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宥坐第二十八

类别:子部 作者:刘向 编 书名:荀子

    [题解]

    本篇摘取“宥坐之器”中的前两字作篇名,实指“宥坐之器”,即放在 座位右边的一种器皿。这种器皿注满水就会翻倒,空着就会倾斜,水注得不 多不少才端正。它放在座位右边,提醒人不要过分或不及。全篇的内容主要 是记载了孔子的一些言行事迹,表现了作者对孔子思想的向往与继承。 本篇以下五篇,是荀子及其学生平时摘录的资料,后经编者汇编分篇而 成。它虽然不是我们研究荀子思想的第一手资料,但对于我们了解荀子的思 想倾向有一定价值。而这些资料对于研究春秋战国时期的政治思想状况以及 儒家学派的学说,无疑具有很大的史料价值。

    [原文]

    28.1 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 (1) ,有欹器焉 (2) 。孔子问于守庙者曰: “此为 何器?”守庙者曰:“此盖为宥坐之器。”孔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者,虚 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孔子顾谓弟子曰:“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之。 中而正,满而覆,虚而欹。孔子喟然而叹曰:“吁!恶有满而不覆者哉?” 子路曰 (3) :“敢问持满有道乎?”孔子曰:“聪明圣知,守之以愚;功 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抚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 (4) 。此所谓 挹而损之之道也 (5) 。”

    [注释]

    (1)鲁桓公:名轨(一作允),鲁惠公之子,鲁隐公之弟,公元前 711 年~前 694 年在位。(2) 欹(欺):同“敧”,倾斜。欹器:一种易于倾斜的器皿。(3)子路:见 27.75 注(2)。(4)谦:通 “廉”,俭约。(5)挹(义):通“抑”。

    [译文]

    孔子在鲁桓公的庙里参观,看到有一只倾斜的器皿在那里。孔子问守庙 的人说:“这是什么器皿?”守庙的人说:“这大概是君主放在座位右边来 警戒自己的器皿。”孔子说: “我听说君主座位右边的器皿,空着就会倾斜, 灌入一半水就会端正,灌满水就会翻倒。”孔子回头对学生说:“向里面灌 水吧!”学生舀了水去灌它。灌了一半就端正了,灌满后就翻倒了,空了就 倾斜着。孔子感慨地叹息说:“唉!哪有满了不翻倒的呢?”子路说:“我大胆地想问一下保持满有什么方法吗?”孔子说:“聪明 圣智,要用笨拙来保持它;功劳惠及天下,要用谦让来保持它;勇敢有力而 能压住世人,要用胆怯来保持它;富足得拥有了天下,要用节俭来保持它。 这就是所谓的抑制并贬损满的方法啊。”

    [原文]

    28.2 孔子为鲁摄相,朝七日而诛少正卯 (1) 。门人进问曰:“夫少正卯,

    鲁之闻人也。夫子为政而始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居!吾语女其故。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 (2) :一曰心达 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 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处足以聚徒成 群,言谈足以饰邪营众,强足以反是独立,此小人之桀雄也 (3) ,不可不诛也。 是以汤诛尹谐,文王诛潘止,周公诛管叔 (4) ,太公诛华仕 (5) ,管仲诛付里乙(6) ,子产诛邓析、史付 (7) 。此七子者,皆异世同心,不可不诛也。《诗》曰 (8)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忧矣。”

    [注释]

    (1)少正卯:春秋时鲁国大夫,曾与孔子同时在鲁国讲学而多次把孔门弟子吸引过去,致使孔子 之门“三盈三虚”。鲁定公十四年(公元前 496 年),孔子任鲁司寇(主管司法的最高长官)而代理 宰相时,少正卯以“五恶”(详下文)的罪名被杀。(2)与(愈):参加,归入。(3)桀:通“杰”, 特异的、超出一般的人。雄:强有力的、杰出的人。(4)周公:见 5.4 注(3)。管叔:见 8.1 注(4)。(5) 太公:见 11.19 注(9)。华仕:西周初齐国东部渤海边上的隐士,他不愿为臣做官而靠种田为生。姜太 公认为他不愿为臣做官,就不能被自己利用,于是就把他杀了。事详《韩非子・外储说右上》。(6) 管仲:见 7.2 注(2)。(7)子产:见 9.5 注(2)。邓析:见 3、1 注(8)。《左传・定公九年》记载邓析为 驷颛所杀,似较为合乎史实。此文以及《吕氏春秋・离谓》、《淮南子・泛论》说他为子产所杀,恐 是战国之后的传闻。(8)引诗见《诗・邶风・柏舟》。

