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朝那人,度辽将军规之兄子也。父节,雁门太守。嵩少
有文武志介,好《诗》、《书》,习弓马。初举孝廉、茂才。太尉陈蕃、大将军
窦武连辟,并不到。灵帝公车征为议郎,迁北地太守。
初,钜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首过,符
水咒说以疗病,病者颇愈,百姓信向之。角因遣弟子八人使于四方,以善道教化
天下,转相诳惑。十余年间,众徒数十万,连结郡国,自青、徐、幽、冀、荆、
杨、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遂置三十六万。方犹将军号也。大方万余人,
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中平元年,大方马元义等先收
荆、杨数万人,期会发于邺。元义素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
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未及作乱,而张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于是车裂元
义于洛阳。灵帝以周章下三公、司隶,使钩盾令周斌将三府掾属,案验宫省直卫
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诛杀千余人,推考冀州,逐捕角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驰
敕诸方,一时俱起。皆着黄巾为标帜,时人谓之“黄巾”,亦名“蛾贼”。杀人
以祠天。角称“天公将军”,角弟宝称“地公将军”,宝弟梁称“人公将军”。
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
震动。
诏敕州郡修理攻守,简练器械,自函谷、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
孟津、小平津诸关,并置都尉。召群臣会议。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
园厩马,以班军士。帝从之。于是发天下精兵,博选将帅,以嵩为左中郎将,持
节,与右中郎将朱俊,共发五校、三河骑士及募精勇,合四万余人,嵩、俊各统
一军,共讨颍川黄巾。
俊前与贼波才战,战败,嵩因进保长社。波才引大众围城,嵩兵少,军中皆
恐,乃召军吏谓曰:“兵有奇变,不在众寡。今贼依草结营,易为风火。若因夜
纵烧,必大惊乱。吾出兵击之,四面俱合,田单之功可成也。”其夕遂大风,嵩
乃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因鼓而
奔其阵,贼惊乱奔走。会帝遣骑都尉曹操将兵适至,嵩、操与朱俊合兵更战,大
破之,斩首数万级。封嵩都乡侯。嵩、俊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
翟,击彭脱于西华,并破之。余贼降散,三郡悉平。
又进击东郡黄巾卜己于仓亭,生擒卜己,斩首七千余级。时,北中郎将卢植
及东中郎将董卓讨张角,并无功而还,乃诏嵩进兵讨之。嵩与角弟梁战于广宗。
梁众精勇,嵩不能克。明日,乃闭营休士,以观其变。知贼意稍懈,乃潜夜勒兵,
鸡鸣驰赴其阵,战至晡时,大破之,斩梁,获首三万级,赴河死者五万许人,焚
烧车重三万余两,悉虏其妇子,系获甚众。角先已病死,乃剖棺戮尸,传首京师。
嵩复与钜鹿太守冯翊郭典攻角弟宝于下曲阳,又斩之。首获十余万人,筑京
观于城南。即拜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合
八千户。
以黄巾既平,故改年为中平。嵩奏请冀州一年田租,以赡饥民,帝从之。百
姓歌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嵩温
恤士卒,甚得众情,每军行顿止,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舍帐。军士皆食,己乃尝
饭。吏有因事受赂者,嵩更以钱物赐之,吏怀惭,或至自杀。
嵩既破黄巾,威震天下,而朝政日乱,海内虚困。故信都令汉阳阎忠干说嵩
曰:“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故圣人顺时而动,智者因几
以发。今将军曹难得之运,蹈易骇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保大名
乎?”嵩曰:“何谓也?”忠曰:“天道无亲,百姓与能。今将军受钺于暮春,
收功于末冬。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摧强易于折枯,消坚甚于汤雪,旬月之间,
神兵电埽,封尸刻石,南向以报,威德震本朝,风声驰海外,虽汤、武之举,未
有高将军者也。今身建不赏之功,体兼高人之德,而北面庸主,何以求安乎?”
