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亲郊庙,册文皆曰:“恭荐岁事。”先景灵宫,谓之“朝献”;次太庙,谓之“朝飨”;未乃有事于南郊。予集郊式时,曾预讨论,常疑其次序若先为尊,则郊不应在庙后;若后为尊,则景灵宫不应在太庙之先。求其所从来,盖有所因。按唐故事,凡有事于上帝,则百神皆顶遣使祭告,唯太清宫、太庙则皇帝亲行,其册祝皆曰“取某月某日有事于某所,不敢不告”。宫庙谓之“奏告”,于皆谓之“祭告”。唯有事于南郊,方为“正祠”。至天宝九载,乃下诏曰:“‘告’者上告下之词,今后太清宫宜称‘朝献’,太庙称‘朝飨’。”自此遂失“奏告”之名,册文皆谓“正祠”。
皇上亲自祭把天地神灵,祭文中都说“恭敬地献上每年的祭品”。先到景灵宫,叫做“朝献”;接着到太庙,叫做“朝飨”;最后才到南郊举行祭祀。我在编定祭祀制度时,曾参加讨论,老是怀疑
它的次序,如果前面的为尊责,那么祭天地就不应该在祭祖宗之后;如果后面的为尊贵,那么景灵宫就不应该在太庙的前面。探究这种次序的由来,大概也是有根据的。按照唐朝的老规矩,大凡祭祀上天,就都要预先派使者向各路伸灵祭告,只有太清宫、太庙就由皇帝亲自去,那些祭文中的祝词都说“定于某月某日在某地祭祀,不敢不禀告”。到宫庙祭祀叫做“奏告”,到别的地方叫做“祭告”。只有在南郊祭祀,才是“正祠”。到天宝九年,唐玄宗才颁布诏令说:“‘告’是上对下的用语,今后太清宫应该叫‘朝献’,太庙叫‘朝飨’。”从这时起就不用“奏告”的说法,祭文中都叫“正祠”了。
正衙法座,香木为之,加金饰,四足,堕角,其前小偃,织藤冒之。每车驾出幸,则使老内臣马上抱之,曰“驾头”。辇后曲盖谓之“筤”;两扇夹心,通谓之“扇筤”。皆绣,亦有销金者,即古之“华盖”也。
正式朝会听政的处所的正座,是香木制成的,加上贴金的装饰,四只脚,椭圆形的角,它的前部略为后缩,用藤条编好盖上。每逢皇帝外出巡视,就派一个老太监坐在马上抱着它,叫做“驾头”。车后弯曲的篷叫做“筤”,两把扇子把它夹在当中,统称为“扇筤”,都绣了花纹,也有熔化金丝的,就是古时候的“华盖”。
唐翰林院在禁中,乃人主燕居之所,玉堂、承明、金銮殿皆在其间。应供奉之人,自学士已下,工伎群官司隶籍其间者,皆称“翰林”,如今之翰林医官、翰林待诏之类是也,唯翰林茶酒司止称“翰林司”,盖相承阙文。
唐朝的翰林院在皇宫中,是皇帝闲居的地方,玉堂殿、承明殿、金銮殿都在那里。充当侍候的人,从学士以下,列入名册的工匠、技艺一类的官员,都称为“翰林”,像如今的翰林医官、翰林待诏之类一样。唯有翰林茶酒司只称为“翰林司”,大概是依据不完整的文件。
唐制,自宰相而下,初命皆无宣召之礼,惟学士宣召,盖学士院在禁中,非内臣宣召无因得入,故院门别设复门,亦以其通禁庭也。又学士院北扉者,为其在浴堂之南,便于应召。今学士初拜,自东华门入,至左承天门下马待诏,院吏自左承天门双引至阁门,此亦用唐故事也。唐宜召学士自东门入者,彼时学士院在西掖,故自翰林院东门赴召,非若今之东华门也。至如挽铃故事,亦缘其在禁中,虽学士院吏,亦止于玉堂门外,则其严密可知。如今学士院在外,与诸司无异,亦设铃索,悉皆文具故事而已。
