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碧霞莽和尚路过盘石岛,有贼人行劫,船家李三从水里跑到岸上,船也给捅漏了。莽和尚气往上撞,亮出刀来,长腰下到水里。开目视物:嚯!船底下还有不少的水鬼子兵。十个一排、十个一排得有三、四排,每十个人里头有一个头目。每人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样是纯钢打制的一支架,像个笔尖,特别特别的尖,也叫禹王砸。攥着把,就等于攥着胳膊一样。
右边这个手上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呢?拿着一个小锤,这个小锤跟一个甜瓜头一样,这叫金瓜。那么,禹王砸是干什么的呢?传说是当年大禹治水留下凿船用的。水鬼子兵在水里看不清东西,所以手里拿着个小鼓,在水里头一摇,“波啷波啷”响,能传声。要不然,在水里头你什么也听不见,他就作为号令。说船到了,拿这东西一摇,九个伙计听到信号就知道奔哪个地方,摸到船底下攥着禹王砸,就凿船底。这个鼓叫诸葛鼓,为什么叫诸葛鼓呢?因为是诸葛老先生留下的。看起来,贼人是有计划的要把碧霞的船凿漏了。水底金蟾碧霞僧能不着急,能不生气吗?敢情这里头有事,确实要找碧霞和尚报仇。水底金蟾碧霞僧不是把麻面分水鳖蔡虎捅死了吗,为救这谭灵仙主仆二人,治死麻面分水鳖蔡虎。那么,蔡虎这个女朋友,就是送子郎王丽娥,她并没在家里。她尾随也出来了,藏在小树林里一个黄土坡前。大和尚碧霞把麻面分水鳖蔡虎给戳死,而且还把他埋到了松林以内的坟里,她全看见了。
唉!王丽娥一阵难受呀!眼泪汪汪,切齿咬牙,愤恨和尚。你把我的丈夫蔡虎给杀了,我自己没什么能耐,我报不了仇,可是我也得设法报仇呀!我不如赶奔盘石岛前去送信。
这样,送子郎王丽娥从边漪镇起身,换上素衣裳奔了盘石岛。有一个头目,叫刘成,带着几只小船在了望一切,一看这个女的长得又挺俊,便摧船过来。“嘿!干什么的?慢往前进!”刘成一喊,王丽娥这船慢慢地停住:“众位大哥多辛苦,我到这来要见老寨主勇金刚蔡方。”“哟!你是干什么的?你是哪位?”刘成这么一喊,船可就过去了。王丽娥道:“我就是本寨蔡老寨主的儿媳,少寨主蔡虎之妻。”王丽娥说话眉目含情,死乞白赖地看着刘成。刘成一想:哟!我们少寨主长得那寒碜,嘿!这小媳妇长得那么好,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哟!原来是大嫂子。我是小头目刘成,我请问你,你到山里头干什么来啦?”“我找我的公爹前来报信,我丈夫蔡虎被人给杀了!”“什么啊?”刘成这么一听,心里可乐,“哈哈哈,大嫂子呀!”
王丽娥这么一琢磨:我丈夫死了,他怎么这么乐呀?刘成道:“大嫂子,我刘成今年可都二十六啦!说真的,在山里头当个小头目,每月发一两五钱银子,我连蒙带诈的每月能收入三两多。这些年我可没少攒,我攒了有二百来两的银子。大嫂子,想不到我们少寨主蔡虎大哥叫人家给害了。大嫂子!看来你是居孀守寡了。”“啊!不错呀,我丈夫死了。”“哎嘿!大嫂子,不要紧。那少寨主蔡大哥死了,我还盯着呢!”王丽娥心说: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我闭着眼摸也摸不上你的脑袋呀。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自己不愿意得罪他,怕他得罪了不给往里通禀:“唉,自从我丈夫死后,我心绪不宁。真的!刘大兄弟,等我把事情办完以后,我再找你,咱们再商量,有死的有嫁的,这也不算什么!”刘成一听心里这美呀:“好了大嫂子,我给往里通禀。”转身驾小船往里走,来到这山口下了小船,就飞奔大寨。进厅单腿打扦:“报!启禀大寨主,外头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妇人,她自称是少寨主蔡虎之妻,前来给您磕头,拜见公爹来啦!”“哼?”蔡方心想:我儿子蔡虎离开山寨好几天了,这叫什么话?”叫她进来!”“是!”刘成转身形往外走,一直来到山口,一招手小船来。“大嫂子,我看老爷子那意思可不太高兴。大嫂子,你要进去可加点小心!”“好吧。再不高兴我也要来!”送子郎王丽娥跟着刘成往里走,进三道寨门,一直来到大厅前,挑帘栊进来。
