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御史家人,偶立市间,有一人衣冠华好,近与攀谈。渐问主人姓字、官阀,家人并告之。其人自言:“王姓,贵主家之内使也。”语渐款洽,因曰,“宦途险恶,显者皆附贵戚之门,尊主人所托何人也?”答曰:“无之。”王曰:“此所谓惜小费而忘大祸者也。”家人曰:“何托而可?”王曰:“公主待人以礼,能覆翼人。某侍郎系仆阶进。倘不惜千金贽,见公主当亦不难。”家人喜,问其居止。便指其门户曰:“日,同巷不知耶?”家人归告侍御。侍御喜,即张盛筵,使家人往邀王。王欣然来。筵间道公主情性及起居琐事甚悉,且言:“非同巷之谊,即赐百金赏,不肯效牛马。”御史益佩戴之。临别,订约,王曰:“公但备物,仆乘间言之,旦晚当有报命。”
越数日始至,骑骏马甚都,谓侍御曰:“可速治装行。公主事大烦,投谒者踵相接,自晨及夕,不得一间。今得一间,宜急往,误则相见无期矣。”侍御乃出兼金重币,从之去。曲折十余里,始至公主第,下骑祗候。王先持赞入。久之,出,宣言:“公主召某御史。”即有数人接递传呼。侍御伛偻而入,见高堂上坐丽人,姿貌如仙,服饰炳耀,侍姬皆着锦绣,罗列成行。侍御伏谒尽礼。传命赐坐檐下,金碗进茗。主略致温旨,侍御肃而退。自内传赐缎靴、貂帽。既归,深德王,持刺谒谢,则门阖无人。疑其侍主未复。三日三诣,终不复见。使人询诸贵主之门,则高扉扃锢。访之居人,并言:“此间曾无贵主。前有数人僦屋而居,今去已三日矣。”使反命,主仆丧气而已。
副将军某,负资入都,将图握篆,苦无阶。一曰,有裘马者谒之,自言:“内兄为天子近侍。”茶已,请问云:“目下有某处将军缺,倘不吝重金,仆嘱内兄游扬圣主之前,此任可致,大力者不能夺也。”某疑其妄。其人曰:“此无须蜘蹰。某不过欲抽小数于内兄,于将军锱铢无所望。言定如千数,署券为信。待召见后,方求实给;不效,则汝金尚在,谁从怀中而攫之耶?”某乃喜,诺之。次日,复来引某去,见其内兄,云:“姓田。”煊赫如侯家。某参谒,殊傲睨不甚为礼。其人持券向某曰:“适与内兄议,率非万金不可,请即署尾。”某从之。田曰:“人心叵测,事后虑有反复。”其人笑曰:“兄虑之过矣。既能予之,宁不能夺之耶?且朝中将相,有愿纳交而不可得者。将军前程方远,应不丧心至此。”某亦力矢而去。其人送之,曰:“三日即复公命。”
逾两日,日方西,数人吼奔而入,曰:“圣上坐待矣!”某惊甚,疾趋入朝。见天子坐殿上,爪牙森立。某拜舞已。上命赐坐,慰问殷勤,顾左右曰广闻某武烈非常,今见之,真将军才也!”因曰:“某处险要地,今以委卿,勿负朕意,侯封有日耳。”某拜恩出。即有前日裘马者从至客邸,依券兑付而去。于是高枕待绶,日夸荣于亲友。过数日,探访之,则前缺已有人矣。大怒。忿争于兵部之堂,曰:“某承帝简,何得授之他人?”司马怪之。及述宠遇,半如梦境。司马怒,执下廷尉。始供其引见者之姓名,则朝中并无此人。又耗万金,始得革职而去。
异哉!武卉虽骏,岂朝门亦可假耶?疑其中有幻术存焉,所谓“大盗不操矛弧”者也。
嘉祥李生,善琴,偶适东郊,见工人掘土得古琴,遂以贱直得之。拭之有异光,安弦而操,清烈非常。喜极,若获拱璧,贮以锦囊,藏之密室,虽至戚不以示也。
邑丞程氏,新莅任,投刺谒李。李故寡交游,以其先施故,报之。过数日,又招饮,固请乃往。程为人风雅绝伦,议论潇洒,李悦焉。越日,折柬酬之,欢笑益洽。从此月夕花晨,未尝不相共也。年余,偶于丞廨中,见绣囊裹琴置几上,李便展玩。程问:“亦谙此否?”李曰:“生平最好。”程讶曰:“知交非一日,绝技胡不一闻?”拨炉�沉香,请为小奏。李敬如教。程曰:“大高手!愿献薄技,勿笑小巫也。”遂鼓《御风曲》,其声冷冷,有绝世出尘之意。李更倾倒,愿师事之。