唐朝的制度,从宰相往下,刚任命时都没有召见的礼节,只有学士才被召见,大概因为学士院在皇官中。没有太监宣布召见就无缘进去,所以院门上又另设一道门,也是从那儿通往内官的。另外,学士院的北门,正对着浴室的南边,便于听皇帝召见。现在的学士刚被任命时,从东华门进去,到左承天门下马等候命令,院吏从左承天门双双带领到阁门,这也是沿袭唐朝的旧制度。唐朝召见学士是从东门进去,那时学士院在西边边门,因此从翰林院东门去应召,不是像现在这样走东华门。至于像拉门铃的规矩,也是因为在皇宫中,即使是学士院吏,也得停在玉堂殿门外,那它的严密也就可想而 知了。如今学士院在宫外,同别的官署没有什么不同,也没了门铃拉绳,都是空摆着老样子罢了。
学士院玉堂,太宗皇帝曾亲幸,至今唯学士上日许正坐,他日皆不敢独坐。故事:堂中设视草台,每草制,则具衣冠据台而坐。今不复如此,但存空台而已。玉堂东承旨阁子窗格上有火燃处,太宗尝夜幸玉堂,苏易简为学士,已寝,遽起,无烛具衣冠,宫嫔自窗格引烛入照之,至今不欲更易,以为玉堂一盛事。
学士院玉堂,宋太宗曾经驾临过,到现在只有学士在每月初一才允许端坐在那里,其他日子都不敢单独坐着。过去的规矩是,堂中设置了视草台,每当草拟诏令时,学士就穿戴整齐依台坐下。如今不再这样,只保存了一个空台罢了。玉堂东边承旨阁子的窗格上有火烧过的痕迹,那是宋太宗曾在夜间驾临玉堂,苏易简任学士,已经睡了,急忙起来,没有蜡烛照着穿衣戴帽,宫女便从窗格中伸过烛火照着他。到现在也没有想过要更换,把它作为玉堂的一件趣事。
东西头供奉官,本唐从官之名。自永徽以后,人主多居大明宫,别量从官,谓之东头供奉官,西内具员不废,则谓之西头供奉官。东西头供奉官,原本是唐朝随从官的名称。从唐高宗永徽年间以后,皇帝大多住在大明官,另外设置随从官,叫做东头供奉官,西头内宫原有的官员也不废除,就叫做西头供奉官。唐制:两省供奉官东西对立,谓之“蛾眉班”。国初,供奉班于百官前横列。王溥罢相,为东宫一品,班在供奉班之后,遂令供奉班依旧分立。庆历,贾安公为中丞,以东西班对拜为非礼,复令横行。至今初叙班分立;百官班定,乃转班横行;参罢复分立;百官班退乃出。参用旧制也。
唐朝的制度,两省供奉宫东西相对站立,叫做“蛾眉班”。本朝初年,供奉官的排列在文武百官的前面横列。王薄免去宰相,做东宫一品官,排列在供奉班的后面,就让供奉班照旧分开站立。庆历年间,贾昌朝担任中丞,认为东西排列对拜是不合礼节的,又让他们横排。到现在,开始排班时分开站立,文武百官排列好后才调转行列横排,参拜完后再分开站立,百官退朝后才退出。这是综合了过去的制度。
衣冠故事多无著令,但相承为例。如学士舍人蹑履,见丞相往还用平状,扣阶乘马之类,皆用故事也。近岁多用靴简,章子厚为学士日,因事论列,今则遂为著令矣。
过去的制度对于服饰大多没有明确的规定,只是相沿承袭形成惯例。例如学士舍人穿的鞋、拜见丞相、往来用一般的公文、上台阶、骑马之类,都用过去的规矩。近年来多用靴和笏板。章子厚担任学士时,就这些事论述,现在就已成为明文规定了。
中国衣冠,自北齐以来,乃全用胡服。窄袖绯绿,短衣,长靿靴,有蹀蹀带,皆胡服也。窄袖利于驰射,短衣长靿,皆便于涉草。胡人乐茂草,常寝处其间,予使北时皆见之,虽王庭亦在深荐中。予至胡庭日,新雨过,涉草,衣袴皆濡,唯胡人都无所沾。带衣所垂蹀躞,盖欲佩带弓剑、蹀躞、算囊、刀砺之类。自后虽去蹀躞,而犹存其环,环所以衔蹀躞,如马之鞦根,即今之带銙也。天子必以十三环为节,唐武德、正观时犹尔。开元之后,虽仍旧俗,而稍褒博矣。然带钩尚穿带本为孔,本朝加顺折,茂人文也。
中原一带的衣帽服饰,自从北齐以来,就全部采用胡人的服装。窄衣袖、红绿相配的短衣、长筒皮靴、有挂环的皮带,都是胡人的服饰。窄衣袖有利于骑马射箭,短衣、长筒靴都便于在草地走路。