刘成往这里一站:“大嫂子赶快过去行礼!上垂手老爷子就是您的公公,下垂手就是您的叔叔,二位老寨主。”送子郎王丽娥假装着心酸难忍,扑籁籁掉下眼泪,跪下道:“儿媳王丽娥拜见公公、叔叔!”蔡方一瞧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好人:“你叫何名?”“儿媳名唤王丽娥。”“我儿并没婚配,哪来的儿媳?”王丽娥虽然是没羞耻的女人,她脸也红啦:“公公,您老人家不要这么样说!我虽然跟您的令郎蔡虎没有举行什么仪式,但是我们早已是夫妻啦。”“哼!来此何干?”王丽娥就怎么来怎么去,怎么碰上一个有钱的公子,我想下手作案劫他,由我丈夫来帮忙。不料想在黄土坡前,有个和尚赶到,要行侠仗义,要保护这有钱的公子。我丈夫蔡虎过去跟他一动手,他把我丈夫一掌打死。公公啊!小女子我没有多大能为,我丈夫想不到死在凶僧之手。您一定设法找凶僧给我丈夫报仇雪恨!”“唉呀!”蔡方一阵难过:蔡虎呀蔡虎!我劝你在山里头忍着,不要在外头胡作非为。你充耳不闻,执意不听,到现在命丧黄土坡。“贤弟!”他转向青面瘟神韩成道:“你侄子死去,凶僧如此猖獗,此仇焉能不报?”“哥哥,报仇是应当的。不过这个女子,让她到哪里去?”“贤弟,愚兄自有安排。王丽娥,你跟我的儿子蔡虎不是正式的夫妻,念你报信有功。来呀!把她轰出盘石岛。”王丽娥离开盘石岛清水河,回到边漪镇家中,稍微地归置归置她走了。上哪了?她奔了晋北宋家峪,后文书自有交待,暂且不提。
勇金刚蔡方把精明强干的小头目叫过七八个来,各带利刃下山寻找凶僧。刘成在山口往四外寻视着,远远地就看见船头站着个和尚。他马上来到大寨内,报告了勇金刚蔡方。蔡方传命令,“嚓啷啷”一棒锣响,带着韩成、小头目、兵丁就冲到山口,立刻派下五队水鬼子兵,下水凿船底。水底金蟾碧霞一看这水手跑掉,这船是完了,碧霞僧亮刀就下水了。好嘛!嘁里扑哧……
他就这么一宰,哗,红了一片。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叫他宰了有十几个。小头目一瞧:这个和尚可凶,立刻一摇诸葛鼓,“唰啦啦”全退了。碧霞和尚踩着水就过来了,露着半截身举着刀:“嘿!弥陀佛,善哉呀,善哉!尔等竟敢抢劫于我,老僧要你的命!”来到大船上抠船弦,“噌”一下就上来了。
勇金刚蔡方、青面瘟神韩成各亮军刃。蔡方把镇铁虎尾三节棍也抄起来,高声喝喊:“凶僧,你叫何名?”“弥陀佛,好贼寇!老僧乃大道娘子关核桃园关帝庙的主持,水底金蟾碧霞。贼人,你是哪个?”“老夫勇金刚蔡方,这是我二弟韩成。我问你,是不是你今天在黄土坡杀了一个人哪?”“啊!那麻小子,尽办坏事,意欲行劫,老僧身为侠义,焉能容得?一掌击死他,那个女贼跑了。老僧才来到此处,与你何干?”勇金刚蔡方一瞪眼:“好凶僧啊!治死你凶僧,给我儿蔡虎报仇雪恨!”“哗啷”一抖镔铁虎尾三节棍盖顶就砸。当场动手,十几个回合。韩成可瞧的出来,我哥蔡方绝对赢不了碧霞。相反的,如果我哥蔡方赢不了他,那我青面瘟神韩成过去也是白搭。
只能智取,不能力敌。青面瘟神韩成在后头搭茬:“好凶僧!二寨主韩成在此。”韩成一举青铜刺照着和尚就扎。和尚“鹞子翻身”,一调脸拿刀背一挂,“顺水推舟”就抹。韩成一矮身,缩颈藏头走底盘,青铜刺扎和尚脚面。