    [译文]

    孔子做鲁国的代理宰相,上朝听政才七天就杀了少正卯。他的学生进来 问孔子说:“那少正卯,是鲁国的名人啊。先生当政而先把他杀了,该没有 弄错吧?”

    孔子说:“坐下!我告诉你其中的缘故。人有五种罪恶的行为,而盗窃 不包括在里面:一是脑子精明而用心险恶,二是行为邪僻而又顽固,三是说 话虚伪却很动听,四是记述丑恶的东西而十分广博,五是顺从错误而又加以 润色。这五种罪恶,在一个人身上只要有一种,就不能免掉君子的杀戮,而 少正卯却同时具有这五种罪恶。他居住下来就足够聚集门徒而成群结队,他 的言谈足够用来掩饰邪恶而迷惑众人,他的刚强足够用来反对正确的东西而 独立自主,这是小人中的豪杰,是不可不杀的。因此商汤杀了尹谐,周文王 杀了潘止,周公旦杀了管叔,姜太公杀了华仕,管仲杀了付里乙,子产杀了 邓析、史付。这七个人,都是处在不同的时代而有同样的邪恶心肠,是不能 不杀的。《诗》云:‘忧愁之心多凄楚,被群小人所怨怒。’小人成了群, 那就值得忧虑了。”

    [原文]

    28.3 孔子为鲁司寇 (1) ,有父子讼者,孔子拘之,三月不别。其父请止, 孔子舍之。季孙闻之 (2) ,不说 (3) ,曰:“是老也欺予,语予曰:‘为国家必 以孝。’今杀一人以戮不孝 (4) ,又舍之。”冉子以告 (5) 。

    孔子慨然叹曰:“呜呼!上失之,下杀之,其可乎?不教其民而听其狱, 杀不辜也。三军大败,不可斩也;狱犴不治 (6) ,不可刑也;罪不在民故也。 嫚令谨诛,贼也;今生也有时,敛也无时,暴也;不教而责成功,虐也。已 此三者,然后刑可即也 (7) 。《书》曰 (8) :‘义刑义杀,勿庸以即,予维曰: 未有顺事。’言先教也。

    “故先王既陈之以道,上先服之。若不可,尚贤以綦之 (9) ;若不可,废 不能以单之 (10) 。綦三年而百姓往矣 (11) 。邪民不从,然后俟之以刑,则民知 罪矣。《诗》曰 (12) :‘尹氏大师 (13) ,维周之氐。秉国之均 (14) ,四方是维。 天子是庳 (15) ,卑民不迷 (16) 。’是以威厉而不试,刑错而不用 (17) 。此之谓也。 “今之世则不然。乱其教,繁其刑,其民迷惑而堕焉,则从而制之,是 以刑弥繁而邪不胜。三尺之岸而虚车不能登也,百仞之山任负车登焉 (18) ,何 则?陵迟故也。数仞之墙而民不逾也,百仞之山而竖子冯而游焉 (19) ,陵迟故 也。今夫世之陵迟亦久矣 (20) ,而能使民勿逾乎?《诗》曰 (21) :‘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眷焉顾之 (22) ,潸焉出涕 (23) 。’岂不哀哉?”

