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曰︰“甚哉,孝之大也。”子曰︰“夫〔音扶〕孝,天之經,地之義,民之行〔下孟切〕。天地之經,而民是則之。因天之明,因地之義,以順天下。是以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經,常也。義,宜也。則,法也。明者,昭然顯著也。)
曾子聞,自天子至庶人,其孝如此而無終始,則有禍忽。發甚哉之嘆,稱孝道之大。夫子知其已明斯旨,于是又推三才之一致,而申明先王之德教如此焉。夫人但知善父母為孝,安知天之所謂經者,即此孝乎。安知地之所謂義者,即此孝乎。記曰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知其為教,則知其為經矣。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知其為教,則知其為義矣。在天曰經,在地曰義,在民曰行。一也,無二致也。天地之經,而民是則之,此一是字,正指天地之經而言。豈天地之經在彼,而民強則之于此哉。天即吾心也,地即吾心也。孩提知愛,不學而能,即所謂經也。意蔽情昏,始支始離,是故不可以不則焉。則之如何,以此經為準的,使不失其因天之明,因地之義,以順天下,所以使之則也。始言天經地義,次言天地之經,後又變經言明以見,義即經,經即明,昭然灼然,非二道也。因字最宜細玩。聖人亦豈外立一教以強民哉。天地之經,人心所固有,因其固有而道之所以順天下也。今文,天明之上不曰因而曰則,因地之下不曰義而曰利,失其旨矣。惟因故順,惟順故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故凡後世愈肅而愈不成,愈嚴而愈不治者,不順故也。由外鑠我,而不因其本心,故也。至哉!因乎!非聖人,其孰明之!
先王見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愛,而民莫遺其親;陳之以德義,而民興行〔下孟切〕;先之以敬讓,而民不爭;導之以禮樂,而民和睦;示之以好〔呼報切〕惡〔烏路切〕,而民知禁。《詩》雲︰赫赫〔火白切〕師尹,民具爾瞻。(先者,躬行于己以率。先之博愛,言無所不愛也。遺,忘也。陳,見于政事。導,迪之,使行也。禮,防人偽。樂,養人心。故和睦。好,言所好在善。惡,言所惡在不善。知禁,知所禁忌而不敢犯也。詩小雅節南山篇。赫赫,顯明也。師尹,太師尹氏也。具,俱也。)
先王見不肅而成,不嚴而治,而教之可以化民,如此,故但先之以博愛而民自然莫遺其親,但陳之以德義而民自然興行,但先之以敬讓而民自然不爭,但導之以禮樂而民自然和睦,但示之以好惡而民自然知禁,以順天下,此之謂也。太師尹氏,赫赫于上,民且莫不于爾而觀瞻,況人主天下表儀。因其所固有而順導之,德之流,行速于置郵而傳命焉,可誣也焉,可強也。此與首章至德要道,及次章德教加于百姓相發揮,正所謂天子之孝,愛親者不敢惡于人,故博愛施由親始,非無差等雲也。無差等者,墨氏之說也,浮屠氏之教也,韓文公便指博愛為仁大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