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初,各布政司府州县祭社稷风云雷雨山川等坛,以守御武官为初献,文官为亚终献。洪武十四年,定以文职长官行三献礼,武官不令与祭。礼官之议,大抵谓有司春祈秋报,为民祈福。文官职在事神治民,武官职掌兵戎,务专捍御。古之刑官不使与祭,而况兵又为刑之大者。武官不令与祭,所以严事神之道,而达幽明之交也。然当时但言社稷等神,而不及先圣,此固主春祈秋报之说,岂不以报本于先圣者不当以是拘抑,岂不以古者出师受成释奠,皆必于学,故略之耶?宣德乙卯,各处军卫俱得设学,春秋二祭,皆武官主之,学官分献而已。使当时议礼者,兼先圣庙祭而言,则今日武官主祭,与礼制悖矣。此等事本出偶然,然亦若预为之地者,诚可异也。
琅邪郡名,韵书云“今沂州,一曰滁州。”当以沂州为是。齐是欲遵海而南,放于琅邪是也。滁州乃山名耳,韵书误矣。
家有《化书》一册,云宋齐邱撰。宋学士景濂《诸子辩》云:“《齐邱子》六卷,一名《化书》,世传为伪唐宋齐邱子嵩作,非也。作者终南山隐者谭峭景升,齐邱窃之者也。”后见一书有云:“景升因游三茅,道过金陵,见宋齐邱,出《化书》授之,曰:‘是书之化,化化无穷。愿子序而传之后世。’齐邱以酒饮景升,虐之盛醉,以革囊裹景升,缝之,投深渊中,夺此以为己书,作序传世。后有隐者渔渊,获革囊,剖而视之,一人齁睡囊中。渔者大呼,乃觉。问其姓名,曰:‘我谭景升也。宋齐邱夺我《化书》,沈我于渊。今《化书》曾无行乎?’渔者答曰:‘《化书》行之久也。’景升曰:‘《化书》若行,不复人世矣。吾睡此囊中,得大休歇,烦君将若囊再缝,而复投斯渊,是亦愿望。’渔者如其言,再沈之。齐邱后为南唐相,不得其死。”宜哉!此记齐邱夺书颇详,而似涉怪诞。《化书》,《道藏》中亦有之,云真人谭景升撰。沈渊事若信有之,景升其所谓真人耶。
尝闻一医者云:“酒不宜冷饮。”颇忽之,谓其未知丹溪之论而云然耳。数年后,秋间病利,致此医治之,云:“公莫非多饮凉酒乎?”予实告以遵信丹溪之言,暑中常冷饮醇酒。医云:“丹溪知热酒之为害,而不知冷酒之害尤甚矣。”予因其言而思之,热酒固能伤肺,然行气和血之功居多;冷酒于肺无伤,而胃性恶寒,多饮之必致郁滞其气。而为亭饮,盖不冷不热,适其中和,斯无患害。古人有温酒、暖酒之名,有以也。
宋祥兴二年己卯,元主忽必烈灭宋,大兴彼教,任番僧拊迂等灭道教。十月二十日,尽焚道藏经书。是日,火焚其庙悯忠等寺一十三处,其徒被火焚死者八十三人,雷震死想埋等一十九人,及张伯淳、王磐等五人。北方奉彼教者,以非时雷震为惧,每年至是日,拜天谢过,出《岁时类纪》。此事若信有之,神异甚矣!但恐是道家者流附会之说。
今人以正、五、九月,新官不宜上任。俗吏信之,而见道明者固不忌也。或云:宋尚道教,正、五、九月禁屠宰,新官上任,祭告应祀神坛,必用宰杀,故忌之。今人多不知其原,遂有吉凶禁忌之疑。此说有理。然其事非始于宋,始于唐高祖武德二年正月甲子诏天下每年正、五、九月,并不行刑,所在公私,宜断屠杀。意者宋因之而益严耳。详见《挥麈新录》。
古称肩舆、腰舆、板舆、笋舆、兜子,即今轿也。洪武、永乐间,大臣无乘轿者,观两京诸司仪门外各有上马台可知矣。或云乘轿始于宣德间,成化间始有禁例:文职三品以上得乘轿,四品以下乘马。宋儒谓乘轿以人代畜,于理不宜,固是正论。然南中亦有无驴马雇觅外,纵有之,山岭陡峻局促外,非马驴所能行。两人肩一轿,便捷之甚,此又当从民便,不可以执一论也。