    [注释]

    (1)司寇:官名,主管司法的最高官吏。孔子为鲁司寇: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在鲁定公 九年(公元前 501 年)至鲁定公十四年(公元前 496 年)期间曾任鲁国司寇。(2)季孙:春秋后期鲁国 掌握政权的贵族,是鲁桓公少子季友的后裔。此当指季桓子,即季孙斯,是鲁国定公、哀公时执政的 卿(公元前 505 年~前 492 年在位)。《韩诗外传》卷三、《说苑・政理》作“康子”,恐误。(3) 说(悦):通“悦”。(4)戮(l)陆):通“僇”,羞辱,耻辱。这里用作动词。(5)冉子:即冉 求,孔子的学生。(6)犴(按):拘留所。(7)即:就,靠近。(8)引文见《尚书・康诰》,但文字 及其含义与今传《尚书》都不尽相同。(9)綦:通“僇”(季),教导。(10)单:通“惮”,使…… 害怕。綦:极。往(妄):归往,趋向。(12)引诗见《诗・小雅・节南山》。(13)大(太) 师:古与太傅、太保合称为三公,是辅助国君掌握军政大权的最高官员。(14)均:通“钧”,喻指国 政。(15)庳(皮):通“毗”(皮),辅佐。(16)卑:通“俾”,使。(17)错:通“措”,置。 “是以威厉而不试,刑错而不用”宜在“则民知罪矣”之下,今译文移上。(18)仞(刃):古代 测量高度或深度的单位,古以七尺为一仞。任负:负荷。(19)冯(平):同“凭”,登。(20)陵 迟:坡度平缓,这里喻指政令刑法松弛和缓而不严厉肃杀。(21)引诗见《诗・小雅・大东》。荀子引 此诗,喻指大道陵迟,法度废驰,对此只能望而生悲。(22)眷:回头看的样子。(23)潸(衫): 流泪的样子。

    [译文]

    孔子做鲁国的司法大臣,有父子之间打官司的,孔子拘留了儿子,三个 月了也不加判决。他的父亲请求停止诉讼,孔子就把他的儿子释放了。季桓 子听说了这件事,很不高兴,说:“这位老先生啊欺骗我,他曾告诉我说:‘治理国家一定要用孝道。’现在只要杀掉一个人就可以使不孝之子感到羞 辱,却又把他放了。”冉求把这些话告诉了孔子。孔子感慨地叹息说:“唉呀!君主丢了正确的政治原则,臣下把他们都 杀了,那行么?不去教育民众而只是判决他们的诉讼,这是在屠杀无罪的人 啊。全军大败,不可以统统斩首;监狱方面的事情没有治理好,不可以施加 刑罚;因为罪责不在民众身上的缘故啊。放松法令而严加惩处,这是残害; 那作物生长有一定的季节,而征收赋税却不时在进行,这是残酷;不进行教 育却要求成功,这是暴虐。制止了这三种行为,然后刑罚才可以施加到人们 身上。《尚书》上说:‘按照合宜的原则用刑、按照合宜的原则杀人,不要 拿刑罚来迁就自己的心意,我们只能说:自己还没有把事情理顺。’这是说 要先进行教育啊。

    “所以古代的圣王已经把政治原则向民众宣布后,自己就先遵行它。如 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就推崇贤德的人来教导民众;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就 废黜无能的人来畏慑民众。至多三年,百姓就都趋向于圣王的政治原则了。 奸邪的人不依从,然后才用刑罚来等待他们,那么人们就知道他们的罪过了。 因此刑罚的威势虽然厉害却可以不用,刑罚可以搁置一边而不实施。《诗》 云:尹太师啊尹太师,你是周室的基石。掌握国家的政权,四方靠你来维持。 天子由你来辅佐,要使民众不迷失。’说的就是这种道理啊。

    “现在的社会却不是这样。君主把教化搞得混乱不堪,把刑法搞得五花 八门,当民众迷惑糊涂而落入法网,就紧接着制裁他们,因此刑罚虽然更加 繁多而邪恶却不能被克服。三尺高的陡壁,就是空车也不能上去;上百丈的 高山,有负荷的车也能拉上去,什么道理呢?是因为坡度平缓的缘故啊。几 丈高的墙,人不能越过;上百丈的高山,小孩也能登上去游玩,这也是坡度平缓的缘故啊。现在社会上类似坡度平缓的现象也已出现好久了,能使人不 越轨吗?《诗》云:‘大路平如磨刀石,它的笔直像箭杆。它是贵人走的路, 百姓只能抬头看。回头看啊回头看,刷刷流泪糊了眼。’这难道不可悲吗?”