和尚碧霞脚后跟一点船板,纵身行往后一退,“虎坐坡”,出去有四尺。韩成可就喊上了:“哥哥!马上传命令,船只后退,咱与他江岸上一战。”蔡方马上传命令:“船只后退!”退到寨门前,船只都靠岸了,大家伙儿纷纷下船。韩成一纵身也下船了:“凶僧,敢与你家寨主爷山内一战?”和尚心说:我两个圆笼也没了,衣钵、戒牒也没了,人家水手小船也叫你们捅漏了,我跟你们绝对完不了。“弥陀佛!畜牲你往那里逃跑?”压刀就追。
韩成还是真快呀!顺着头道寨门往里跑,没人敢拦,进二道寨门就奔了大寨,但他没奔大寨,他就顺着寨门进来往东。东面有房子,青面瘟神韩成走月亮门,他垫步拧腰,“噌”地一下就窜进去。和尚也是上当,“弥陀佛!你哪里走?”他一进月亮门,脚尖一点地,坏了!一块翻板“咔嚓”就把和尚扣在这里了。“嚓啷啷”一声响,刀扔了,“扑嗵”,就摔下来。好在这是净坑,净坑里头没有什么弓弩,没有什么别的埋伏,只是干石灰面。一呛,和尚一身的水,一沾石灰,满身皆白。勇金刚蔡方派人用钩杆子搭。水底金蟾碧霞僧睁开了眼睛,见钩杆子下来。他知道,他有心不让钩杆子挨着自己。
碧霞一想:别价!搭不上去,就把我扣在这里,不见天日也不好受。这样,他两只手抓住了钩杆子头,把他给搭上来了。搭上来就被四马倒攒蹄捆了个结实。送进一间屋子,里边有将军柱,把碧霞和尚捆在将军柱上。嘿!这倒好,倒剪着二臂,腿也捆在上边,纹丝不动,碧霞和尚倒不在乎,就是身上有点难受。和尚一想: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死活不了。我呀,困了,睡觉吧!一低脑袋,慢慢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大工夫,一阵凉风进来,把他给吹醒了,就看脖子后头有人吹气。“谁呀?弥陀佛,弥陀佛!”和尚心说:我是庙里的主持,我是出家人,鬼神之事我一概不信。怎么回事,你是谁呀?跟老僧开玩笑。嗯?
我还告诉你,我和尚皈依三宝,秉教沙门,念经守法,长处不提,短处不掐。
不杀生,不害命,保护良善,你是神你就归庙,你是鬼你就归坟。如果你不是神不是鬼,你是五大门,胡白黄柳灰,在此戏耍老僧,老僧就要胡骂你!
刚想到这里,身背后转过一个人来。“碧霞,你好大胆量!”碧霞和尚一瞧:正是撺掇好些个小孩,赢我十两银子,管我热汤面,候我船钱,冒充我师叔的那个小孩,乐嘻嘻地站在眼前。“啊,你又跑这来啦!两次三番冒充我的师叔,你是谁?赶紧说出来!”“哈哈,碧霞,我是谁?我是你师叔。乖乖地叫我三声师叔,解开你。不叫,我不管你!”“嘿!你胡说八道!你胎黄未退,乳臭未干,老僧已经奔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能叫你师叔?弥陀佛!”
“碧霞,你敢不叫我,你要知道,我年小辈大,你不叫师叔还敢骂我?以小犯上,你好大胆!将来我好好叫你师父管教于你。”“你说此大话!我师父什么岁数,你怎么能跟我师父论弟兄?老僧也比你大上五十多岁,你这是怎么的,你找我便宜!”“看来碧霞你是绝对不叫?”“我不能叫。我叫了你,我多寒碜!”“我要拿出点东西,给你看。”这年轻人一伸手就把长条的包袱拽出来,包袱皮打开腰中一围,军刃怀中一抱:“碧霞,叫不叫?”碧霞一瞧:“我叫师叔哇!快快救命!”“真叫师叔,那我就救你!”
原来这个年轻人,家住在山西太原府寿阳县花家寨,姓花名纯表字子羽。
师父给起的外号叫银面仙童花纯花子羽。清真大爸,他父亲排行在四,叫神枪花旺花逢春。花四爸也是祖传的能耐,跟前门外东光裕镖局。花四爷跟花四奶奶只生了这个男孩。有一次,花四爸保镖到太原府,由北京奔太原,要路过自己的家门。这一天来到寿阳县姜家屯,遇到一伙强人要劫镖,幸遇碧眼金睛佛老剑客姜达救助,自此常相往来。一次镖车路过姜家屯,花旺把儿子花纯带来寄住,说是回来就带走。一晃就过了几天,老人家姜本初就感觉到这个孩子很勤俭,就跟书童一个样,伺候得老人家无微不至,能做到眉听目语。哎,爷俩还越呆还越近乎。可就这一气儿就过半个多月。吃完早饭以后,爷儿俩在屋里坐着。“花纯哪!”“老人家!”“怎么你父亲还不来呀?”
