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盖依类象形,始谓之文,形声相益,故谓之字。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扬雄曰:“孰有书不由笔?”茍非书,则天地之心,形声之发,又何由而出哉?是故知笔有大功于世也。
释名曰:“笔,述也。谓述事而言之。”又成公绥曰:“笔者,毕也、谓能毕举万物之形,而序自然之情也。”又《墨薮》云:“笔者,意也,意到即笔到焉。又吴谓之不律,燕谓之弗,秦谓之笔也。”又许慎《说文》云:“楚谓之聿。聿字,从帇一。又帇,音支涉反。帇者,手之捷巧也。故从又从巾。秦谓之笔,从聿竹。”
郭璞云:“蜀人谓笔为不律。虽曰蒙恬制笔,而周公作《尔雅》授成王,而已云简谓之札,不律谓之笔,或谓之点。”又《尚书中候》云:“玄龟负图出,周公援笔以时文写之。”《曲礼》云:“史载笔。”《诗》云:“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又夫子绝笔于获麟。《庄子》云:“舐笔和墨。”是知古笔其来久矣。又虑古之笔,不论以竹以毛以木,但能染墨成字,即呼之为笔也。昔蒙恬之作秦笔也,柘木为管,以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所以苍毫,非谓兎毫竹管也。见崔豹《古今注》。秦之时,并吞六国,灭前代之美,故蒙恬独称于时。〔又《史记》云:始皇令恬与太子扶苏筑长城,恬令取中山兎毛造笔,令判案也。〕
《西京杂记》云:汉制天子笔,以错宝为跗〔音夫〕,毛皆以秋兔之毫,官师路扈为之。又以杂宝为匣,厕以玉璧翠羽,皆直百金。
又《汉书》云:尚书令、仆射、丞相、郎官,月给大笔一双。篆题云“北宫工作”。
又傅玄云:汉末一笔之柙,雕以黄金,饰以和璧,缀以隋珠,文以翡翠。非文犀之桢,必象齿之管,丰狐之柱,秋兔之翰。用之者必被珠绣之衣,践雕玉之履。
王子年《拾遗记》云:张华造。《博物志》成,晋武赐麟角笔管。此辽西国所献也。
《孝经·援神契》云:孔子制作《孝经》;使七十二子向北辰磬折,使曾子抱河洛书北向。孔子簪缥笔,衣绛单衣,向北辰而拜。
王羲之《笔经》云:有人以绿沈漆竹管及镂管见遗,录之多年,斯亦可爱玩。讵必金宝雕琢,然后为贵乎?
崔豹《古今注》云:今士大夫簪笔佩剑,言文武之道备也。
晋蔡洪赴洛中,人问曰:“吴中旧姓何如?”答曰:“吴府君圣朝之盛佐,明时之俊乂。朱永长理物之宏德,清选之高望。严仲弼九皋之鸿鹄,空谷之白驹。顾彦先八音之琴瑟,五色之龙章。张威伯岁寒之茂松,幽夜之逸光。陆士龙鸿鹄之徘徊,悬鼓之待槌。此诸君以洪笔为锄耒,以纸札为良田,以元墨为稼穑,以义理为丰年。”(出《刘氏小说》,又出《语林》)
《文士传》云:成公绥口不能谈,而有剧问,以笔答之,见其深智。吴阚泽为人佣书,以供纸笔。
《世说》:“王羲之得用笔法于白云先生,先生遗之鼠须笔。”又云:“钟繇、张芝,皆用鼠须笔。”
魏曹公闻吴与刘先主荆州,方书,不觉笔坠地。(何晏亦同。司马宣王欲诛曹爽,呼何晏作奏,曰:“宜上卿名。”晏惊,失笔于地)
晋王珣,字元林,梦人以大笔如椽与之。人说云:“君当有大手笔。”后孝武哀策谥文,皆珣所草。(又云是王东亭)
《汉书》:张安世持橐簪笔,事孝武数十年,以备顾问,可谓忠谨矣。
《梁书》:纪少瑜,字幼玚,尝梦陆倕以一束青镂管笔授之。云:“我以此犹可用,卿自择其善者。”其文因此遂进。梁郑灼,家贫好学,抄义疏以日继夜。笔毫尽,必削而用之。
隋刘行本累迁掌朝下大夫。周代故事:天子临轩,掌朝典笔砚,持至御座,则承御大夫取以进之。及行本为掌朝,将进笔于帝,承御复从取之。行本抗声曰:“笔不可得!”帝惊视,问之。行本曰:“臣闻设官分职,各有司存。臣既不得佩承御刀,承御亦焉敢取臣笔?”帝曰然。因令二司各行所职。
柳公权为司封员外,穆宗问曰:“笔何者书善?”对曰:“用笔在心正,心正则书正。”上改容,知其笔谏。
《景龙文馆集》云:中宗令诸学士入甘露殿,其北壁列书架。架上之书学士等略见,有《新序》《说苑》《盐铁》《潜夫》等论。架前有银砚一,碧镂牙管十,银函盛纸数十种。
《杨子法言》云:孰有书不由笔,言不由古?吾见天常为帝王之笔舌也。
《论衡》曰:智能之人,须三寸之管,一尺之笔,然后能自通也。