嵩曰:“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故不安?”忠曰:
不然。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而弃三分之业,利剑已揣其喉,方发悔毒之叹
者,机失而谋乖地。今主上势弱于刘、项,将军权重于淮阴,指捴足以振风云,
叱咤可以兴雷电。赫然奋发,因危抵颓,崇恩以绥先附,振武以临后服,征冀方
之士,动七州之众,羽檄先驰于前,大军响振于后,蹈流漳河,饮马孟津,诛阉
官之罪,除群凶之积,虽僮儿可使奋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况厉熊罴
之卒,因迅风之势哉!功业已就,天下已顺,然后请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齐六
合,南面称制,移宝器于将兴,推亡汉于已坠,实神机之至会,风发之良时也。
夫既朽不雕,衰世难佐。若欲辅难佐之朝,雕朽败之木,是犹逆坂走丸,迎风纵
棹,岂云易哉?且今竖宦群居,同恶如市,上命不行,权归近习,昏主之下,难
以久居,不赏之功,谗人侧目,如不早图,后悔无及。
嵩惧曰:“非常之谋,不施于有常之势。创图大功,岂庸才所致。黄巾细孽,
敌非奏、项,新结易散,难以济业。且人未忘主,天不祐逆。若虚造不冀之功,
以速朝夕之祸,孰与委忠本朝,守其臣节。虽云多谗,不过放废,犹有令名,死
且不朽。反常之论,所不敢闻。”忠知计不用,因亡去。
会边章、韩遂作乱陇右,明年春,诏嵩回镇长安,以卫园陵。章等遂复入寇
三辅,使嵩因讨之。
初,嵩讨张角,路由邺,见中常侍赵忠舍宅逾制,乃奏没入之。又中常侍张
让私求钱五千万,嵩不与,二人由此为憾,奏嵩连战无功,所费者多。其秋征还,
收左车骑将军印绶,削户六千,更封都乡侯,二千户。
五年,凉州贼王国围陈仓,复拜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各率二万人拒
之。卓欲速进赴陈仓,嵩不听。卓曰:“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
不救则城灭,全、灭之势,在于此也。”嵩曰:“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
屈人之兵。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彼守不足,
我攻有余。有余者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今陈仓虽小,城守固备,
非九地之陷也。王国虽强,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势也。夫势非九天,攻者
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国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烦
兵动众,而取全胜之功,将何救焉!”遂不听。王国围陈仓,自冬迄春,八十余
日,城坚守固,竟不能拔。贼众疲敝,果自解去。嵩进兵击之。卓曰:“不可。
兵法,穷寇勿追,归众勿迫。今我追国,是迫归众,追穷寇也。困兽犹斗,蜂虿
有毒,况大众乎!”嵩曰:“不然。前吾不击,避其锐民。今而击之,待其衰也。
所击疲师,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遂独进击
之,使卓为后拒。连战大破之,斩首万余级,国走而死。卓大惭恨,由是忌嵩。
明年,卓拜为并州牧,诏使以兵委嵩,卓不从。嵩从子郦时在军中,说嵩曰:
“本朝失政,天下倒悬,能安危定倾者,唯大人与董卓耳。今怨隙已结,势不俱
存。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此逆命也。又以京师昏乱,踌躇不进,此怀奸也。
且其凶戾无亲,将士不附。大人今为元帅,杖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
此桓、文之事也。”嵩曰:“专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也。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
裁之。”于是上书以闻。帝让卓,卓又增怨于嵩。及后秉政,初平元年,乃征嵩
为城门校尉,因欲杀之。嵩将行,长史梁衍说曰:“汉室微弱,阉竖乱朝,董卓
虽诛之,而不能尽忠于国,遂复寇掠京邑,废立从意。今征将军,大则危祸,小
则困辱。今卓在洛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精兵三万,迎接至尊,奉令讨逆,
发命海内,征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从,遂就征。
有司承旨,奏嵩下吏,将遂诛之。
嵩子坚寿与卓素善,自长安亡走洛阳,归投于卓。卓方置酒欢会,坚寿直前
质让,责以大义,叩头流涕。坐者感动,皆离席请之。卓乃起,牵与共坐。使免
嵩囚,复拜嵩议郎,迁御史中丞。及卓还长安,公卿百官迎谒道次。卓风令御史
中丞以下皆拜以屈嵩,既而抵手言曰:“义真犕未乎?”嵩笑而谢之,卓乃解释。
及卓被诛,以嵩为征西将军,又迁车骑将军。其年秋,拜太尉,冬,以流星
策免。复拜光禄大夫,迁太常。寻李傕作乱,嵩亦病卒,赠骠骑将军印绶,拜
家一人为郎。
嵩为人爱慎尽勤,前后上表陈谏有补益者五百余事,皆手书毁草,不宣于外。
又折节下士,门无留客。时人皆称而附之。
坚寿亦显名,后为侍中,辞不拜,病卒。
朱俊字公伟,会稽上虞人也。少孤,母尝贩缯为业。俊以孝养致名,为县门
下书佐,好义轻财,乡闾敬之。时,同郡周规辟公府,当行,假郡库钱百万,以
为冠帻费,而后仓卒督责,规家贫无以备,俊乃窃母缯帛,为规解对。母既失产
业,深恚责之。俊曰:“小损当大益,初贫后富,必然理也。”
本县长山阳度尚见而奇之,荐于太守韦毅,稍历郡职。后太守尹端以俊为主
簿。熹平二年,端坐讨贼许昭失利,为州所奏,罪应弃市。俊乃赢服间行,轻赍
数百金到京师,赂主章吏,遂得刊定州奏,故端得输作左校。端喜于降免而不知
其由,俊亦终无所言。
后太守徐珪举俊孝廉,再迁除兰陵令,政有异能,为东海相所表。会交阯部
群贼并起,牧守软弱不能禁。又交阯贼梁龙等万余人,与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
破郡县。光和元年,即拜俊交阯刺史,令过本郡简募家兵及所调,合五千人,分
从两道而入。既到州界,按甲不前,先遣使诣郡,观贼虚实,宣扬威德,以震动
其心;既而与七郡兵俱进逼之,遂斩梁龙,降者数万人,旬月尽定。以功封都亭
侯,千五百户,赐黄金五十斤,征为谏议大夫。
及黄巾起,公卿多荐俊有才略,拜为右中郎将,持节,与左中郎将皇甫嵩讨