“老人家,我爹爹上哪?”“你父亲不是上我这来,把你带走吗?”花纯摇头:“不来了。”“啊,为什么?”“哎,这话怎么说呢!有一次,我爹回家来就问我,花纯你这辈子愿意露脸,你愿意现眼?我说我当然愿意露脸。我爹跟我说,孩子,为你我这能为,一生碌碌无为,下也不算下,叫上也够不着,我就在你叔叔李国良那里凑合着过了大半辈子。说话我就老了,孩子你出身在武林世家,从你爷爷到我这全是练把式的,如果你一下武艺不会,怎么能说你是衣钵传人呢?但你要想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就跟爹爹学。孩啊!爹爹这两下你也知道。我一招不留不藏私,我倾囊相赠你,能练到我这个份上,看你的聪明看你的天资都很好,未免有点屈才呀!你要打算不出家门跟我学,那将来可就现眼,总打败仗。”“对,您说得对,我还是愿意露脸!”“你要是愿意露脸,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我保镖路过姜家屯,叫老剑客爷姜达把贼人给赶跑了。我们爷儿俩有这一面之缘,我要瞪着眼让孩子你去,到那拜师,人家决不收。人家弟子都不干,人家弟子们都七八十、八九十了,人家能收你吗?人家不。但是把你寄存姜府我就不去了,凭你的能为,让老人家教你个三招五式。三年五载,孩子,那你就算露了脸啦,比爹爹我就强多啦!”二爷姜达一听,“噢!合算你爹把你搁在这就不来啦。”
“可不吗!让我跟你学能为。”“噢,你怎不早说,我就给你现打个炉灶,现请一个清真大师傅。好吧,既然你父子有这心,老夫我没事,我就教教你,解个闷吗!”把西院收拾出来,单请一个清真大师傅,现盘的灶,锅盘碗都是新的。又花钱雇了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人,就伺候花纯一个人吃吃喝喝,洗洗涮涮。选个好日子正式拜师,这才开始教。
花纯有腰有腿又会小拳,姜二爷在这个基础上可就教上了。一教这孩子,把老剑客爷的高兴逗上来,这孩子又聪明又伶俐又知道刻苦用功。老人家越教越高兴,这才把二五更的真功夫,内外两家的真本事教给花纯了。
光阴荏苒,日月如流,转眼间就十二年半,这孩子都二十了。老人家原有三对鹿角棒,姜二爷自己留一对,大弟子水晶长老亚然和尚有一对,这一对就给自己这小徒弟了。给他起个外号叫银面仙童花纯花子羽。“子羽啊!一晃你爹爹把你交到这十二年了。”“可不是嘛!”“直到今天他也不来。”
“这个您放心!在家里头我们爷儿俩就商量好了,他人不会来的,怕分散我的精力。不能专心致志地跟师父学本领。”“对!可有一样啊,孩子啊,在我的门户之中你是个小孩,你才二十岁呀!我那师孙子都有上百岁的啦。七八十岁,八九十岁,这人家承认你啊?”“师父!常言说:萝卜小长到背上了,谁叫您把我收下了。三炷香两支蜡,我给您请安啦,我总算拜师啦!”
“对,我有主意。”二爷姜达撒请帖,大部分都是弟子一辈的,或者在往下孙子一辈的。主要飞天金睛鼠胡林得来,胡大爸来了。到这之后,噢,给老剑客爷姜达一行礼。您说这就不少呢,一二百口子呢。一辈的,两辈的,三辈的,能来的,做师傅的都给带来了,不知道老剑客爷姜达有什么事。
给姜二爷行完礼说:“您给我们都叫来有什么事呀?”“想你们啦!我这么大年纪有今个没明个,你知道哪天圆寂啊!请你们吃顿饭。”“噢,您请我们吃素饭啊!”“不!我这回请你们吃荤的。”摆上酒饭一瞧:全羊席,都是清真席面,牛羊二肉。大家伙儿一吃还真香!这顿饭吃完了。姜二爷道:“我跟你们说点事。”“什么事您哪?”“我收个小徒弟,今天跟你们见见!”