自此二人以琴交,情分益笃。年余,尽传其技。然程每诣李,李以常琴供之,未肯泄所藏也。一夕,薄醉。丞曰:“某新肄一曲,亦愿闻之乎?”为奏《湘妃》,幽怨若泣。李亟赞之。丞曰:“所恨无良琴,若得良琴,音调益胜。”李欣然曰:“仆蓄一琴,颇异凡品。今遇锺期,何敢终密?”乃启犊负囊而出。程以袍袂拂尘,凭几再鼓,刚柔应节,工妙入神。李击节不置。丞曰:“区区拙技,负此良琴。若得荆人一奏,当有一两声可听者。”季惊曰:“公闺中亦精之耶?”丞笑曰;“适此操乃传自细君者。”李曰:“恨在闺阁,小生不得闻耳。”丞曰:“我辈通家,原不以形迹相限。明日,请携琴去,当使隔帘为君奏之。”李悦。次日,抱琴而往。丞即治具欢饮。少间,将琴入,旋出即坐。俄见帘内隐隐有丽妆,顷之,香流户外。又少时,弦声细作,听之,不知何曲。但觉荡心媚骨,令人魂魄飞越。曲终便来窥帘,竟二十余绝代之姝也。丞以巨白劝嚼,内复改弦为《闲情之赋》,李形神益惑。倾饮过醉,离席兴辞,索琴。丞曰:“醉后防有蹉跌。明日复临,当令闺人尽其所长。”
李归。次日诣之,则廨舍寂然,惟一老隶应门。问之,云:“五更携眷去,不知何作,言往复可三日耳。”如期往伺之,日暮,并无音耗。吏皂皆疑,白令,破扃而窥其室,室尽空,惟几榻犹存耳。达之上台,并不测其何故。李丧琴,寝食俱废,不远数千里访诸其家。程故楚产,三年前,捐资授嘉祥。执其姓名,询其居里,楚中并无其人。或云:“有程道士者,善鼓琴。又传其有点金术。三年前,忽去不复见。”疑即其人。又细审其年甲、容貌,吻合不谬。乃知道士之纳官,皆为琴也。
知交年余,并不言及音律。渐而出琴,渐而献技,又渐而惑以佳丽。浸渍三年,得琴而去。道士之癖,更甚于李生也。天下之骗机多端,若道士,骗中之风雅者矣。
【译文】
某个监察御史的仆人,偶然在街面站着,有一个穿衣戴帽很华丽的人,凑到他跟前来攀谈。渐渐地问起主人的姓名、官阶门第,这个仆人全都告诉了他。那个人自己说道:“我姓王,是显贵的公主家的管家。”二人谈话投机,感情就开始融洽起来,那个姓王的就说。”官场上险恶得很,那些显贵的官僚都依附到皇亲国戚的门下,您的主人依附的是谁呀?”仆人回答说:“还没有呢。”姓王的说:“这就是俗话说的贪小便宜而不知大祸临头啊。”仆人说:“依附什么人才行呢?”姓王的说:“公主对待什么人都讲求礼节,是能庇护人的。某个侍郎就是通过我的关系而进见公主的。倘若不吝惜千金做见面礼,求见公主恐怕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仆人极为高兴,就问那个姓王的住处。姓王的便指着他的家门说道:“整天住在一条胡同里还不知道吗?”仆人回来就把这一情况告知了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很高兴,立即准备了丰盛的酒席,派仆人去邀请姓王的。那个姓王的高高兴兴地来了。在酒席宴上畅谈公主的情感性格和日常生活起居的琐事,说得极其详细。况且说;“要不是因为住在同一条胡同的情谊,即使给我百金的赏赐,我也不愿意出力效劳呀!”监察御史更加钦佩感谢他。临别的时候,御史和他约定日期,姓王的说:“老大人您只要准备好礼物,我找个机会替您说一声,早晚就给您个回话。”