颍川、汝南、陈国诸贼,悉破平之。嵩乃上言其状,而以功归俊,于是进封西乡
侯,迁镇贼中郎将。
时,南阳黄巾张曼成起兵,称“神上使”,众数万,杀郡守褚贡,屯宛下百
余日。后太守秦颉击杀曼成,贼更以赵弘为帅,众浸盛,遂十余万,据宛城。俊
与荆州刺史徐璆及秦颉合兵万八千人围弘,自六月至八月不拔。有司奏欲征俊。
司空张温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乐毅,皆旷年历载,乃能克敌。俊讨颍川,
以有攻效,引师南指,方略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有忌,宜假日月,责其成功。”
灵帝乃止。俊因急击弘,斩之。
贼余帅韩忠复据宛拒俊。俊兵少不敌,乃张围结垒,起土山以临城内,因鸣
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俊自将精卒五千,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
城,惶惧乞降。司马张超及徐璆、秦颉皆欲听之。俊曰:“兵有形同而势异者。
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寇,纳降无
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
寇,非良计也。”因急攻,连战不克。俊登土山望之,顾谓张超曰:“吾知之矣。
贼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
可当,况十万乎!其害甚矣。不如彻围,并兵入城。忠见围解,势必自出,出则
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围,忠果出战,俊因击,大破之,乘胜逐北数十里,
斩首万余级。忠等遂降。而秦颉积忿忠,遂杀之。余众惧不自安,复以孙夏为帅,
还屯宛中。俊急攻之。夏走,追至西鄂精山,又破之。复斩万余级,贼遂解散。
明年春,遣使者持节拜俊右车骑将军,振旅还京师,以为光禄大夫,增邑五千,
更封钱塘侯,加位特进。以母丧去官,起家,复为将作大匠,转少府、太仆。
自黄巾贼后,复有黑山、黄龙、白波、左校、郭大贤、于氐根、青牛角、张
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计、司隶、掾哉、雷公、浮云、飞燕、白雀、
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畦固、苦唒之徒,并起山谷间,不可胜数。
其大声者称雷公,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轻便者言飞燕,多髭者号于氐根,大眼者
为大目,如此称号,各有所因。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
贼帅常山人张燕,轻勇中号捷,故军中号曰飞燕。善得士卒心,乃与中
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诸山谷寇贼更相交通,众至百万,号曰黑山贼。河
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燕乃遣使至京师,奏书乞降,遂拜燕平难中郎
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岁得举孝廉、计吏。
燕后渐寇河内,逼近京师,于是出俊为河内太守,将家兵击却之。其后诸贼
多为袁绍所定,事在《绍传》。复拜俊为光禄大夫,转顿骑,寻拜城门校尉、河
南尹。
时,董卓擅政,以俊隽宿将,外甚亲纳而心实忌。及关东兵盛,卓惧,数请
公卿会议,徙都长安,俊辄止之。卓虽恶俊异己,然贪其名重,乃表迁太仆,以
为己副。使者拜,俊辞不肯受。因曰:“国家西迁,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东之
衅,臣不见其可也。”使者诘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问徙事而君陈之,其
故何也?”俊曰:“副相国,非臣所堪也;迁都计,非事所急也。辞所不堪,言
所非急,臣之宜也。”使者曰:“迁都之事,不闻其计,就有未露,何所承受?”
俊曰:“相国董卓具为臣说,所以知耳。”使人不能屈,由是止,不为副。
卓后入关,留傕守洛阳,而俊与山东诸将通谋为内应。既而惧为卓所袭,
乃弃官奔荆州。卓以弘农场懿为河南尹,守洛阳。俊闻,复进兵还洛,懿走。俊
以河南残破无所资,乃东屯中牟,移书州郡,请师讨卓。徐州刺史陶谦遣精兵三
千,余州郡稍有所给,谦乃上俊行车骑将军。董卓闻之,使其将李傕、郭汜等
数万人屯河南拒俊。俊逆击,为傕、汜所破。俊自知不敌,留关下不敢复前。
及董卓被诛,傕、汜作战,俊时犹在中牟。陶谦以俊名臣,数有战功,可
委以大事,乃与诸豪杰共推俊为太师,因移檄牧伯,同讨李傕等,奉迎天子。
乃奏记于俊曰:
徐州刺史陶谦、前杨州刺史周乾、琅邪相阴德、东海相刘馗、彭城相汲廉、
北海相孔融、沛相袁忠、太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
郑玄等,敢言之行车骑将军河南尹莫府:国家既曹董卓,重以李傕、郭汜之祸,
幼主劫执忠良残敝,长安隔绝,不知吉凶。是以临官尹人,搢绅有识,莫不忧惧,
以为自非明哲雄霸之士,曷能克济祸乱!自起兵已来,于兹三年,州郡转相顾望,
未有奋击之功,而互争私变,更相疑惑。谦等并共谘诹,议消国难。佥曰:“将
军君侯,既文且武,应运而出,凡百君子,靡不颙颙。”故相率厉,简选精悍,
堪能深入,直旨咸阳,多持资粮,足支半岁,谨同心腹,委之元帅。
会李傕用太尉周忠、尚书贾诩策,征俊入朝。军吏皆惮入关,欲应陶谦等。
俊曰:“以君召臣,义不俟驾,况天子诏乎!且傕、汜小竖,樊稠庸儿,无他
远略,又势力相敌,变难必作。吾乘其间,大事可济。”遂辞谦议而就傕征,
复为太仆,谦等遂罢。
初平四年,代周忠为太尉,录尚书事。明年秋,以日食免,复行骠骑将军事,
持节镇关东。未发,会李傕杀樊稠,而郭汜又自疑,与傕相攻,长安中乱,
故俊止不出,留拜大司农。献帝诏俊与太尉杨彪等十余人譬郭汜,令与李傕和。
汜不肯,遂留质俊等。俊素刚,即日发病卒。
子晧,亦有才行,官至豫章太守。
论曰:皇甫嵩、朱俊并以上将之略,受脤仓卒之时。及其功成师克,威声满
天下。值弱主蒙尘,犷贼放命,斯诚叶公投袂之几,翟义鞠旅之日,故梁衍献规,
山东连盟,而舍格天之大业,蹈匹夫之小谅,卒狼狈虎口。为智士笑。岂天之长
斯乱也?何智勇之不终乎!前史晋平原华峤,称其父光禄大夫表,每言其祖魏太
尉歆称“时人说皇甫嵩之不伐,汝豫之战,归功朱俊,张角之捷,本之于卢植,
收名敛策,而己不有焉。盖功名者,世之所甚重也。诚能不争天下之所甚重,则
怨祸不深矣”。如皇甫公之赴履危乱,而能终以归全者,其致不亦贵乎!故颜子
愿不伐善为先,斯亦行身之要与!
