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假小姐是钱林扶上彩轿,百子炮响,开道鸣锣,军卒差役喝道,好不热闹。那些街坊看的百姓,拥挤不开,人人道好,个个夸强,真正是相府人家,做事不小。此刻已到相府门首,预先放了三咚大炮,将新人大轿抬至大厅正中歇下。花老夫人请了两位有福有寿的夫人搀亲,将珍珠门一开,请出新人,到了洞房。新郎先在房中做过富贵,吃毕交杯,将盖头揭去。花文芳一看心中大喜,果然话不虚传也,不枉费我多少心机,今日方得到手。花文芳欢喜之极,走出房来,到了前厅款待亲友,合城文官员并亲戚邻舍,来恭喜的不计其数。不一时,开道鸣锣,都堂执事来到相府,东方白下轿,登堂拜贺。这日车马迎门,纷纷贺喜,花文芳见世兄到来,慌忙迎接,见礼作谢,分宾主坐下,献茶已毕。花文芳道:“向日多蒙美意,致有今日,尚未亲请行表叩谢,又蒙厚赐,欲待不受,又恐见责,只得权且领下,容再酬答。”东方白道:“微物恭贺,何劳挂齿?且谊属通家至好,怎么言谢!”说毕就要进内恭喜师母,花文芳再三推辞,东方白便上轿去了。花文芳送了都堂去后,回到厅上吩咐家人摆席,邀请诸亲友入座。童仁在此极力款陪。梨园开场演戏,送入洞房,半本之后,歇了锣鼓,邀亲友进喜房,观看新娘,一路灯球点的如同白昼,众人进得洞房,丫环掌灯一看,人人道好,个个称奇。童仁见众客赞美,心下也十分欣悦说道:“舍甥妇不独外貌出众,亦且腹内文才惊人。”众人齐赞道:“可谓才貌双全了,真是大富大贵福相,若生相府中,谁人配得他过?”里面正在称赞好,外边又催入席。童仁遂邀众客出厅入座,按下不题。且言花有怜,见诸客前厅看戏,家中大小仆从人等俱在那里伺候。他悄悄走进帐房,取了三百两银子,揣在怀中慌忙出府,赶到魏临川家门首敲门,崔氏将门开了。有怜道:“东西可曾收拾齐备,此项你可收好,我还要拿他几百,然后叫轿同来。”崔氏道:“你却要快些,恐关了城门。”有怜道:“今日尚早,府中有客,看戏半本才完,何愁不得出城?”返身进府,又到帐房拿了三百银子,雇了两乘小轿,并抬轿的一齐来到。看官,你道黑夜之中,许多人行走,岂不怕人盘问?乃是花有怜头一日前吩咐过的,这些人都是在府中效过力的熟人,花有怜况且是相府中的总管,那个敢多言语?到了魏家门首,崔氏与小红上了轿子,将包裹放在轿内。有怜吩咐轿夫抬了轿,又叫挑夫扛了箱笼、行李出来,随手把门锁好,竟自去了。正是:
鳌鱼脱了金钩钓,摇头摆尾再不来。
一路行来,到了河边,下轿上船,搬取箱笼、行李。轿夫人等各自散去,开船走下许多路程,方行歇住,下面书中再行交代。话分两头,且说钱太太打发小姐上轿之后,身体有些不快,带病料理费了精神,不觉昏迷过去。慌得那些妇人,忙忙报与大相公知道,钱林来到房中,只见那些妇女扶着太太,公子着人去请太医来看,只问母亲此时如何?不一时医生到来,请进房中胗脉,老太太年老,又加劳碌,下了参汤服用。钱林走到自己书房,取一包人参约有五六两重,称了一枝顶大的人参,带在身边,恐其一时要用,亲自将参煎好,捧进房中与太太吃过了。半晌方才叫道:“我儿!为娘的不怎样,你可准备明日开门合礼。”钱林道:“母亲不必费心,孩儿俱已备办端正,明日早间送去。”按下钱林不表。且说花府做戏已完,诸亲友俱已散去,只有童仁,并留下两位福寿双全之人送房。此时将交二鼓,家丁掌了灯球,送花文芳入房,见房中酒席摆得现成。只见二位送房之客已退,花文芳坐在席上,叫众丫头走至床边说道:“请新人上席。”假小姐听了走至席前,竟坐在花文芳右手,文芳醉眼朦胧,观看小姐十分标致,越看越爱。吩咐丫头上酒,小姐偷看文芳鼠眼鹰鼻,鬼头鬼脑,恨不得即刻下手。无奈众丫头在旁,只得暂且忍耐。不一时酒席将终,花文芳站起身来吩咐道:“搬去酒席,取水洗手。”花文芳那边洗手,房内走上四个丫环道:“请小夫人更换大衣。”假小姐道:“你们不必在此伺候,我会更换衣服,你们将酒席搬出去,大家分散,吃杯喜酒,不必在此等候!”四个丫头一齐跪下,谢过小夫人赏赐,大家走出房去了。花文芳随即站起身来,将门关上,走到新人身边道:“请夫人宽衣,早赴佳期,莫要误了。”说毕就来动手动脚脱衣。假小姐用手推道:“你先去睡,待奴脱下冠衣就来。”文芳听了,忙忙解去衣衿,将被盖好,仰卧相等,口中叫道:“夫人快些睡罢!”假小姐忙忙除下凤冠,脱去霞帔,只穿着大红洋绉紧身,小衣俱是缝在一处,怀中取出剪刀,暗拿在手,来到床边,鹞子翻身躺在花文芳身上,花文芳道:“有趣之极!想是夫人要摸我有须无须么?小生尚未长须哩!待我伸长些,夫人好摸。”将头分外伸长了好些。叫道:“夫人不信且摸摸。”假小姐看得真,用手拿剪刀,将银牙一咬,狠狠的认定咽喉刺下。
不知文芳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