《诸司职掌》,是唐、宋以来旧书,本朝因而损益之。洪武二十三年,改户、刑二部所属皆为浙江等十二部,后又改六部,子部为清吏司。然今衙门名目,制度改革,官员品秩,事体更易,又多与国初不同,亦多该载未尽者。衙门名目不同,如吏部所属文选等四清吏司,旧云选部、司封等部;鸿胪寺旧云仪礼司之类是也。制度改革不同,如北平都、布、按三司,今改为顺天府,并直隶府卫,承天门待诏、观察使、中都国子监、回回钦天监、五军断事司、蒙古卫,今皆裁革。旧有左右春坊而无詹事府之类是也。官员品秩不同,如六科都给事中正八品,左右给事中从八品,给事中、行人司正俱九品,各衙门司务、行人司行人皆未入流之类是也。事体更易不同,如兵部之整点军士,飞报声息,旧属司马部,今属职方清吏司之类是也。该载未尽者,如兵部之将官、将军、勇士之类是也。必得删订增广成书,使一代之制,粲然明白,垂之万世,而足征可也。
酂有二音,一则旰切,一才何切,皆地名。才何者,县属沛国,萧何初封邑。则旰者,县属南阳,萧何子孙所封也。杨震三鳣事,音当作鳝,若作本字,则其鱼长一二丈,鹳雀岂能兼致乎?近见一诗有“只恐留侯笑酂侯”之句,一诗以三鳣押入天字韵,皆失之矣。
尝闻父老云:太宗初无入承大统之意。袁珙之相,有以启之。近见姚少师广孝撰珙《墓志》有云:洪武间,上在潜邸,闻先生名,遣使以币礼聘焉。既拜受,即沐浴戒行李而起。及见上,大悦,于是肃恭而前,面对圣容,俯仰左右,一目而尽得矣。先生再拜稽首而言曰:“圣上,太平天子也。龙形而凤姿,天广地阔,日丽中天,重瞳龙髯,二肘若肉印之状。龙行虎步,声如钟,实乃苍生真主,太平天子也。年交四十,髯须长过于脐,即登宝位时。”上虽听其说而未全信。居无何,先生辞还故里。洪武三十五年壬午六月十七日,上诞膺天箓,嗣登大宝。因感先生昔言之验,于是敕遣内侍驿召至京,拜太常寺丞,授承直郎,待以特礼,赐冠服鞍马,文绮钞锭及居第在京,以便其老。珙别有《纪》云:“洪武二十三年九月,敬蒙燕府差人取至北平。”观此,则知太宗之有大志久矣。珙之相,特决之耳。珙,字廷玉,号柳庄,鄞人。相术之妙,详见九灵山人戴良所著《传》。
河南、湖广之俗,树衰将死,以沸汤灌之,令浃洽,即复茂盛,名曰灸树。种竹成林者,时车水灌之,故其竹不衰。
宋朝崇信道教,当时宫观寺院,少有不赐名额,神鬼少有不封爵号者。如上虞曹娥立庙表曰“始自汉世”,亦足以示劝矣。宋大观四年八月封为灵孝夫人,政和五年十一月封为灵孝昭顺夫人,淳祐六年六月封为灵孝昭顺纯懿夫人,又封娥父为和应侯,母为庆善夫人,各有封敕尚存。予尝谓当时中书省官一半岁月,与神鬼干事;其代言之臣,尤为孟浪。如汉碑言娥父盱,能按节歌舞,婆娑乐神。婆娑,盖舞貌。其封和应侯敕乃云:“尔迎婆娑之神,至于溺死。”不亦可笑乎!本朝著令,有司春秋致祭神主曰“汉孝女曹娥之神”,革去前代封爵,名正言顺,真可谓万世法矣。然娥之孝,岂待爵号显哉?今其江、其镇、其馆驿、盐场、坝堰、急递铺之类,皆以曹娥为名,盖将历万世而不泯矣。