赞曰:黄妖冲发,嵩乃奋钺。孰是振旅,不居不伐。
俊捷陈、颍,亦弭於越。言肃王命,并遘屯蹶。
译文: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朝那人,是度辽将军皇甫规哥哥的儿子。
父亲皇甫节,任雁门太守。
皇甫嵩年轻时就有文武志向与节操,喜好《诗经》、《尚书》,热悉射箭骑马。
起初被荐举为孝廉、茂才。
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接连征召,都不去。
灵帝用官车征召他为议郎,改任北地太守。
当初,巨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尊奉黄、老之道,召收门徒,跪拜忏悔,用符水咒语来治病,治好的很多,百姓就信他。
张角于是派弟子八人到四方活动,用良言诱导百姓,受骗的人再转而拉别人。
十几年间,徒众发展到数十万,各郡国连成一片,青、徐、幽、冀、荆、杨、兖、豫八州的人,没有不响应的。
于是就设置了三十六方。
方就像是将军的称号。
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各立渠帅。
诈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用白土在京城与州郡官署的门上书写,都作“甲子”二字。
中平元年,大方马元义等先召集荆州、杨州数万人,约定在邺城起事。
元义多次到京城来,以中常侍封谓、徐奉等为内应,约定在三月五日前后一块儿起事。
还没来得及作乱,张角的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发,于是在洛阳车裂了元义。
灵帝把唐周的告发信卜发给三公、司隶校尉,派钩盾令周斌带领三府掾属,查验宫中官署警卫人员以及百姓中信从张角教的人,诛杀了一千多人,督察冀州,追捕张角等人。
张角等人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日夜传令各方,同时一块儿起事。
都戴黄巾为标志,当时的人叫他们“黄巾”,又称为“蛾贼”。
杀人来祭天。
张角称“天公将军”,张角弟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宝弟弟张梁称“人公将军”。
所到之处焚烧官府,抢劫城乡,州郡失去了保障,官员多数逃亡。
十来天的功夫,天下响应,京师震动。
朝廷下诏命令各州郡修理攻守器具,操练器械,自函谷、大谷、广城、伊阙、辍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各关,全都设置都尉。
召集群臣集会商议。
皇甫嵩认为应该解除党禁,多拿出中藏府的钱、西园的厩马,来分赏军士。
皇帝听从了他的话。
于是发派天下精兵,博选将帅,任命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持节,与右中郎将朱儁,共发派五校、三河骑士及招募来的精壮兵勇,合四万余人,皇甫嵩、朱儁各率一军,一同讨伐颖川黄巾。
朱儁进兵与贼人波才作战,战败,皇甫嵩于是进兵保长社。
波才领大军围城,皇甫嵩兵少,军中都很害怕,于是他召集军官们说;“用兵有奇谋,不在人多少。
如今贼人依草扎营,易用风火来攻。
如果趁夜晚纵火焚烧,必然大为惊乱。
我们出兵攻击,四面包围,可以打一个田单那样的胜仗。”当晚就起了大风,皇甫嵩规定军士都带着火把登城,派精锐士兵偷偷港出包围圈外,放火大叫,城上举火把呼应,皇甫嵩趁机击鼓冲向敌阵,贼人惊乱奔跑。
正好皇帝派骑都尉曹操领兵赶到,皇甫嵩、曹操与朱儁合兵再战,大破敌兵,斩首数万级。
封皇甫嵩为都乡侯。
皇甫嵩、朱儁乘胜进讨汝南、陈国的黄巾,追击波才到阳翟,在西华攻打彭脱,一并打垮了他们。
剩余的贼寇投降逃散,三郡都被平定。
又进击束郡黄巾卜己于仓亭,生擒卜己,斩首七干余级。
当时北中郎将卢植和束中郎将董卓讨伐张角,全都无功而还,于是朝廷下诏命皇甫嵩进兵讨伐。
皇甫嵩与张角弟弟张梁战于广宗。
张梁的部众精强勇猛,皇甫嵩不能战胜。
第二天,就关闭营门休息将士,来观察敌人的变化。
了解到贼寇思想逐渐松懈,就深夜部署军队,鸡叫时赶到阵前,战斗到下午,大破黄巾,斩张梁,斩首三万级,投黄河死的约有五万人,焚烧车辆辎重三万余辆,全部俘获贼寇的老婆孩子,缴获很多。
