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言沈廷芳说出害花有怜的话,崔氏吓了一跳。低头一想,我当初为花文芳害了魏临川,丢下我来,怕落花文芳圈套,跟了花有怜到了淮安,遇了沈大爷有缘,他又不是我的真正丈夫,害了他性命,与我何干?即便笑了一笑叫道:“大爷,妾身蒙大爷抬举在此,到也隔手隔脚,不大方便,听大爷做主,妾身没有话说。”沈廷芳听了大喜道:“非是我要害他的性命,也是出于无奈!怕他到官熬不住刑,吐出真情,岂不害了我大爷之事?既然你真心跟我,我今晚行事便了。”崔氏道:“只要做得干净便了。”沈廷芳道:“包你无事!”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服,只争来早与来迟。
再说林璋此时专等谕旨到来,前日差人去拿牛二、易道清,未曾到限。猛然想起那夜和尚冤枉告状,本院下车没有工夫,将此案搁开。今日闲暇,不免去查看一遭。吩咐中军传点开门,众役伺候出门,只听得吹打三通,众役纷纷,已不知大人往何处而去?中军传出话来,出东门顺河岸而走。不一时,坐了八抬轿到河边去做什么。一路行来,出了东门,顺河傍岸走去。林公在轿内观看,众役到住船所在。大人吩咐住轿。汤彪下马,大人出轿,众役同大人行走观看。行了一会,只见有灯笼挂在门首,写着王二房客寓。大人抬头见对面有数棵大柳树,正是此处,就往里走,众役一齐走来。一声吆喝,饭店里面人吓了一跳。大人走到天井,汤彪连忙移个坐儿,大人坐下,将饭店主人叫来。店主人摸不着头尾,即慌忙跪下叩头道:“小人不知大老爷驾临,没有远接。”林公道:“你叫什么名字?开的何店?”店主人道:“小人名叫王奇,开了二十余年的饭店。”林公问道:“你今年多少年纪了?”王奇禀道:“小人今年四十九岁了。”林公道:“开了这多年饭店,可杀死多少人?”王奇吓了一跳禀道:“并无此事。”林公道:“和尚也没有害了一个么?”王奇大吃一惊禀道:“没有!”林公道:“十日前三更天,你家生下一个儿子,可是有的么?”王奇道:“是有的。”林公道:“那是你的儿子么?分明是你的对头来了,你这奴才不知怎么样害了和尚性命?和尚今来投胎,必定是报仇。”王奇禀道:“小人并没有害了什么和尚性命。”林公道:“本院还你一个对证。”遂立起身,走到卧房门首,向着房中道:“小孩子听着,你若是冤枉就将大哭三声。”小孩子只哭三声,就不哭了。林公道:“你这奴才,还不招来!”王奇吓得魂不附体,禀道:“小人愿招,五年前有个山西和尚,在小店投宿,露了财帛是实。”林公道:“有多少财帛?今尸首在何处?”王奇禀道:“百金财帛,尸首在天井中。”林公道:“百金财帛就害人性命?”吩咐将这天井掘开丈余深,只见露出衣服,果然是一个和尚。将尸首拖上来,,只见尸下一物,有足有头,还是活的,在坑中乱跳。汤彪说道:“好大个木鱼!”林公道:“不是木鱼,是身上流下来的血,一年下去一尺,到了千百年后,那物就成了形,这人才得五年,叫众役取上打死。”众人登时打死,并无肚脏,却是一堆紫血。人人看见暗道:“林公如神!”林公吩咐,将王奇锁了,带去交与山阳县,秋后抵偿和尚之命。林公起身向着汤彪道:“本院代这和尚伸冤,今且不免叫和尚早早脱身去罢。”走到卧房门首,叫道:“和尚!本院准你状子,已将仇人抵偿你命,快快托生去罢!”只听得房中小孩子,连哭三声气就绝了。王奇的妻子还在那边哭泣,林公即叫众役,将小孩子拖出与和尚尸首一同并葬。王奇得百两财帛,令山阳县断三十两银买口棺木收葬。大人上了八抬轿,众役开道回衙,百姓无一个不不说是活佛下界。到了东门,三声大炮,进了城门,只见有一起送殡人,见了大人进城,连忙将棺材歇下,让大人过去。林公在轿子里看见一付火烧头的棺木,有一顶白布小轿,在棺材旁边,内有一个妇人暗暗啼哭。大人耳中听得哭声,不甚哀切。吩咐住轿,将轿中妇人叫出来听审,众役暗暗笑道:这位大老爷,好不抖搜,淮安府百姓,一日不知抬了多少棺材出城,怎么连送殡的人都要审起来了。既奉钧谕,谁敢不从。只得走至轿边喝道:“轿内是什么堂客?快些出来,大老爷立等听审呢?”轿内妇人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出来,众役等一会,又不见出来,伸手将轿帘一掀说道:“快快出来,大老爷立等问话,免得我们动手动脚。”那妇人没奈何,只得从轿子里走将出来,到大人面前,众役一声吆喝跪着,妇人只得跪下,不敢抬头。林公看妇人生得十分齐整,上穿一件新白绫大褂,下着一条白绫裙。林公摇头暗道:必有原故!忙问道:“死者是你什么人?”妇人道:“是小妇人的丈夫。”林公道:“得何病症而死?”妇人道:“暴病而亡。”林公道:“看你身穿服色,非寒士之家,丈夫一死,就如此薄情,只与他一口火烧头的棺材,其中必有原故。”吩咐带回衙门听审。众役开道,回察院衙门。
也不知审出什么冤枉,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