胡人喜欢茂盛的草,经常躺卧其中,我出使北方时都见到过这种情形,即使君主居住也在深草之中。我到胡人朝廷时,刚下过雨,走过草丛衣裤都浸湿了,只有胡人一点都没有沾湿。皮带上所垂下的小挂环,大概是用来佩带刀剑、手巾、算袋、磨刀石一类的东西。以后虽然去掉了挂环的饰品,但还保存着那个环,环是用来穿挂附属物的,像牛马股上的皮带,也就是现在皮带上的装饰物。天子必定以13 个环为度,唐代武德、贞观年间还是这样。从开元以后,虽然还沿用旧习俗,但规矩渐渐宽松了,然而皮带上的钩还是穿过皮带上的孔。当今朝代又在腰带上加了顺折,是用来显示主人的纹饰的。
幞头一谓之“四脚”,乃四带也。二带系脑后垂之,二带反系头上,令曲折附顶,故亦谓之“折上中”。唐制,唯人主得用硬脚。晚唐方镇擅命,始僭用硬脚。本朝幞头有直脚、局脚、交脚、朝天、顺风,凡五等;唯直脚贵贱通服之。又庶人所戴头巾,唐人亦谓之“四脚”。盖两脚系脑后,两脚系颔下,取其服劳不脱也;无事则反系于顶上。今人不复系颔下,两带遂为虚设。
幞头又叫“四脚”,就是四条带子。两条带子系在脑后垂下来,两条带子反上去系在头上,使它曲折附着在头顶,所以也叫“折上巾”。唐代的制度规定,只有君主才可以用硬脚幞头;晚唐时方镇专权,才超越本分用硬脚幞头。当今朝代的幞头有直脚、局脚、交脚、朝天、顺风共5 种,只有直脚幞头是贵贱的人普遍使用的。此外,百姓所戴的头巾,唐代人也叫“四脚”,那是因为两条带子系在脑后,两条带子系在下巴底下,取它干活时不会脱落。无事时就把两条带子反系在头顶上。现在的人不再把带子系在下巴底下了,那两条带子就成了摆设。
唐中书指挥事谓之“堂帖子”。曾见唐人堂帖,宰相签押,格如今之“堂剳子”也。
唐朝中书省管书写公文的事叫“堂帖子”。我曾见过唐朝人的堂帖,宰相签署,格式同现在呈报的“堂札子”一样。
予及史馆检讨时,议密院割子问宣头所起。予按唐故事,中书舍人职堂语诏,皆写四本:一本为底,一本为宣。此“宣”谓行出耳,未以名书也。晚唐枢密使自禁中受旨,出付中书,即谓之“宣”。中书承受,录之于籍。谓之“宣底”。今史馆中尚有故《宣底》二卷,如今之“圣语簿”也。梁朝初置崇政院,专行密命,至后唐庄宗,复枢密使,使郭崇韬、安重诲为之,始分领政事,不关由中书直行下者,谓之“宣”,如中书之“敕”;小事则发头子、拟堂帖也。至今枢密院用宣及头子,本朝枢密院亦用剳子。但中书 剳子,宰相押字在上,次相及参政以次向下;枢密院剳子,枢长押字在下,副贰以次向上:以此为别。头子唯给驿马之类用之。
我到史馆当检讨时,枢密院札子询问宣头的由来。我考查了唐朝的旧制度,中书舍人掌管诏书诰命,都要写成四份,其中一份是底本,一份是宣。这个“宣”说的是对外颁布,没有把它作为诏书的名称。晚唐时枢密使从皇宫中接受圣旨,出来交给中书省,就称为“宣”。中书接到诏令后,抄录在簿册上,叫做“宣底”。如今史馆中还有过去的《宣底》2 卷,与现在的《圣语簿》一样。后梁初年设立崇政院,专门执行机密命令。到后唐庄宗时恢复枢密使的职务,派郭崇韬、安重诲担任,开始分别兼任政事,不经由中书省直接下达的诏令称为“宣”,比如中书的敕令;小事就颁布头子、草拟堂帖。到现在枢密院还用宣及头子。本朝枢密院也用札子。不过中书札子,宰相签署在上,副相和参政依次向下;枢密院的札子,枢密院的长官签署在下面,副职以下依次向上。以此作为区别。头子只是给驿马之类使用。
