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句雲︰“鬼神者,造化之跡也。”造化者天地之用,故黃洵饒“與天地同用”之言,甚為分曉。乃細玩章句,于“造化”下加一“跡”字,則又自造化之已然者而言之,而非但用與體之別。雲“考”、雲“質”、雲“俟”,無殊其雲“本”、雲“征”、雲“建”,則考之、質之、俟之者,皆君子也。質如“質成”之質,是君子嘗以此道質正于鬼神矣。
天地之所以為道者,直無形跡。故君子之道︰托體高明,便不悖于天之撰;流行不息,便不悖于天之序;立體博厚,便不悖于地之撰;安土各正,便不悖于地之理。然而天地之所見于人者,又止屈伸往來、陰陽動靜之化,則已非天地之本體。故可雲“小德川流”,而不分此德曰仁、曰義、曰禮、曰知;可雲“大德敦化”,而不可曰誠;則亦無所取正而質,而特可曰“建”。
若鬼神,則可以誠言之矣,以其屈伸往來,盡其實而必信也,斯亦可以仁義禮智言之矣。其生者仁,其止者義,其充滿者禮,其昭明者知也。故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 。禮樂固以法陰陽之化,而亦可通鬼神于求之聲、求之氣之閑矣。
質以其所贊乎造化者為禮、為度、為文,非抑鬼神之所伸而揚鬼神之所屈。質以其對越乎靈爽者,則以禮、以度、以文,而有事乎鬼神,伸者可迎其來,屈者可紹其往。君子之以其三重之道質之于鬼神,以證其得失,蓋無異于三王之有其成憲而可考。其質之而無疑也,乃以毅然行其三重;而即或損造化之有余,益造化之不足,亦無憂其心跡之差,蓋不異于庶民之有好惡而可征。
中庸此語,原非虛設,果有其可質之理,果有其質之之事。非但如小注所雲“龜從、筮從”,取諸不可必之影響。而北溪之言曰“鬼神天理之至”,語尤顢頇。天理之至者,天地是也,建之而不悖者也,豈鬼神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