旧制,军职疾故,子弟年十五,得承袭官职者,比试武艺而官之;试不中者,不得辄入选。老而无子者,月给全俸;早亡而妻守寡者,月给俸二石;子患残疾不能承袭者,月支俸三石。十年内有子,仍袭祖职;十年后有子,不准袭,令为民。无子而有孤女者,月给俸五石,年至十五住支,名曰优养。故官子弟,年幼未袭者亦给全俸,名曰优给。在任犯罪监故,子弟应优给者,月给半俸;出幼即承袭者免调别卫,年二十以上者俱调卫,仍支全俸。至永乐间,凡以奉天征讨得功者,子弟俱容至十六岁承袭,且免比试武艺。子患残疾者,给全俸终身;十年后有子俱准承袭。父犯罪监故,子承袭者,不拘年之长幼,一例免调卫。孤女优养者,不拘出幼,至适人始住给。凡事优厚于旧,名曰新官,而以开国功臣名曰旧官。予官武选时,尝窃以为高皇起布衣,得天下于群雄之手;文皇起藩邸,得天下于一家之亲。其难易固当有辨,而待功臣之典厚薄如此。揆之治体,似未稳当。尝欲建白其事而一之,使法制适均,事迹不显。未久,外升而止。
宁波奉化县有鲒■〈鱼奇〉巡检司,初不解其名义。考之志书,引颜师古云:鲒,音结,蚌也。长一寸,广二分,有小蟹在其腹中。埼,钜依反,曲岸也,其中多鲒,故以名。今埼作■〈鱼奇〉,韵书并无,因印文之误耳。
梁山伯、祝英台事,自幼闻之,以其无稽不之道也。近览《宁波志》,梁、祝皆东晋人,梁家会稽,祝家上虞,尝同学。祝先归,梁后过上虞寻访之,始知为女。归乃告父母,欲娶之,而祝已许马氏子矣,梁怅然若有所失。后三年,梁为鄞令,病死,遗言葬清道山下。又明年,祝适马氏,过其处,风涛大作,舟不能进。祝乃造梁冢,失声哀恸,忽地裂,祝投而死焉。马氏闻其事于朝,丞相谢安请封为义妇。和帝时,梁复显灵异,效劳于国,封为义忠,有司立庙于鄞云。吴中有花蝴蝶,橘蠹所化也,妇孺以梁山伯、祝英台呼之。
世传■〈元答〉吉太后寓怀庆时,恶闻蛙声。传旨谕之,蛙不复鸣。及僧法衍禁蛙池事,盖皆后人附会之说耳。吾昆城半山桥人家,夏月不设蚊帐,而终夜无蚊。余杭抵富阳各县,皆深山茂林中,暑月不闻蝉鸣。渡江至萧山界,则蝉声满耳。触类而长之,乃知蛙事之妄也。
骆宾王《灵隐寺诗》有“待入天台路,看予渡石桥”之句。释之者云:赤城山上有石桥悬渡,石屏风横截其上。赤城山,即天台山之一也。又引顾凯之云:天台石桥,广不盈尺,长数十步,至滑,下临绝冥六涧。尝问之天台人,亦极夸其幽迥奇绝,似非人世所有者。壬子七月十八日,与潘佥宪应昌乘兴往观,跋涉岭涧,行三十余里,至其处,路极险僻。盖天台诸山之水,自西北流者,中分二派,一下自南,一下自东,皆会于此。当二水之冲,有石隐隐横亘其下者三。横石之外,石势直下,壁立数丈,飞瀑下泻,其声如雷,而石桥正当其前。桥之两端抵涧两崖,约长数十步,其上中隆而旁杀,若■〈马蒙〉背然。其下齐平如截,桥之下,石势壁立而下者又数丈。飞瀑出其下,■〈贲攴〉激震怒,势益湍急。自此而下。其深莫测矣。始信其幽怪奇绝,诚非人间所有。又以知石桥本在山下深涧中,彼以为悬渡赤城山上,石屏风横截其上者,皆妄也。应昌生长天台,亦未之到,则台人所云,其中方广寺为罗汉出没之处,皆谬妄不足信矣。
雁荡山之胜,著闻古今,然其地险远,至者绝少。弘治庚戌十月,按部乐清,尝一至焉。荡在山之绝顶,中多葭苇,每深秋鸿雁来集,故名。山僧亦不能到其处,闻之樵者云然耳。山下有东西二谷:东谷有剪刀峰、瀑布泉,颇奇,大龙湫在其上;西谷有常云峰,在马鞍岭之东,展旗、石屏、天柱、玉女、卓笔诸峰,皆奇峭耸直,高插天半,而不沾寸土。其北最高且大,横亘数十里,石理如涌浪,名平霞嶂。灵岩寺在诸峰巑岏中。于此独立四顾,心自惊悸,清气砭骨,似非人世,令人眷恋裴回,不忍舍去。回视西湖飞来等峰,便觉尘俗无余韵矣。平霞嶂西一洞,中有石,下垂泉,涓涓出二窍中,名象鼻泉。古今题咏颇多,别有《游雁荡山记》