百官子中书见宰相,九卿而下,即省吏高声唱一声“屈”,则趋而入。宰相揖及进茶,皆抗声赞唱,谓之“屈揖”。待制以上见,则言“请某官”,更不屈揖,临退仍进汤。皆于席南横设百官之位,升朝则坐,京官已下皆立。后殿引臣宗,则待制已上,宣名拜舞;庶官但赞拜,不宣名,不舞蹈。中书则略贵者,示与之抗也;上前则略微者,杀礼也。
文武百官在中书省拜见宰相时,九卿以下的官员,等中书省的官吏高声叫一出“屈”时,就快步走进去。宰相作揖并进茶时,都高声赞颂,叫做“屈揖”。待制以上官员进见,就说“请某官”,不再屈揖,到退下时仍然进茶水。都在宰相座席的南面横向摆设百宫的座位,上朝时就坐,京官以下都站立。后殿带领臣属时,对待制以上的官员,要宣布名字叩拜挥手;对普通官员只引导叩拜,不宣布名字,不挥手顿足。中书省对高贵官员就减省礼仪,表示与他同样高贵;在皇帝面前对低级官员就减省礼仪,这是礼仪衰微了。
唐制:丞郎拜官即笼门谢,今三司副使已上拜官,则拜舞于阶上,百官拜于阶下而不舞蹈,此亦笼门故事也。
唐朝的制度,副官、侍从被封官就要向殿门谢恩,现今三司副使以上被封官,就在殿前台阶上跪拜舞动,其他官员在台阶下叩拜,但不舞动。这也是沿袭了殿门谢恩的老规矩。
学士院第三厅学士阁子,当前有一巨槐,素号“槐厅”。旧传居此阁者,多至入相。学士争槐厅,至有抵彻前人行李而强据之者。予为学士时,目观此事。
学士院第三厅学士阁子,正前方有一株大槐树,一向来就叫做“槐厅”。过去传说住在这阁子里的人,很多能做到宰相。学士们都争着进槐厅里去,甚至有搬开前人的行李而强占槐厅的。我做学士时,亲眼看见了这样的事。
谏议班在知制诰上,若带待制,则在知制诰下,从职也。戏语谓之“带坠”。
谏议官的等级在知制谐之上,如果带有待制的衔头,就在知制诏之下,这是依照职衔的缘故,玩笑话叫做“带坠”。
《集贤院记》:“开元故事:校书官许称‘学士’。”今三馆职事皆称“学士”,用开元故事也。
《集贤院论》说:“开元年间的老规矩,校书官允许称做‘学士’。”现在三馆的职事都称做学士,是沿用开元年间的老规矩。
馆阁新书净本有误书处,以雌黄涂之。尝校改字之法:刮洗则伤纸,纸贴之又易脱;粉涂则字不没,涂数遍方能漫灭。唯雌黄一漫则灭,仍久而不脱。古人谓之“铅黄”,盖用之有素矣。
馆阁新书净的本子有写错的地方,用雌黄粉涂抹。我曾经比较过一些改字的方法:刮洗损伤了纸;贴上一张纸又容易脱掉;用粉涂字又不能涂没,要涂几遍才能完全盖住;只要用雌黄一涂就涂掉了,而且经久不脱落。古人称这个为“铅黄”,大概用这种方法已有很久了。
予为鄜延经略使日,新一厅,谓之“五司厅”。延州正厅乃都督厅,治 延州事。五司厅治剳延路军事,如唐之使院也。五司者,经略、安抚、总管、节度、观察也。唐制:方镇皆带节度、观察、处置三使。今节度之职多归总管司;观察归安抚司;处置归经略司。其节度、观察两案并支掌推官判官,今皆治州事而已。经略、安抚司不置佐官,以帅权不可更不专也。都总管、副总管、钤辖、都监同签书,而皆受经略使节制。
我担任鄜延经略使的时候,新设了一厅,叫做“五司厅”。延州正厅是都督厅,管理延州的政事。五司厅管理鄜延路的军事,像唐朝的使院一样。五司,指的是经略、安抚、总管、节度、观察。唐朝的制度,藩镇都兼任节度、观察、处置三使。现今节度的职权大多归于总管司,观察归于安抚司,处置归于经略司。那节度、观察两司文案连带分管的推官、判官,现今都管理全州的事务罢了。经略、
安抚司不设立辅佐官,因为统帅的权力不能再不集中了。都总管、副总管、钤辖、都监如同签书公事一样,都受经略使管辖。
