世贫贱,父为牛医。

    颍川荀淑至慎阳,遇宪于逆族,时年十四,淑竦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

    去。谓宪曰:“子,吾之师表也。”既而前至袁阆所,未及劳问,逆曰:“子国

    有颜子,宁识之乎?”阆曰:“见吾叔度邪?”是时,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见

    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其母问曰:“汝复从牛医儿来邪?”对曰:

    “良不见叔度,不自以为不及;既睹其人,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固难得而测

    矣。”同郡陈蕃、周举常相谓曰:“明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

    及蕃为三公,临朝叹曰“叔度若在,吾不敢先佩印绶矣。”太守王龚在郡,礼进

    贤达,多所降致,卒不能屈宪。郭林宗少游汝南,先过袁阆,不宿而退,进往从

    宪,累日方还。或以问林宗。林宗曰:“奉高之器,譬诸氿滥,虽清而易挹。

    叔度汪汪若千顷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

    宪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其仕,宪亦不拒之,暂到京师而还,竟无所

    就。年四十八终,天下号曰“征君”。

    论曰:“黄宪言论风旨,无所传闻,然士君子见之者,靡不服深远,去玼吝。

    将以道周性全,无德而称乎?余曾祖穆侯以为宪隤然其处顺,渊乎其似道,浅深

    莫臻其分,清浊未议其方。若及门于孔氏,其殆庶乎!故尝著论云。

    徐 字孺子,豫章南昌人也。家贫,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恭俭义让,

    所居服其德。屡辟公府,不起。

    时陈蕃为太守,以礼请署功曹, 不免之,既谒而退。蕃在郡不接宾客,

    惟 来特设一榻,去则县之。后举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

    延熹二年,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等上疏荐 等曰:“臣闻善人天地之

    纪,政之所由也。《诗》云:‘思皇多士,生此王国。’天挺俊乂,为陛下出,

    当辅弼明时,左右大业者也。伏见处士豫章徐 、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

    兆韦著、颍川李昙,德行纯备,著于人听。若使擢登三事,协亮天工,必能翼宣

    盛美,增光日月矣。”桓帝乃以安车玄纁,备礼征之,并不至。帝因问蕃曰:

    “徐 、袁闳、韦著谁为先后?”蕃对曰:“闳生出公族,闻道渐训。著长

    于三辅礼义之俗,所谓不扶自直,不镂自雕。至于 者,爰自江南卑薄之域,

    而角立杰出,宜当为先。”

    尝为太尉黄琼所辟,不就。及琼卒归葬, 乃负粮徒步到江夏赴

    之,设鸡酒薄祭,哭毕而去,不告姓名。时会者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数十人,闻之,

    疑其 也,乃选能言语生茅容轻骑追之。及于涂,容为设饭,共言稼穑之事。

    临诀去,谓容曰:“为我谢郭林宗,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

    及林宗有母忧, 往吊之,置生刍一束于庐前而去。众怪,不知其故。林宗

    曰:“此必南州高士徐孺子也。《诗》不云乎,‘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吾无

    德以堪之。”