宋建炎初,孔子四十八代孙袭衍圣公端友扈驾南渡。端友殁,子玠袭封,始寓衢州。绍兴六年,诏权以衢州学为家庙,赐田五顷。孙搢文、远万、春洙,六十年间俱袭封。淳祐乙卯,郡守孙子秀请于朝,以城北闲地建孔氏家庙,规制视祖庭。丙子毁于盗,洙遂即其家以祀。元至元十九年,有诏孔氏子孙寓衢者赴阙,洙及弟演、子楷入觐,奉问劳奖谕,授国子祭酒浙东提学,以宋政和年所降袭封铜印纳于朝。其封爵逊于曲阜,弟袭焉。
浙江王都指挥泽,尝宿嘉兴天宁寺,既去,有僧入其卧处,见一蛇蟠榻上,乃阖门而出。俄而二健卒趋至,取其所遗金带去。盖即僧所见蛇也。
浙江银课,洪武间岁办二千八百七十余两,永乐间增至七万七千五百五十余两,宣德间增至八万七千五百八十余两。后镇守太监李德、兵部尚书孙原真奏坑户实办银二万五千七百九十余两,陪纳六万一千七百八十余两。正统间减数,止办三万八千九百三十余两。景泰七年,实得一万六千零六十五两。天顺六年,三万零四十八两。成化三年,奉敕办银二万一千二百五十两。成化五年,减数一万零二百三十七有奇,因太监卢永之奏也。未几,又奉敕照天顺六年三万零四十八两。成化十九年,又因太监张庆之奏,照成化三年二万一千二百五十两。以后额办处州府所属各县二万一千二百五十两,温州府泰顺县九百九十一两八钱,共二万二千二百四十一两。比之成化三年额数多九百九十一两。弘治二年,减免一万一千四百两,止办解一万零八百四十一两,又禁取额外耗银三千余两,从巡按御史畅亨之奏,而刑部侍郎彭公韶核实其事。今人全归功于彭,非也。畅后以事调外任,而其功不可泯。故记之。
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物供簿正,释者谓先以簿书正其祭器,使有定数,而不以四方难继之物实之。今之祭礼,通行天下,器有定数,物有定品,使易遵行,正合此意。然天下风气不同,土产异宜,自有不能律者。如鹿兔北方最易得,南方泽国,则得之已难。今苏、松、嘉兴二祭,鹿兔皆买之邻郡,价亦颇费。广东全不产兔,每以胡孙代之。圣人知周天下,而犹如此,然则尧、舜犹病,亦势然也。
广西有蚺蛇,其肉无毒,土人食之。其脂与涎沫着男阴,即消缩不举。尝闻有军士若干涉一水,皆病阴痿,盖此水乃蚺蛇出没处,有涎沫其中故也。《辍耕录》记佻■〈亻达〉少年奸淫,药被人左使,致终身不举者,疑即其脂也。又见孙思邈《千金方》,鹿脂亦然。
张御史云:成化间,盗发韩魏公冢,得金银器颇多,黄金带至三十六腰,其富可知。予意此带必是君赐。若其自置,则失之不俭;受之人,则失之不廉。以此殉葬,非徒无益,而反害之。魏公在当时,伟然人望也。必其子孙愚昧,致有此耳。按:叶文庄尝问永宁仓官,言魏公坟去彰德城不及二十里,碑石羊虎,悉因营建赵王府凿炼尽矣。数年前,亦经盗发。此当是公为山西参政,在宣府修理八城时所记。则魏公冢被发久矣,此盖别一韩姓者。
客商同财共聚者,名火计。古《木兰辞》云:“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唐兵制,以十人为火,五十人为队。火字之来久矣。今街市巡警铺夫,率以十人为甲,谓之火夫。盖火伴之火,非水火之火也。俗以火计为伙计者,妄矣。