张角先前已经病死,仍然破开棺木戮尸,把他的脑袋送到京师。
皇甫嵩又和巨鹿太守冯翊郭典攻打张角弟弟张宝于下曲阳,又斩了他。
斩首俘获十余万人,在城南聚尸封土筑了一座小山。
随即任命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兼冀州牧,封槐里侯,以槐里、美阳两县焉食邑,共八千户。
因为黄巾已经平定,所以改年号为中平。
皇甫嵩奏免冀州一年的田租,用来赈济饥民,皇帝批准。
百姓歌唱道:“天下大乱啊市井废墟,母不保子啊妻子失夫,赖有皇甫啊又得安居。”皇甫嵩体恤士卒,很受众人爱戴,每次行军驻扎,一定等全军的营帐都搭建好,他纔回自己的营帐。
军士们都吃上饭,他纔吃饭。
官吏有因事受贿的,皇甫嵩便再赏赐他钱财,官吏心怀惭愧,有的甚至自杀。
垒甫嵩打败黄巾后,威震天下,而朝政一天天混乱,天下空虚贫困。
前信都令汉阳间忠来游说皇甫嵩说:“难得而易失的,是时机;时机一到不等转身就丧失的,是机会。
所以圣人顺时而动,智者趁机而起。
如今将军碰见了难得的时运,赶上了易失的机遇,而碰上运气不抓住,遇见机会不行动,还怎么能保住您的美名呢?”皇甫嵩问:“怎么讲呢?”阎忠说:“上天没有偏袒,百姓跟随能人。
今将军领受兵权于暮春,成就大功于末冬。
兵动如神,有谋必成,摧强敌易于折枯枝,消坚冰快于汤泼雪,个把月之间,神兵如闪电横扫,埋葬敌尸刻石记功,南下报捷,威德震撼本朝,名气传播海外,即使汤、武的作为,也没有超过将军的啊。
如今立下难以赏赐的大功,具有超人的德行,而事奉昏庸的君主,怎么求得平安呢?”皇甫嵩说:“日夜为朝廷效力,心里不忘忠义,为什么不平安?”间忠说:“不是这么说。
从前韩信不忘一顿饭吃的恩惠,而舍弃三分天下的基业,利剑已经顶着他的喉咙,纔发出悔恨的叹息,就是因为错过了时机而打错了主意啊。
如今主上的势力弱于刘、项,将军的权势重于淮阴,指挥足以振动风云,呼叫可以兴起雷电。
神威奋发,趁势出击,施恩德以安抚先归顺者,扬武威以讨伐后降服者,征召冀州的士人,发动七州的大众,军事文告飞速传发于前,浩荡大军行动于后,渡过漳河,饮马孟津,声讨间宦的罪过,铲除群凶的积恶,即使儿童可以让他挥舞拳头效力,妇女可以使她撩起衣服听令,何况是整饬勇猛之卒,乘着疾风之势呢!等到功业已经成就,天下已经归顺,然后请示上帝,向民众昭示天命,统一天下,南面称帝,将政权归于新朝,使亡漠加速垮台。
实在是天赐的机遇,奋发的良时啊。
木头已朽不可雕琢,衰世难以辅佐。
如果要辅助难佐之朝,雕琢朽烂之木,这样好比是逆着山坡滚弹丸,顶着风头划船,能说容易吗?况且如今宦官纠结,坏人互相勾结,朝廷命令不能施行,权力归于近臣,昏庸君主之下,难以长期相处,身负不赏之功,又遭进谗言者酌忌恨,如不早做打算,后悔莫及。”皇甫嵩害怕地说:“不合常道的计谋,不能用在有常道的形势下。
创建大业,岂能是庸才所能做到。
黄巾是小毛贼,不能和秦朝、项羽相比,刚刚纠集容易打散,难以成事。
况且人们没有忘掉君主,上天不保佑叛逆。
如果妄图去做没有希望的事,以加速很快要临头的祸事,怎比得上效忠本朝,守住人臣的节操。
虽说谗言多,不过落个流放罢官,还留有美名,死了也能不朽。
违反常道的话,我是不敢听的。”间忠知道计谋不被接受,因此就逃走了。
正逢边章、韩遂在陇右作乱,第二年春天,下诏调皇甫嵩镇守长安,以卫护皇陵。
边章等人又入侵三辅,朝廷命皇甫嵩就势讨伐他们。
当初,皇甫嵩讨伐张角,路过邺城,看到中常侍赵忠房宅超过规定,就上奏朝廷没收。
又有中常侍张让私下向他要钱五千万,皇甫嵩不给,二人因此忌恨他,奏报皇甫嵩连战无功,所花费的太多。
当年秋天召回,收回左车骑将军印绶,削减食邑六干户,改封都乡侯,食邑二干户。
中平五年,凉州贼王国围陈仓,又任命皇甫嵩为左将军,统率前将军董卓,各率二万人抵御王国。
董卓要快速进军陈仓,皇甫嵩不答应。
董卓说:“智者不耽误时机,勇者不犹豫。
速救则城保全,不救则城丢失,保全还是丢失,就在此一举了。”皇甫嵩说:“不是这样。
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使对方认输。
因此先据不可战胜之势,以等待敌人可以战胜之机。
不可战胜在我,可以战胜在彼。
彼守备不足,我进攻有余。
有余者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
