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孔子曰:“与其不得中庸,必也狂狷乎!”又云:“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
为也。”此盖失于周全之道,而取诸偏至之端者也。然则有所不为,亦将有所必
为者矣;既云进取,亦将有所不取者矣。如此,性尚分流,为否异适矣。
中世偏行一介之夫,能成名立方者,盖亦众也。或志刚金石,而克扞于强御。
或意严冬霜,而甘心于小谅。亦有结朋协好,幽明共心;蹈义陵险,死生等节。
虽事非通圆,良其风轨,有足怀者。而情迹殊杂,难为条品;片辞特趣,不足区
别。措之则事或有遗,载之则贯序无统。以其名体虽殊,而操行俱绝,故总为
《独行篇》焉。庶备诸阙文,纪志漏脱云尔。
谯玄字君黄,巴郡阆中人也。少好学,能说《易》、《春秋》。仕于州郡。
成帝永始二年,有日食之灾,乃诏举敦朴逊让、有行义者各一人。州举玄,诣公
车,对策高第,拜议郎。
帝始作期门,数为微行。立赵飞燕为皇后,后专宠怀忌,皇子多横夭。玄上
书谏曰:“臣闻王者承天,继宗统极,保业延祚,莫急胤嗣。故《易》有干蛊之
义,《诗》咏众多之福。今陛下圣嗣未立,天下属望,而不惟社稷之计,专念微
行之事,爱幸用于所惑,曲意留于非正。窃闻后宫皇子,产而不育。臣闻之怛然,
痛心伤剥,窃怀忧国,不忘须臾。夫警卫不修,则患生非常。忽有醉酒狂夫,分
争道路。既无尊严之仪,岂识上下之别!此为胡狄起于毂下,而贼乱发于左右也。
愿陛下念天下之至重,爱金玉之身,均九女之施,存无穷之福,天下幸甚。”
时,数有灾异,玄辄陈其变。既不省纳,故久稽郎官。后迁太常丞,以弟服
去职。
平帝元始元年,日食,又诏公卿举敦朴直言。大鸿胪左咸举玄诣公车对策,
复拜议郎,迁中散大夫。四年,选明达政事、能班化风俗者八人。时并举玄,为
绣衣使者,持节,与太仆王惲等分行天下,观览风俗,所至专行诛赏。事未及终,
而王莽居摄,玄于是纵使者车,变易姓名,间窜归家,因以隐遁。
后公孙述僣号于蜀,连聘不诣。述乃遣使者备礼征之;若玄不肯起,便赐以
毒药。太守乃自赍玺书至玄庐,曰:“君高节已著,朝廷垂意,诚不宜复辞,自
招凶祸。”玄仰天叹曰:“唐尧大圣,许由耻仕;周武至德,伯夷守饿。彼独何
人,我亦何人。保志全高,死亦奚恨!”遂受毒药。玄子瑛泣血叩头于太守曰:
“方今国家,东有严敌,兵师四出。国用军资,或不常充足。愿奉家钱千万,以
赎父死。”太守为请,述听许之。玄遂隐藏田野,终述之世。
时,兵戈累年,莫能修尚学业,玄独训诸子勤习经书。建武十一年卒。明年,
天下平定,玄弟庆以状诣阙自陈。光武美之,策诏本郡祠以中牢,敕所在还玄家
钱。
时,亦有犍为费贻,不肯仕述,乃漆身为厉,阳狂以避之,退藏山薮十余年。
述破后,仕至合浦太守。
瑛善说《易》,以授显宗,为北宫卫士令。
李业字巨游,广汉梓潼人也。少有志操,介特。习《鲁诗》,师博士许晃。
元始中,举明经,除为郎。
会王莽居摄,业以病去官,杜门不应州郡之命。太守刘咸强召之,业乃载病
诣门。咸怒,出教曰:“贤者不避害,譬犹彀弩射市,薄命者先死。闻业名称,
故欲与之为治,而反托疾乎?”令诣狱养病,欲杀之。客有说咸曰:“赵杀鸣犊,
孔子临河而逝。未闻求贤而胁以牢狱者也。”咸乃出之,因举方正。王莽以业为
酒士,病不之官,遂隐藏山谷,绝匿名迹,终莽之世。
及公孙述僣号,素闻业贤,征之,欲以为博士,业固疾不起。数年,述羞不
致之,乃使大鸿胪尹融持毒酒、奉诏命以劫业:若起,则受公侯之位;不起,赐
之以药。融譬旨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区区之身,试于不测之渊
乎!朝廷贪慕名德,旷官缺位,于今七年,四时珍御,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
下为子孙,身名俱全,不亦优乎!今数年不起,猜疑寇心,凶祸立加,非计之得
者也。”业乃叹曰:“危国不入,乱国不居。亲于其身为不善者,义所不从。君
子见危授命,何乃诱以高位重饵哉?”融见业辞志不屈,复曰:“宜呼室家计之。”
业曰:“丈夫断之于心久矣,何妻、子之为?”遂饮毒而死。述闻业死,大惊,
又耻有杀贤之名,乃遣使吊祠,赙赠百匹。业子翚,逃避不受。
蜀平,光武下诏表其闾,《益部纪》载其高节,图画形象。
初,平帝时,蜀郡王皓为美阳令,王嘉为郎。王莽篡位,并弃官西归。及公
孙述称帝,遣使征皓、嘉,恐不至,遂先系其妻、子。使者谓嘉曰:“速装,妻、
子可全。”对曰:“犬马犹识主,况于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述怒,
遂诛皓家属。王嘉闻而叹曰:“后之哉!”乃对使者伏剑而死。
是时,犍为任永及业同郡冯信,并好爱博古。公孙述连征命,待以高位,皆
托青盲,以避世难。永妻淫于前,匿情无言;见子入井,忍而不救。信侍婢亦对
信奸通。及闻述诛,皆盥洗更视曰:“世适平,目即清。”淫者自杀。光武闻而
征之,并会病卒。
刘茂字子卫,太原晋阳人也。少孤,独侍母居。家贫,以筋力致养,孝行著
于乡里。及长,能习《礼经》,教授常数百人。哀帝时,察孝廉,再迁五原属国
候,遭母忧去官。服竟后为沮阳令。会王莽篡位,茂弃官,避世弘农山中教授。
建武二年归,为郡门下掾。时,赤眉二十余万众攻郡县,杀长吏及府掾史。
茂负太守孙福逾墙藏空穴中,得免。其暮,俱奔盂县。昼则逃隐,夜求粮食。积
百余日,贼去,乃得归府。明年,诏书求天下义士。福言茂曰:“臣前为赤眉所
攻,吏民坏死,奔走趣山。臣为贼所围,命如丝发,赖茂负臣逾城,出保盂县。
茂与弟触冒兵刃,缘山负食,臣及妻子得度死命,节义尤高。宜蒙表擢,以厉义
士。”诏书即征茂,拜议郎,迁宗正丞。后拜侍中,卒官。
延平中,鲜卑数百余骑寇渔阳,太守张显率吏士追出塞,遥望虏营烟火,急
趣之。兵马掾严授虑有伏兵,苦谏止,不听。显蹙令进,授不获已,前战,伏兵
发,授身被十创,殁于阵。显拔刃追散兵,不能制,虏射中显,主簿卫福、功曹
徐咸遽赴之,显遂堕马,福以身拥蔽,虏并杀之。朝廷愍授等节,诏书褒叹,厚
加赏赐,各除子一人为郎中。
永初二年,剧贼毕豪等入平原界,县令刘雄将吏士乘船追之。至厌次河,与
贼合战。雄败,执雄,以矛刺之。时小吏所辅前叩头求哀,愿以身代雄。豪等纵
雄而刺辅,贯心洞背即死。东郡太守捕得豪等,具以状上。诏书追伤之,赐钱二
十万,除父奉为郎中。
温序字次房,太原祁人也。仕州从事。建武二年,骑都尉弓里戍将兵平定北
州,到太原,历访英俊大人,问以策谋。戍见序奇之,上疏荐焉。于是征为侍御
史,迁武陵都尉,病免官。
六年,拜谒者,迁护羌校尉。序行部至襄武,为隗嚣别将苟宇所拘劫。宇谓
序曰:“子若与我并威同力,天下可图也。”序曰:“受国重任,分当效死,义
不贪生、苟背恩德。”宇等复晓譬之。序素有气力,大怒,叱宇等曰:“虏何敢
迫胁汉将!”因以节楇杀数人。贼众争欲杀之。宇止之曰:“此义士死节,可
赐以剑。”序受剑,衔须于口,顾左右曰:“既为贼所迫杀,无令须污土。”遂
伏剑而死。
序主簿韩遵、从事王忠持尸归敛。光武闻而怜之,命忠送丧到洛阳,赐城傍
为冢地,赙谷千斛、缣五百匹,除三子为郎中。长子寿,服竟为邹平侯相。梦序
告之曰:“久客思乡里。”寿即弃官,上书乞骸骨归葬。帝许之,乃反旧茔焉。
彭脩字子阳,会稽毗陵人也。年十五时,父为郡吏,得休,与脩俱归,道为
盗所劫。脩困迫,乃拔佩刀前持盗帅曰:“父辱子死,卿不顾死邪?”盗相谓曰:
“此童子义士也,不宜逼之。”遂辞谢而去。乡党称其名。
后仕郡为功曹。时,西部都尉宰祐行太守事,以微过收吴县狱吏,将杀之。
主簿钟离意争谏甚切,祐怒,使收缚意,欲案之,掾史莫敢谏。脩排阁直入,拜
于庭,曰:“明府发雷霆于主薄,请闻其过。”祐曰:“受教三日,初不奉行,
废命不忠,岂非过邪?”脩因拜曰:“昔任座面折文侯,朱云攀毁栏槛,自非贤
君,焉得忠臣?今庆明府为贤君,主簿为忠臣。”祐遂原意罚,贳狱吏罪。
后州辟从事。时,贼张子林等数百人作乱,郡言州,请脩守吴令。脩与太守
俱出讨贼,贼望见车马,竞交射之,飞矢雨集。脩障扞太守,而为流矢所中死,
太守得全。贼素闻其恩信,即杀弩中脩者,余悉降散。言曰:“自为彭君故降,
不为太守服也。”
索卢放字君阳,东郡人也。以《尚书》教授千余人。初署郡门下掾。更始时,
使者督行郡国,太守有事,当就斩刑,放前言曰:“今天下所以苦毒王氏,归心
皇汉者,实以圣政宽仁故也。而传车所过,未闻恩泽。太守受诛,诚不敢言,但
恐天下惶惧,各生疑变。夫使功者不如使过,愿以身代太守之命。”遂前就斩。
使者义而赦之,由是显名。
建武六年,征为洛阳令,政有能名。以病乞身。徙谏议大夫,数纳忠言,后
以疾去。
建武末,复征不起,光武使人舆之,见于南宫云台,赐谷二千斛,遣归,除
子为太子中庶子。卒于家。
周嘉字惠文,汝南安城人也。高祖父燕,宣帝时为郡决曹掾。太守欲枉杀人,
燕谏不听,遂杀囚而黜燕。囚家守阙称冤,诏遣复考。燕见太守曰:“愿谨定文
书,皆著燕名,府君但言时病而已。”出谓掾史曰:“诸君被问,悉当以罪推燕。
如有一言及于府君,燕手剑相刃。”使者乃收燕系狱。屡被掠楚,辞无屈桡。当
下蚕室,乃叹曰:“我平王之后,正公玄孙,岂可以刀锯之余下见先君?”遂不
食而死。燕有五子,皆至刺史、太守。
嘉仕郡为主簿。王莽末,郡贼入汝阳城,嘉从太守何敞讨贼,敞为流矢所中,
郡兵奔北,贼围绕数十重,白刃交集,嘉乃拥敞,以身扞之。因呵贼曰:“卿曹
皆人隶也。为贼既逆,岂有还害其君者邪?嘉请以死赎君命。”因仰天号泣。群
贼于是两两相视,曰:“此义士也!”给其车马,遣送之。
后太守寇恂举为孝廉,拜尚书侍郎。光武引见,问以遭难之事。嘉对曰:
“太守被伤,命悬寇手。臣实弩怯,不能死难。”帝曰:“此长者也。”诏嘉尚
公主,嘉称病笃,不肯当。
稍迁零陵太守,视事七年,卒。零陵颂其遗爱,吏民为立祠焉。
嘉从弟畅,字伯持,性仁慈,为河南尹。永初二年夏,旱,久祷无应,畅因
收葬洛城傍客死骸骨,凡万余人。应时澎雨,岁乃丰稔。位至光禄勋。
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也,一名汜。少游太学,为诸生,与汝南张劭为友。
劭字元伯。二人并告归乡里。式谓元伯曰:“后二年当还,将过拜尊亲,见孺子
焉。”乃共克期日。后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请设馔以候之。母曰:“二年之
别,千里结言,尔何相信之审邪?”对曰:“巨卿信士,必不乖违。”母曰:
“若然,当为尔醖酒。”至其日,巨卿果到,升堂拜饮,尽欢而别。
式仕为郡功曹。后元伯寝疾笃,同郡郅君章、殷子徵晨夜省视之。元伯临尽,
叹曰:“恨不见吾死友!”子徵曰:“吾与君章尽心于子,是非死友,复欲谁求?”