高皇尝问刘三吾所居山川形势,三吾具言其家所面峰峦甚奇,乃图以上。上笑云:“何用如许?”以笔视山峰尖起处,悉涂抹之。未几,其山一夕被雷,尖起处悉击去。意者圣天子动与天合而然耶!闻之刘时雍云。
成化间,山东鱼台县民穿窖,得古冢中一瓮,取以贮水,贮之辄涸。民以其不利,置之大树上,时呜呜作声,民怪而破之。后有识者云:“此宝器也。”一镜,照野外数里村落,人畜皆见,县官闻而取之。浙江督漕张都指挥洪尝买其石椁二板,亲闻其事。
投壶,射礼之变也。虽主乐宾,而观德之意在焉。后世若司马公图格,虽非古制,犹有古人遗意。近时投壶者,则淫巧百出,略无古意。如常格之外,有投小字、川字、画卦、过桥、隔山、斜插花、一把莲之类,是以壶矢为戏具耳。予初时于燕集见人写字画卦,亦尝为之,后即惭悔,虽违众不恤,盖非欲自重,亦以礼制心之一也。近见镇江一倅有铁投壶,状类烛檠,身为竹节梃,下分三足,上分两岐,横置一铁条,贯以三圈,为壶口耳。皆有机,发矢触之,则旋转不定。转定复平,投矢其中。昔孔子叹觚不觚,其所感者大矣。今壶而不壶,能无感乎?盖世之炫奇弄巧,废坏古制,至此极矣,岂但投壶之非礼而已哉!
罗状元应魁复官后,以病请告还乡,从游者颇众,遂立为!断缭肌罚悍参为不善者,众不之齿,大恶者弃之。于是有强梁者一二人,皆被执而投之水。乡人不平,讼于官,而应魁适已卒。其徒十余人皆坐谋杀人,为罗伦从者律。使应魁不死,将置之重辟无辞矣。今幸而不受显戮,然杀人之名,沾污案牍,传道人口,宁不为文法吏之所诋笑哉?借曰起自草茅,未尝读律,然臣而作福作威,及非士师而杀人者,经传具有明训,而妄作如是,何耶?予初闻此,不信。近审之刘方伯时雍,乃知诚然,未尝不深为之惜也。
花蕊夫人有二:以宫词著者,本蜀主孟昶妾费氏,宋太祖取蜀,收入掖庭。其有墓在闽之崇安者,本南唐宫人,随后主归宋,选入后宫,太祖以其亦能诗,谓之小花蕊云。
司礼太监怀恩,成化初,以祖充云南某卫军,乞取其族子一人为后,寻官之太仓。有武职以将才举者,久不迁,夤缘其族子求见,恩笞其族子而拒之。都御史王公越,尝至其内宅,恩命小火者二三人,以头拄其腰而出之。越之不得入兵部,王公恕之得召为吏部,皆其力也。成化末,邵妃方被宠,上将有废易意,召恩与谋之,恩叩头曰:“此朝廷大事,不敢苟且。明早退朝时,当与内阁大臣议之。”上以为然。明日,将临御,呼恩,左右以疾对,使问之,云:“本无疾,昨闻圣旨,惊成疾耳。”由是事不谐而止。未几,发遣司香皇陵。今上即位,复召入,多所匡正,卒于官。
内阁文臣之设,始于永乐年间,此予所旧闻。故弘治初,论事尝及之。近闻李子易内翰云:尝见《太祖实录》,洪武中,黄子澄、齐泰皆太常少卿,方孝孺翰林侍讲,同在内阁。意者其时备顾问而已,未必若后来诸公宠任之隆,得专政柄也。
温州乐清县近海有村落,曰三山黄渡,其民兄弟共娶一妻。无兄弟者,女家多不乐与,以其孤立,恐不能养也。既娶后,兄弟各以手巾为记。日暮,兄先悬巾,则弟不敢入;或弟先悬之,则兄不入。故又名曰其地为“手巾嶴”。成化间,台州府开设太平县,割其地属焉。予初闻此风,未信。后按行太平,访之,果然。盖岛夷之俗,自前代以来因袭久矣。弘治四年,予始陈言于朝,请禁之。有弗悛者,徙诸化外。法司议,拟先令所司出榜禁约,后有犯者,论如奸兄弟之妻者律。上可之,有例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