    灵帝初,欲蒲轮聘 ,会卒,时年七十二。

    子胤字季登,笃行孝悌,亦隐居不仕。太守华歆礼请相见,固病不诣。汉末

    寇贼从横,皆敬胤礼行,转相约敕,不犯其闾。建安中卒。

    李昙字云,少孤,继母严酷,昙事之愈谨,为乡里所称法。养亲行道,终身

    不仕。

    姜肱字伯淮,彭城广戚人也。家世名族。肱与二弟仲海、季江,俱以孝行著

    闻。其友爱天至,常共卧起。及各娶妻,兄弟相恋,不能别寝,以系嗣当立,乃

    递往就室。

    肱博通《五经》,兼明星纬,士之远来就学者三千余人。诸公争加辟命,皆

    不就。二弟名声相次,亦不应征聘,时人慕之。

    肱尝与季江谒郡,夜于道遇盗,欲杀之。肱兄弟更相争死,贼遂两释焉,但

    掠夺衣资而已。既至郡中,见肱无衣服,怪问其故,肱托以它辞,终不言盗。盗

    闻而感悔,后乃就精庐,求见征君。肱与相见,皆叩头谢罪,而还所略物。肱不

    受,劳以酒食而遣之。

    后与徐 俱征,不至。桓帝乃下彭城使画工图其形状。肱卧于幽暗,以

    被韬面,言患眩疾,不欲出风。工竟不得见之。

    中常侍曹节等专执朝事,新诛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欲借宠贤德,以释众

    望,乃白征肱为太守。肱得诏,乃私告其友曰:“吾以虚获实,遂藉身价。明明

    在上,犹当固其本志,况今政在阉竖,夫何为哉!”乃隐身遁命,远浮海滨。再

    以玄纁聘,不就。即拜太中大夫,诏书至门。肱使家人对云“久病就医”。遂羸

    服间行,窜伏青州界中,卖卜给食。召命得断,家亦不知其处,历年乃还。年七

    十七,熹平二年终于家。弟子陈留刘操追慕肱德,共刊石颂之。

    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也。九岁丧父,哀毁过礼。服除,不进酒肉十余

    年。每忌日,辄三日不食。

    同郡缑氏女玉为父报仇,杀夫氏之党,吏执玉以告外黄令梁配,配欲论杀玉。

    蟠时年十五,为诸生,进谏曰:“玉之节义,足以感无耻之孙,激忍辱之子。不

    遭明时,尚当表旌庐墓,况在清听,而不加哀矜!”配善其言,乃为谳得减死论。

    乡人称美之。

    家贫,佣为漆工。郭林宗见而奇之。同郡蔡邕深重蟠,及被州辟,乃辞让之

    曰:“申屠蟠禀气玄妙,性敏心通,丧亲尽礼,几于毁灭。至行美义,人所鲜能。

    安贫乐潜,味道守真,不为燥湿轻重,不为穷达易节。方之于邕,以齿则长,以

    德则贤。”

    后郡召为主簿,不行。遂隐居精学,博贯《五经》,兼明图纬。始与济阴王

    子居同在太学,子居临殁,以身托蟠,蟠乃躬推辇车,送丧归乡里。遇司隶从事

    于河、巩之间,从事义之,为封传护送,蟠不肯受,投传于地而去。事毕还学。

    太尉黄琼辟,不就。及琼卒,归葬江夏,四方名豪会帐下者六七千人,互相

    谈论,莫有及蟠者。唯南郡一生与相酬对,既别,执蟠手曰:“君非聘则征,如

    是相见于上京矣。”蟠勃然作色曰:“始吾以子为可与言也,何意乃相拘教乐贵

    之徒邪?”因振手而去,不复与言。再举有道,不就。

    先是京师游士汝南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

    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

    至为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

    屋,自同佣人。居二年,滂等果罹党锢,或死或刑者数百人,蟠确然免于疑论。

    后蟠友人陈郡冯雍坐事系狱,豫州牧黄琬欲杀之。或劝蟠救雍,蟠不肯行,曰:

    “黄子琰为吾故邪,未必合罪。如不用吾言,虽往何益!”琬闻之,遂免雍罪。

    大将军何进连征不诣,进必欲致之,使蟠同郡黄忠书劝曰:“前莫府初开,

    至如先生,特加殊礼,优而不名,申以手笔,设几杖之坐。经过二载,而先生抗

    志弥高,所尚益固。窃论先生高节有余,于时则未也。今颍川荀爽载病在道,北

    海郑玄北面受署。彼岂乐羁牵哉,知时不可逸豫也。昔人之隐,遭时则放声灭迹,

    巢栖茹薇。其不遇也,则裸身大笑,被发狂歌。今先生处平壤,游人间,吟典籍,

    袭衣裳,事异昔人,而欲远蹈其迹,不亦难乎!孔氏可师,何必首阳。”蟠不答。

    中平五年,复与爽、玄及颍川韩融、陈纪等十四人并博士征,不至。明年,

    董卓废立,蟠及爽、融、纪等复俱公车征,惟蟠不到。众人咸劝之,蟠笑而不应。

    居无几,爽等为卓所胁迫,西都长安,京师扰乱。及大驾西迁,公卿多遇兵饥,

    室家流散,融等仅以身脱。唯蟠处乱末,终全高志。年七十四,终于家。

    赞曰:琛宝可怀,贞期难对。道苟违运,理用同废。与其遐栖,岂若蒙秽?

