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戊申,江右陈广敷偕其兄懿叔来潭,客余家者数月。懿叔古文与梅伯言齐名,著有《春秋说》。广敷则宗仰新建,为勋儿编辑阳明百四十条,而其自命曰“吾为八子之学耳”。八子者,五子外增尧夫、象山、阳明也。尝谓孔、孟为大圆圈,明道、阳明为小圆圈,留侯、邺侯、狄梁公辈亦在圆圈中旋转,元、明讲学家皆方滞不足于用。时罗罗山、刘霞仙、吴南屏、郭筠仙意城、罗研生闻吾家来此异人,各先后至,无不倾倒。霞仙宗朱子,与之讲学不合,而独服其善于谈兵,其不寐之症,广敷为其治疗。
广敷工医,兼工相人之术,其推八字,不用财官印绶,合《说文》及诸子精义,融液成文,推测皆验。时霞仙犹布衣,即言其颧骨足以断制大事。谓筠仙为今之房、杜。曾文正时在京师,推其造为杜祁公、文潞国一流人物,不能韩、范也。
广敷自言无匡时之位而有匡时之略,常欲佐一巨公,展其抱负。乃自兵事起,浪游黔、蜀,不一至兵间,殊不可解。
广敷与懿叔最相得,尝谓吾两人落拓不遇,而令子鹤、服耔辈得志,吾以此卜新城陈氏之衰矣。而吾独怪其言天下将大乱,戡乱之人,皆在三湘,时粤贼尚未起事,而能前知如此。然则发捻之变,天固已早定之,其间死生成败,均非偶然,遭际之事,有幸有不幸。文正晚年力主运气之说,洵至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