    [原文]

    28.4《诗》曰 (1)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子

    曰:“伊稽首不 (2) ?其有来乎?”

    [注释]

    (1)引诗见《诗・邶风・雄雉》。(2)伊:此,指诗人。稽首:见 27.28 注(2)。不(否):

    同“否”。

    [译文]

    《诗》云:“看那日子过得快,深深思念在我怀。道路又是那么远,他又怎么能回来?”孔子说:“她磕头了没有?他又回来了吗?”

    [原文]

    28.5 孔子观于东流之水。子贡问于孔子曰 (1) : “君子之所以见大水必观 焉者,是何?”孔子曰:“夫水大,遍与诸生而无为也 (2) ,似德;其流也埤 下 (3) ,裾拘必循其理 (4) ,似义;其洸洸乎不淈尽 (5) ,似道;若有决行之,其 应佚若声响 (6) ,其赴百仞之谷不惧,似勇;主量必平 (7) ,似法;盈不求概 (8) , 似正;淖约微达 (9) ,似察;以出以入,以就鲜絜 (10) ,似善化;其万折也必 东,似志。是故君子见大水必观焉。”

    [注释]

    (1)子贡:见 30.4 注(1)。(2)无为:见 21.12 注(14)。古代各个学派常把“无为”作为自己的 政治学说的重要内容,但各人用此术语的政治涵义是有所不同的。孔子所谓的无为,是指以德政感化 人民,不施行刑治,参见《论语・卫灵公》。一说此“无为”指不为自己。(3)埤(碑):通“卑”, 低下。(4)裾拘(勾):通“倨句(勾)”,曲折。古代稍有曲折而呈钝角者称“倨”,曲折 很大而呈锐角者称“句”,曲折成直角者则称“矩”。(5)洸洸(晃):通“滉滉”、“潢潢”, 水势浩大深广的样子。淈(决):通“屈”(决),竭尽。(6)佚(义):通“逸”,奔跑。 (7)主:通“注”。(8)概:古代量谷物时刮平斗斛(胡)的木板。(9)淖(辍):通“绰”。绰 约:柔弱的样子。(10)絜(洁):通“洁”。

    [译文]

    孔子观赏向东流去的河水。子贡问孔子说:“君子看见浩大的流水就一 定要观赏它,这是为什么?”孔子说:“那流水浩大,普遍地施舍给各种生 物而无所作为,好像德;它流动起来向着低下的地方,弯弯曲曲一定遵循那 向下流动的规律,好像义;它浩浩荡荡没有穷尽,好像道;如果有人掘开堵 塞物而使它通行,它随即奔腾向前,好像回声应和原来的声音一样,它奔赴 上百丈深的山谷也不怕,好像勇敢;它注入量器时一定很平,好像法度;它 注满量器后不需要用刮板刮平,好像公正;它柔软地所有细微的地方都能到 达,好像明察;各种东西在水里出来进去地淘洗,便渐趋鲜美洁净,好像善 于教化;它千曲万折而一定向东流去,好像意志。所以君子看见浩大的流水 一定要观赏它。”

    [原文]

    28.6 孔子曰:“吾有耻也,吾有鄙也,吾有殆也。幼不能强学,老无以 教之,吾耻之。去其故乡,事君而达,卒遇故人 (1) ,曾无旧言,吾鄙之。与 小人处者,吾殆之也。”

    [注释]

    (1)卒(促):通“猝”,突然。

    [译文]

    孔子说:“我对有的事有耻辱感,我对有的事有卑鄙感,我对有的事有 危险感。年幼时不能努力学习,老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教给别人,我以 为这是耻辱。离开自己的故乡,侍奉君主而显贵了,突然碰到过去的朋友, 竟然没有怀旧的话,我以为这是卑鄙的。和小人混在一起,我以为这是危险 的。”

    [原文]

    28.7 孔子曰:“如垤而进 (1) ,吾与之;如丘而止,吾已矣 (2) 。今学曾未如肬赘 (3) ,则具然欲为人师。”

    [注释]