    凄凄硕人,陵阿穷退。韬伏明姿,甘是堙暧。

    译文:

    《易》日:  “君子之道,或做官或隐居,或

    沉默或议论。”孔子称“蘧伯玉邦有道则做官,

    邦无道则不参与时政,收敛才能”。然而任用舍

    弃,君子可以保存他的忠诚。所以他若任职,则

    湿足蒙垢,出仕以效力当时;到他退隐时,则节

    衣缩食,藏起才能,放任自流。

    太原闵仲叔,世人称他为节士,即使像周

    党那样的清廉,也自认为不如。周党见他食豆饮

    水,便送给他生蒜,他接受却不吃。建武中期,

    接受了司徒侯霸的召辟。到任之后,侯霸不管政

    事,仲叔白白辛苦而已。仲叔遣憾地说:“起初

    承蒙嘉命,又喜又惧;今见到明公,喜惧都没有

    了。如果是因仲叔不值得一问呢,当初就不该征

    辟。辟而不问,是失用人之道。”于是告辞而出,

    上奏弹劾自己的状子后离去。又以博士征召,不

    来。客居安邑。老病家贫,得不到肉吃,每曰买

    猪肝一片,有的屠户不肯卖给他,安邑令听说

    后,命吏经常供给他。仲叔感到奇怪并问他,知

    道内情后,便叹息说:“闵仲叔怎能以I=I腹之事

    拖累安邑呢?”于是离去,客居沛。寿终去世。

    仲叔同郡荀恁,字君大,少时也修养清廉节

    操。家中资财千万,父荀越去世,他将资财全部

    散给九族。隐居山泽之中,寻求实现自己的志

    向。王差末期,包塑入侵他的本县卢达,听说苞

    堡的名望气节,便相约不进入苞区间中。光亘瞳

    征召,他托病不去。丞垩初年,束平王昼庐任

    骠骑将军,开启柬阁延请贤俊,他受征而去。到

    后来朝会,显宗和他开玩笑说:“先帝征君却不

    来,而骠骑将军召辟则来,为什么?”他回答说:

    “先帝以德恩惠天下,所以臣可以不来。骠骑将

    军执法以检查下属,所以臣不敢不来。”此后一

    月多,罢官回家,在家中去世。

    桓帝时期,安阳人魏桓,字仲英,也多次被

    征。他的乡人鼓励他去谋官职。魏桓说:“追求

    升官晋爵,是为了实现志愿。如今后宫人数以千

    数,可以减少吗?厩中马匹上万,可以去掉一些

    吗?左右都是有权有势的大臣,可以除去吗?”

    那些人都回答说:“不能。”魏桓于是感慨地叹息

    说:“让我活着去而死着回来,对各位有什么好

    处吗!”于是隐居不出。

    此二三位,可以说得上是懂得去就之节,候

    时而居处的了。如此,就不是人死便一切都完结

    的了。或许是审时度势清楚自己,以完成道业。

    我有意列出他们的事绩,区别并记在逭裹。

    周燮字彦祖,汝南安城人,决曹掾周燕的

    后人。周燮生下来便鼻子下巴歪斜,相貌丑陋吓

    人。他的母亲想抛弃他,他的父亲不同意,说:

