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所喻,散动直承动字,与止词无异。而句读中所用散动之式,不止此也。有用如起词者,有用如表词者,有用如司词者,有用于偏次者。无论内外动字,各可以其止词、转词从之。
散动用如起词者。
孟梁下: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交」外动字,「邻国」其止词,「有」坐动也,「道」则其止词也。「交邻国」三字为「有」字之起词,「交」字散动而为「有」字之起词。盖齐王问交邻国之道,非交邻国之人之道也。
又离下: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奕好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戳,四不孝也。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历数不孝之事,皆散动字与其止词,而为各句之起词。所谓「一不孝也」「二不孝也」云者,则皆表词也。
又告下: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教」「用」两皆散动字,「民」与「之」字各为止词也。「谓」坐动字,「不教民而用之」一顿,其起词也。犹云「用未教之民,所谓殃民之事」也。
庄胠箧篇: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意」「知」「分」三外动字,而「入」「出」二内动字,各与其所属而为起词,「圣」「勇」等字则各为表词。
礼中庸: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七顿各有散动与其止词,共为起词,「孝之至」为极品,亦表词也。
庄达生:忘足,履之适也。忘腰,带之适也。——「忘足」「忘腰」两散动字与其止词,而各为句之起词。「履之适」与「带之适」,各为其表词也。
左僖三十: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同上。「不仁」「不知」「不武」各为表词。
论为政: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楚策:见菟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荀子议兵:隆礼效功,上也。重禄贵节,次也。上功贱节,下也。
汉霍光传:夫褒有德,赏元功,古今通谊也。
史贾谊列传: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
公僖十六:曷为先言霣而后言石?霣石,记闻。
又:曷为先言六而后言鹢?六鹢退飞②,记见也。——诸所引,皆以散动为起词也。
散动用如表词者。
孟公下: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馈之,是货之也。——「货」散动字,「之」其止词,「货之」二字,乃以表「无处而馈之」之非道也。
又梁上:及谄乎罪,然后从而刑事责任之,是罔民也。
又滕上:彻者,彻也;助者,藉也。
又: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
又滕上: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
又: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
又滕下: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
又离下: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
又万下: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
又告下: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诸所引散动字,或有止词,或无止词,皆以为断语之表词。
论子路: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弃之」二字可谓表词,所以明以不教民战之实情也。
史信陵君列传:名为救赵,实持两端以观望。——「救赵」所以表其名也,「持两端」所以指其实也,皆表词也。
史货殖列传: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因之」「利道之」等动字,皆表词也。
又汲郑列传:其治责大指而已,不苛小。——同上。
左成二: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
又昭七:吾子取州,是免敝邑于戾而建置丰氏也。
又桓六:今以君命奔齐之急,而受室以归,是以日昏也。——诸「是」字后散动等字,皆表词也。
散动用如司词者。
孟梁上: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于」介字,「率」散动字,「率兽」乃「于」字之司词也。
又: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以」介字,「挞」散动字,「挞」字与其止词,皆「以」字之司词也。介字后可以散动字为司词者,惟「于」「以」二字为习见。
孟子梁惠王上云: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
又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又尽心上云;于不可已而已者,无所不已,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也。——等句,皆在此例,惟「以」字尤为习见。
榖僖十:吾宁自杀以安吾君,以重耳为寄矣。——「以安吾君」者,介字与其司词,「安」字又为散动字也。
史大宛列传:因置使者护田,积粟以给使外国者。
又日者列传:夫卜者多言夸严以得人情,虚高人禄命以说人志,擅言祸灾以伤人心,矫言鬼神以尽人财,厚求拜谢以私于己,此吾之所耻。
榖僖十:子何迟于为君?
礼大学: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汉贾谊传: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
又: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辠而不自知也。
——诸所引「以」「于」两介字后,其司词皆散动也。其详则见于介字篇。
散动用于偏次者。
孟梁上: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挟」「折」两散动字,「太山」与「枝」字各为其止词,「以超北海」四字则又为「挟太山」之转词,要皆用于偏次,而「类」字乃其正次也。
又公下: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大有为」与「不召」,皆散动字与其状字,皆在偏次,以附于「君」「臣」二字者也。
赵策: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弃」「上」两散动字,皆在偏次,以附于「国」字。
庄胠箧:将为胠箧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滕,固扃鐍。——「胠」「探」「发」三散动字皆在偏次,以明其为何为之「盗」。
史匈奴列传:诸引弓之民,幷为一家。——「引弓」在偏次,以言何为之「民」也。
又:跂行喙息蠕动之类,莫不就安利而辟危殆。——「行」「息」「动」三散动字皆在偏次。
荀子修身篇: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治」「养」二字同上。
庄人间世: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几死」二字用如静字,以表「散人」之为何如,故用于偏次。
韩张中丞叙后:云知贺兰终无为云出师意。——「出师意」即云「出师之意」也,故「出」字亦在偏次。
又与柳中丞书:良用自爱,以副见慕之徒在心。
又送董邵南序: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见慕」与「感慨悲歌」诸字,皆在偏次,用若静字者然。
散动后殿「者」字以指其事之人物者,最为习用,盖与静字之附以「者」字者无误。
孟梁下: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耕」「仕」两散动字殿以「者」字,即指耕田之人与出仕之人也。其实「耕者」「仕者」各为一读,而以「者」为起词,其「者」字即接读代字耳。
左昭二十七:夏四月,光伏甲于堀室而享王。王使甲坐于道,及其门,门阶户席皆王亲也,夹之以铍。羞者献体,改服于门外,执羞者坐行而入,执铍者夹承之,及体以相授也。——「羞者」进食之人也,「执羞者」「执铍者」两读,上与「羞者」对待,故「羞者」二字亦读也。
史太史公自序:故述往事,思来者。——「来者」即来事也,「者」字所以指事也。
又淮阴侯列传: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亡者」即所逃亡之人也。
又曹相国世家:来者皆欲有言,至者参辄飮以醇酒。——「来者」「至者」皆指来此与至此之人也。
庄齐物论: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翏翏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使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穾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其中所用动字后附以「者」字,皆指声也。
韩书记:马大者九匹,于马之中,又有上者,下者,行者,牵者,涉者,陆者,翘者,顾者,鸣者,寝者,讹者,立者,人立者,龁者,飮者,溲者,陟者,降者,痒磨树者,嘘者,嗅者,喜相戏者,怒相踶啮者,秣者,骑者,骤者,走者,载服物者,载狐兔者。凡马之事二十有七。——所引凡动字后附「者」字,皆指马也。记内动字偕其止词,殿以「者」字,多不胜记,如所引有「痒磨树者」,「载服物者」,又有「喜相戏者」之类,皆谓之读,与此例实同而名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