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书经 我之弗辟

类别:子部 作者:清·郑方坤 书名:经稗

    辟字训释有二义遂为古今诸儒不决之讼今案朱子手书与仲黙一段议从避居东都之说手书的非传说蔡传训觧皆用手书中语从郑氏说至诗传释鸱鸮诗又不从郑说则朱子于此尚未决况在诸儒今以书文考之言居东二年又似有避居之事下言罪人斯得又似致辟而得其渠魁又蔡仲之命本序云惟周公位冡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于管叔囚蔡叔降霍叔则分明流言之后即有致辟之事蔡传言流言后周公避居东为诗贻王成王既悟迎周公归三叔惧挟武庚以叛周公始请命成王东征徃还又自三年此乃蔡传臆说以文避居之旨考之经文殊不然也又以诗考之狼跋言公孙硕肤赤舄几几又似有避居之事观鸱鸮之诗其志切其怀哀多是已诛管蔡后作史记记载既不可考诗书之文只如此未免诸儒议论不决然以一时事理推之恐致辟之说为长避居之说恐不然也何也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商徳之在人心旧矣一旦殷民苦纣之虐懐周之仁故殷亡而周兴然革命之后殷民汹汹未已向微周公继之未易靖也武王崩成王幼周公位冡宰正百工虽未践天子之位而实摄行天子之事三叔流言语侵成王周公此诚国家重事周公不即遏絶祸萌而乃避嫌疑退居散地万一三叔乗殷民之未靖挟武庚以叛设或张皇则天下安危之寄宁忍优游坐视而托之他人乎恐一时事理亦有不然者为避居之说者议曰三叔方流言周公岂宜遽兴兵以诛之成王方疑周公若请命成王未必见从若不请而自行亦非所以为周公矣此等议论在君臣兄弟之大伦而言则甚正大若以一时事理而推则有不待辨者何也成王幼天下安危之寄皆系于周公周公亦以身任之而不疑上自成王下及公卿百执事惟周公之言是训是行凡国家所系轻重缓急有当行者则必请命于成王而成王必见从岂有违拂之理况流言之祸所系尤重周公尤不当有所避嫌而次且也若伊尹之于太甲百官总已以听于冡宰则伊尹亦摄行天子之事也再三训太甲而未变则曰予弗狎于弗顺营桐宫而置太甲非放而何或者亦议曰桐宫既营而太甲不肯行则伊尹当若何此亦与议周公致辟管叔请命成王未必见从之意同殊未合一时事理也盖太甲成王之时天下之大权皆属伊周使伊周之心欲行莽操之行则岂太甲成王之所能制惟其所行之事以迹而论似若擅天子之权以心而推正所以忠爱太甲成王之至此乃圣人之所为避嫌有不足论者不如此何以为伊周且谓之为任也且如放太甲诛管蔡伊周今日尽其在已之诚而行之及至事寜之后还政复辟之时伊周不害其为师傅之尊而君臣大节凛然无一毫玷缺亦何嫌之足避何疑之可释哉又如武王克商牧野之师一朝而清明周公举六师之众埽除区区之武庚何至二年乃罪人斯得盖发难之原事由三叔周公举兵东征亦惟镇靖东土以安反仄为急至于武庚新造之邦岂有拒敌之理又况事连三叔乃人伦之变实周室之不幸固不容逼之以兵直以文告之辞讯问情实名为伐叛实则鞫囚缓而不逼务在得实然后加刑当时事体自合如此是以动涉年月然后随其罪之轻重以致罚杀武庚辟管叔囚蔡叔降霍叔不僭不滥罪及四人而已所谓二年亦举大约而言见东征在是年而罪人斯得则明年是也若是则东征之时谓之居东自是实语及罪已定而周公痛心于管蔡之刑而惭徳之懐戚戚然终未能恝然遽释于衷于是作诗以贻王以述其悲痛之情王亦未敢诮公诮让也人有不足于其人之所为辄以语侵之谓之让详味此一语可见武王崩成王立周公为人小心慎宻勤劳王家成王敬事周公惟其言是训是行曷敢有违但管蔡之诛周公之身正涉嫌疑之地成王之资困而知之者也未免有芥蒂之疑然至贻诗之时终不敢形于辞色而诮公也以此推之可见东征必请命于王王必见从无疑也及至感风雷之变启金縢之书成王始大感悟昌言责已而昔日纎芥之嫌固有不足论者书文始末若此语脉自可推寻愚故曰辟字作致辟说于一时事理为长者此也虽然辟字虽主致辟之说而朱子与仲黙手书一段议论实光明正大之论乃天地常经君臣大义所以存天下之大防杜万世之口实自当为一编不可废也(五经蠡测)

    甞观蜀先主临终谓诸葛孔明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兴复汉室嗣子可辅则辅之如不可公宜自取孔明泣曰臣竭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如济陛下之徳也如不济请以死继之先主呼子禅拜床下命之曰我死尔事丞相如事我也先主既没国事一听孔明总裁后主画可而已然而君臣体统朝廷法制不敢有毫髪僭踰汉业之兴得尺得寸皆归之君孔明何私焉窃意太田成王时伊尹周公行事亦是如此刘禅闇弱不足言孔明之言实无愧于伊尹周公盖善学伊尹周公而肖焉者也又若刘备不过一时之雄耳临终尚能戒其子令事丞相如事我况武王圣人为后世虑至深逺岂无一言戒成王使之服周公之训乎盖必有之而记传不能载耳故论周公东征请命成王未必见从之说与当时事理不合也书之为经大要讲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相传之道大要论二帝三王之心此虽一字之义系周公之心故不得不详辨孟子曰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叛则流言之祸起自管叔蔡霍亦由煽惑而从耳周公致辟管叔于商与蔡霍不同想东征时皆拱手待问未尝有阻兵拒敌之理(五经蠡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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