元伯曰:“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阳范巨卿,所谓死友也。”寻而卒。式忽梦
见元伯玄冕垂缨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当以尔时葬,永归黄泉。子
未我忘,岂能相及?”式怳然觉寤,悲叹泣下,具告太守,请往奔丧。太守虽心
不信而重违其情,许之。式便服朋友之服,投其葬日,驰往赴之。式未及到,而
丧已发引,既至圹,将窆,而柩不肯进。其母抚之曰:“元伯,岂有望邪?”遂
停柩移时,乃见有素车白马,号哭而来。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卿也。”巨卿
既至,叩丧言曰:“行矣元伯!死生路异,永从此辞。”会葬者千人,咸为挥涕。
式因执绋而引柩,于是乃前。式遂留止冢次,为修坟树,然后乃去。
后到京师,受业太学。时诸生长沙陈平子亦同在学,与式未相见,而平子被
病将亡,谓其妻曰:“吾闻山阳范巨卿,烈士也,可以托死。吾殁后,但以尸埋
巨卿户前。”乃裂素为书,以遗巨卿。既终,妻从其言。时式出行适还,省书见
瘗,怆然感之,向坟揖哭,以为死友。乃营护平子妻儿,身自送丧于临湘。未至
四五里,乃委素书于柩上,哭别而去。其兄弟闻之,寻求不复见。长沙上计掾史
到京师,上书表式行状,三府并辟,不应。
举州茂才,四迁荆州刺史。友人南阳孔嵩,家贫亲老,乃变名姓,佣为新野
县阿里街卒。式行部到新野,而县选嵩为导骑迎式。式见而识之,呼嵩,把臂谓
曰:“子非孔仲山邪?”对之叹息,语及平生。曰:“昔与子俱曳长裾,游息帝
学。吾蒙国恩,致位牧伯,而子怀道隐身,处于卒伍,不亦惜乎!”嵩曰:“侯
嬴长守于贱业,晨门肆志于抱关。子欲居九夷,不患其陋。贫者士之宜,岂为鄙
哉!”式敕县代嵩,嵩以为先佣未竟,不肯去。
嵩在阿里,正身厉行,街中子弟,皆服其训化。遂辟公府。之京师,道宿下
亭,盗共窃其马,寻问知其嵩也,乃相责让曰:“孔仲山善士,岂宜侵盗乎!”
于是送马谢之。嵩官至南海太守。
式后迁庐江太守,有威名,卒于官。
李善字次孙,南阳淯阳人也,本同县李元苍头也。建武中疫疾,元家相继
死没,唯孤儿续始生数旬,而赀财千万,诸奴婢私共计议,欲谋杀续,分其财产。
善深伤李氏而力不能制,乃潜负续逃去,隐山阳瑕丘界中,亲自哺养,乳为生
湩。推燥居湿,备尝艰勤。续虽在孩抱,奉之不异长君,有事辄长跪请白,然
后行之。闾里感其行,皆相率修义。续年十岁,善与归本县,修理旧业。告奴婢
于长吏,悉收杀之。时钟离意为瑕丘令,上书荐善行状。光武诏拜善及续并为太
子舍人。
善显宗时辟公府,以能理剧,再迁日南太守。从京师之官,道经淯阳,过
李元冢。未至一里,乃脱朝服,持锄去草。及拜墓,哭泣甚悲,身自炊爨,执鼎
俎以修祭祀。垂泣曰:“君夫人,善在此。”尽哀,数日乃去。到官,以爱惠为
政,怀来异俗。迁九江太守,未至,道病卒。
续至河间相。
王忳字少林,广汉新都人也。忳尝诣京师,于空舍中见一书生疾困,愍
而视之。书生谓忳曰:“我当到洛阳,而被病,命在须臾。腰下有金十斤,愿
以相赠,死后乞藏骸骨。”未及问姓名而绝。忳即鬻金一斤,营其殡葬,余金
悉置棺下,人无知者。后归数年,县署忳大度亭长。初到之日,有马驰入亭中
而止。其日,大风飘一绣被,复堕忳前,即言之于县,县以归忳。忳后乘
马到雒县,马遂奔走,牵忳入它舍。主人见之喜曰:“今禽盗矣。”问忳所
由得马,忳具说其状,并及绣被。主人怅然良久,乃曰:“被随旋风,与马俱
亡,卿何阴德而致此二物?”忳自念有葬书生之事,因说之,并道书生形貌及
埋金处。主人大惊,号曰:“是我子也。姓金名彦。前往京师,不知所在,何意
卿乃葬之。大恩久不报,天以此章卿德耳。”忳悉以被、马还之,彦父不取,
又厚遗忳。忳辞让而去。时,彦父为州从事,因告新都令,假忳休,自与
俱迎彦丧,余金俱存。忳由是显名。
仕郡功曹,州治中从事。举茂才,除郿令。到官,至斄亭。亭长曰:“亭有
鬼,数杀过客,不可宿也。”忳曰:“仁胜凶邪,德除不祥,何鬼之避!”即
入亭止宿。夜中闻有女子称冤之声。忳咒曰:“有何枉状,可前求理乎?”女
子曰:“无衣,不敢进。”忳便投衣与之。女子乃前诉曰:“妾夫为涪令,之
官过宿此亭,亭长无状,贼杀妾家十余口,埋在楼下,悉取财货。”忳问亭长
姓名。女子曰:“即今门下游徼者也。”忳曰:“汝何故数杀过客?”对曰:
“妾不得白日自诉,每夜陈冤,客辄眠不见应,不胜感恚,故杀之。”忳曰:
“当为汝理此冤,勿复杀良善也。”因解衣于地,忽然不见,明旦召游徼诘问,
具服罪,即收系,及同谋十余人悉伏辜。遣吏送其丧归乡里,于是亭遂清安。
张武者,吴郡由拳人也。父业,郡门下掾,送太守妻、子还乡里,至河内亭,
盗夜劫之,业与贼战死,遂亡失尸骸。武时年幼,不及识父。后之太学受业,每
节,常持父遗剑,至亡处祭醊,泣而还。太守第五伦嘉其行,举孝廉。遭母丧
过毁,伤父魂灵不返,因哀恸绝命。
陆续字智初,会稽吴人也。世为族姓。祖父闳,字子春,建武中为尚书令。
美姿貌,喜着越布单衣,光武见而好之,自是常敕会稽郡献越布。
续幼孤,仕郡户曹史。时岁荒民饥,太守尹兴使续于都亭赋民饘粥。续悉
简阅其民,讯以名氏。事毕,兴问所食几何?续因口说六百余人,皆分别姓字,
无有差谬。兴异之。刺史行部,见续,辟为别驾从事。以病去,还为郡门下掾。
是时,楚王英谋反,阴疏天下善士。及楚事觉,显宗得其录,有尹兴名,乃
征兴诣廷尉狱。续与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及掾史五百余人诣洛阳诏狱就考,诸
吏不堪痛楚,死者大半。唯续、宏、勋掠考五毒,肌肉消烂,终无异辞。续母远
至京师,觇候消息,狱事特急,无缘与续相闻,母但作馈食,付门卒以进之,续
虽见考苦毒,而辞色慷慨,未尝易容,唯对食悲泣,不能自胜。使者怪而问其故。
续曰:“母来,不得相见,故泣耳。”使者大怒,以为门卒通传意气,召将案之。
续曰:“因食饷羹,识母所自调和,故知来耳。非人告也。”使者问:“何以知
母所作乎?”续曰:“母尝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是以知之。”使者
问诸谒舍,续母果来,于是阴嘉之,上书说续行状。帝即赦兴等事,还乡里,禁
锢终身。续以老病卒。
长子稠,广陵太守,有理名。中子逢,乐安太守。少子褒,力行好学,不慕
荣名,连征不就。褒子康,已见前传。
戴封字平仲,济北刚人也。年十五,诣太学,师事鄮令东海申君。申君卒,
送丧到东海,道当经其家。父母以封当还,豫为娶妻。封暂过拜亲,不宿而去。
还京师卒业。时同学石敬平温病卒,封养视殡敛,以所赍粮市小棺,送丧到家。
家更敛,见敬平行时书物皆在棺中,乃大异之。封后遇贼,财物悉被略夺,唯余
缣七匹,贼不知处,封乃追以与之,曰:“知诸君乏,故送相遗。”贼惊曰:
“此贤人也。”尽还其器物。
后举孝廉,光禄主事,遭伯父丧去官。诏书求贤良方正直言之士、有至行能
消灾伏异者,公卿郡守各举一人。郡及大司农俱举封。公车征,陛见,对策第一,
擢拜议郎。迁西华令。时汝、颍有蝗灾,独不入西华界。时督邮行县,蝗忽大至。
督邮其日即去,蝗亦顿除,一境奇之。其年大旱,封祷请无获,乃积薪坐其上以
自焚。火起而大雨暴至,于是远近叹服。
迁中山相。时诸县囚四百余人,辞状已定,当行刑。封哀之,皆遣归家,与
克期日,皆无违者。诏书策美焉。
永元十二年,征拜太常,卒官。
李充字大逊,陈留人也。家贫,兄弟六人同食递衣。妻窃谓充曰:“今贫居
如此,难以久安。妾有私财,愿思分异。”充伪酬之曰:“如欲别居,当酝酒具
会,请呼乡里内外,共议其事。”妇从充置酒晏客。充于坐中前跪曰母曰:“此
妇无状,而教充离间母兄,罪合遣斥。”便呵叱其妇,逐令出门,妇衔涕而去。
坐中惊肃,因遂罢散。充后遭母丧,行服墓次,人有盗其墓树者,充手自杀之。
服阕,立精舍讲授。
太守鲁平请署功曹,不就。平怒,乃援充以捐沟中,因谪署县都亭长。不得
已,起亲职役。后和帝公车征,不行。延平中,诏公卿、中二千石各举隐士大儒,
务取高行,以劝后进,特征充为博士。时鲁平亦为博士,每与集会,常叹服焉。
充迁侍中。大将军邓骘贵戚倾时,无所下借,以充高节,每卑敬之。尝置酒
请充,宾客满堂,酒酣,骘跪曰:“幸托椒房,位列上将。幕府初开,欲辟天下
奇伟,以匡不逮,惟诸君博求其器。”充乃为陈海内隐居怀道之士,颇有不合,
骘欲绝其说,以肉啖之。充抵肉于地,曰:“说士犹甘于肉!”遂出,径去。骘