“啊?”大家伙儿一听,都愣了眼了。“老爷子您这是怎么了?您师孙都七八十岁了!”说真的,谷道远没把北侠带进来,北侠多大岁数了,像童林都三十多岁了,这也是花纯的师侄。“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您又给我们找个小师叔。这什么事呀!”“那也没法子!”胡大爷把花纯领出来了。凡是同辈的师兄弟,第一个先得给胡林行礼,这是真正的大师哥。由胡林给介绍,花纯挨次的给师兄们行礼。这毫不客气,二爷姜达这里瞧着:“给你们可都行礼了。你把你们自己带的徒弟过来见礼,行礼叫师叔!”这里都见过礼了,二爷姜达可跟大家伙说了:“你们本人来了。你们的徒弟下一辈有没到的,你们给送信,必须把信送到。不管在哪里,我徒弟花纯只要一亮鹿角棒,就得趴地下磕头,该叫师叔叫师叔,该叫师祖的叫师祖。咱甭管岁数,就以这鹿角棒为准!可有一样,到了时候有不认得,我这老徒弟回来一告诉我,我也不找他的徒弟,我就找他师父,我跟他师父算帐!”大家一听这老爷子又犯脾气了,跟着说好的:“您放心吧!一个头磕在地上了,是咱本门的人啦,谁敢不认哪!”事情就算过去了。
花纯带着鹿角棒,回家探望。等到家才知道,老爹爹神枪花旺已经不干啦。先是金弓小二郎李国良把花旺荐到贝勒府,因为李国良认识大管家何吉、二管家何春。在那个年代,你要认识大总管何吉、二总管何春,你就打安定门打着滚走,滚到永定门,也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拦您。一跺脚,北京九城乱颤。说四贝勒府的大总管是我的朋友,那还得了吗!李国良跟何吉、何春就是朋友。这样,就把花四爷介绍到北城根四贝勒府当教师爷。那个时候不叫雍亲王府,因为康熙皇上还没给他加封亲王呢。没想到,没几年光景,来了个更头童林童海川。五小闹府,神枪花旺花四爷没保护得了王府的财产。您是看家护院教师爷,可叫人家更头来把这偷盗的贼打跑。花四爷一害臊,留了个纸条,走啦。到东光裕镖局把这事跟李国良一提,卷铺盖回家,花四爷就回山西。童海川由更头就升任了教师爷。
花四爷到家呆了二年,没想到花纯回来了。老两口子当然高兴,一瞧儿子也长大了。坐下来细问,花纯实话实话。花四爷一听:“你别给我吹!不错,是剑客爷教给你。既便是剑客爷教给你,你本身是有点本事,可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不服!”花纯一笑:“您要不服,咱爷儿俩到院里比划比划!”
花四奶奶一听道:“你们两个别比了,你们俩比什么劲呀!儿子把爸爸打了娘也心疼,爸爸把儿子打了娘也心疼。”花纯说:“没关系,我们爷儿俩不是真打,点到而已。”“我得在旁边看看。我不放心!”花四奶奶出来瞧着。
花纯下了场子,往这一站。花四爷往前一滑步,滴溜儿一转身,伸右手,竖掌一穿。花纯用左手一挡,紧跟着一进身,来了个“黄鹰掐兔”,奔花四爷哽嗓,“刷”一下就到了。花四爷躲不开了。花四爷哈哈大笑:“好小子!你这功夫可成了。有两下子!”银面仙童花纯花子羽就在家里侍奉父母,叙天伦之乐。有人告诉了,就说盘石岛的韩成、蔡方这两个人,在盘石岛打家劫舍,尽办坏事。花纯和爹商量:“爹,咱们爷儿俩找盘石岛去!”“唉呀!花纯哪,这盘石岛的蔡方、韩成盘踞多年,你何必惹他!”“不,他在咱爷儿们眼皮底下胡作非为,咱们爷们是干什么的。不行,把他赶跑!”这么着爷儿俩雇船去了,来到山口。往里一拜山,说花家寨的神枪花逢春带着自己的儿子少剑客爷银面仙童花子羽拜见。蔡方,韩成摆队相迎,把爷俩接进大厅。落坐之后献茶也不喝,摆东西也不吃。蔡方一躬到地:“你们爷儿俩来到敝寨一定有事吧?”花四爷刚要说话,花纯就接上茬了。说:“蔡方、韩成啊!你们两个人住在我父眼皮底下,你们也知道我父行侠尚义。我的天伦久在外面,最近几年回家。我花子羽的老师是寿阳县姜家屯,碧目金睛佛四大名剑的二爷姜达姜本初,我也刚出艺。听说你们弟兄在此盘踞,多有不法。