过了好几天姓王的才来回话,骑着一匹骏马,毛色非常漂亮,对监察御史说道:“现在应当赶快准备行装去吧。公主的事情太多了,前往投奔求见的人,前脚跟着后脚,从早晨开始一直到晚上,都得不到一点空闲。今天得到一次空闲,应该快点去才是咽,这次耽误了,再想拜见就没有日子啦!”监察御史于是拿出上等黄金等礼品,跟着姓王的就走了。弯弯曲曲走了十几里地,才到了公主的府第,监察御史从马上下来站在一边恭候。姓王的先拿着见面礼进去了。过了好长时间,走出来,宣布说:“公主召某某御史进去见面。”立刻就有好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地传呼。监察御史弯着腰进到里面,只见高堂之上坐着一位美人,风姿容貌真和天上的仙女一样,衣着和首饰,金光闪闪,侍从的姬妾都穿着锦绣做的衣服,罗列着成行成队。监察御史趴在地下拜见时,完全按礼节要求那样做的。美人传令在房檐底下给他安排个坐位,还用金碗献上名茶。公主略微表示了一下问寒问暖之意,监察御史就恭恭敬敬地退了下来。从高堂里传话说赐给他缎靴、貂皮帽子。
已经回到家里,特别感谢那位姓王的,就拿着名片前去拜谢,可是大门关着,没有一个人。还疑心姓王的侍奉公主没有回来。后来三天去了三次,到了最后也没有见到姓王的。再派人去公主的府第打听一下,可是那里高大的房门,都坚固地锁着呢。再和住在那里人打听一下,都说:“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尊贵的公主。前些日子有几个人租过这里的房子住,现在已经离开三天了。”前来打听的人回去禀报这些情形,监察御史和仆人都只能垂头丧气罢了。
有某一个副将军,带了许多钱到京城去,想要打通关节能做个正职的将军,可是苦于没有门路可走。在那么一天,有个穿着皮袍骑着大马的人前来拜见,那个人自己说:“我的内兄是给皇帝做贴身侍者的。”喝完茶之后,那个人请求避开众人,两人私下谈到:“眼下在某个地方将军的位置上有空缺,倘若您不吝惜破费很多的钱,我可以嘱托内兄在皇帝面前为你美言几句,那么这个将军之职就可以得到,人有再大的力量也夺不去呀!”副将军怀疑那个人的话不可靠。那个人说:“这件事千万不能犹疑不决。我只不过从你给我内兄的钱里抽取个小数,对将军您的钱我一分一厘都不想要。咱们事先说好了需要多少钱,签署证券作为凭据。等到皇帝召见您了,才让您把钱交出来;如果办不成,那么您的钱还在您的手里,谁还能从您的怀里把钱抢走吗?”这时副将军就特别高兴,答应了他。第二天,那个人又来带着某副将军去会见他的内兄,说他内兄姓田。那个姓田的家气势煊赫,好像是王侯一样。某副将军下拜进见,姓田的目中无人,根本不讲礼节。那个人手拿着证券对某副将军说,“刚才和内兄商量过了,办这种事,大概没有一万两黄金是不行的,请您在这证券底下签署上自己的名字。”某副将军按他说的做了。姓田的说:“人心难以推测,事成之后恐怕会有反复。”那个人笑着说:“大舅哥您的疑虑太多了。既然您能给他官做,难道就不能把这个官夺过来吗?况且朝里将也好、相也好,有多少愿意巴结您还巴结不上呢。将军的前程远大,恐怕不会丧失良心到这个地步吧。”某副将军在极力发誓之后才离开的。那个人送他时说道:“三天之内我就给您回话。”