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乃给事中之职,当隶门下省,故事乃隶枢密院,下寺监皆行剳子;寺监具申状,虽三司亦言“上”。银台主判不以官品,初冬独赐翠毛锦袍。学士以上,自从本品行案用枢密院杂司人吏。主判食枢密厨,盖枢密院子司也。
银台司兼任门下封驳,是给事中的职务,应当隶属门下省,过去规定却隶属枢密院。下发寺、监的公文都用札子,寺、监陈述是申状,即使是三司也要称个“上”字。银台主判官不论官阶,初冬时节都赏赐翠毛锦袍。学士以上的官员,自然依照本人的官阶办理文书,使用枢密院众多的机构和人员。主判官在枢密院厨房进餐,因为都是枢密院的下属机构。
大驾卤簿中有勘箭,如古之勘契也。其牡谓之“雄牡箭”,牝谓之“辟仗箭”,本胡法也。熙宁中罢之。
皇帝的仪仗队中有勘箭,像古代的勘契一样。其中雄性的叫做“雄牡箭”,雌性的叫做“辟仗箭”。这本来是胡人的规矩。熙宁年间废掉了。
前世藏书分隶数处,盖防水火散亡也。今三馆、秘阁,凡四处藏书,然同在崇文院。其间官书多为人盗窃,士大夫家往往得之,嘉祐中,置编校官八员,杂雠四馆书,给吏百人。悉以黄纸为大册写之,自此私家不敢辄藏。校雠累年,仅能终昭文一馆之书而罢。
前代藏书分放好几处,那是为防止水火灾害中散失。现今三馆、秘阁总共4 处藏书,但一起放在崇文院。其中的官府图书许多被人盗窃,士大夫家里往往能找到这样的书。嘉祐年间,才设置了8名编校官,综合考订4 个馆中的书籍,赐给100 个书吏,都用黄纸订成大本子抄写。从此私人家中不 敢随便收藏。校订了好多年,仅只校完昭文一馆中的书就停止了。
旧翰林学土地势清切,皆不兼他务。文馆职任,自校理以上,皆有职钱,唯内外制不给。杨大年久为学士,家贫请外,表辞千余言,其间两联曰:“虚忝甘泉之从臣,终作奠敖之馁鬼。”“从者之病莫兴,方朔之饥欲死。”
过去翰林学士地位清高,都不兼任别的职务。文馆职务,从校理以上,都有职务薪金,只有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知制诰不发。杨亿长时间做学士,家里贫寒,请求到京城外去做官,送上千多字的报告,其中有两联说:“空当甘泉的从臣,终成莫敖的饿鬼。”“侍从官的毛病未犯,东方朔的饥饿要死。”
京师百官上日,唯翰林学士敕设用乐,他虽宰相亦无此礼。优伶并开封府点集。陈和叔除学士,时和叔知开封府,遂不用女优。学士院敕设不用女优,自和叔始。
京城文武百官上任时,只有翰林学士由皇帝下令设置音乐,别的即使是宰相也没有这样的礼遇。 歌舞演员都由开封府点名召集。陈绎被任命为学士,当时他担任开封知府,就没有用女演员。学士院校诏令不用女演员,是从陈绎开始的。
礼部贡院试进士日,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人对拜,此唐故事也。所坐设位供张甚盛,有司具茶汤饮浆。至试经生,则悉彻帐幕毡席之类,亦无茶汤,渴则饮砚水,人人皆黔其吻。非故欲困之。乃防毡幕及供应人私传所试经义,盖尝有败者,故事为之防。欧文忠有诗:“焚香礼进士,彻幕待经 生。”以为礼数重轻如此,其实自有谓也。