常言说得好,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作为你们来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们竟敢在此处打家劫舍,对乡亲们不利。我父子今天前来,就是为这事。望你们在盘石岛七十里地以内,不准胡作非为。更不准水面做买卖。要想做买卖,七十里地以外去。是这么着,那我就贵手高抬,饶了你们!不是这么着,少剑客爷就把你们打出盘石岛。不准你们在寿阳地界胡为!”花四爷这么一听,儿呀,你有这能耐吗?你怎么说这么大的话!果然蔡方、韩成不干了。“嗯,少剑客!三十年前看父蔽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你是剑客之徒,这我弟兄也承认。但是你小小的年纪,就出此狂言大话,你到底有几何勇战?就凭你一句话,我弟兄不干。要打算我弟兄不在盘石岛胡作非为也可以,亮你们的军刃,你我大厅前一战。战胜我弟兄就唯命是从,要战不胜我弟兄,盘石岛之事你要少管!”花子羽仰天冷笑:“哈哈哈,好蔡方,真敢无理!少剑客要亮家伙把你们赢了,那个,有辱我的师门!就你们两个这点本事,我空着手,你们也不是个!”神枪花四爸的心“噔”这下就到了嗓子眼。爹爹一辈子没吹过牛,怎么你把爸爸的牛都一块儿给吹啦!行吗?人家是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寨主。只见蔡方、韩成全出去了。银面仙童花子羽把鹿角棒的包袱交给他爹:“爹,您拿着,我会会这二位寨主!”“孩子,多加小心!”“您别管。”
花四爸这里瞧着。青面瘟神韩成一伸手,把青铜蛾眉刺就亮出来:“少剑客,韩成无礼啊!”往前这么一赶步,左手一晃面门,右手往起一竖,“金龙吐须”,“唰”地一下,对准花子羽的哽嗓咽喉就扎来。花纯把自己的脸从右往左低下头来一躬身,左脚往里插,这青铜刺就快到花纯的脑门上头。
花纯伸左手一托他的脉门,伸右手进步搓掌,“啪”地一下,把韩成搓出有一丈多远。“叭唧”摔倒,青铜刺也扔了,摔得青面瘟神半天没动地方,脸色也白了,嘴唇也发青了,瞧见花纯就哆嗦:“哎,好厉害!好厉害!”花四爸这么一瞧,哎哟!我练这一辈子武,闯荡江湖也多半辈子了,我跟人家动手,我就没使过这样的好招,也打不了人家这么疼。哈哈!看起来花纯出于名师之手,确实比我强勇金刚蔡方一瞧,兄弟遭此惨败,他“哗楞”一声响,把镔铁虎尾三节棍就亮出来。“叭”,把棍头一甩,往地下一砸,一摇起来,奔花纯的太阳穴打来。花子羽往下一矮身,缩颈藏头,往前一赶步,在三节棍底下手就到了。蔡方就势拿三节棍往下一压他。花纯左脚往后踹,往下一探身,这右手就到了蔡方的左腿的踝子骨上了。“啪”地一拍,把勇金刚蔡方就地拍了个大跟头,“叭唧”就栽到大厅前,蔡方脸一红。有兵丁过来就把蔡方搀扶起来,捡起三节棍,别好了,看了看韩成。唉哟,这两人多惨哪!
过来跪倒磕头:“少剑客,果然名不虚传!我弟兄服气了。”花四爸过来了:“你们二位快请起来!我们是清真不受礼,你快起来吧。孩儿这如何办理?”“咱们爷儿俩进屋,跟他们一起说去!”一同来到客厅内,二次坐好。蔡方说:“得了,您把我们哥儿俩制服,你要让我们离开盘石岛,我们跺脚就走。如果少剑客贵手高抬,能赏我们一碗饭吃,我们哥儿俩感恩不尽!您划出道来,我们走,您指到哪,我们就办到哪。”花纯点头:“蔡方、韩成从今以后,七十里以内不准作案,更不准杀人越货,杀人绝对不成!要想作案七十里地以外,我不管。但是我初一、十五必须查山,可也不见得准是初一、十五来,也许过几天,也许不过。到时候把帐目给我拿出来,必须一清二楚,所作的案子什么地方都给我写清。你们如果不这样,你们在盘石岛里头也可以打鱼,开垦山荒种地都能吃饭,就是不能胡作非为!记住了没有?”他二人连连答应:“记住了!”“没错,我听说你儿子,麻面分水鳖蔡虎在山下多有不仁不义之举,你们两人要严加管束,不然遇在我的手底下可不客气,我说把他打死就把他打死!”“全凭少剑客您说得办,我们哥儿俩记住就是!”银面仙童花纯花子羽跟着爹爹花四爷在这里告辞回家。