过了两天,太阳将要西落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吼叫着跑着进到屋里,说道:“皇上坐在那里等着呢!”某副将军惊恐万状,急忙跑着上朝。看见皇帝坐在大殿之上,宫廷卫士严肃地站在两旁。某副将军行大礼完毕。皇上下命令赐给他座位,并极其热情地慰劳勉励,后来环顾一下左右的官员说道:“我早就听说某副将军威武强悍,非比寻常,今天见到他,真是一个当将军的人材呀!”于是说:“某个地方有个险恶的要地,今天就委任你去镇守,千万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你建功封侯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某副将军拜谢了皇上的恩德之后,就从宫殿走出来。立即就有前天穿着皮袍骑着大马的那个人过来,跟着某副将军到了他住的旅馆,按照证券把万两黄金兑付给他,他就走了。于是某副将军躺在家里无忧无虑地等着正式任命的到来,每天都向亲戚朋友们夸耀他官运亨通。过了好几天,他去探听访察一下,听说日前的那个空缺已经委任给别人了。某副将军大为愤怒,竟然在兵部衙门的大堂之上大吵大闹,说道:“我是亲自受到皇帝选拔的,怎么能够把将军授给别人呢?”兵部尚书感到十分奇怪。等到他把受到的恩宠述说了之后,有一半看来像做梦时才会出现的事情。兵部尚书愤怒已极,叫人把他抓起来交付给大理寺处理。到这个时候,某副将军才供认出那个引见者的姓名,可是整个朝廷当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某副将军再一次耗费了万两黄金上下打点,才得到一个革去职务的处分而离开大理寺。真是稀奇呀!这个武夫虽然是呆傻得可以了,难道朝廷的门户也可以有假的吗?我疑心这里面有奇幻的法术,就是人们所常说的“善于偷盗的人是用不着手拿武器的”那种人吧。
在山东嘉祥县有个姓李的书生,善长于鼓琴。偶然有一天他到县城东部的郊区,见到有做工的人挖土挖出一把古琴来,于是他就付出它所值的价钱把古琴买回来。把古琴擦了一下,显出奇异的光彩,把琴弦调整好了一弹奏,那声音清脆激烈,非比寻常。李生高兴极了,真好像获得了价值连城的和氏璧,就用锦缎作的口袋将它收藏在秘密的房间里,即使是最亲近的亲戚来了,他也不让他们看上一眼。
有一个做县令属官的程某人,刚刚到此任职,就拿着名片前来拜见李生。李生本来就很少交游,因为程某人首先前来拜会的缘故,也就接待了他的来访。过了好几天,程某人又来招请李生去饮酒,经过一再诚恳地邀请,李生才去赴宴。程某人喜欢风流雅事,什么人都比不了他,平时议论起来,潇洒大方,侃侃而谈,李生对他很有好感。过了一天,李生发出请柬酬谢程某人,二人言欢语笑,感情融洽。从这之后,每逢明月之夜或花开之晨,没有不在一起聚会的。过了一年多了,李生有一次偶然在程某人的官府里,看到一个绣花口袋包裹着的琴,放在几案之上,李生便打开口袋拿出琴来玩赏。程某人问他说:“您也熟悉这个吗?”李生说道:“我平生最爱好的就是它呀。”程某人惊奇地说:“和您的亲密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您为什么不把您的绝妙的技艺让我聆听一下呢?”于是程某人打开薰炉烧上沉香,请求李生随便弹奏一曲。李生恭敬地按他说的做了。程某人说:“你真是杰出的高手呀!我也愿意献上我的浅薄的技艺,千万不要耻笑我这个小学生啊。”于是程某人弹奏了《御风之曲》,那乐音真是清彻悦耳,有一种超出人世,飘飘欲仙的感觉。李生对这种技艺更为倾心佩服,愿意拜他为师。