甚望之。同坐汝南张孟举往让充曰:“一日闻足下与邓将军说士未究,激刺面折,
不由中和,出言之责,非所以光祚子孙者也。”充曰:“大丈夫居世,贵行其意,
何能远为子孙计哉!”由是见非于贵戚。
迁左中郎将,年八十八,为国三老。安帝常特进见,赐以几杖。卒于家。
缪肜字豫公,汝南召陵人也。少孤,兄弟四人,皆同财业。及各娶妻,诸妇
遂求分异,又数有斗争之言。肜深怀愤叹,乃掩户自挝曰:“缪肜,汝修身谨行,
学圣人之法,将以齐整风俗,奈何不能正其家乎!”弟及诸妇闻之,悉叩头谢罪,
遂更为敦睦之行。
仕县为主簿。时县令被章见考,吏皆畏惧自诬,而肜独证据其事。掠考苦毒,
至乃体生虫蛆,因复传换五狱,逾涉四年,令卒以自免。
太守陇西梁湛召为决曹史。安帝初,湛病卒官,肜送丧还陇西。始葬,会西
羌反叛,湛妻、子悉避乱它郡,肜独留不去,为起坟冢。乃潜穿井旁以为窟室,
昼则隐窜,夜则负士,及贼平而坟已立。其妻、子意肜已死,还见大惊。关西咸
称传之,共给车马衣资,肜不受而归乡里。
辟公府,举尤异,迁中牟令。县近京师,多权豪。肜到,诛诸奸吏及托名贵
戚宾客者百有余人,威名遂行。卒于官。
陈重字景公,豫章宜春人也。少与同郡雷义为友,俱学《鲁诗》、《颜氏春
秋》。太守张云举重孝廉,重以让义,前后十余通记,云不听。义明年举孝廉,
重与俱在郎署。
有同署郎负息钱数十万,责主日至,诡求无已,重乃密以钱代还。郎后觉知
而厚辞谢之。重曰:“非我之为,将有同姓名者。”终不言惠。又同舍郎有告归
宁者,误持邻舍郎绔以去。主疑重所取,重不自申说,而市绔以偿之。后宁丧者
归,以绔还主,其事乃显。
重后与义俱拜尚书郎,义代同时人受罪,以此黜退。重见义去,亦以病免。
后举茂才,除细阳令。政有异化,举尤异,当迁为会稽太守,遭姊忧去官。
后为司徒所辟,拜侍御史,卒。
雷义字仲公,豫章鄱阳人也。初为郡功曹,尝擢举善人,不伐其功。义尝济
人死罪,罪者后以金二斤谢之,义不受。金主伺义不在,默投金于承尘上。后葺
理屋宇,乃得之。金主已死,无所复还,义乃以付县曹。
后举孝廉,拜尚书侍郎,有同时郎坐事,当居刑作。义默自表取其罪,以此
论司寇。同台郎觉之,委位自上,乞赎义罪。顺帝诏皆除刑。
义归,举茂才,让于陈重,刺史不听,义遂阳狂被发走,不应命。乡里为之
语曰:“胶漆自谓坚,不如雷与陈。”三府同时俱辟二人。义遂为守灌谒者。使
持节督郡国行风俗,太守令长坐者凡七十人。旋拜侍御史,除南顿令,卒官。
子授,官至苍梧太守。
范冉字史云,陈留外黄人也。少为县小吏,年十八,奉檄迎督邮,冉耻之,
乃遁去。到南阳,受业于樊英。又游三辅,就马融通经,历年乃还。
冉好违时绝俗,为激诡之行。常慕梁伯鸾、闵仲叔之为人。与汉中李固、河
内王奂亲善,而鄙贾伟节、郭林宗焉。奂后为考城令,境接外黄,屡遣书请冉,
冉不至。及奂迁汉阳太守,将行,冉乃与弟协步赍麦酒,于道侧设坛以待之。冉
见奂车徒骆驿,遂不自闻,惟与弟共辩论于路。奂识其声,即下车与相揖对。奂
曰:“行路仓卒,非陈契阔之所,可共到前亭宿息,以叙分隔。”冉曰:“子前
在考城,思欲相从,以贱质自绝豪友耳。今子远适千里,会面无期,故轻行相候,
以展诀别。如其相追,将有慕贵之讥矣。”便起告违,拂衣而去。奂瞻望弗及,
冉长逝不顾。
桓帝时,以冉为莱芜长,遭母忧,不到官。后辟太尉府,以狷急不能从俗,
常佩韦于朝。议者欲以为侍御史,因遁身逃命于梁沛之间,徒行敝服,卖卜于市。
遭党人禁锢,遂推鹿车,载妻子,捃拾自资。或寓息客庐,或依宿树荫。如
此十余年,乃结草室而居焉。所止单陋,有时粮粒尽,穷居自若,言貌无改。闾
里歌之曰:“甑中生尘范史云,釜中生鱼范莱芜。”
及党禁解,为三府所辟,乃应司空命。是时西羌反叛,黄巾作难,制诸府掾
属,不得妄有去就。冉首自劾退,诏书特原不理罪。又辟太尉府,以疾不行。
中平二年,年七十四,卒于家。临命遗令敕其子曰:“吾生于昏暗之世,值
乎淫侈之俗,生不得匡世济时,死何忍自同于世!气绝便敛,敛以时服,衣足蔽
形,棺足周身,敛毕便穿,穿毕便埋。其明堂之奠,干饭寒水,饮食之物,勿有
所下。坟封高下,令足自隐。知我心者,李子坚、王子炳也。今皆不在,制之在
尔,勿令乡人宗亲有所加也。”于是三府各遣令史奔吊。大将军何进移书陈留太
守,累行论谥,佥曰宜为贞节先生。会葬者二千余人,刺史郡守各为立碑表墓焉。
戴就字景成,会稽上虞人也。仕郡仓曹掾,杨州刺史欧阳参奏太守成公浮臧
罪,遣部从事薛安案仓库簿领,收就于钱唐县狱。幽囚考掠,五毒参至。就慷慨
直辞,色不变容。又烧鋘斧,使就挟于肘腋。就语狱卒:“可熟烧斧,勿令冷。”
每上彭考,因止饭食不肯下,肉焦毁{惰土}地者,掇而食之。主者穷竭酷惨,无
复余方,乃卧就覆船下,以马通薰之。一夜二日,皆谓已死,发船视之,就方张
眼大骂曰:“何不益火,而使灭绝!”又复烧地,以大针刺指爪中,使以把土,
爪悉{惰土}落。主者以状白安,安呼见就,谓曰:“太守罪秽狼藉,受命考实,
君何故以骨肉拒扞邪?”就据地答言:“太守剖符大臣,当以死报国。卿虽衔命,
固宜申断冤毒,奈何诬枉忠良,强相掠理,令臣谤其君,子证其父!薛安庸騃,
忸行无义,就考死之日,当白之于天,与群鬼杀汝于亭中。如蒙生全,当手刃相
裂!”安深奇其壮节,即解械,更与美谈,表其言辞,解释郡事。征浮还京师,
免归乡里。
太守刘宠举就孝廉,光禄主事,病卒。
赵苞字威豪,甘陵东武城人。从兄忠,为中常侍,苞深耻其门族有宦官名势,
不与忠交通。
初仕州郡,举孝廉,再迁广陵令。视事三年,政教清明,郡表其状,迁辽西
太守。抗厉威严,名振边俗。以到官明年,遣使迎母及妻子,垂当到郡,道经柳
城,值鲜卑万余人入塞寇钞,苞母及妻子遂为所劫质,载以击郡。苞率步骑二万,
与贼对阵。贼出母以示苞,苞悲号谓母曰:“为子无状,欲以微禄奉养朝夕,不
图为母作祸。昔为母子,今为王臣,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当万死,无以塞
罪。”母遥谓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昔王陵母对汉使伏
剑,以固其志,尔其勉之。”苞即时进战,贼悉摧破,其母妻皆为所害。苞殡敛
母毕,自上归葬。灵帝遣策吊慰,封鄃侯。
苞葬讫,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
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欧血而死。
向栩字甫兴,河内朝歌人,向长之后也。少为书生,性卓诡不伦。恒读《老
子》,状如学道。又似狂生,好被发,著绛绡头。常于灶北坐板床上,如是积久,
板乃有膝踝足指之处。不好语言而喜长啸。宾客从就,辄伏而不视。有弟子,名
为“颜渊”、“子贡”、“季路”、“冉有”之辈。或骑驴入市,乞丐于人。或
悉要诸乞儿俱归止宿,为设酒食。时人莫能测之。郡礼请辟,举孝廉、贤良方正、
有道,公府辟,皆不到。又与彭城姜肱、京兆韦著并征,栩不应。
后特征,到,拜赵相。及之官,时人谓其必当脱素从俭,而栩更乘鲜车,御
良马,世疑其始伪。及到官,略不视文书,舍中生蒿莱。
征拜侍中,每朝廷大事,侃然正色,百官惮之。会张角作乱,栩上便宜,颇
讥刺左右,不欲国家兴兵,但遣将于河上北向读《孝经》,贼自当消灭。中常侍
张让谗栩不欲令国家命将出师,疑与角同心,欲为内应。收送黄门北寺狱,杀之。
谅辅字汉儒,广汉新都人也。仕郡为五官掾。时夏大旱,太守自出祈祷山川,
连日而无所降。辅乃自暴庭中,慷慨咒曰:“辅为股肱,不能进谏纳忠,荐贤退
恶,和调阴阳,承顺天意,至令天地否隔,万物焦枯,百姓喁喁,无所诉告,咎
尽在辅。今郡太守改服责己,为民祈福,精诚恳到,未有感彻。辅今敢自祈请,
若至日中不雨,乞以身塞无状。”于是积薪柴聚茭茅以自环,扌冓火其旁,将自
焚焉。未及日中时,而天云晦合,须臾澍雨,一郡沾润,世以此称其志诚。
刘翊字子相,颍川颍阴人也。家世丰产,常能周旋而不有其惠。曾行于汝南
界中,有陈国张季礼远赴师丧,遇寒冰车毁,顿滞道路。翊见而谓曰:“君慎终
赴义,行宜速达。”即下车与之,不告姓名,自策马而去。季礼意其子相也,后
故到颍阴,还所假乘。翊闭门辞行,不与相见。
常守志卧疾,不屈聘命。河南种拂临郡,引为功曹,翊以拂名公之子,乃为
起焉。拂以其择时而仕,甚敬任之。阳翟黄纲恃程夫人权力,求占山泽以自营植。
拂召翊问曰:“程氏贵盛,在帝左右,不听则恐见怨,与之则夺民利,为之奈何?”