从此,差不离一个月要查两次山。蔡方、韩成也老实多了,约束蔡虎也少办坏事。前几天,突然间胡大爷来了,往里面一通禀。花纯可跟花四爷说:“爸爸,我师哥来了!”“谁呀?”“陕西延安府我大师哥飞天金晴鼠胡林胡大爸。”“哟!胡大爸那是我的老长辈,不能这么论!”花纯摇头:“不错,他岁数是比您大点。”花逢春说:“大得多得多,多得多。”“但是他倒底是我的师哥。嗳,咱们先迎接吧!”等老爷儿俩出来,胡大爸在门口站着呢,一抱拳:“花四爸,您是前辈!”花四爸说:“您是前辈!”花纯一想:这叫什么话!坟地改菜园子——拉平了。他是我师哥,您说是长辈,他岁数再大也是我师哥,也不能迈过我去。“哥哥,您从哪来呀?”“嗨,您别提了!我到了一趟江西,我又到了一趟山东,又回了一趟山西。唉呀!我走的日子不少啦,我这一次累也受得挺大的。这么大年纪总不出门,出门之后,还真是有点想家!”“哥哥,您真有出手的!干吗去啦?”“将来你会知道。”胡大爸这话,可包含着几百条人命啊!您往后听,咱们暂时不提。
这就跟慧斌跟着哥哥到西风寺一样,也不能提那件事,其实这两件事是一件。
请胡大爷在这住了几天,胡大爸一定要回家去。
花纯一边送兄长,一边溜溜达达地走。没想到胡大爸一拉花纯,进了树林啦。“你看这人!”用手往外一指,指着一个和尚让他看。花纯问:“哥哥,他是谁呀?”“你不认得。老人家下请帖,把他师父请去了,他没去。
但是他虽然没去,他师父也已经给他写了信去,就说老爷子收你的事,他是你的师侄。”“哟!这一位怎么也有七十岁。”“不错!他七十岁了。这就是关帝庙的主持,现在青云山青云长老宝镜禅师的弟子,水底金蟾碧霞僧。”
“噢!他就是水底金蟾碧霞僧。”胡林点头。花纯一瞧:可不是呢。挑着挑,那手指头掰不开,胡萝卜似的。“那么,您说他这是干什么去呢?”“不用问,他找他师父去。他师父在哪,他也不一定知道。也许他跟人家打听,知道了。他师父在昌黎县,问问他师父这手指头有办法没有。不然的话,就废了!”“哥哥,有办法吗?”“有啊!”“用什么办法?”“每天早午两遍,熬得豆腐浆把手泡在里头,泡这么半个时辰以后拿出来,用热豆腐贴。时间一长,他这手就发软了,起这么一层厚茧子。这厚茧子一脱,复旧如初。但是鹰爪的功夫依然存在,就成功啦!”“噢,这么回事!咱们哥儿俩溜溜达达跟着他。”跟到黄土坡碰上两个男孩。胡大爸一瞧,就瞧出来了,这是一对女孩。出来一大麻脸要截她们,碧霞僧赶到了。胡大爸可跟花纯说:“咱瞧瞧!”碧霞僧到这里把圆笼挑子一放,三招两式,“叭嚓”一下,把麻面分水鳖蔡虎给杵死了,逗得胡大爸这笑啊。“你看见了没有啊?”“我看见啦,他这功夫可真不错!”“是啊!你瞧他怎么办。”碧霞僧把那死尸拉到树林里,用刀刨了坑把麻面分水鳖蔡虎埋啦。花纯花子羽故意喊了一声:“好和尚,草菅人命!”吓得碧霞僧撒腿就跑,挑起挑来,往南下去,哥儿俩在这里也就分手了。
哥儿俩一分手,花纯花子羽一想:我到底瞧瞧这碧霞干什么去?花子羽在后头可就跟上了。来到潇水河岸,他看人家小孩摸鱼,他躺下睡着了。花纯这个气:你是练家子,跑这树林睡觉来,万一有仇人给你一刀,你都不知道!趁这小孩下水扎猛子的时候,花子羽把鱼给偷了来,一撩圆笼盖把鱼放里面了,转到树后瞧着,果然一会,这孩子们都“呼啦”一下全过来,把碧霞惊醒。花子羽戏耍碧霞僧,罚了碧霞十两银子,还叫小孩埋怨了一顿,结果碧霞走了。花子羽多快呀!花子羽先走下来,饭馆给的饭钱,又跑到摆渡口,给雇了船,这样才到盘石岛。现在碧霞僧叫人家给促住。银面仙童花纯花子羽也找了一只船,从盘石岛旁边贴了岸。上来,心说:蔡方、韩成你把我师侄给拿住啦,真乃大胆!花子羽在房上隐蔽身形看着:蔡方、韩成要杀,韩成一比划,日子可快到了,这主儿要来,怎么办?暂时先押起来。
这样花纯花子羽看着他们把碧霞和尚押到土牢。全都走净,候了一会,花纯才来。拿出十三太宝的钥匙,把锁捅开,转到碧霞身背后去,故意吹他脖子,爷儿俩才见面。花纯说:“我要亮出东西,你可不准叫!”“噢,我不叫。”包袱皮打开,腰中一围,鹿角双棒这么一亮:“你看这是什么!”
“唉吆!师叔唉,师叔!我给你磕头。我这儿绑着呢,师叔,您救我吧!”