曹裒,字叔通,尝慕叔孙通为汉朝仪,夜则沈思,寝则怀铅笔行则诵文书。当其念至,忽忘所之。
《韩诗外传》曰:赵简子有臣曰周舍,立于门下三日三夜。简子问其故,对曰:“臣为君谔谔之臣。墨笔执牍,从君之后,伺君过而书之。”
司马相如作文,把笔啮之,似鱼含毫。(陆士衡《文赋》云:“或含毫而邈然。”)
梁元帝为湘东王时好文学,著书常记录忠臣义士及文章之美者。笔有三品,或金银雕饰,或用斑竹为管。忠孝全者,用金管书之;德行精粹者,用银管书之;文章赡逸者,以斑竹管书之。故湘东之誉,播于江表。
《东宫旧事》:皇太子初拜,给漆笔四枝,铜博山笔床一副焉。司马相如作文,把笔啮之,似鱼含毫。
欧阳通,询之子。善书,瘦怯于父,常自矜能。书必以象牙犀角为管,狸毛为心,覆以秋毫;松烟为墨,末以麝香;纸必须用紧薄白滑者乃书之:盖自重也。
柳恽尝赋诗,未就,以笔捶琴,坐客以箸扣之,恽惊其哀韵,乃制为雅音。后传击琴自笔捶之始也。
《史记》:相如为天子游猎之赋,赋成,武帝许尚书给其笔札。
又汉献帝令荀悦为《汉纪》三十篇,诏尚书给其笔札。江淹梦得五色笔,由是文藻日新。后有人称郭璞,取之。君子有三端,其一曰:文士之笔端。
汉班超常为官佣书,久劳苦,乃投笔曰:“大丈夫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焉能久事笔砚?”陆云与兄士衡书曰:“君苗每当见兄文思,欲焚笔砚。”
魏明帝见殿中侍御史簪白笔,侧阶而立,问曰:“此何官也?”辛毗对曰:“御史簪笔书过,以记陛下不依古法者。今者,直备官毛笔耳。”
左思为《三都赋》,门庭藩溷,必置笔砚,十稔方成。
薛宣令人纳薪,以炙笔砚。
又鱼豢《魏略》曰:颜斐,字文林,为河东太守。课人输租,车便置薪两束,为寒炙笔砚。风化大行。
祢衡为《鹦鹉赋》于黄射座上(祖之子),笔不停缀。又阮瑀援笔草檄立成,曹公索笔求改,卒无下笔处。
杨雄每天下上计孝廉会,即把三寸弱翰,赍油素四尺,以问其异。(见《墨谱》)
《史记》:西门豹为邺令,投巫于水,复投三老。乃簪笔磬折,向河而立,以待良久。
崔豹《古今注》云:牛亨问彤管何也。答曰:“彤,赤漆耳。史官载事,故以赤管,言以赤心记事也。”
曹公欲令十吏就蔡琰写书。姬曰:“妾闻男女礼不亲授,乞给纸笔一月,真草维命。”于是缮写送之,文无遗误。
王粲才高,辨论应机,属文举笔便成。钟繇、王朗,名为魏卿相,至朝廷奏议,皆阁笔不敢措手。袁子正书云:尚书以六百石为名,佩契刀,囊执版,右簪笔焉。
僧智永学书,旧笔头盈数石,自后瘗之,目为退笔冢。(见《笔势》中)
《孔子世家》云:孔子在位,听讼文辞可以与人共者,不独有也。至于修《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其一辞。薛宣为陈留,下至财用笔砚,皆为设方略利用,必令省费也。
王充好理实,闭门潜思,户牖墙壁各置刀笔,著《论衡》八十五篇,二十余万言。
谢承《后汉书》云:杨璇,字玑平,平零陵贼,为荆州刺史。赵凯横奏槛车征之,仍夺其笔砚。乃啮臂出血,以簿中白毛笔染血以书帛上,具陈破贼之形势,及言为凯所诬。以付子弟诣阙,诏原之。
王隐《晋书》:陈寿卒,洛阳令张泓遣吏赍纸笔,就寿门下写《三国志》。
《谢庄传》云:时宋世宗出行夜还,敕开门。庄居守曰:“伏须神笔,乃敢开门。”
《王僧虔传》云:齐孝武欲擅书名,僧虔不敢显迹,常用拙笔书,以此见容。孔稚圭上表曰:圣照元览,断自天笔。
庾廙,字幼简。侍中袁彖雅慕之,赠鹿角书,格蚌砚,象牙笔管。
陶弘景,字彦通。年四五岁,常以荻为笔,画灰中学书,遂为善隶。
范岫,字懋宾,济阳考城人。每居常以廉洁著称。为晋陵太守,虽牙管一双,犹以为费。
《太公阴谋》:笔之书曰:毫毛茂茂,陷水可脱,陷文不活。
蔡邕《与梁相》:复惠善墨良笔,下工所无重,惟大恩厚施,期于终始。(工一作士)
徐广《车服仪制》曰:古者贵贱皆执笏,缙绅之士者,缙笏而垂绅带也。有事则书之,故常簪笔。今之白笔,是其遗像。
《礼》云:“史载笔,士载言。”注云:“谓从于会同,各持其职,以待事也。笔谓书具之属。”
《典略》云:路粹,字文蔚,少学于蔡邕。为丞相军谋祭酒,曹操令枉状奏孔融诛之。后人观粹所作,无不嘉其才而忌其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