从这之后,两个人以琴会友,感情益发诚挚深厚。过了一年多,程某人把他的琴技都传授给了李生。然而程某人常常来拜访李生,李生只用一般的琴给他使用,始终没有把收藏的古琴泄漏给他。一天晚上,李生稍稍有点醉了。程某人说道:“我新近排练了一支曲子,您愿意听一听吗?”说着就为他弹奏了《湘妃》一曲,曲调幽深哀怨,如泣如诉。李生高度地赞扬了他。程某人说:“我遗憾的是缺少一件良好的古琴,如果能得到一件良好的古琴,那么音调会更加优美了。”李生高兴地说道:“我收藏有一件古琴,和一般的琴很不相同。今天有幸遇到您这位知音,我怎么敢于一直保密呢?”于是打开箱子,把那个古琴连同口袋一起抱出来。程某人连忙用衣服袖子把琴上的尘土擦拭掉,就靠着几案再次弹奏起来,那乐音忽而刚劲,忽而柔和,和拍节相互呼应,出神入化,巧夺天功。李生一直用手打着拍子不断地赞赏。程某人说道:“我这不值一提的雕虫小技,真愧对这件良好的古琴啊。如果把这件古琴让我的妻子弹奏一下,一定会有那么一声两声是可供欣赏的。”李生惊奇地说道:“您的闺阁之中也有精通琴艺的吗?”程某人笑着说道:“刚才我弹奏的曲子就是我妻子传授给我的。”李生说道:“遗憾的是在闺阁之内,小学生我是没有机会听到了。”程某人说:“我们俩本是一家人,本来就不应当受某种形迹的限制。明天,请您带着这件古琴来我家,一定隔着帘幕给您弹奏一番。”李生很高兴。第二天,怀抱着古琴就来了。程某人立即准备酒宴欢饮。过了一会儿,把古琴拿到帘幕里面,立即出来坐在一边。突然间帘幕之内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个装扮十分华丽的人影,说话的功夫,香气流到了门外。又过了一会儿,琴弦之声精细地弹奏起来,听过之后,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只是感到荡气迥肠,媚人骨髓,使人魂飞魄扬,难以自持。曲子演奏完毕之后,便拨开帘幕向外偷看,竟然是个二十多岁的绝代的美女。程某人用大酒杯劝酒,帘幕之内又改弦弹奏了《闲情之赋》,到了这个时候,李生的形体和精神都益发感到迷惑。于是全力饮酒,喝得大醉之后,离开筵席向主人告辞,并表示想要回那件古琴。程某人说道:“酒醉之后,要防范着磕着跌倒,使琴受损坏。明天您再光临,我一定让内人把她最拿手的曲子都演奏出来。”
李生回家之后,第二天又去了程家,可那里的房屋院舍显得静悄悄地十分冷清,只有一个老奴仆在那看门。向他一问,他说:“五更天亮前主人已经携带家眷离去了,也不知去干什么,不过说来往也就三天罢了。”按着日期李生去等着,到了太阳落山,也没有一点消息。县里的小吏们都起了疑心,就报告给了县令,等打坏门锁进屋一看,屋里都是空荡荡的,只有几案和床榻还放在那呢。县令将此事报告给上级官员,都推测不出是什么缘故。李生失掉古琴,觉也不睡,饭也不吃,不怕千里之远,赶到程某人的老家去访求。程某人本来生于两湖地区,三年之前,通过向官府捐纳金钱被授予为嘉祥县令的属官。按他的姓名去询问他的乡亲们,结果是两湖地区并没有这么一个人。有人说;“有个姓程的道士,善长于弹奏古琴。又传说他还有点石成金的法术。三年之前,忽然间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了。”李生怀疑就是这个人。再仔细考察一下他的年纪和容貌,完全吻合,一点没错。这才明白,那个道士之所以要出钱捐个官做,完全是为了这件古琴呀。
相互交往一年有余,并没有说到音律方面的事情。渐渐地拿出琴来,渐渐地又献上琴艺,再渐渐地被那个美丽的女子所迷惑。浸染了三年功夫,得到古琴就走了。说起来这个道士的癖好,更比李生厉害呀。天底之下,骗人的花招多得不得了,这个道士啊,还是在骗子当中的风流儒雅之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