    “我听说贤圣大多都长相怪异。振兴我宗族的,

    就是这个儿子。”于是便养了下来。

    还是小儿的时候,他便懂得谦让;十岁就

    学,能通《诗经》、《论语》;到长大成人,专攻

    继》、《易》。非圣贤书不读,不重视寒喧交往。

    有先人在山冈旁修建的草庐,下面坡上有田地,

    他常常耕作自给自足。不是自己耕种渔猎所收获

    的,便不食用。乡党宗族之人很少看见他。

    周燮以孝廉、贤良方正被举荐,朝廷特地征

    辟,他都推说有病而未接受。延光二年,安帝用

    玄缍羔币聘周燮以及南阳冯良,二郡各派遣丞

    掾致礼。宗族之人更加劝说道:“修德立行,为

    的是国家。自先世以来,功勋宠幸不断,君为何

    偏要守在这山冈坡田上呢?”周燮说:“我既然不

    能隐居巢穴,追随绮季踪迹,却仍显然不远离父

    母之国,则本已混泥扬波,同流合污了。修道之

    人,审时而动。不审时而动,怎能通达呢!”于

    是便自己驾车到颖川阳城,派门生致谢,接着

    便称病辞职而归。冯良也带病到近县,送还谢礼

    而回。朝廷下诏书告知二郡守,每年送羊酒给他

    们养病。

    冯良字君郎。出身微贱且丧父,少时做县

    吏。年三十,任尉从佐。他奉檄文迎接督邮,在

    路上感慨,觉得在这样的职位上是种耻辱,于是

    毁车杀马,撕裂衣冠,逃到犍为,跟随杜抚学

    习。妻儿找寻,踪迹全无。后来才发现草中有破

    车死马,衣裳腐朽,以为是被虎狼或盗贼所害,

    于是办丧事穿丧服。过丫十多年,他才回到乡

    里。志向举止高雅,非礼不动,待妻与子如君臣

    相待,乡党都以他为表率。周燮、冯良都是七十

    多岁才去世。

    黄宪字叔度,汝南慎阳人。世代贫贱,父

    为牛医。

    颖川荀淑到慎阳,在客舍中遇到黄宪,当

    时黄宪才十四岁,荀淑感到惊异,行礼并同他说

    话,将近一天而不能离去。他对黄宪说:“您是

    我的师表。”不久前去袁闳处,还未等慰问,便

    迎上去说:  “你国中有颜子,你知道吗?”袁闳

    说:“看见我的叔度了吗?”当时,同郡戴良才高

    傲慢,而见到黄宪未尝不恭敬,等到回家,怅然

    似有所失。他的母亲问他:“你又从牛医儿子那

    儿来吧?”他回答说:“我不见叔度,不认为不如

    他;见到他之后,则看他在前,忽然又在后面,

    的确是难以琢磨呀。”同郡陈蕃、周举常相互说

    道:“一段时间不见黄生,则卑鄙贪婪之念又在

    心中出现。”到陈蕃为三公,上朝而叹息说:“叔

    度如果在,我不敢先佩带印绶了。”太守王龚在

    郡中,以礼延请贤人达±,他们中有很多接受丁

    他的请求,但最终也未能说服过黄宪。郭林宗少

    时游汝南,先拜访袁闳,没有过夜便离去;进而

    到黄宪处,许多天后才离去。有人为此间林宗,

    林宗说:  “奉高的器度,如同泉水,虽然清但容

    易酌取。叔度汪汪如千顷池塘,澄之不清,混之

    不浊,不可估量啊。”

    黄宪初举孝廉,又被公府征召,友人也劝他

    去就职,黄宪也不拒绝他们,到京城后很快就回

    来了,竟没有去就职。年四十八而终,天下之人

    称他为“征君”。

    论曰:黄宪言论风旨,没有什么传闻,但士

    君子见到他的人,没有不佩服他的深远,去掉疵

    缺。将要因道周备性全一,而没有合适的德操名

    称来称赞他吗?我的曾祖穆侯认为黄宪随和地顺

    应变化,道深不可测,浅深不分其所不同,清浊

    不能说明其所。如果到孔氏之门,或许差不多

    了!所以曾着论言之。

    徐稚字孺子,豫章南昌人。家贫,常自己

    耕种,不是自己劳动所得便不食用。恭敬俭约仁

    义礼让,他所住地方的人都佩服他的德行。公府

    多次征辟,他都没有接受。

    当时陈蕃任太守,以礼请他任功曹,徐稚不

    回绝,但拜谒后便退出。陈蕃在郡不接待宾客,

    衹有徐稚来时为他特设一榻,他离去便悬起来。

    后被推举为有道之人,到家中去拜他为太原太

    守,他都没有接受。

    延熹二年,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等上疏推

    荐徐稚等说:  “臣听说善人是天地之基,朝政由

    此而出。《诗》曰:‘愿上天生更多的贤士,都生

    在此国中。,上天选拔德高望重之人,为陛下而

    出,应辅助圣明之时,帮助成就大业。臣等见处

    士豫章徐稚、彭城姜肱、汝南袁闺、京兆韦

    着、颖川李昙,德行兼备,众人皆知。如果能

    提拔他们为三事,协和天工,必能增添宣扬盛

    美,使H月增光。”桓帝于是用安车和黑色币帛,

    以周全的礼节征召他们,但他们全没有来。皇帝

    于是问陈蕃说:“徐稚、袁闳、韦着谁先谁后?”