礼部贡院考试进士的时候,在台阶前摆设香案,主考官与举人相对而拜,这是唐朝的旧制度。安放座位的地方陈设很多用具,官府摆放了茶水饮料。到考试经生时,就全部搬走帐幕毡席一类的东西,也没有茶水,考生渴了就喝砚池中的水,每个人的嘴唇都成了黑的。这并非故意要难为他们,是为防止从帐幕毡席外及供应茶水的人偷偷传送所考的经义内容。大概曾经有人败露过,所以这样做来作好防范。欧阳修写了诗说:“焚香礼遇进士,撤除帐幕来招待经生。”以为礼节轻重到这个程度,其实自有它的意义。
嘉祐中,进士奏名讫,未御试,京师妄传王俊民为状元,不知言之所起,人亦莫知俊民为何人。及御试,王荆公时为知制诰,与天章阁待制杨乐道二人为详定官。旧制:御试举人,设初考官,先定等第,复弥之,以送复考官,再定等第,乃付详定官,发初考官所定等,以对复考之等,如同即已,不同,则详其程文,当从初考,或从复考为定,即不得别立等。是时王荆公以初复考所定第一人皆未允当,于行间别取一人为状首,杨乐道守法以为不可。议论未决,太常少卿朱从道时为封弥官,闻之,谓同舍曰:“二公何用力争,从道十日前已闻王俊民为状元,事必前定,二公恨自苦耳”。既而二人各以己意进禀,而诏从荆公之请。及发封,乃王俊民也。详定官得别立等自此始,遂为定制。
嘉祐年间,礼部上报进士名额完后,皇上还没有举行殿试,京城里就谣传王俊民是状元,不知道谣言从哪儿传出来的,人们也不知道王俊民是什么样的人。到殿试时,王安石当时担任知制诰,与天章阁待制杨乐道两人任详定官。过去的制度规定,殿试举人,设立初考官,先确定等级,再密封好,把它迭给审查考官,再定一次等级,才交付详定官,打开初考官所定的等级,用来对照审查考官的等级,如果相同就可以,不同就要审核那进呈的文章,确定按照初考还是审查的等级为准,也就是不能另外确定等级。那时王安石认为初考官、审查考官所定的第一人都不恰当,就在同等级中另外选了一人为状元,杨乐道遵守规章,认为不能这样。两人商议又作不出决定,太常少卿朱从道当时任密封官,听说这事,对同僚说:“两位何必费力争执,从道我10 天前已经听说王俊民是状元了,这样的事一定早已定好,两位可惜自找苦吃了。”不久,两人各自把自己的想法向皇帝报告,皇上诏令采纳王安石的请求。等到打开密封的名单,就是王俊民。详定官可以另外确定等级就从这时开始,并且成为了固定的制度。
选人不得乘马入宫门。天圣中,选人为馆职,始欧阳永叔、黄鉴辈,皆自左掖门下马入馆,当时谓之“步行学士”。嘉祐中,于崇文院置编校局,校官皆许乘马至院门。其后中书五房置习学公事官,亦缘例乘马赴局。
候选官员不能骑马进入宫门。天圣年间,候选官员担任馆阁职务,从欧阳修、黄鉴等人开始,都从左掖门下马进入馆阁,当时称做“步行学士”。嘉祐年间,在崇文院设立编校局,编校官都允许骑马到院门。在这以后中书五房设立学公事官,也照例骑马去办公处。
车驾行幸,前驱谓之“队”,则古之“清道”也。其次卫仗,“卫仗”者,视阑入宫门法,则古之“外仗”也。其中谓之“禁围”,如殿中仗。天官掌舍,无宫,则供人门,今谓之“殿门文武官”,极天下长人之选八人,上御前殿,则执钺立于紫宸门下;行幸则为“禁围门”,行于仗马之前。又有衡门十人,队长一人,选诸武力绝伦者为之。上御后殿,则执挝东西对立于殿前,亦古之虎贲、人门之类也。
皇帝车驾出巡,在前面当先锋的叫做“队”,就是古时候的“清道”。它的后面是卫仗。卫仗,与阻挡进入宫门的规矩一样,就是古时候的“外仗”。中间的称做“禁围”,如同殿中仗。天宫掌管住宿,没有宫殿,就要安排人环列成门,如今叫做“殿门文武官”,从普天下的高个子中挑选8 人,皇上驾临前殿,就拿着钺站在紫宸门下;皇上出巡时,就成为禁围门,走在仪仗马队的前面。还有横木为门的10 人,一个队长,挑选那些武力高超的人充当。皇上进到后殿,就拿着挝分东西相对站在殿前,也就是古时候的虎贲,人门一类的人。