翊曰:“名山大泽不以封,盖为民也。明府听之,则被佞倖之名矣。若以此获
祸,贵子申甫,则自以不孤也。”拂从翊言,遂不与之。乃举翊为孝廉,不就。
后黄巾贼起,郡县饥荒,翊救给乏绝,盗其食者数百人。乡族贫者,死亡则
为具殡葬,嫠独则助营妻娶。
献帝迁都西京,翊举上计掾。是时寇贼兴起,道路隔绝,使驿稀有达者。翊
夜行昼伏,乃到长安。诏书嘉其忠勤,特拜议郎,迁陈留太守。翊散所握珍玩,
唯余车马,自载东归。出关数百里,见士大夫病亡道次,翊以马易棺,脱衣敛之。
又逢知故困馁于路,不忍委去,因杀所驾牛,以救其乏。众人止之,翊曰:“视
没不救,非志士也。”遂俱饿死。
王烈字彦方,太原人也。少师事陈寔,以义行称乡里。有盗牛者,主得之,
盗请罪曰:“刑戮是甘,乞不使王彦方知也。”烈闻而使人谢之,遗布一端。或
问其故,烈曰:“盗惧吾闻其过,是有耻恶之心。既怀耻恶,必能改善,故以此
激之。”后有老父遗剑于路,行道一人见而守之,至暮,老父还寻,得剑,怪而
问其姓名,以事告烈。烈使推求,乃先盗牛者也。诸有争讼曲直,将质之于烈,
或至涂而反,或望庐而还。其以德感人若此。
察孝廉,三府并辟,皆不就。遭黄巾、董卓之乱,乃避地辽东,夷人尊奉之。
太守公孙度接以昆弟之礼,访州政事,欲以为长史。烈乃为商贾自秽,得免。曹
操闻烈高名,遣征不至。建安二十四年,终于辽东,年七十八。
赞曰:乘方不忒,临义罔惑。惟此刚洁,果行育德。
译文:
孔子说:“如果不能和中庸人做朋友,那一定与志向高速的人和拘谨自守的人做朋友吧!”又说:“志向高速的人积极进取,拘谨自守的人有些事情不会去做。”逭大概是在周全原则上容易有失,因而采取偏颇极端的办法。
然而有些事不去做,就必定要去做另一些事情;既然说积极进取,也就有不去进取的方面。
这样,人本性崇尚不同,我去做或不去做,趋向也就两样了。
中世操守独立、耿介正直的人,能够成就名声、树立德范的人,似乎太多了。
有的人志向像金石,部被强暴有势的人战胜制服;右的内心像冬霜一样严酷,然而心甘于小小的信用。
也有的人结交友朋和谐友好,日夜同心;有的人遵循道义,冒着危险,在生死问题上持同样操守。
虽然事情并非十分圆满,但他们的高风懿行诚然足以使人怀念。
而他们的情况事迹杂乱不同,难以分门别类地评介;简短的言辞和特别的风采,又不足以将他们区分开来。
丢开他们,有些事情就会遣漏,记载下来,又没有统贯的次序。
虽然他们的名声事体不同,但他们的操守行为都独一无二,所以合起来作为《独行篇》。
希望能补充遣漏的文字,记下漏脱的事情。
谯玄,字君黄,巴郡板中人。
谯玄从小好学,能讲解《易经》和《春秋》。
他在州郡任职。
成帝永始二年,出现日食灾异,于是皇帝下诏书要各州举荐一名敦厚朴实而又谦让、有品行有道义的人。
州府举荐谯玄,谯玄到公交车,策问应对成绩优异,被授任马议郎。
皇帝开始设置期门,多次微服外出。
皇帝立趟飞燕为皇后,皇后独占宠爱,心怀忌妒,很多皇子横遭夭折。
谯玄上书劝阻说:“臣听说天子禀承上天,继承祖宗登上皇位,保有大业,延续帝祚,没有比继承人更为使人着急的,所以《周易》有子承父志,完成父亲未竟事业的原则,《诗经》吟咏子孙众多的幸福。
现在陛下的继承人没有确立,天下的人都在注目,然而陛下不去考虑社稷之计,一心想着微服外出的事情,恩爱宠幸用在使人惑乱的人身上,一心留意于并非正道的事情。
臣私下听说后宫皇子生下而不能养育。
臣得知以后很忧伤,心中十分悲痛,私下片刻不忘忧念国家。
万一惊戒保卫役做好,那么祸难说不定就会发生。
忽然出现喝醉酒或放荡不羁的人,在道路上相争起来,既然皇帝没有尊严的威仪,狂夫难道懂得上下的分别?造就是胡狄起兵于京城,贼寇祸乱在身边发生的情况。
希望陛下想着天下极端重要,爱惜自己像金玉般的身体,对后宫中的妃后给予同样宠爱,保存无穷的幸福,那么,天下的人都非常欣慰。”当时多次发生异常灾害,谯玄经常陈述灾异变化。
既然得不到皇帝的省察采纳,所以谯玄长期滞留郎官职位。
后来升任太常丞,因为为弟弟服丧辞去官职。
壬帝元始元年,发生日食,皇帝又下诏害要公卿推荐敦厚朴实能够直言的人。
大鸿胪左咸举荐谯玄到公交车应对策问,再次任议郎,升为中散大夫。
四年,朝廷挑选八名通晓政事能够推行教化风俗习惯的人。
当时大家都推荐谯玄,担任绣衣使者,持天子符节,同太仆王惮等人分别巡视全国,观看了解风俗,所到之处自行决定处罚和赏赐。
事情尚未结束,而王莽统摄朝政,谯玄于是丢下使者的车子,改名换姓,私下逃回家中,就此隐居起来。
以后公孙述在蜀僭称天子名号,连续聘他去做官,他都不去。
公孙述于是派使者准备了礼品召他去;要是谯玄不肯动身,就赐给他毒药。
太守于是自己带了公孙述的玺书来到谯玄的家中,说:“您的高尚出气节已经出名,朝廷对您留意,您实在不宜再拒绝,自己招致灾祸。”谯玄仰头朝天感叹说:“唐尧是大圣人,许由以做官为耻;周武王道德至高,伯夷坚持挨饿。
他们是那样的人,我也是那样的人。
保全自己的志向和高节,死了又有什么遣憾呢!”于是接受了毒药。
谯玄的儿子谯瑛哭出了血对着太守叩头说:“现在国家束面有很厉害的敌人,军队四面出动,国家和军队的费用不是经常充足,情愿拿出家中的一千万钱,来赎父亲的死罪。”太守替谯玄请求,公孙述同意了。
谯玄于是隐藏在田野,一直到公孙述死。
当时连年打仗,没有人能够修习推崇学业,惟独谯玄教育所有的儿子用功学习经书。
建武十一年,谯玄去世。
第二年,天下平定,谯玄的弟弟谯庆自己到朝廷陈述谯玄的情况。
光武很赞赏,下诏书要巴郡以中牢祭祀谯玄,吩咐地方政府还给谯玄家中的钱。
当时还有犍为人费贻,不肯在公孙述朝中任职,就在身上涂上漆像厉鬼一样,假装精神失常以躲避公孙述,在山林深密的地方躲了十多年。
公孙述被消灭以后,费贻官做到合浦太守。
谯瑛擅长讲《周易》,将《周易》传授给显宗,担任北宫卫士令。
李业,字巨游,广汉梓潼人。
李业从小有志气和操守,不随流俗。
他学习《鲁诗》,拜博士许晃为师。
元始年问,破推举为明经,任郎官。
赶上王莽代皇帝处理政事,李业托病辞去官职,关起门来不接受州郡的任命。
太守刘咸强行召他任职,李业于是抱病到郡府。
刘咸发怒,发出告论说:“贤明的人不躲避灾难,就像张满弓向人多的地方射去,命薄的人先死。
我听说李业的名声,所以想同他一起治理政事,他竟然以生病为由推托吗?”下令要李业到狱中养病,打算将他杀掉。
有位宾客劝说刘咸:“赵筒子杀害D,岛犊,孔子到黄河边而走了。
没听说过谁访求贤明的人却用监狱加以胁迫的。”刘咸这纔放他出来,推举他为方正。
王莽任命他为酒士,因病不去上任,接着到山谷中隐藏,不露姓名和踪迹,一直到王莽朝代结束。
到公孙述僭称天子名号,公孙述一向听说李业有才德,就征召他,想要他担任博士,李业竭力以生病为由不动身。
这样有几年,公孙述羞于不能将他召来,就派大鸿胪尹融带了毒酒捧着诏书来威胁李业:如果他动身,就授予他公侯的爵位;不肯动身,就赐给他毒药。
尹融根据公孙述的旨意晓谕李业说:“现在天下分裂,谁知道谁对谁错,却以区区身体尝试难以预测的灾祸吗!朝廷贪求仰慕您的名声和德行,将官位空着,到现在已有七年了,四季的珍贵用品,没有忘掉您。
您应当上为侍奉了解自己的人,下马子孙考虑,身体名声都可保全,不也很好吗!现在多年不肯动身,使仇人心里起疑,灾难立刻降临,这不是妥善的办法。”李业叹了口气说:“有危险的国家不要进去,有祸乱的国家不要居住。
自己亲身做不善的事情,这是道义所不允许的。
君子遇到危险献出生命,为什么要用高官和很多的钓饵来加以引诱呢?”尹融见李业言辞志向不肯屈从,又说:“最好叫来您全家商量。”李业说:“大丈夫在心中早就决定了,叫妻子儿女做什么?”于是喝毒药而死。
公孙述得知李业死了,大为震惊,但又耻于背负杀害贤人之名,就派使者去吊唁祭祀,赠送一百匹助丧用的布匹。
李业的儿子李晕避而推辞木受。
蜀郡平定以后,光武下诏书在李业家门口建造碑坊,《益部纪》记述了他的高尚节操,画有他像。
起初,平帝时,蜀郡人王皓担任美阳令,王嘉担任郎官。
王莽篡位以后,他们一道抛弃官职西归。
公孙述自称皇帝以后,派使者征召王皓、王嘉,担心他们不来,就事先关押了他们的妻子儿女。
使者对王嘉说:“赶紧收拾行装,妻子孩子可以得到保全。”王嘉回答:“犬马还能识别主人,何况人呢!”王皓先行自杀,而将脑袋交付使者。
公孙述发怒,就杀害了王皓全家。
王嘉得知以后感叹说:“我比他落后了!”于是当着使者的面以剑自杀。
在这时期,犍为人任永和李业的同郡人冯信,都好学并博通古代事情。
公孙述连续下令征召他们,给他们留着很高的官位,他们都推托害了青光眼来逃避当时的灾难。
任永的妻子当着他的面与他人奸淫,任永隐藏自己的感情不说话;看见儿子掉在井里,忍着不去救。
冯信的侍婢也当着他的面与人通奸。
听到公孙述被杀,他们都洗了脸睁开眼睛,说:“天下平定,眼睛立刻就看见东西了。”淫乱的人都自杀了。
光武得知以后征召他们,正好赶上两人一起病逝。
刘茂,字子卫,太原晋阳人。
他自小失去父亲,就自己在家侍奉母亲。
刘茂家中贫穷,他靠干体力活奉养母亲,以孝顺在乡里非常出名。
到他长大后,能修习《礼经》,所教的学生经常有几百人。
哀帝时,刘茂被推举为孝廉,又调任五原属国候,赶上母亲去世辞去官职。
服丧期满以后刘茂担任沮阳令。
遇到王莽篡位,刘茂抛掉官职,躲避到弘农的山中教学。