如今陈仓虽小,城防坚固物资充足,并非陷于九地之下。
王国虽强,而进攻我所不救的地方,并非处于九天之势。
那么其势不是处九天之上,进攻就会招致损害;不是陷于九地之下,守城就不会被攻破。
王国如今已陷于受害之地,而陈仓守卫着不可攻破之城,我们可以不兴师动众,而取得全胜的效果,还去救什么呢!”于是不听董卓的话。
王国围陈仓,从冬到春,八十多天,城防坚固守卫殿密,到底没能攻下。
贼兵疲备,果然自动退走。
皇甫嵩要出兵追击他们。
董卓说:“不行。
兵法上说,穷寇勿追,归众勿迫。
现在我们追击王国,这是逼近退兵的大军,追赶走投无路的强盗。
受困的野兽还要挣扎搏斗,马蜂蝎子还有毒刺,何况大军呢!”皇甫嵩说:“不是这样,我以前不进击,是避其锐气。
现在追击他,是他已经疲惫。
所追击的是疲惫之师,不是退兵的大军。
王国的部众正在退却,没有斗志。
以严整打击溃乱,不是追击穷寇。”于是独自追击王国,让董卓殿后。
接连几仗大破王国,斩首万余级,王国逃跑而死。
董卓十分羞怒,从此忌恨皇甫嵩。
第二年,董卓被任命为并州牧,朝廷下诏让他把军队交给皇甫嵩,董卓不服从。
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当时也在军队里,劝皇甫嵩说:“本朝政治混乱,天下遭难,能安定天下的,只有大人和董卓了。
如今仇恨已经结下,势不两立。
诏书命令董卓交出军队,而他却上书自找理由,这是抗拒王命。
又以京师昏乱为理由,踌躇不进,这是怀有奸心。
况且他凶暴不善,将士们不服。
大人如今为元帅,依仗国威来讨伐他,上显忠义,下除祸害,这是齐桓、晋文所做的事啊。”皇甫嵩说:“不遵王命固然有罪,自做主张随意诛杀也有责任啊。
不如奏明此事,让朝廷裁决。”于是上书报告朝廷。
皇帝谴责了董卓,董卓更加怨恨皇甫嵩。
等后来董卓把持朝政,初平元年,就征召皇甫嵩做城门校尉,想借机杀了他。
皇甫嵩将要赴任,长史梁衍劝他说:“汉室微弱,板宦焉害朝廷,董卓虽然杀了他们,但不能为国尽忠,又侵犯掠夺京城,随心所欲废立皇帝。
如今征召将军,大则有杀身之祸,小则要受辱。
如今董卓在洛阳,天子往西来,凭将军的部众,以精兵三万,迎接皇帝,奉王命讨逆贼,向天下发布命令,向各地将领征兵,袁氏在他柬边进逼,将军压迫他的西边,这样就可以擒获他。”皇甫嵩不答应,应召而去。
有关部门秉承董卓的意思,上奏朝廷把皇甫嵩交给司法官吏,想杀了他。
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与董卓一向关系很好,从长安赶赴洛阳,来找董卓。
董卓正在摆酒筵作乐,坚寿径直上前质问,用大义责备他,并磕头流泪。
在座的人都被感动,都离开座席向董卓求情。
董卓适纔站起来,拉起坚寿一块儿入座。
叫人放出丁皇甫嵩,又任命他为议郎,升任御史中丞。
到董卓回长安时,公卿百官在路旁迎接。
董卓放出口风让御史中丞以下的官员下拜以屈辱皇甫嵩,过后董卓拍着手说:“义真服了没有?”皇甫嵩笑着向他道歉,董卓适纔放过了他。
等到董卓被杀,任命皇甫嵩为征西将军,又升任车骑将军。
当年秋天,任太尉,冬天,因天象出现流星被罢免。
后来又任命为光禄大夫,升任太常。
不久李惟作乱,皇甫嵩也病死,赠与骠骑将军印绶,任命家中一人为郎。
皇甫嵩为人恭谨,恪尽职守,前后上表陈说对国事有益的意见五百多条,都亲手书写并毁掉草稿,不向外界泄漏。
又能放下架子对待士人,门外没有等待的宾客,当时的人们都称颂而来依附他。
坚寿也有名声,后来召作侍中,推辞不接受,因病去世。
朱儁字公伟,是会稽上虞人。
小时候死了父亲,母亲曾靠贩卖丝帛为生。
朱儁以孝敬奉养母亲而知名,在县衙里做一名书佐,好义轻财,受到同乡的尊敬。
当时同郡的周规被公府征召,临行,借了郡库房裹百万钱,来作为衣帽费,而后来仓猝责令还钱,周规家贫无钱还债,朱儁就偷了他母亲的丝帛,从困境中解救周规。
母亲失去了谋生的本钱,很生气地责备他。
朱儁说:“小损失会得到大收益,先贫后富,是必然之理。”本县县长山阳度尚见到他很感惊奇,推荐给太守韦毅,渐次历任州郡职务。
后来太守尹端委任朱儁做主簿。
熹平二年,尹端因讨伐贼人许昭失利,被本州岛上奏,论罪应该斩首。
朱儁穿着破衣服秘密前去,随身携带数百金到京城,贿赂主管章奏的官吏,于是得以修改本州岛的奏章,因此尹端得以罚做在左校服役。
尹端喜其碱刑而不知原因,朱儁也到底没有说。
后来太守徐珪荐举朱儁为孝廉,又改任兰陵令,为政有特殊才能,被柬海相所表彰。