    陈蕃回答说:  “袁闳生在公族,受道时间较长。

    韦着长在三辅礼仪习俗之中,正所谓不扶自直,

    不镂自雕。至于徐稚,出自江南卑微之地,却头

    角崭露,应该首先任用。”

    涂握曾被太尉董琼征辟,但未接受。到董琼

    去世归葬,途赶便背着食物徒步到2堰吊唁,设

    鶸酒薄祭,哭完后离去,不说出姓名。当时来这

    裹的四方名士轻麸塞等数十人,听说此事,认为

    可能是徐稚,便挑选能言善辩的书生茅容骑马去

    追赶。茅容在路上追上了徐稚,茅容为他备饭,

    二人一起谈论务农之事。临告别之时,他对茅容

    说:“替我感谢郭林宗,大树将倒,不是一绳所

    能拉住的,为什么不赶紧找个安宁之所?”后来

    挞宗母亲去世,徐稚去吊唁,放置生刍一束在庐

    前而去。众人奇怪,不知这是什么意思。林宗

    说:“这肯定是南州高士徐孺子。《诗》不是说,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我无德相配。”

    灵帝初,想用蒲草裹轮之车聘徐稚,正赶上

    他去世,时年七十二。徐稚子徐胤字季登,淳行

    孝悌,也隐居不出来任职。太守华歆以礼请求相

    见,他称病坚决不去。汉末寇贼纵横,但都敬佩

    徐胤以礼行事,相互约定劝告,不侵犯他所住之

    间。建安中去世。

    李昙字云,少时丧母,继母严厉,李昙事奉

    更加谨慎,被乡里称道效法。供养亲人遵行道

    义,终身不求官职。

    姜肱字伯淮,彭城广戚人。家为世代名望

    之族。姜肱与两个弟弟仲海、季江,同以孝行着

    称。彼此友爱至亲,常同床共卧。到各自娶妻,

    兄弟不忍分离,不能分开就寝,因应立后嗣,遣

    才各回各室。

    姜肱博通《五经》,兼懂星相谶纬,远来就

    学之士三千余人。诸公争相加以辟命,全未接

    受。两个弟弟名声在他之后,也不接受征聘,当

    时人们十分羡慕他们。

    姜肱曾与季江拜谒郡守,夜裹在道上遇到盗

    贼,盗贼要杀他们。姜肱兄弟争相去死,贼于是

    放了他俩,衹抢走了衣物资财。到郡中后,郡守

    见姜肱没有衣物,奇怪地问他什么原因,姜肱找

    别的托辞,却始终不说盗贼之事。盗贼听说后受

    到触动而悔改,后来到他的学馆来,求见他。姜

    肱与他们相见,他们都叩头谢罪,并归还抢去的

    物品。姜肱不接受,为他们准备酒食后便让他们

    离去。

    后与徐稚一同被征召,不受。桓帝于是命彭

    城令派画工画下他的相貌。姜肱卧在幽暗之中,

    用被子遮住面部,说是得了眩疾,不能见风。画

    工最终还是没有见到他。

    中常侍曹节等在朝廷专权,新近诛除了太傅

    速董、大将军宣逮,想藉宠幸贤德之人,以乎息

    众人的怨恨,于是告诉皇帝请求征姜肱为太守。

    姜肱得到诏令,便私下告诉他的友人说:“我以

    虚名获实惠,于是便依声望。圣明在上,尚该牢

    固本志,况如今政权在宦官之手,我何必呢!”

    于是隐身逃遁,远在海滨。朝廷又以玄色缀绶征

    聘,他不接受。朝廷当即拜他为太中大夫,诏书

    至门,姜肱派家人回答说“久病就医”。接着便

    穿便服走小路,隐身在青州界中,靠卖卜为生。

    召命断绝,家人也不知他在何处,过了一年多才

    回来。七十七岁时,熹平二年在家中去世。弟子

    速贸塑蝗追慕差肱的德操,共同刊刻石碑颂扬

    他。

    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九岁丧父,

    他哀伤遇度。丧服完后,不食酒肉达十多年。每

    到忌日,便三日不进食。

    同郡缑氏女玉为父报仇,杀死夫氏族人,吏

    逮捕玉并告到外黄令梁配,梁配想判玉死刑。申

    屠蟠当时年十五岁,为诸生,他进谏说:“玉的

    节义,足以感动那些不知耻之人,激励那些忍辱

    之子。不遇圣明之时,尚且应当在庐墓之前表

    彰,更何况在清明朝政之时,却不加哀怜!”梁

    配认为他说得对,便为玉请求使她得以免死。乡

    人都为此称赞他。

    家贫,他受雇做漆工。郭林宗见到他后觉得

    他很不一般。同郡蔡邕很器重申屠蟠,到他被州

    征辟,便辞让说:“申屠蟠禀气玄妙,天性聪敏

    灵透,丧亲尽礼,几乎至于自毁。高行义美之德

    操,很少有人能赶得上。安贫乐隐,遵守道义真

    性,不因燥湿改变轻重,不因无职或富贵而改变

    节操。与蔡邕相比,论年岁申屠蟠大,论德操则

    申屠蟠更贤德。”