建武二年,刘茂回到家乡,在郡府担任门下掾。
当时赤眉二十多万人马进攻郡县,杀害长吏以及官府佐吏。
刘茂背着太守孙福跳墙藏在空洞中,纔幸免于难。
晚上,他们一起逃往盂县。
白天就逃跑躲藏,夜间寻找粮食。
过了一百多天,贼寇走了,他们纔回到官府。
第二年,诏书访求天下的义士。
孙福推荐刘茂说:“臣以前被赤眉攻打,官吏百姓混乱,往山中逃去,臣被敌人包围,性命悬在头发丝上,靠刘茂背着臣翻遇城墙,出城投归盂县。
刘茂与弟弟在前面迎着兵锋,沿山背粮食,臣和妻子儿女得以躲过一死,他的气节德义尤为高尚。
他应该得到提拔,用以鼓励忠义之士。”诏书立刻征召刘茂,授任他为议郎,升任宗正丞。
后来被授任为侍中,在任上去世。
延平年问,几百鲜卑骑兵侵犯渔阳,太守张显率领官吏士卒追出边界,速远望见敌人军营中的烟火,拼命冲过去。
兵马掾严授担心有军队埋伏,苦苦劝阻,张显不听。
张显催促前进,严授迫不得已,上前交战,对方伏兵发起进攻,严授身上受了十多处伤,当场战死。
张显拔出刀追赶逃散的士兵,没法制止,张显本人被敌人射中,主簿卫福、功曹徐咸即刻赶过来,接着张显从马上摔了下来,卫福用身体挡住张显,一道被敌人杀害。
朝廷悯惜严授等人的尽节而死,天子下诏书称赞叹惜,给他们家中很多赏赐,每家任命一个儿子担任郎中。
丞初二年,剧贼毕豪等人进入平原地界,县令刘雄率领官吏士兵乘船追赶毕豪。
到厌次河,与贼寇交战。
刘雄打败被抓,敌人用矛刺刘雄。
这时,小吏所辅上前叩头哀求放过刘雄,自己情愿替刘雄一死。
毕豪等人放过刘雄来刺所辅,矛从前心洞穿后背,所辅当即死亡。
东郡太守抓住了毕豪等人,将情况全部报告朝廷。
皇帝下诏书追悼所辅,赐给他家中二十万钱,任命他父亲所奉为郎中。
温序,字次房,太原祁县人。
温序在州府出任从事。
建武二年,骑都尉弓里戍率领部队平定北州,到达太原,逐一拜访英俊之士和世家大族,向他们询问计谋。
弓里戍见温序非凡,就上书推荐他。
于是天子征召他为侍御史,调任武陵都尉,因病免去官职。
六年,温序被拜授为谒者,升为护羌校尉。
温序巡视所属地区到襄武,被隗嚣的别将苟宇扣留胁迫。
苟宇对温序说:“您加果同我同心合力,可以谋取天下。”温序说:“我受国家的重托,理当尽死效力,决不贪生苟且背弃朝廷恩德。”苟宇还在晓谕温序。
温序一向有力气,大怒,斥责苟宇等人说:“你们怎敢胁迫汉将领!”接着用符节打死了几个人。
众贼人都抢着要杀湿序。
苟宇制止他们说:“这是义士为守节而死,可以给他剑。”温序接过剑,将胡须含在口中,掉过头对身边的人说:“既然被贼人胁迫自杀,不要让我的胡须被泥土弄脏。”最后用剑自杀。
温序的主簿韩遵、从事王忠护送温序的尸体回来收殓。
光武得知以后很是哀怜,命令王忠将灵柩送到洛阳,赐给靠近城的地方作为坟地,赠送一千斛粮食、五百匹丝帛作为助丧用的礼物,任命他的三个儿子为郎中。
温序的长子温寿,服丧期满后担任邹平侯相。
他梦见温序告诉他:“长期在外客居想念家乡。”温寿抛弃官职,上书请求将温序的骸骨葬于家乡,皇帝同意了,于是将旧坟迁了回去。
彭修,字子阳,会稽毗陵人。
他十五岁时,父亲在郡府任职,到休假时间,与彭修一道回家,路上被盗贼劫持,彭修受到逼迫,就拔出佩刀上前抓住盗贼的首领说:“父亲受到侮辱,做儿子的去死,您不顾自己的性命吗?”盗贼相互说:“这小孩是个义士,不应该逼迫他。”于是向他道歉而去。
乡里的人都称道他的名声。
后来彭修在郡府担任功曹。
当时西部都尉宰鼌代理太守,因为很小的过失逮捕了昊县的管监狱的官员,准备杀掉他,主簿锺离意极力劝阻,言辞激切,宰鼌发怒,要人捆了锺离意,打算治他的罪,佐吏们没人敢说话。
彭修推开门径直进去,在庭院中行了拜礼,说:“您对主簿发雷霆般的怒火,请您说说他的罪遇。”宰鼌说:“他接到教令三天,始终不执行,不执行命令,不忠于上司,难道不是罪遇吗?”彭修接着行拜礼说:“从前任座当面斥责魏文侯的过失,朱云用手拉断了大殿的栏杆,要不是有贤明的君主,怎么能够出现忠臣?现在令人高兴的是您是贤明的君主,主簿是忠臣。”宰鼌于是赦免了锺离意的刑罚,原谅了管监狱的官吏的罪责。
后来他被州府召为从事。
当时贼寇张子林等几百人作乱,郡府察告州府,请彭修代理昊县令。
彭惰同太守一道外出讨伐盗贼,贼人望见车马,竞相向他们射箭,飞箭像雨一样密集。
彭修用身体掩护太守,被流箭射死,而太守得以保全性命。
贼人一向听说彭修的恩德信义,立刻杀死了用箭射中彭修的人,其它人全都投降散去。
他们说:“本是因为彭君的缘故投降的,而不是由于太守归顺的。”索卢放,字君阳,东郡人。
他用《尚书》教了一千多学生。
起初,索卢放在郡府暂任门下掾。
更始时,使者督察巡视郡国,太守犯了事,将要被处死。
索卢放上前说道:“现在天下所以痛恨王氏,心里归顺大汉的原因,实在是因为朝政宽厚仁爱的缘故。
但使者车马经过的地方,没听说有什么恩泽。
太守被杀,诚然不敢说什么,只怕天下的人惊慌恐惧,各自猜疑生变。
使用有功的人不如使用犯过错误的人,我情愿以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太守的性命。”于是上前接受死刑。
使者认为他有义就赦免了他,索卢放自此出名。
建武六年,索卢放被征召担任洛阳令,治理政事能干,有名声。
后因病要求辞职,调任谏议大夫,他多次发表忠直的意见,后来因病辞官。
建武末年,朝廷又征召他,他不去,光武派人用车子接他,在南宫云台召见他,赐给他二千斛粮食,遣送他回家,任命他的儿子为太子中庶子。
索卢放在家中去世。
周嘉,字惠文,汝南安城人。
周嘉的高祖父高燕,在宣帝时担任郡决曹掾。
太守想妄杀无辜,周燕劝阻,太守不听,竟然杀死囚犯并且罢退周燕。
囚犯家中的人守在官门前喊冤,天子下诏书派人重新审查,周燕去见太守说:“希望您小心审定文书,都写我的名字,您只说当时生病就可以了。”饱出来对掾史们说:“诸位被询问时,一定将罪责全部推到我身上。
要是有一个字涉及到太守,我就用剑亲手杀了他。”使者于是将周燕逮捕关在狱中。
他多次遭到拷打,但言辞没有屈服。
将要接受宫刑时,周燕适纔感叹说:“我是周平王的后代,正公的玄孙,怎么能够以受过肉刑的身份去见先人呢?”于是不吃东西而死。
周燕有五个儿子,都做到刺史、太守。
周嘉在郡府担任主簿。
王莽末年,众贼寇进入汝阳城,周嘉跟随太守何敞讨伐贼人,何敞被流箭射中,郡兵逃跑,贼寇围了几十层,锋利的刀刃交错密集,周嘉于是护卫何敞,用身体挡着他。
接着他斥责贼寇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别人的奴仆。
做贼寇已是叛逆了,难道回过头来杀害自己的主人吗?我请求以死换取主人的性命。”接着对着上天号哭。
众贼人造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这是义士!”给周嘉车马,将他们送走。
后来太守寇恂推荐周嘉为孝廉,朝廷授任他为尚书侍郎。
光武召见他,向他询问遭难之事。
周嘉回答说:“太守受伤,性命悬在贼寇的手上,臣实在愚钝胆小,没有能战死。”皇帝说:“这是位厚道人。”下诏书要他娶公主焉妻,周嘉声称病重,不肯接受。
不久周嘉升任零陵太守,在职七年去世,零陵人歌颂他留下的恩德,官吏百姓为他建了祠堂。
周嘉的堂弟周畅,字伯持,天性仁慈,担任河南尹。
永初二年,夏天干旱,祷求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周畅于是将洛河一带和城外一万多客死他乡的人的骸骨埋葬,天上立刻下起大雨,庄稼终于丰收,周畅做到光禄勋。
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又名范泛。
他年少时到太学游学,当太学生,同汝南人张劭结成朋友。
张劭字符伯。
二人一道告辞回家乡。
范式对元伯说:“两年后我将回来,将去拜访您的父母,看看您的孩子。”于是一起约定了日子。
后来快到约定的日子,元伯将事情禀告母亲,请母亲准备饭菜等候范式。
母亲说:分开两年,千里之外约定的话,你为什么这么当真相信?”元伯回答:“巨卿是守信用的人,一定不会失约。”母亲说:“既然如此,我就为你酿酒。”到约定的那天,臣卿果然来到,到堂上拜见、喝酒,尽情欢乐而别。
范式在郡出任功曹。
后来元伯病重卧床,同郡人郅君章、殷子征白天黑夜看望他。
元伯临死时,叹了口气说:“遣憾的是没见到我的死友!”子征说:“我与君章对您一心一意,逭不算死友,你还想找哪一个?”元伯说:“像你们二位,是我的生友。
山阳范巨卿,纔是我所说的死友。”不久,元伯去世。
范式忽然梦见元伯身穿黑色祭服,冠带下垂,抱着鞋子,喊他说:“巨卿,我在某天死了,将在某时安葬,永远的命归地府。
您要是没忘掉我,还能赶来吗?”范式忽然醒来,悲叹流泪,将情况告诉太守,请求前去奔丧。
太守心里虽然不相信但难连他们的情分,就同意了。
范式便身穿为朋友服丧的丧服,到元伯下葬的那天,驱车前往。
范式还没赶到,但灵柩已经上路了,到了墓穴,准备下棺,但棺柩动不了。
元伯的母亲摸着棺柩说:“元伯,你难道有所期待吗?”于是停下棺柩,遇了一段时间,就见有人乘白车白马,一路号哭而来。