    (1)垤(谍):蚂蚁做窝时堆在穴口的小土堆。(2)已:见 11.4 注(2)。(3)肬赘(尤坠):又作“赘肬”、“疣赘”,肉赘,俗称瘊子,是皮肤上不痛不痒的小疙瘩,比喻多余无用的 东西。

    [译文]

    孔子说:“成绩即使像蚂蚁洞口的小土堆一样微小,但只要向前进取, 我就赞许他;成绩即使像大土山一样大,但如果停止不前了,我就不赞许了。 现在有些人学到的东西还不如个赘疣,却自满自足地想做别人的老师。”

    [原文]

    28.8 孔子南适楚,厄于陈、蔡之间 (1) ,七日不火食,藜羹不椹 (2) ,弟子 皆有饥色。子路进问之曰:“由闻之:‘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不善者, 天报之以祸。’今夫子累德、积义、怀美,行之日久矣,奚居之隐也?” 孔子曰:“由不识,吾语女。女以知者为必用邪?王子比干不见剖心乎 (3) !女以忠者为必用邪?关龙逢不见刑乎 (4) !女以谏者为必用邪?伍子胥不 磔姑苏东门外乎 (5) !夫遇不遇者,时也;贤不肖者,材也;君子博学深谋不 遇时者多矣!由是观之,不遇世者众矣!何独丘也哉?且夫芷兰生于深林 (6) , 非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之学,非为通也,为穷而不困、忧而意不衰也,知祸 福终始而心不惑也。夫贤不肖者,材也;为不为者,人也;遇不遇者,时也; 死生者,命也。今有其人不遇其时 (7) ,虽贤,其能行乎?苟遇其时,何难之 有?故君子博学、深谋、修身、端行以俟其时。”

    孔子曰:“由!居!吾语女。昔晋公子重耳霸心生于曹 (8) ,越王勾践霸 心生于会稽 (9) ,齐桓公小白霸心生于莒 (10) 。故居不隐者思不远,身不佚者 志不广 (11) 。女庸安知吾不得之桑落之下 (12) ?”

    [注释]

    (1)厄于陈、蔡之间:见 25.11 注(1)。陈:陈国,在今河南淮阳和安徽亳县一带。蔡:蔡国, 在今河南新蔡和安徽凤台一带。(2)藜:一种野菜,初生时可食。羹:用肉或菜煮成的带汁的食物。糂 (s3n 伞):同“糁”(s3n 伞),把米搀入羹中。(3)王子比干:见 8.15 注(8)。(4)关龙逢:见 21.3 注(1)。(5)伍:《集解》作“吴”,据世德堂本改。伍子胥:见 13.2 注(8)。磔:见 18.9 注(9),此 指碎尸。相传伍子胥被赐剑自杀后,头被割下挂在吴国国都的南城楼上,尸体被抛入江中,参见《吴 越春秋》。姑苏:地名,在今江苏苏州市。(6)芷(zh!止):香草名,一年生草本植物,又名白芷。 (7)其:见 9.24 注(44)。(8)重耳:见 11.4 注(8)。由于晋献公听信了骊姬的谗言要杀重耳,所以他出 亡。他流亡时曾到了翟、卫、齐、曹、宋、郑、楚、秦等国。经过曹国时,曹共公听说重耳的肋骨并 列相连,于是让他洗澡而去偷看他的肋骨。这一无礼举动,激怒了重耳。曹国大夫僖负羁之妻当即看 出重耳将称霸诸侯。参见《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曹:周代诸侯国,位于今山东定陶县西。(9)勾践:见 11.4 注(8)。会稽(快机):指会稽山,在今浙江绍兴县南。公元前 494 年,吴王夫差攻入 越国,越王勾践逃奔而被围困在会稽山上,派大夫文种通过吴国太宰嚭向夫差求和而成,其后卧薪尝 胆,发愤图强,任用范蠡、文种等人,终于在公元前 473 年灭了吴国,成就了霸业。会稽山很大,勾 践被困之处,相传在今浙江诸暨县城关镇南约 17 公里处的勾嵊山(属会稽山)。(10)齐桓公小白:见 7.1 注(4)。莒(举):周代诸侯国,在今山东莒县一带。霸心生于莒:参见 7.1 注(5)。小白在莒 国可能也受到了无礼的待遇,参见章炳麟《春秋左传读》。(11)佚(义):通“逸”,奔逃。(12) 庸安:怎么。“庸”与“安”同义。得:得意,指上文所说的“不困”、“意不衰”、“心不惑”。 桑落:在此语意双关,字面上指叶子枯落的桑树,实际上喻指困窘的处境。