    后郡召任他为主簿,他不去。接着便隐居钻

    研,博贯《五经》,兼明圃纬。开始曾舆济阴王

    子居同在太学,子居临去世前,将自己的后事托

    与申屠蟠,申屠蟠便亲自推辇车,送丧回到乡

    里。在河、巩之间遇到司隶从事,从事觉得他很

    仁义,为他封符牒护送他,申屠蟠不肯接受,投

    符牒于地而去。办完丧事后回到太学。

    太尉黄琼征辟,他不去。到黄琼去世,归葬

    江夏,四方名士会集帐下有六七千人,相互谈

    论,没有比得上申屠蟠的。衹有南郡一生与他相

    酬对,告别时,握着申屠蟠的手说:“君不是受

    聘就是被征,如此则会在上京相见了。”申屠蟠

    勃然发怒说:  “起初我还以为你还可以说上话,

    怎么竟然是个拘于礼教贪图富贵之徒呢?”于是

    甩手而去,不再与他说话。再次被举为有道,他

    未接受。

    此前京师游士汝南范滂等攻击朝政,自公

    卿以下都屈尊礼遇他们。太学生都争相追慕他们

    的风尚,以为文学将要兴盛,处士将被重新任

    用。惟有申屠蟠叹息说:  “从前战国之时,处士

    横加议论,列国之王,甚至执扫作为他们的先

    导,而最终有坑儒烧书之祸,说的就是现在的情

    况呀。”于是绝迹于梁、赐之间,依树建屋,自

    我混同于佣人。过了二年,范滂等果然遭受党锢

    之祸,或死或受刑者数百人,申屠蟠完全避免了

    被牵涉。后申屠蟠友人陈郡冯雍犯事被押在狱

    中,豫州牧黄琬想杀他。有人劝申屠蟠救冯雍,

    申屠蟠不肯去,说:  “如果还是从前的黄子琰,

    未必判罪。如果不同意我说的话,即使去了也没

    用!”黄琬听说之后,便赦免了冯雍的罪。

    大将军何进接连征他而不来,而何进一定要

    将他请来,派申屠蟠的同郡人黄忠写信劝他说:

    “前幕府初开,至于先生,是特加殊礼,优而不

    名,申以手笔,设置几杖之座。经过二年,而先

    生志向更高,崇尚更加坚固。但我私下觉得先生

    高节有余,对于时宜则不一定。如今颖JI!荀爽

    于道中有病,北海郑玄北面受职。他们岂乐于

    处困境吗?衹是知道此时是不可安乐的。昔入之

    隐,遇时则放声灭迹,住草屋吃野果。当不遇

    时,则裸身大笑,披发狂歌。如今先生居处平

    地,优游人间,吟颂典籍,穿着衣裳,情形与昔

    人不同,却想走他们那样的路,不也太难了吗!

    既然孔子可以为师,又何必去首阳山呢。”申屠

    蟠没有回信作答。

    中平五年,又与荀爽、郑玄及颖川I韩融、

    陈纪等十四人一同被征为博士,但未接受。第二

    年,董卓废立,申屠蟠及荀爽、韩融、陈纪等又

    被公车征辟,惟有申屠蟠不去。众人都劝他,申

    屠蟠笑而不答。不久,荀爽等被董卓所胁迫,在

    西部建都长安,京城动乱。到皇帝西迁,公卿多

    遇兵乱饥荒,家人离散,韩融等仅以自身逃脱。

    惟有申屠蟠处于乱世末期,始终保全高尚志向。

    七十四岁时,在家中去世。

    赞曰:道德可怀,明时难遇。如果道不逢时

    运,理用同废。与其隐居,不如仕在乱朝?饥馑

    贤人,退而穷处。韬伏明姿,甘心隐逸。


如果你对后汉书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 点击这里 发表。
重要声明:典籍《后汉书》所有的文章、图片、评论等,与本站立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