元伯的母亲看着车马说:“这一定是范巨卿。”巨卿一到,就向棺木叩头说:“走吧元伯!生死道路不同,从此永别了。”参加葬礼的人上千,都为他们挥泪。
范式抓着灵柩的绳索在前面引路,灵柩这纔向前移动。
范式于是留下来住在坟墓旁边,为元伯修坟种树,然后纔离开。
后来范式到京师,在太学接受教育。
当时太学生长沙人陈平子也一同在太学学习,与范式没有见过面,但平子生病快死的时候对妻子说:“我听说山阳范巨卿是位忠义之士,能够托以死后的事情。
我死以后,可将我的尸体埋在范巨卿的门前。”接着撕开丝帛写了一封信留给巨卿。
平子死后,他的妻子根据他的话去做了。
当时范式刚好回来,看了书信,见到坟墓.悲伤感动,对着坟墓作揖哭泣,将平子视作死友。
于是他照料平子的妻子儿子,亲自护送平子的灵柩到临湘。
距临湘还有四五里地时,他将平子在丝帛上写的信放在灵柩上面,哭着告辞离去。
平子的兄弟知道以后,找范式找不着。
长沙的佐理上计事务的官吏到京师,上书称述范式的事迹,三公府同时召他,他不应召。
茎式被州府举荐为茂才,经四次升迁,担任剂州刺史。
他的朋友南阳人孔嵩,家中贫穷,父母年老,就改变姓名,受雇在新野县阿里当负责街道治安和打扫的差役。
范式巡枧本州岛到新野,而县里挑选孔嵩当向导骑马去迎接范式。
范式一见便认出了他,叫声孔嵩,抓住他的手臂说:“您不是孔仲山吗?”对着孔嵩叹息,谈及过去的经历。
范式说:“从前与您都身拖长长的后襟,在天子太学游学相聚,我受到国家的重用,当上州牧职位,而您身怀道术,隐藏自己,身处士卒之中,不也可惜了吗!”孔嵩说:“侯嬴长期从事低贱的职业,晨门对管城门觉得快意。
孔子想住在九夷的她方,小嫌九夷的鄙陋。
贫穷是士人自然的事情,难道算鄙贱吗!”范式吩咐县府派人换下孔嵩,但孔嵩认为先前的受雇没有到期,不肯离开。
孔嵩在阿里,为人端正,砥砺操行,街中的少年都服从他的训导德化。
他终于被三公府召用。
孔嵩到京师,路上在亭中住宿,盗贼们一道偷了他的马,不久他们打听到是孔嵩的马,就相互责备说:“孔仲山是善良之士,难道可以偷他的东西吗!”于是将马送还,向他道歉。
孔嵩做到南海太守。
范式后来调任庐江太守,有威望,卒于其任。
李善,字次孙,南阳清阳人,原为同县人李元家的家奴。
建武年间,发生瘟疫,李元家的人相继死去,只有孤儿李续刚生下来几十天,然而家中资财有上千万钱,所以奴仆婢女们私下商量,想谋杀李续,将财产分掉。
李善深深地替李氏悯悼但没有能力制服这些人,就悄悄地背着李缤逃走了,藏在山阳瑕丘境内,亲自喂养,两乳因此生出乳汁,他把干燥的地方让给李续睡,自己睡在潮湿的地方,备尝艰辛。
虽然李续还是幼儿,但李善侍奉他就像侍奉年长的主人一样,有事情他总是直身而跪,禀告李续,得到同意后再去做。
乡里的人被他的行为所感动,都相互勉励遵循德义。
李续十岁时,李善同他回到本县,营治旧业。
他向长吏告发奴仆婢女,县腐将他们全部抓去处死。
当时锺离意担任瑕丘令,上书称誉李善的事迹。
光武下诏书授任李善和李续都为太子舍人。
奎善在显宗时被公府召用,由于他能处理繁难事务,又升为日南太守。
他从京师去上任,路上经过清阳,他去拜望李元的坟墓。
还有一里多地时,他就脱去官服,拿着锄头锄草。
到拜祭坟墓时,他哭得非常伤心,亲自烧煮,手拿鼎俎祭祀李元。
他垂着泪说:“主人和夫人,李善在此。”尽了哀情,过了好几天纔离开。
他上任以后,施政仁爱慈惠,招抚不同习俗的人。
调为九江太守,李善役到九江,在路上病逝。
李续做到河闲相。
玉,陀,字少林,广漠新都人。
王,陀曾经去京师,在一座空屋子里见到一位书生病重,心中怜悯,就照料他。
书生对王,陀说:“我准备去洛阳,但生了病,性命只在须臾之间,腰下有十斤金,愿意送给您,我死以后请您将我的尸骨收葬。”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姓名,书生就咽了气。
王,盹立刻卖掉一斤金,筹办书生的殡葬事宜,其它金全都放在棺材下面,没有人知道。
后来他回到家乡,几年以后,县府委任王,盹为大度亭长。
他刚到第一天,有匹马奔到亭中停住了。
这天,大风又吹来一床绣花的被子,落在王惋的面前,王忱随即向县府禀告,县官将马和被子给了王,陀。
王,陀后来骑马到雒县,马竟然飞奔,带了王,陀进了他人的住宅。
主人见到后高兴地说:“今天可抓到贼了。”询问王,陀怎么得到马的。
王‘陀详细叙述了经过,又说到绣花的被子。
主人怅然不乐,好长时间纔说:“被子被旋风刮走,与马同时失去,您有什么阴德而得到这两样东西?”王’陀想自己有埋葬书生的事,孰说了出来,并且描述了书生的模样和埋金的地方。
主人大惊,哭着说:“这是我的儿子。
姓金名彦。
前去京师,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谁知道您竟将他埋葬。
您的大恩很长时间没有报答,上天用这种方式表彰您的德行。”王,陀将被子和马还给金彦的父亲,金彦的父亲不要,又送了很多东西给王,陀,王‘陀谦让不受而别。
当时金彦的父亲在州府担任从事,就告知新都令,给王,陀假期,自己同他一道接回金彦的灵柩,剩下的金子都还在。
王,陀自此出了名。
玉’陀出任郡功曹和州治中从事。
他被推荐为茂才,任命为墉县令。
王,陀去上任,到牦亭。
亭长说:“亭中有鬼,多次杀害经过的客人,不能在这里投宿。”王,陀说:“仁义胜过凶暴邪恶,道德除去不吉利的事情,为什么要避开鬼!”随即进亭住宿。
半夜听到有女子喊冤的声音。
王,陀边祷告边说:“有什么冤枉的事情,能前来要求受理吗?”女子说:“没有衣服,不敢进去。”王惋就丢件衣服给她。
女子这纔向前说道:“我的丈夫是涪县令,上任时经过这里,住在亭中,亭长残暴,杀害我家十多口人,将尸体埋在楼下,财物全部拿走了。”王,陀询问亭长的姓名。
女子说:“就是现在的门下游徼。”王,陀说:“你为什么多次杀害经过的客人?”女子回答说:“我白天不能自己申诉,每天夜间陈述冤情。
客人总是睡觉不予理睬,我不胜愤慨,所以杀了他们。”王‘陀说:予理睬,我不胜愤慨,所以杀了他们。”王‘陀说:了。”接着女子将衣服脱在地上,突然就不见了。
第二天,王,陀召来游徽盘问,他承认了全部罪行,王惋随即将他逮捕关押,连同谋的十多个人全部处死,又派官员送女子一家的灵柩回老家,自此亭子终于平静。
张武,昊郡由拳人。
他的父亲张业,在郡府担任门下掾,他送太守的妻子孩子回家乡,到河内亭时,强盗夜间抢劫他们,张业与强盗交战而死,结果尸体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张武当时年纪幼小,役到记住父亲的年龄。
后来他到太学接受教育,每逢过节,他经常拿了父亲留下的剑,到父亲死的地方祭奠,哭一场回来。
太守第五伦赞美他的行为,举荐他为孝廉。
赶上母亲遇世,他哀痛遇度,又伤悼父亲的魂灵不能回来,因此悲痛而死。
陆续,字智初,会稽昊县人。
世代为望族大姓。
陆续的祖父陆闳,字子春,建武中期担任尚书令。
陆闳容貌姿态漂亮,喜欢穿越地产的布制成的单农,光武见到他穿的衣服以后很喜欢,自此经常吩咐会稽郡进献越地产的布。
陆续自小失去父亲,在郡府出任户曹史。
当时庄稼歉收,百姓饥饿,太守尹兴派陆续在城邑中的传舍分给百姓稀饭。
陆续察看了来这里的所有百姓,询问他们的姓名。
事情结束后,尹兴问他给了多少百姓吃的,陆续随口就说了六百多人,都说出他们的姓名和字,没有错的。
尹兴觉得他不同寻常。
刺史巡视本州岛,见到陆续,将他召用为别驾从事。
后因病辞去官职,依旧在郡府担任门下掾。
这时楚王英谋反,暗中记录天下的善良之士,到楚国的事情被发现,显宗得到记录本,上面有尹兴的名字,孰征召尹兴去廷尉监狱。
陆续与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和佐吏们有五百多人到洛阳诏狱接受审问,这些官吏们忍受不了痛苦,死掉的有一大半,只有陆续、梁宏、驷勋受到各种毒刑拷打,肌肉溃烂,但始终没有改变言辞。
陆续的母亲远远赶到京师,探听消息,但狱中事情非常紧,没有机会与陆续见面。
陆续的母亲只好做了吃的东西,交给守门的士卒送到里面。
陆续虽然被拷打痛苦不堪,但他说话神色慷慨激昂,脸色未曾改变,惟独面对食物而悲哀哭泣,不能控制。
使者觉得奇怪,就问他怎么回事。
陆续说:“母亲来到但不能见面,所以纔哭。”使者大怒,认为守门的士卒通报消息,召来守门人准备治他的罪。
陆续说:“因为喝了送来的羹汤,知道是母亲亲自做的,所以知道母亲来了,并非有人告诉。”使者问道:“怎么知道是你母亲做的呢?”陆续说:“母亲切肉从来都是方方正正,切葱以一寸为准,所以知道。”使者向客栈了解,陆续的母亲果然来了,心中因此赞许陆续,上书述说陆续的事情。
皇帝立刻‘赦免尹兴等人的罪状,让他们回到家乡,终身不允许他们做官。
陆续后因年老生病而去世。
陆续的大儿子陆稠,任广陵太守,治理政事有名声。
第二个儿子陆逢,担任乐安太守。
小儿子陆褒,身体力行,喜欢学习,木羡慕权势名声,多次受征召,他都不去。
陆襃的儿子陆康,已经见于前面的列传。
戴封,字平仲,济北刚县人。
十五岁时到太学,以师礼侍奉担任鄙县令的束海人申君。
申君去世后,戴封送他的灵柩到东海,途中要经过自己的家。
戴封的父母以为他将要回来,就预先替他娶了妻。