    [译文]

    孔子向南到楚国去,困在陈国、蔡国之间,七天没吃熟食,野菜羹中不 搀一点米,学生们都有挨饿的脸色。子路前来问孔子说: “仲由我听说: ‘行 善的人,上天用幸福报答他;作恶的人,上天用灾祸报复他。’现在先生积 累功德、不断奉行道义、怀有美好的理想,行善的日子很久了,为什么处境 这样窘迫呢?”

    孔子说:“仲由你不懂,我告诉你吧。你认为有才智的人是一定会被任 用的吗?王子比干不是被剖腹挖心了吗!你认为忠诚的人是一定会被任用的 吗?关龙逢不是被杀了吗!你认为劝谏的人是一定会被任用的吗?伍子胥不 是在姑苏城的东门之外被碎尸了吗!是得到君主的赏识还是得不到君主的赏 识,这要靠时机;有德才还是没有德才,这是各人的资质了;君子博学多识 而能深谋远虑却碰不到时机的多着呢!由此看来,不被社会赏识的人是很多 的了!哪里只是我孔丘呢?再说白芷兰草长在深山老林之中,并非因为没有 人赏识就不香了。君子学习,并不是为了显贵,而是为了在不得志的时候不 至于困窘、在碰到忧患的时候意志不至于衰退,懂得祸福死生的道理而心里 不迷惑。有德才还是没有德才,在于资质;是做还是不做,在于人;是得到 赏识还是得不到赏识,在于时机;是死还是生,在于命运。现在有了理想的 人才却碰不到理想的时机,那么即使贤能,他能有所作为吗?如果碰到了理 想的时机,那还有什么困难呢?所以君子广博地学习、深入地谋划、修养心 身、端正品行来等待时机。”

    孔子又说:“仲由!坐下!我告诉你。从前晋公子重耳的称霸之心产生 于流亡途中的曹国,越王勾践的称霸之心产生于被围困的会稽山,齐桓公小 白的称霸之心产主于逃亡之处莒国。所以处境不窘迫的人想得就不远,自己 没奔逃过的人志向就不广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叶子枯落的桑树底下就不能 得意呢?”

    [原文]

    28.9 子贡观于鲁庙之北堂 (1) ,出而问于孔子曰: “乡者赐观于太庙之北 (2) ,吾亦未辍,还复瞻被九盖 (3) ,皆继,彼有说邪 (4) ?匠过绝邪?”孔子 曰:“太庙之堂亦尝有说 (5) ,官致良工,因丽节文,非无良材也,盖曰贵文 也。”

    [注释]

    (1)鲁庙:鲁国的宗庙,是鲁国国君祭祀祖先的地方。北堂:指寝(见 27.39 注(1)),因为它 在庙堂之北,故称北堂。(2)乡:通“曏”(响)。赐:子贡的名,此处为自称。太庙:天子的 祖庙称太庙。但在春秋时,鲁国对周公(见 5.4 注(3))庙也称太庙,参见《公羊传・文公十三年》。 (3)被:通“彼”。盖:通“阖”(河),门。九盖:九门。古代天子的庙堂设有九门,即南面三 门,东、西、北面各二门。周公之庙堂当也如此。(4)彼:《集解》作“被”,据世德堂本改。(5)尝:通“当”。

    [译文]

    子贡参观了鲁国宗庙的北堂,出来后问孔子说:“刚才我参观了太庙的 北堂,我也没停步,回转去再观看那九扇门,都是拼接的,那有什么讲究吗? 是因为木匠过失而把木料弄断的吗?”孔子说:“太庙的北堂当然是有讲究 的,官府招来技艺精良的工匠,依靠木材本身的华丽来调节文采,这并不是 没有好的大木头。大概是因为看重文采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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