“起来吧,碧霞。”花纯把自己的事情都说完,包袱皮包好啦,往自己腰里一插。“你都损失什么东西啦?”“啊,我损失的东西多啦!我那圆笼里头有四百多两银子。”花纯心里说,我翻圆笼时我瞧见啦,你总共就三十多两银子。怎么这一会……噢,我讹了你十两,怎么这下你要在这里发财呀!“还有什么呢?”“还有经卷不怎么值钱,衣钵、戒牒也不要紧。木鱼还在我身上揣着呢,我丢了一把刀。”“那不要紧!可以给你补偿一把。”“师叔,咱们爷儿们可叫这贼给欺侮了,他们把我给捉住,掉在翻板以内,而且还要杀我。您既然是我师叔,那您就应该给我做脸!”您瞧这碧霞也嘎咕着呢,我给你磕头叫师叔,你得给我找脸,给出气呀。花纯心说:爷儿们啊!在别处这脸很难做。因为什么呢?因为我不知道人家的能为大小,人家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唯有盘石岛,我瞧见他们俩,他们俩就酥骨头!“碧霞,你不是要找脸吗?”“对呀,他得赔咱东西。”“你跟着叔我到前厅去。你就瞧着他们两人,见到叔是什么劲!”碧霞心想:你有什么出手的?你才二十来岁,我不相信。“叔,我跟您一块去。”“走走走!”
爷儿俩一前一后从土牢出来赶奔大厅。大厅门口有兵丁,一眼就看见花纯,心说要坏。赶快过来磕头:“拜见少剑客爷!”“起来!蔡方、韩成呢?叫他们出来!”“是。”这和尚心说:我能耐不小啊,我到这来他们跟我掐啊。怎么我小叔到这里,瞧这兵丁,怎么俯首贴耳磕头呀。蔡方、韩成正在北大厅研究这事呢,没想到花少剑客爷到了。蔡方、韩成一听可坏了!我先杀人就更麻烦。赶紧往外走,挑帘栊下台阶一看:哟!这和尚怎么跑这里来啦?”少剑客,蔡方、韩成拜见!”花子羽故意不拦,让自己的傻侄子、傻老爷儿们看看,“呱唧呱唧”磕响头。“起来!这是我师侄,水底金蟾碧霞。上前见过。”蔡方、韩成过来行礼:“大师父,您跟少剑客爷既然有交情,你怎么不提一下,我们得罪了,请你原谅!”和尚口念佛号:“弥陀佛,起来。”无可奈何,请他们爷儿俩都进来坐下。
然后,蔡方、韩成也都坐好。“蔡方!我跟你们有约法,不准你们七十里地以内作案,可是你们今天就在水面劫了我的师侄。你们欺负我师侄,这可不行!”蔡方、韩成赶紧站起来。“你们坐下,你说!”“我,嗯,少剑客爷,您的师侄把我儿子给杀了,父子之情啊!现在我们知道您跟大师父没得说,我们再也不找大师父的麻烦,就是事情过去了就算过去吧!您说怎么办?我们一定遵从。”“你们两人认打认罚?”“认打,认罚您说说我听听,怎么个认打认罚?”“认打,大厅前亮鹿角棒击碎你弟兄二人头颅。”“不!你别把我们杀了,我们还是认罚。”“认罚那好办!碧霞呀,你有多大损失都说出来,让他们赔偿。”“那好!首先他们把我雇的那只船,他们都给凿漏了,人家船家也不容易,他们赔人家一只船。”花纯问蔡方:“这条怎么样?”“我们应当赔船!立刻派人到岛外找这水手去,找不到他,到摆渡口也能找到。”“碧霞,你呢?”“这船有我的衣钵、戒牒,这也不算什么,有几本经卷,也不值什么。不过我那圆笼里头有银子。”“蔡方、韩成的心也都揪着,心说:你说多少就得是多少,我们不能驳回,我们也没那胆子。
花纯问:“你有多少银子掉到河里去啦?”“唉,大概齐有一百五十两银子。把银子赔我,把那口刀赔我吧!”
派人到翻板内把那刀捞上来给和尚。马上把和尚带到后面,让和尚沐浴沐浴,把僧袍、内衣全都脱了,僧鞋、僧袜完全都给洗净烤干。等和尚洗完了澡,重新换了僧衣再到前庭坐下,给了二百两纹银。蔡方、韩成摆队相送,送到山口上了船,然后到了河岸,爷儿俩上了岸。“碧霞啊!天已经到这时候啦,你是不是跟我回家?你住到我那去。”“不,我不去,我还得去找我师父!”“听说是在青云山青云寺,路途太远。你找你师父干什么?”“嘿!我找我师父治手去。”花纯道:“别去啦!这手我给你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