戴封短时间经过其家拜见父母,没有住宿就走了。
他回到京师修完学业。
当时一起学习的石敬平害热病去世,戴封照料他并为他收殓,戴封将自己带来的粮食卖掉买来小棺,将灵柩送到石敬平的家。
敬平家中重新收殓,发现敬平走时所带的书籍衣服都在棺木里面,从而大为惊异。
戴封后来遇到强盗,财物全被掠夺,祇留下七匹丝帛,强盗没有发现,戴封就追上去送给他们,说:“知道各位不宽裕,所以送给你们。”强盗震惊说:“这是有才德的人。”,将东西全部还给了戴对。
后来戴封被举荐孝廉,任光禄主事,赶上伯父去世辞去官职。
天子下诏征求贤良方正和敢于直言的人,有特别的品行而能够消除灾异的人,要公卿、郡守各推荐一名。
郡守和大司农都举荐戴封。
公交车征召他,皇帝召见他,在回答策问中戴封成绩第一,被提拔为议郎。
后升为西华令。
当时汝河、颖水一带发生蝗灾,蝗虫惟独不进西华境内。
当时督邮巡视到县里,蝗虫忽然大量来到,督邮当天就离开了,顿时蝗虫也消失了。
全县的人都感到惊奇。
这一年大旱,戴封祈祷无效,就坐在木柴堆上自焚,火一起来而大雨迅猛而来。
因此远近的人都感叹信服。
戴封升任中山相。
当时各县关押了四百多名囚犯,口供和判决书已经定了,将要执行刑罚。
戴封怜悯这些人,让他们全部回家,约定日期返回,无一人违背。
天子下诏书夸奖他。
永元十二年,朝廷征召他出任太常,后在位去世。
李充,字大逊,陈留人。
李充家中贫困,弟兄六人同在一块吃饭,交替穿一套衣服。
妻子私下对李充说:“现在生活贫困到如此地步,很难长期安定,我个人有些财物,希望你考虑分家。”李充表面应酬说:“如果想分开来过,应当酿酒准备宴会,请来同乡人和亲戚,一同商量此事。”妻子照着他说的话准备酒宴请客人。
李充在酒席上跪在母亲面前禀告说:“这妇人行为不端,竟然教我离开母亲和兄弟,她的罪够得上休弃了。”接着大声呵斥妻子,逐出家门,妻子含着泪水走了。
酒席上的人全都震惊肃然,因而罢席散去。
李充后来遇母亲丢世,他住在墓旁服丧,有人偷盗他母亲坟上的树,李充亲手杀了他。
服丧期满以后,李充建讲堂讲学。
太守鲁平请他暂任功曹,他不去。
鲁平发怒,就抓来李充把他丢到水沟里面,接着将他降为县里的都亭长。
李充迫不得已,出来理事。
后来和帝公交车征召他,他不去。
延平年间,天子下诏要公卿和中二干石官员各自举荐隐士和学问高深的儒者,一定要选取品行高尚的人,用来鼓励后辈,特地征召李充担任博士。
这时鲁平也任博士,每次与他集会,经常赞赏佩服他。
李充升任侍中。
大将军邓鹭身为贵戚,权倾当代,无需有所凭借,但因为李充节操高,总是对他卑下恭敬。
邓鹭曾经设酒宴请李充,满堂都是宾客,酒喝得正兴,邓骂跪着说:“有幸凭借后妃,当上大将军,将军府刚刚设置,想用天下奇异杰出的人,用以匡正不到之处,希望各位广泛寻求这样的人才。”李充于是为邓鹭列举天下隐居而又身怀道衍的人,其中不少人不投合邓鹭的口味。
邓鹭不想让他说下去,拿肉给他吃。
李充将肉扔到地上,说:“游说之士还会满足于吃肉!”接着走出门,径直离去。
邓鹭对他很怨恨。
当时也在座的汝南人张孟举去责备李充说:“昨天听到足下与邓将军谈论士人没说完,就当面激烈指责,不遵循中庸平和之道,说出口的话所造威的后果,不能用来为子孙增辉造福。”李充说:“大丈夫活在世上,贵在根据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哪里能够考虑子孙长远的事情呢!”自此李充受到贵戚的非议。
李充调任左中郎将,八十八岁时,为国三老。
安帝经常特意召见他,赐给他几案和手杖。
李充在家中去世。
缪肜,字豫公,汝南召陵人。
他从小失去父亲,兄弟四个人,财物产业都合在一起。
等到兄弟们各自娶了妻,妇人们就想分家,而且多次出现争执的言论。
缪肜心中深深愤恨叹息,就关起门来自己打自己说:“缪肜,你修养身心,行为谨慎,学习圣人的道术,准备用来整治风气习俗,为什么不能治理好自己的家呢!”弟弟和弟妇们听说后,都向缪肜磕头请罪,从此改做厚道和睦出事情。
缪肜在县府出任主簿。
当时县令被人告发,受到拷问,佐吏们害怕,全都自我诬陷,惟独缪肜证明这件事情,他被拷问毒打,以至身上长出蛆,接着又被转换了五个监狱,经过四年时间,县令终于被免罪。
太守陇西人梁湛召缪肜任决曹史。
安帝初年,梁湛在任病逝,缪肜送梁湛的灵柩回陇西。
纔下葬,碰上西羌反叛,梁湛的妻子孩子都到其他郡避乱,缪肜独自留下来没走,为梁湛造坟,他偷偷地打通井边挖出一个洞,白天藏起来,夜间就背土,到贼寇被平定的时候坟已经造好了。
梁湛的妻子孩子以为缪肜已经死了,回来后见到他大为震惊。
关西的人都称赞传颂缪肜的事迹,向他提供车马、衣服、财物,缪肜没有接受回到家乡。
缪肜被公府召用,因成绩尤其突出被推举,调任中牟令。
中牟靠近京师,权贵豪强很多,缪肜一到,杀掉了一百多个奸诈的官吏和打着贵戚宾客招牌的人,威名就此传开。
缪肜在任去世。
陈重,字景公,豫章宜春人。
他从小与同郡人雷义结为朋友,一道学习《鲁诗》、《颜氏春秋》。
太守张云举荐陈重为孝廉,陈重将孝廉让给雷义,先后给张云写了十多封信,张云不理。
第二年,雷义被推荐为孝廉,与陈重都在郎署任职。
有位同在郎署的郎官欠人家几十万钱,债主天天来,役完役了地向他耍钱,陈重于是悄悄代他还了钱。
那位郎官后来知道了,深深地感谢陈重。
陈重说:“不是我做的,或许有同名同姓的人。”始终不说自己的恩惠。
另外,住在一起的一位郎官因丧事告假回家,错拿了隔壁一位郎官的裤子走了。
裤子的主人怀疑是陈重拿了,陈重没有为自己解释,而是买了条裤子给他。
后来告丧假的郎官回来了,将裤子还给主人,这件事纔弄清楚。
陈重后来同雷义一道被授任为尚书郎,霄义代同时的人受过,因此免职,陈重见雷义走了,也借口有病辞去官职。
后来陈重被举荐为茂才,任细阳令。
他以政绩优异被推举,应该升为会稽太守,因姐姐去世辞去官职。
后来他被司徒征用,授任侍御史一职,结果去世。
重义,字仲公,豫章鄱阳人。
起初,他在郡府担任功曹,一直提拔推荐善良的人,而不夸耀自己的功劳。
雷义曾经救过一个犯了死罪的人,这个人后来用二斤金感谢雷义,雷义不肯接受,金子的主人等候雷义不在的时候,悄悄将金子放在天花板上。
雷义后来修理房屋,纔发现金子,但金子的主人已经死去,没法送还,雷义就将金子交给县里有关官员。
后来他被举荐为孝廉,授任为尚书侍郎,有位同时当郎官的人犯了罪将要被判处服劳役,雷义悄悄上书承担罪责,由此被判往边地戍守。
同在台省的郎官发觉了,弃官上书,请求替雷义赎罪。
顺帝下诏一概免去刑罚。
重义回到家,被举蔫为茂才,他让给陈重,刺史不同意,雷义就假装精神失常披头散发在外面跑,不理官府的任命。
同乡里的人说他们:“胶和漆自认为很坚固,比不上雷义和陈重。”三公府同时召用二人。
雷义于是暂任灌谒者。
朝廷派他持天子符节督察郡国,巡枧风俗,太守、县令、县长触犯法律的共有七十人。
不久他被任为侍御史,又彼任命为南顿令,在任去世。
重义的儿子雷授,官做到苍梧太守。
范冉,字史云,陈留外黄人。
范冉少时担任县里的小吏,十八岁时,捧了文书迎接督邮,范冉觉得耻辱,就逃走了。
他到了南阳,跟随樊英学习。
又到三辅游学,跟着马融读通经典,遇了一年纔回家。
范冉喜欢违背世俗常情,与众不同,做矫情立异的事情。
他经常羡慕梁伯鸾、闵仲叔的为人。
他与汉中人李固、河内人王奂关系密切,但瞧不起贾伟节、郭林宗。
王奂后来担任考城令,考城和外黄接壤,王奂多次写信邀请范冉,范冉役去。
等王奂升为汉阳太守,准备上路,范冉纔与弟弟范协步行,带了麦子做的酒,在路边设坛等候王奂。
范冉看见王奂的车子和仆从络绎不绝,于是不去招呼王奂,只同弟弟在路边相互辩论。
王奂听出范冉的声音,立刻下车与他对面作揖。
王奂说:“赶路匆忙,不是畅叙别情的地方,可一起到前面的亭子住下,叙叙别离之情。”范冉说:“您以前在考城时,我很想跟着您,但由于我身份低贱,就自己同富贵的朋友中断了往来。
现在您要到千里以外的远方,相见无期,所以就轻装疾行等候您,为的是道别。
如果我跟着您走,就会被人讥笑为羡慕权贵了。”随即站起身告辞,挥衣而去。
王奂看着追不上他,而范冉头也不回,径直离去。
桓帝时,任命范冉担任莱芜长,因母亲去世,役去上任。
后来他被太尉府召用,因为性情急躁不能从俗,所以他在上朝时经常佩带韦皮提醒自己。
有人提议想让他担任侍御史,他因此跑到梁国、沛国一带隐居起来以逃避任命,他身穿破旧的衣服徒步在人多的地方给人占卜。
赶上党人被禁止做官,范冉用小车推着妻子孩子,靠捡拾维持生活,有时他住在客店,有时靠在树荫下面过夜。
这样过了十多午,这纔搭了一个草屋子住下。
他住的地方很简陋,有时粮食吃光了,生活窘困,但他若无其事,言谈和表情依旧,乡人歌唱他说:“锅里生尘的是范史云,锅裹长鱼的又是范莱芜。”到党禁解除以后,范冉为三公府同时召用,于是他接受了司空府的任命。
这时西羌反叛,黄巾作乱,天子下令各府的佐吏不得随便离开。
范冉首先自我弹劾而辞去官职,天子下诏书特地原谅他不予治罪。
他又被太尉府召用,因为生病役去上任。
中平二年,范冉七十四岁时在家中逝世。
他临死以前,留下遣言吩咐儿子说:“我生在社会混乱的年代,遇到奢侈无度的风气,活着不能对当世有所匡正补救,死后怎么忍心和世人一样!我一断气就赶紧收殓,收殓时穿我平时的衣服,衣服够遮住身体,棺柩够容纳身子就行,收殓完立刻挖墓穴,挖好墓穴立刻埋葬。