赶上交Pd:地方群贼并起,牧守软弱不能管束。
又有交耻贼人梁龙等万余人,与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县。
光和元年,就任命朱儁为交贴刺史,令他到他家乡川郡挑选募集家兵,加上征调来的共五千人,分从两路进军。
到了交陡州界,按兵不前,先派人到郡内,观察贼人虚寅,宣扬威德,以震动其心;然后与七郡兵马一起进军逼迫他们,于是斩了梁龙,投降的有数万人,个把月的时间全部平定。
因功封都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赐黄金五十斤,征召为谏议大夫。
等到黄巾起事,公卿多荐举朱儁有才干谋略,任命他为右中郎将,持节,与左中郎将皇甫嵩讨伐颖川、汝南、陈国各处贼人,全部平定。
皇甫嵩就上奏事情的经过,而把功劳归于朱儁,于是进封他为西乡侯,改任镇贼中郎将。
当时南阳黄巾张曼成起兵,号称“神上使”,部众数万,杀郡守褚贡,屯驻在宛城百余日。
后来太守秦颉击杀曼成,贼人又以趟弘为帅,部众逐渐增多,达到十余万,占据宛城。
朱儁和荆州刺史徐缪以及秦颉合兵一万八千人包围趟弘,从六月到八月不能攻克。
有关部门官员奏请要召回朱儁。
司空张温上书说:“以前秦国用白起,燕国用乐毅,都是成年累月,纔能破敌。
朱儁讨伐颖川,已证明有功效,领兵南征,计划已定,临战换将,是兵家所忌,应该给他时间,要求他完成任务。”灵帝纔没有召回他。
朱儁因此加紧攻打趟弘,杀了他。
贼人残部的头领韩忠又占据宛城抗拒朱儁。
朱儁兵少敌不过,就绕城筑起营垒,堆土山逼近城内,趁势击鼓攻城西南,贼人全都跑到那里。
朱儁自带精兵五千,暗中进攻东北,登城而入。
韩忠于是退守小城,惶恐乞降。
司马张超与徐璎、秦颉都想答应他。
朱儁说:“用兵有形式相同而实际不同的。
从前秦朝与项羽争战时朔,民众没有一定的君主,所以赏赐投降的以鼓励来投诚。
如今海内一统,只有黄巾作乱,招降不能鼓励好人,镇压足以惩戒恶人。
现在如果接受他们,更长了人们叛逆之心,贼人有利就进攻作战,不利就乞求投降,纵容敌人长期作乱,不是长久之计啊。”于是加紧攻打,连战不能攻取。
朱儁登土山观察,回头对张超说:“我明白了。
贼人现在外受重围,情况紧急,投降不被接受,想出来又办不到,这就是他们死战的原因啊。
万人一心,尚且不可抵挡,何况十万人呢!这危害就大了。
不如撤了包围,合兵入城。
韩忠见包围解除,势必自己出来,出来心就散了,这是容易打败他的办法。”不久包围解除,韩忠果然出来作战,朱儁乘机攻击,大败韩忠。
乘胜追击数十里,斩首万余级。
韩忠等人于是投降。
而秦颉一直痛恨韩忠,就杀了他。
余下的部众恐惧不安,又以孙夏焉统帅,退回宛城驻守。
朱儁加紧攻打。
孙夏逃走,追到西鄂精山,再战败他。
又斩首万余级,贼人于是瓦解四散。
第二年春天,朝廷派使者持符节任命朱儁为右车骑将军,整顿部队回京师,任他为光禄大夫,增加食邑五千户,改封钱塘侯,加封特进。
因为母亲去世辞去官职,从家中召回,又任将作大匠,改任少府、太仆。
自黄巾贼以后,又有黑山、黄龙、白波、左校、郭大贤、于氐根、青牛角、张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计、司隶、掾哉、雷公、浮云、飞燕、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畦固、苦滔等人,纷纷在丛山峡谷问起事,多得不可胜数。
其嗓门大的称雷公,骑白马的为张白骑,轻捷的叫飞燕,多胡须的号于氐根,大眼的为大目,像这样的称号,各有原因。
大的二三万人,小的六七干人。
贼人统帅常山人张燕,勇猛轻捷,因此军中号称飞燕。
善于笼络士卒,和中山、常山、趟郡、上党、河内各丛山峡谷的贼寇互相来往,部众达到百万,号为黑山贼。
河北各郡县都受其害,朝廷无力征讨。
张燕于是派人到京城,上书乞求投降,于是任命张燕为平难中郎将,让他管辖河北各山谷问之事,每年可以荐举孝廉、计吏。
张燕后来进犯河内,逼近京师,于是派出朱儁为河内太守,带领家兵击退他们。
其后各路贼人多被袁绍平定,其事载于《袁绍传》。
又任命朱儁为光禄大夫,政任屯骑,不久任命为城门校尉、河南尹。
当时董卓把持朝政,因为朱儁是老将,所以对他外表亲近而内心对他戒备。
等到关东讨董卓的兵势盛大,董卓害怕,几次请公卿商议迁都长安,朱儁总是制止他。