予尝购得后唐闵帝应顺元年案检一通,乃除宰相刘昫兼判三司堂检。前有拟状云:“具官刘昫右,伏以刘昫经国才高,正君志切,方属体元之运,实资谋始之规。宜注宸衷,委司判计,渐期富庶,永赞圣明,臣等商量,望授依前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集贤殿大学士兼判三司,散官勋封如故,未审可否?如蒙允许,望付翰林降制处分。谨录奏闻。”其后有制书曰:“宰臣刘昫右,可兼判三司公事,宜令中书门下依此施行。付中书门下准此,四月十日。”用御前新铸之印,与今政府行遣稍异。
我曾经买到后唐闵帝应顺元年的一份案卷,是任命宰相刘昫兼任判三司堂的封签。前面的草稿写道:“县官刘昫重视,肯定刘昫治国的才能很高,辅佐君主的心志殷切,正是符合上天的气运,确实凭借谋略开始的规划。应当投注皇上的衷情,委任为司判出谋划策,逐步走向富庶,永远辅助圣明的君主。我们这些人商议,希望授予他依前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任集贤殿大学士兼判三司,散官功勋封地同过去一样,不知是否可行?如果承蒙允许,希望交付翰林传下命令办理。谨录此呈报。”后面有皇帝的诏令说:“宰臣刘昫重视,可以兼判三司公事,应由中书、门下省 照此执行。交付中书、门下省批准这一议案。四月十日。”这里用了皇帝新刻的印,与如今政府下发 的公文略有区别。
本朝要事对禀,常事拟进入,画“可”然后施行,谓之“熟状”;事速不及待报,则先行下,具先行下具制草奏知,谓之“进草”。熟状白纸书,宰相押字,他执政具姓名。进草即黄纸书,宰臣执政皆于状背押字。堂检宰执皆不押,唯宰属于检背书日,堂吏书名用印。此拟状有词,宰相押检不印。此其为异也。大率唐人风俗,自朝廷下至郡县,决事皆有词,谓之“判”,则书判科是也。押检二人,乃冯道、李愚也。状检瀛王亲笔,甚有改窜勾抹处。按《旧五代史》:“应顺元年四月九日己卯,鄂王薨;庚辰,以宰相刘昫判三司。”正是十日,与此检无差。宋次道记《开元宰相奏请》、郑畋《凰池藳草》、《拟状注制集》,悉多用四六,皆宰相自草。今此拟状,冯道亲笔,盖故事也。
本朝有要事上报皇帝,一般的事拟好草稿送进宫去,皇帝写了“可”字以后就执行,称做“熟状”;事情紧急来不及上报,就先下发,再准备诏令草稿报告皇帝,称做“进草”。熟状用白纸书写,宰相签署,其他执政官列出姓名。进草就用黄纸书写,宰相、执政都在状纸背面签字。封签上宰相、执政都不签署,只有宰相的属官在封签背面写上日期,差吏签名盖印,这种草稿有文词,宰相在封签上签署却不盖印。这是它特异的地方。大概唐代的风俗,从朝廷往下到郡县,判断事情都有文词,叫做“判”,这就有了书判科。封签上签署的两个人,是冯道、李愚。草稿是冯道亲笔,有很多修改涂抹的地方。据《旧五代史》说:“应顺元年四月九日己卯,鄂王逝世;庚辰,任命宰相刘昫判三司。”正好是十日,与这封签没有不同。宋敏求记载《开元宰相奏请》、《郑畋凤池苔草》、《拟状注制集》,很多都用四六文,全是宰相亲自草拟的。现在这份草稿,是冯道亲笔,大概是老规矩吧。
旧制:中书、枢密院、三司使印并涂金。近制:三省、枢密院印用银为之,涂金;余皆铸铜而已。
过去的制度,中书省、枢密院、三司使的印都涂了金。近来的规定,三省、枢密院的印用银铸成,涂金;其他的都用铜铸罢了。