墓前的祭奠,干饭凉水,吃的东西,不要放入墓中。
坟堆的高低,能够遮掩就可以了。
了解我内心的是李子坚、王子炳。
他们现在都不在人世了,怎么做在于你们,不要给乡人和宗族亲戚增加负担。”这时,三公府各自派掌管文书的令史赶来吊唁。
大将军何进移送文书给陈留太守,要他们累积范冉的事迹讨论他的谧号,大家都说应当谧为贞节先生。
参加葬礼的有二千多人,刺史和郡守分别为范冉立碑和在墓地刻石记述他的善行。
戴就,字景成,会稽上虞人。
他在郡任主管仓库的佐吏,杨州刺史欧阳参上书告发太守成公浮贪污受贿,派州府从事薛安查问仓库的记事簿,将戴就关在钱塘县的监狱。
戴就受到囚禁拷打,五种毒刑交替使用。
戴就慷慨激昂,言辞不屈,脸不变色。
又烧烫锲斧,让戴就挟在胳肢窝下面,戴就对狱中的士卒说:“可将锲斧烧得滚烫,不要让他冷了。”每次要被拷打,戴就就不肯吃饭,肉被烧焦了掉在地上,他就捡起来吃下去。
负责拷问的人穷尽了各种残酷的方法,再没有其它办法,于是将戴就躺着放在船下面,用烧马粪来熏他。
熏了两天一夜,他们都认为戴就已经死了,掀开船看他,他正睁开眼睛,大骂说:“为什么不添火而让火熄掉尸他们又用火烧地面,用大针刺进他的指甲里,要他用手抓土,指甲全部掉在地上。
负责拷问的人将情况禀告薛安,薛安叫来戴就,对他说:“太守声名狼籍,我受上面的指派察问实际情况,您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身体来抗拒呢?”戴就趴在地上回答说:“太守是朝廷分封的大臣,应该以死报答国家。
您虽然奉了命令,但您原本应该明断冤屈,为什么要诬陷冤枉忠诚善良的人呢?而且强行拷打,要臣下诽谤君主,儿子控告父亲!薛安平庸愚蠢,一贯做不义的事情,我被打死的那天,将禀告上天,与众鬼将你杀死在亭子里。
要是我能保全性命活下来,一定亲手将你分尸!”薛安为他的英勇气概深感惊奇,立刻除去他的枷锁,重新与他做了一番很投机的谈话,将戴就的言辞上告朝廷,替郡守的事情做了解释。
朝廷召成公浮回京师,将他免去官职,让他回乡。
太守刘宠举荐戴就为孝廉,任光禄主事,戴就因病去世。
趟苞,字威豪,甘陵束武城人。
趟苞的堂兄赵忠担任中常侍,赵苞深深为自己的宗族有宦官的名声权势而感到羞耻,不同赵忠来往。
最初他在州郡任职,被举荐为孝廉,又调任广陵令。
趟苞任县令三年,政治与教化有法度条理,郡守把他的事迹上报朝廷,赵苞升为辽西太守。
赵苞高尚严正,边境的习俗因为他的威名而被改变。
他上任的第二年,派人去接母亲、妻子和孩子,她们快要到郡的时候,中途经过柳城,正撞上一万多鲜卑人入境劫掠,趟苞的母亲、妻子和孩子遭鲜卑人劫持成了人质,用车子拉上她们攻打辽西。
赵苞率领两万步兵和骑兵,跟敌人对阵。
敌人将趟苞的母亲推出来给赵苞看,趟苞悲哀哭泣,对母亲说:“做儿子的不好,想以自己微薄的俸禄早晚奉养母亲,没想到给母亲带来灾难。
我过去是母亲的儿子,现在是天子的大臣,根据义我不能再考虑个人恩情,毁掉忠诚操守,就是死一万次,也没法抵挡做儿子的罪责。”母亲远远地对他说:“威豪,人各有命,哪里能够相互照看而使忠义受损!过去王陵的母亲面对汉的使者以剑自杀,为的是使王陵坚定志向,希望你努力这么做。”赵苞立刻进兵交战,敌人全部被打垮,但他的母亲妻子全都遇害。
趟苞将母亲收殓以后,自己上书要求回去安葬母亲。
灵帝涨人带了诏书对趟苞吊唁慰问,封他为合侯。
赵苞葬完母亲,对乡亲们说:“吃朝廷俸禄而逃避灾难,不忠;杀害母亲来保义,不孝。
像这样,我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最后吐血而死。
向栩,字甫兴,河内朝歌人,向长的后代。
向栩年少时做书生,性情绝异奇诡,不合伦常。
他经常读《老子》,好像在修道一样。
又像狂放的人一样,喜欢披着头发,用绛红色头巾束发。
他经常坐在炉灶北边的木板床上,时间久了,床板上竟然有膝盖、踝骨和脚趾头的痕迹。
他不爱说话然而喜欢长啸。
宾客到他这里来,他总足俯卧,看也不看。
他给学生取名为“颜渊”、“子贡”、“季路”、“冉有”之类。
有时他骑着驴到集市上去,向人们行乞。
有时他将小乞丐们全都邀请来住宿,为他们摆设酒饭。
当时的人役法测知他的为人。
郡守以礼召他任职,举荐他为孝廉、贤良方正、有道,公府征召他,他都不去。
又与彭城人姜肱、京兆人韦着一道被征召,向栩也不理睬。
后来他受到特别征召,到京师后,被授任赵国相。
上任的时候,当时人以为向栩一定会简易朴素行为节俭,然而向栩改乘华丽的车子,驾着良马,世人怀疑他开始变得虚假。
他上任后,根本不看文书,官府里面长出了野草。
向栩受召任侍中,每次朝廷讨论大事情,向栩总显得刚直、严肃,百官都怕他。
遇到张角作乱,向栩上书陈述合平时宜的事情,不少言论讥刺了皇帝身边的人,他不希望国家动用军队,说祇派将领在黄河边面朝北读《孝经》,贼寇自然会消失。
中常侍张让诬陷向栩不愿意国家任命将领出动军队,怀疑他与张角一心,想做张角的内应。
结果将他逮捕,送到黄门主管的北寺狱,将他杀害。
谅辅,字汉儒,广漠新都人。
他在郡出任五官掾。
当年夏天大旱,太守亲自向山川祈祷,连续几天但还是无雨。
谅辅于是在堂下脱去衣服,慷慨激昂地祝告说:“我身为郡府的辅佐之臣,设能提出建议,采纳忠言,举荐有才德的人,黜退坏人,使阴阳调和,顺应上天的意志,造成天地开隔,万物焦枯,百姓们议论纷纷,没地方诉说,责任都在我谅辅。
现在郡太守改换祭服责备自己,为百姓祈求幸福,心意精诚,恳切周到,但没有使天地受到感动。
今天谅辅大胆亲自祈求,假使到正午还不下雨,我请求以命抵罪。”于是堆积了木柴和茅草环绕自己,在旁边点上火,打算自焚。
还没到正午,黑压压的云布满天空,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全郡得到雨水滋润。
世人以此称赞他的精诚。
刘翊,字子相,颖川颖阴人也。
家中世代产业富足,经常能周济穷人而不愿拥有名声。
他曾经在汝南境内旅行,陈国有位叫张季礼的人到远方赶赴老师的丧礼,遇上寒冰,车子坏了,在路上滞留。
刘翊见到以后对他说:“您对丧礼虔诚,前去吊丧,最好能很快到达。”随即下车,将车给了张季礼,役说自己的姓名,自己打马离去。
张季礼猜想他是子相,后来专程到颖阴,将所乘坐的车子还给刘翊。
刘翊关了门,让人说自己出去了,不与张季礼相见。
刘翊坚守志向,借口卧病,不肯屈从朝廷任命。
河南人种拂到颖川当太守,选拔他焉功曹,刘翊因为种拂是著名三公的儿子,就起来接受任命。
种拂因为刘翊选择合适的时机做官,对他非常敬重任用。
阳翟人黄纲依仗程夫人的权力,希求占有山林川泽来自己经营种植。
种拂召见刘翊,问他:“程氏势力显赫,在皇上的身边,不答应黄纲恐怕遭到怨恨,给他又夺走了百姓的利益,你看怎么办?”刘翊说:“名山大泽不作为封地,为的就是老百姓。
您答应他,就背上了谄媚的名声。
如果因为这件辜招来灾祸,您的儿子申甫,自然不会成为孤儿的。”种拂听取了他的意见,最终没给黄纲。
种拂于是举荐刘翊焉孝廉,他役去。
后来黄巾贼兴起,郡县发生饥荒,刘翊救济缺粮断粮的人,靠他的粮食活下来的有几百人。
乡里宗族中贫困的人死了,刘翊就为他置办丧事,寡妇鳏夫,刘翊就帮助他们嫁娶。
献帝迁都到西京,刘翊被举荐马上计掾。
这时盗贼兴起,道路不通,驿站传送文书的人很少能到达西京。
刘翊夜行昼宿,这纔到达长安。
诏书夸奖刘翊的忠心勤勉,特别授任他议郎一职,调任陈留太守。
刘翊将自己持有的珍宝分给他人,仅留下车马东归。
出了函谷关有几百里,他见到有位士大夫病死在路边,刘翊用马换了棺材,脱下衣服将死者收殓。
又遇到故旧在路上窘困挨饿,不忍心丢下他离开,就将驾车的牛杀了,以解救故旧的困乏。
大家都拦阻他,刘翊说:“见死不救,并非有志之士。”结果与那些人一块饿死。
王烈,字彦方,太原人。
他从小以师礼侍奉陈定,以行为合义著称。
乡里有人偷了牛,被主人抓住,小偷请罪说:“我情愿受刑被杀,请求不要让王烈知道。”王烈知道后派人向他表示感谢,送他一端布。
有人向他询问为什么这么做,王烈说:“小偷害怕我知道他犯的罪过,说明他心里耻于做坏事。
既然心里耻于为恶,一定能够改过行善,所以用这个办法激励他。”后来有位老翁将剑遗失在路上,有位行人见到后就守在那里,到了天黑,老翁回来了,找到了剑,感到奇怪,就问他的姓名,并将此事告诉王烈。
王烈派人打听访求,就是从前偷牛的人。
凡是有争论是非和诉讼方面的事,准备请王烈给评断的人,有的到途中就回去了,有的看到他的住处就掉头了。
王烈以德感人多像这类事情。
他被举荐为孝廉,三公府同时召用他,他都不去。
遇上黄巾、董卓作乱,王烈于是到辽东避难,夷氏对他尊敬拥戴。
太守公孙度以兄弟礼节接待他,向他询访政事。
公孙度想要他担任长史,王烈就故意经商自贬身价,得以免于做官。
曹操听说王烈的名声很高,派人召王烈,王烈没来。
建安二十四年,王烈在辽东逝世,时年七十八岁。
赞曰:奉行方正,没有差错;面临道义,不要疑惑。
惟有这样的刚直高洁,纔能以果断的行培育高尚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