董卓虽然恨朱儁和自己不一心,但考虑到他名气大,于是上奏使他升任太仆,来作为自己的副手。
使者来向他授官,朱儁推辞不肯接受。
解释说:“国家西迁,定会辜负了天下的期望,而促成山东的祸乱,臣没看到其可行之处。”使者责问说:“召您接受官职而您拒绝,役问您迁都的事您却偏要说,这是何原因呢?”朱儁说:“相国的副手,不是臣能胜任的;迁都的计划,不是急迫的事。
辞去我所不能胜任的,陈述并不急迫的,是我应该做的啊。”使者问:“迁都的事,没有听说过,即使有也未透露过,您从哪里听到的?”朱儁说:“相国董卓详细地跟我说过,所以知道。”使者不能使他服从,因此也不为做董卓之副。
董卓后来入关,留下朱儁守洛阳,而朱儁和山束诸将通气合谋作内应。
后来怕被董卓袭击,于是弃官跑到荆州。
董卓任命弘农杨懿为河南尹,守洛阳。
朱儁听说,又进兵回洛阳,杨懿逃走。
朱儁因为河南残破没有所需物品,就束去驻守中牟,向各郡传发文书,搬兵讨伐董卓。
徐州刺史陶谦派精兵三干,其它州郡多少出了些兵,陶谦就上书朝廷请朱儁代任车骑将军。
董卓听说了,派他的将领李催、郭汜等敷万人驻守河南抵御朱儁。
朱儁迎击,被李催、郭汜打败。
朱儁自知不是对手,留驻关下不敢再前进。
等董卓被杀,李雇、郭汜作乱,朱儁当时还在中牟。
陶谦认为朱儁是名臣,屡有战功,可以托付大事,于是与各位豪杰共同推举朱儁为太师,然后向各路诸侯传发文告,共同讨伐李催等人,迎接天子。
于是向朱儁上书说:“徐州刺史陶谦、前扬州刺史周戟、琅邪相阴德、束海相刘馗、彭城相汲廉、北海相孔融、沛相袁忠、太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缪、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斗胆向行车骑将军河南尹进言:国家遭了董卓之难,又加上李雇、郭汜之祸,幼主被劫持,忠良遭残害,朝廷音讯隔绝,不知吉凶。
无论是官员,还是有识的士人,无不忧惧,认为除非明智雄强之士,怎能够平定祸乱!自起兵以来,至今已三年,各州郡互相观望,没有努力作战的业绩,而私下裹相互间争执不休,增加了互相的不信任。
陶谦等人共同商议,谋求消除国难。
都说:‘将军有君侯之尊,文武兼备,应运而出,所有君子,无不肃敬。
’因此互相激励,挑选精悍部队,可以深入敌后,直指咸阳,多带粮草,足以支撑半年,与您一心一德,听凭元帅指挥。”遇上李雇用太尉周忠、尚书贾翔的计策,召朱儁入朝。
兵将们都怕入关,想响应陶谦等人。
朱儁说:“君主召唤臣下,应当等不及套车就赶快应召,何况是天子下韶书呢!况且李催、郭汜是小人,樊稠平庸无能,没有长远打算,他们势力相当,一定会生出变乱。
我抓住机会,大事可成。”于是推拒了陶谦的提议而去应李雇的征召,又任太仆,陶谦等人于是作罢。
初平四年,代周忠为太尉,统领尚书事务。
第二年秋天,因日食免职,又代理骠骑将军事务,持节镇守关东。
还未出发,赶上李催杀了樊稠,而郭汜又担心自己的安全,与李雇互相攻杀,长安城中大乱,因此朱儁留下没有出京,任大司农。
献帝命朱儁与太尉杨彪等十余人去劝郭汜,让他和李催和解。
郭汜不肯,就把朱偏等人扣为人质。
朱儁一向刚烈,当天发病而死。
儿子朱皓,也有才智德行,官至豫章太守。
论曰:皇甫嵩、朱儁都以上将之才,仓猝受命领兵。
等到他们功成得胜,声威遍布天下。
赶上衰弱的君主蒙难,顽贼抗命,这正是叶公子高奋臂而起之时,翟义誓师之日,所以梁衍献计,山东结盟,而皇甫嵩却舍弃感天动地的大业,遵守普通人小小的诚信,最终落得在虎口中受窝囊气,被智士们所笑。
难道是上天助长这动乱吗?为何他们的智勇竟这样不能贯彻到底呢!前朝史书记载晋朝平原华娇,说他的父亲光禄大夫华表,屡次谈到他祖父魏国太尉华歆说过“当世人赞赏皇甫嵩的不居功,汝豫之战,归功于朱儁,战胜张角,归功于卢植,不夸耀名声争论功绩,自己不去占有这些。
功名这东西,世人都把它看得很重,真的能不去争天下人看重的东西,那么就不会招致大的仇恨与灾祸了。”像皇甫公这样置身危难动乱当中,而能最终得以善终的,他所做到的不也很可贵吗!所以颜子希望把不夸耀自己的长处放在首位,这是处世的关键啊!赞曰:黄巾妖孽突发,皇甫嵩挥戈奋起。
是谁统率军旅,却不夸耀以功自居。
朱儁在陈、颖之地得胜,又去讨伐许昭,维护朝廷权威,一并背运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